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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日本

作者:茂呂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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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平安式戀愛

飲食.男女

平安式戀愛

武士按照吩咐去做,來到目的地,發現同樣打扮的男子有二十人左右。不遠處,站著一位皮膚白皙、個子嬌小的男子。眾人似乎都服從那位嬌小男子的命令。其他另有二、三十個跑龍套的。總計五十人的不知名集團,全體各就各位,進入京城。
桓武天皇於西元七九四年遷都後,直至一一八五年源賴朝潰滅平氏,掌握軍事、警政權,並在全國各地設置「地頭」(掌管土地、稅收、警政)、「守護」(掌管軍事、警政,監督「地頭」),確立武士時代之前的將近四百年,正是「平安時代」。
當初「謎女」對武士所做的「胡蘿蔔與鞭子」行為,嚴格說來,並非純粹的「虐戀」舉動,恐怕是一種入門測試。而無緣無故接受再三考驗的武士,應該也非偶發事件,「謎女」於事前大概已調查過武士的身家背景與功夫。
最好笑的是,蟲姬在奔回垂簾內之前,竟然將毛毛蟲納入自己袖口內!
有人將「SM」翻成「性|虐待狂」,或「施虐狂」、「受虐狂」等詞。但「SM」原則上是基於雙方精神信賴關係所構築出的性|愛情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且打得甜甜蜜蜜,挨得心花怒放,旁人理應沒有理由因之而口誅筆伐,更不應將人家歸類為「狂人」,因此,我覺得大陸社會學家李銀河女士(已故作家王小波的夫人)所推廣的「虐戀」一詞,更能表達「SM」的本質。
就這樣過了二十天左右,「謎女」向武士說:「沒想到我倆會成為這種關係,這或許只是一場短暫因緣,但也必定是有緣才會這樣吧。那麼,往後不管要你死或要你活,你都肯聽我的話吧?」
當傷痕完全治癒後,某天傍晚,「謎女」給武士一套黑色服裝、綁腿、草鞋,以及一副嶄新弓箭。接著向武士說:
「那你馬上出門辦事去吧。」
對於「謎女」的態度,武士全然不以為意,出門辦事去了。由於打算在該地逗留兩、三天,馬匹與隨從也陪武士在該地住宿。第二天傍晚,隨從牽著馬匹不告而別。尋遍四處都找不到人影。武士覺得事情不妙,趕忙向人借了馬匹飛奔回家。不料,「謎女」的住居竟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倉庫也不翼而飛。這時,武士才想起出門前「謎女」所流的眼淚。
話說平安時代有位花|花|公|子,名為平定文,長得一表人才,出身高貴,若將精力用在鑽營權貴上,應該可以在朝廷頤指氣使,好不威風。怎奈咱們這位花|花|公|子偏好拈花惹草,到處留情,因而即便青史留名,千年後的今日,官位仍「停駐」在從五品上。
這場男女戀情交戰,算是男方徹底敗北,卻也烘托出當時的貴族男女在進洞房之前,手續相當麻煩。
「怎麼回事了?」
進來的是兩位武士打扮的男子、一位女官打扮的女子,外加一位女僕。這些人一進門,便敏捷地關上板窗、點起燈火,並端出用銀器盛著的豪華晚餐,畢恭畢敬侍候武士與「謎女」用餐。
武士回說:「我想到某熟人那兒,向他交代一些事。」
無巧不成書,這天,皇后後宮幾位女官也到集市採購。女官們當然不能拋頭露面,都坐在牛車內,隔著垂簾指使隨從或女童辦事。平定文看到數輛牛車垂簾外五彩繽紛的袖口與下襬,便如蒼蠅見羶一般,春情發動起來。回到宅邸後,馬上寫了一封和歌情書,派人送到後宮。女官們回信問:「牛車不只一輛,車內也不只一人,請問公子看中哪位?」平定文再度送去和歌:「我戀慕的是緋紅袖口佳人。」
那,咱們這位花|花|公|子究竟有沒有死於相思病?且聽下回分解。
雖感到意外,武士還是推門進去了。女子又說:「請把門鎖上。」武士照做後,又傳來女子聲音:「請進來吧。」聲音傳自垂簾內。武士掀開垂簾進去一看,發現裏面端坐著一位二十出頭、千嬌百媚的女子,正向自己含笑點頭。這種煮熟的鴨子,怎可以讓牠飛了?武士便同女子共抱了鴛鴦被。(這時期雖有榻榻米,但沒有蓋被,蓋被是身上的衣服。)
武士已經深愛上「謎女」,所以並不覺得「工作」難以招架,反而做得有模有樣。「謎女」甚至交給武士一把鑰匙,要他到堆滿金銀財寶的倉庫取錢財來。如此,過了www•hetubook.com•com一、二年。某天,「謎女」一反常態,哀怨地泣淚成珠,武士問她:
這則說話,有不少版本。《今昔物語集》中,作者於最後一段讓花|花|公|子因相思病而過世;但《宇治拾遺物語》的作者,不但沒讓公子生病,還讓他於事後生龍活虎地「講述」給別人聽。芥川龍之介則在其〈好色〉短篇小說結尾,讓公子躺在地板上呻|吟:「侍從(女官官名)!是妳殺了我平定文!」最後讓全身發出金光、臉上掛著恬然笑容的女官,浮現於公子那半死不活的雙眸中。
這故事的視點,始終固定在「受虐」男子上,致使讀者完全摸不清「施虐」女子的心理狀態,於是後人每逢提到此故事時,往往喜歡稱「施虐」女子為「謎女」。而這「謎女」的心理狀態,在歷經千年歲月後的今日,謎底仍無法揭開。
女僕們看完「螻蛄男」送來的信,在主人一旁嘰哩哇啦:「這鐵定是開玩笑的!」「他只是在嘲弄小姐而已!」順便教訓了蟲姬平日生活「不檢點」云云一頓。
總之,無論是隨從或女僕,每次都於適當時刻出現,也都走得不著痕跡。武士則整日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縱然答案果真如此,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謎女」的眼淚代表甚麼?
這真是終極選擇!這一招,足以令現代癡心漢自愧不如。
蠋之毛髮入眼簾,目不轉睛欲養之。
父親大人讚賞了送禮人的幽默,並吩咐女兒馬上給對方回信。有人送和歌來,表示對方有意向女兒求愛,對終年老是擔憂沒人向女兒求婚的老父親來說,如此不可多得的機會,怎可錯過?
風聲傳開後,引起某位最上級貴族階層公子的好奇。這位公子,刻意作了一條布蛇,裝在鱗狀花樣的布袋中,再附上一封和歌:

無常緣戀

然後,冷不防有人自內部打開邊門門鎖。平定文過去拉開邊門,興奮得全身發抖。摸黑進入室內一看,空氣中飄盪著薰香味。看樣子,這兒是女官廂房。他繼續摸到應該是睡舖的地方,果然讓花|花|公|子摸到一頭冰河般的長髮。黑暗中,睡舖傳來女官的聲音:「哎,我忘了鎖上隔扇的鎖,我先去鎖門再來。」女官脫下上衣,只穿著內衣、褲裙去鎖門。
「果然不失我望。」
有位三十歲左右的武士(武士在這時代身分很低),下巴鬍子有點紅,個子高大,長相算是俊秀,至少能令女子多瞧一眼。某天傍晚,武士無所事事在京城閒逛,來到某處,忽聞有人以老鼠叫聲「吱、吱」呼喚他。環視了四周,才發現有人自附近一棟住家板窗內向他招手。(用老鼠叫聲吸引旁人注意的方式,在平安時代似乎很普遍,清少納言也在《枕草子》中用老鼠叫聲呼喚麻雀。可能類似現代的「嘖、嘖」聲。)
當時的貴族女性,到了一定年齡,通常必須拔眉毛、染黑牙,可這位蟲姬眉毛粗得「簡直就跟毛毛蟲一樣」,牙床也白得像「脫皮」了似的……女僕們對這樣的主人感到噁心,時常在蟲姬背後批評她。甚至冷嘲熱諷:「碰到這種主人,我看冬天大家都不用加穿衣服了,反正小姐身邊有很多毛皮,不加穿衣服也不會感覺冷吧。」
蟲姬只好回一封和歌:
由於女僕們不願代主人收集這些昆蟲,蟲姬便召集了幾個女僕口中所謂「身分低賤」的男童,讓他們四處去收集昆蟲,再將所收集的昆蟲養在各式各樣的籠子內,成天趴在籠子前觀察昆蟲。
男童之一的「螻蛄男」發現板牆內有人在偷窺,叫嚷了起來。這下好了,不但驚動了廂房內所有女僕,又引起一場人仰馬翻的鬧劇……
貴公子到底有無獲得蟲姬芳心,因故事在此結束,吾輩後人就不得而知了。但這則故事卻說明當時的男子也會絞盡腦汁去偷窺「名女人」的真面目。只是,成功機率大概很小。
平定文時常出入左大臣藤原時平宅邸,自下人口中得知宅邸內有位外貌如花似玉,內在蘭心蕙質的女官。這位花|花|公|子馬上展開熱烈追求。然而,對方卻冷若冰霜,送出去的和歌情書全部杳如黃鶴。平定文只得在情書中寫說:「看在我每天以淚洗面的份上hetubook.com.com,如果妳看了我的信,最起碼也得給我一封『看了』的回信。」
得知女童願意暗中幫忙,平定文便躲在隱蔽處,足足等了兩個鐘頭。對咱們這位花|花|公|子來說,這兩個鐘頭大概一秒如三秋。
春風一度後,武士察覺屋內沒有任何其他人,內心好生疑惑,但又貪圖身邊佳人美色,也就管不了那麼多。半睡半醒中,不知不覺已近黃昏。突然,外邊傳來敲門聲。由於家中沒下人,武士只好自己去開門。
「SM」是「Sadomasochism」的簡稱,也是「Slave」(奴隸)「Masters」(主人)之意。這是某位心理學家所創出的合成詞,結合「sadism」(施虐)、「masochism」(受虐)二詞。而「sadism」語源又出自十八世紀法國小說家薩德的姓氏——Donatien Alphonse Franois de Sade,一七四〇~一八一四——「masochism」則取自十九世紀奧地利小說家馬索赫的姓氏——Leopold von Sacher-Masoch,一八三六~一八九五——薩德通稱「薩德侯爵」,為法國貴族一員,生前因犯了性|虐待等事件,導致大半生都在獄中度過,也留下不少驚世駭俗的作品。
可是,咱們這位花|花|公|子果真如此沒良心嗎?其實不是。平定文同武藏女度過一夜衾枕之樂後,回到家中,湊巧接到皇上御旨,慌忙趕到宮中,當天便隨同皇上行幸去了。一去就是五、六天,回來後,才知道武藏女未風先雨的決定,卻懊悔不及了。
武士挨近問:「有何貴幹?」

謎女虐戀

這位花|花|公|子向來攻無不克,沒想到竟有人不吃他這一套,於是打算放棄這段戀情。可是,一旦點燃的戀慕之情,怎可能說滅就滅?況且,男人的征服慾也容不得他坦然放手。但畢竟不愧是當代花|花|公|子,熟知戀愛戰場的進退策略,在這之後,整整三個月,他都保持沉默。對女人來說,這一招應該很有效用。
而這一切小動作,都讓兩位貴公子看個淨光。

大穢苦戀

千年後的日本讀者,每逢讀到此段故事時,思考通常會停在「眼淚」的意義上。尤其是女性讀者。
按理說,平安時代的戀愛方式是:洞房花燭夜之前,男方無法得知女方長相;雲收雨散之後,男方也不見得能掌握女方姿容。女方在迎入男方之前,大抵已知道男方的長相與談吐,但男方通常在入夜後才摸黑進入女方房間(或宅邸),天亮之前便必須離去,因而就算有過肌膚之親,男方往往也無法看清女方的五官。而經過一夜纏綿,男方若有意繼續與女方交往,第二天清晨回到自己家後,得馬上派人送情書給女方,表達自己的心意。這時,女方可以在回信中許諾或拒絕男方。倘若女方也對男方稱心滿意,男方必須連續三晚都到女方寢室圓房,之後才成為「正式情侶」。這以後,男方便可以於白天會見女方了。不過,這時代的性|愛關係非常自由,只要你(妳)有本事,男女雙方都可以擁有複數的「正式情侶」。
這兒,作者藉「硬紙」、「片假名」來強調蟲姬從未與異性書信往來,對男歡女愛也不感興趣,因而不懂得在這種場合,必須用華麗信紙、平假名回信,且信文外還得附加寓意花草之類的常規。
今生難為長蛇姿,懇願相逢福地園。
若果夙世因緣結,極樂淨土來世見。
這麼說來,「謎女」便是統帥五十人盜賊的首領了。可問題又來了。為甚麼「謎女」會拋下武士逕自消失蹤跡?
來信的主角既是「蛇」,蟲姬也只能回信給「蛇」。而且信紙是一張粗糙硬紙,用的文字是片假名。
結果,女官果然回信了。平定文大喜若狂,跌跌撞撞地自屋內衝到大門接收下人送來的回信。滿腔期待地打開一看,發現信上竟只有兩個字:「看了」。而且是從平定文的信文中所剪貼下來的。
騷動傳到按察使房間。一家之主的父親大人拿著一把長刀出來,打算斬蛇。但仔細一看m.hetubook•com.com,才知道騷動禍首只是個精緻玩具。
第二天清晨,又有人來敲門。這回不是昨晚那些人,而是另一批人。這些人也是進門後便動手開窗、打掃房內,且準備了早餐與午餐,一切就緒後,又全部走了。(平安時代應該只有兩餐,因而這兒的「早餐」與「午餐」,想必是現代的「午餐」與「晚餐」。)

蟲蛇窺戀

原以為會臭氣熏天,不料,衝進鼻腔的竟是一股丁香味。仔細一看,便壺內的確有半壺薄黃色的水,另有三根長約二、三寸,拇指般粗的圓形物體。左看右看分明是「那個」,卻香氣芬馥。難道自紅粉佳人體內出來的「東西」,也與眾不同?公子用木片取出圓形物體,再用舌尖舔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薄黃色的水是丁香煮成的湯汁,而圓形物體則是用山萆薢、薰香、甘葛調劑成,再用粗毛筆桿擠出來的「贗品」。
我們先來看看故事到底如何進行。
蟲姬卻回說:「人只要徹悟人生,(愛毛毛蟲、不修邊幅等)沒甚麼好羞恥的。如夢如幻般的短暫人生,到底有誰能長生不老,見聞世上所有一切諸般現象,而判斷其善惡呢?」
「謎女」到底是何方人物?《今昔物語集》的作者沒說明。但在武士的招供中,即已提供了線索。據武士說,曾有一次藉火把亮光看清了那嬌小首領的容貌,當時只覺得首領膚色白皙得像個女人,且五官與自己的妻子極為相似。
滿腹狐疑的武士邊吃邊暗忖,但見「謎女」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也就不好開口問東問西。吃完後,女官打扮的女子收拾了一切,一夥人又離去了。「謎女」再度吩咐武士鎖上大門,兩人相擁而眠。
話說,有位眉清目秀、文采風流的男子,名為平定文。平定文其實是桓武天皇的第四代孫子,祖父是宇多天皇的舅舅,是名副其實的名門子弟。不過,大概對政治不感興趣,他在朝廷的官位不怎麼高,五品官而已,但在戀愛方面卻是個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
一般說來,上層庶民身分以上的平安時代男女,罕有正面接觸的機會,男人通常憑藉風聲、小道消息得知某某家有黃花閨女或單身婦女,若雙方門當戶對,男方也對女方感興趣,便可以展開追求。追求方式是送和歌給女方,相當於現代的情書。與現代相異之點是無論男方再如何傾慕女方,也無從知道女方的長相。這點,倒跟現代的網戀有點類似。《今昔物語集》卷三十第一話,便是個典型例子。
「我有話想跟你說。大門看似關著,但只要一推便可以進來,請你從大門進來。」回應的是女聲。
「你到蓼中(地名)御門,輕聲彈一下弓弦,應該有人也會彈弓弦回應你。然後吹一下口哨,這也應該有人會回你口哨。到時候,你再挨近那人,那人若問你是誰,你只要回說『我來了』就行。那人會帶你到某處,叫你站在那兒監視,要是有人想妨礙工作,你必須排除障礙。之後你再到船岳(京都市北區的小山,也是火葬場)山腳下,眾人會在那兒分配貨物,但你絕對不能接受任何財物。」
自從吃過某女官的苦頭後,平定文的確意志消沉了一陣子,然秉著「弱水三千,我何必只取一瓢飲」的精神,某天,他到集市湊熱鬧,看能不能幸得邂逅之緣。
過一會兒,三位隨從與一位馬童牽著一匹雕鞍駿馬來報到了。「謎女」又從其他房間取出一套盛服,將武士打扮得有頭有臉,送武士出門。
女僕們看不懂和歌意思,便將布袋直接送到蟲姬面前。豈知這布袋暗藏機關,一打開布袋,裏面會跳出一條蛇。眾女僕嚇得花容失色、四處奔逃。蟲姬雖故作鎮定,卻也不敢伸手去觸摸「禮物」。
這種與眾不同的作風,反倒挑起貴公子的興頭,於是邀了另一位貴公子,喬裝為女人,趁按察使不在家時,躲在蟲姬居住的廂房院子板牆內(院子內設置的木板牆,避免閒人看到室內)偷窺。結果,一看之下,院子有幾個男童正在尋找毛毛蟲,而蟲姬也為了分辨毛毛蟲種類,竟然只在頭上披著頭巾,一把掀開垂簾來到窄廊,探出身子觀看樹上的毛毛蟲,並吩咐男童將毛毛蟲擱在她手中的扇子上。
事到如今,武士若說「疼」,豈https://m.hetubook.com.com不有失男子漢大丈夫的面子?只能回答:「哪裏,這點小傷不算甚麼。」
因而在形形色|色的昆蟲中,她特愛毛毛蟲。
「怎樣?疼嗎?」
「人生無常,這種事屢見不鮮呀。」
何謂「SM」?
平安時代初期,農民為了逃稅,時時遠離家鄉,過著流浪、逃亡日子。這時期的徵稅方式是人頭稅,依戶籍所記載的人口為根基而徵稅。但女人、兒童、老人除外,因而各地的農村戶籍往往十室九空,只剩下女人及老小。十世紀初,朝廷廢除租庸調制度,改為以土地為單位的課稅方式。地方政治由中央朝廷派遣的「國守」掌管,「國守」通常自中、下級貴族中選任,大部份「國守」都帶領一家大小,包括僕役、女官等赴任。這時期的體制稱為「王朝國家體制」。
三個月過後的五月下旬,某個風雨淒淒的夜晚,平定文冒雨來到女官住處。他心想,在這種夜晚,用這種突擊方式,應該可以令女官動容。於是他叫出女官身邊的女童,傳達自己的心意,女童回覆說:「現在宅邸大人還未睡,主人無法回房,等主人回房後,我再出來偷偷通告。」
然而,平定文於第二天早上竟沒送情書給武藏女,第二天夜晚也沒登門造訪。就這樣過了五、六天,一封信都沒收到的武藏女感到無地自容,竟然落髮出家了。要是一般女官,這種情況其實是家常便飯,不足介意。壞就壞在武藏女自尊心太高,挑三揀四才選中一位意中人,沒想到這位意中人竟將人家當敝屣看!
另一方,年紀輕輕便成為盜賊集團首領的理由,很可能是繼承父親的地位才成為第二代首領。而第二代首領若想從手下中挑選夫婿,說不定會引發內亂,因而「謎女」才引進外來人吧。至於「謎女」拋棄武士的原因,八成是想轉移陣地了。
當天身穿緋紅袖口十二單衣的女官,是武藏國(現東京都與埼玉縣)國守的女兒。這位武藏女,的確是位姿容出色的美人。之前雖也曾有幾位門當戶對的男子向她求愛,只是武藏女眼光過高,至今仍待字閨中。不知是平定文文采太好,還是武藏女折服於花|花|公|子的熱情,總之,經過一段日子的魚雁往返,平定文終於成為武藏女的「入幕之賓」。
在此,我們先來看看平安式戀愛與現代式戀愛到底有何不同。
「想到萬一哪天迫不得已必須同你分手時,我就很悲哀。」
之後三天,「謎女」體貼入微地照拂武士的傷痕,連吃食也比以前豐富。正當武士的傷痕看似將近痊癒時,「謎女」再度帶武士來到先前的房子。
茫無頭緒的武士只得先到友人家寄宿。之後,武士照著至今為止所學來的「工作」步驟,單獨行竊了二、三次,最後終於難逃法網,才招出一切。
簡單說來,一般貴族小姐到了某個年齡,都生活在垂簾內,除了身邊女僕、女童,絕對不能讓異性看到自己面貌(母子間、父女間也一樣)。而蟲姬不愧是千金小姐,深知此規矩,所以步出垂簾前不忘在頭上披上頭巾。但那頭巾明顯只是做個樣子而已,且身上的服裝配色宛如邋遢的中年女僕,毫無年輕女孩的風韻。
據說有位大學教授出了上述考題給學生,結果學生的答案分成兩派。一派謂「謎女」自始至終便打算如此做,眼淚只是做個樣子;另一派則堅持「謎女」因為逐漸真心愛上武士,深恐私人的「愛」與組織的「義」無法兩立,情非得已才淚灑離別間。
如此過了兩三天,「謎女」問武士:「有不得不去的地方或必須辦的事嗎?」
於是,「謎女」帶領武士來到裏邊另一棟房,將武士的頭髮綁在十字架上,並讓武士背向自己,且綁住武士的雙足。然後,「謎女」自己則換穿了一套公卿便服,頭上戴頂烏帽,露出一條臂膀,手持鞭子,狠狠地在武士背部鞭打了八十次。
「我進來時,明明有鎖上門。之後,也不見身邊佳人向任何人吩咐甚麼,為甚麼這些人連我的晚餐也帶來了?難道除了我,這家裏還有其他情夫?」
這回也跟上回一樣,「謎女」將武士綁在十字架上,再度狠狠抽打了八十次。第三次甚至連胸前、腹部也鞭打得血肉淋漓。不愧是武士,三次都忍了下來。
看樣子,經過二十天的相處,武士是hetubook.com.com真心愛上「謎女」了。
這段故事載於《今昔物語集》卷三十第二話,作者於結尾責備平定文不懂得女人心,就算碰上性命交關之大事,也要想辦法送信給女方。另一方,也將武藏女出家的原因歸咎於前生所欠的宿債。
中央朝廷則演變為由外戚(天皇的外祖父、舅舅們)執政的「攝關政治」。「攝關政治」達到頂峰的十一世紀初,宮廷才媛輩出,留下不少堪稱世界遺產的文學作品,也讓後人得以明瞭當時的貴族生活方式。然而,無論紫式部或清少納言、和泉式部,皆為中、下級貴族階層女性,且服侍於她們身邊的女官、女童,雖非貴族階層,卻也非一般庶民,應該說是上層庶民女性。而這時代人們的生活樣式與價值觀念,每每因身分與社會階層的不同,有雲泥之別。也因此,後人從《枕草子》或《源氏物語》中,其實無從得知一般庶民的生活樣式與價值觀念,所幸另有《今昔物語》、《宇治拾遺物語》等古籍可以補其所遺,讓後人勾勒出大致輪廓。
總之,咱們的花|花|公|子煞費周章才自女童手中將便壺搶了過來。高級便壺上塗有金粉,考究又雅緻,但想到裏面裝的是「米田共」,公子不由得於心不忍,遲遲無法掀開便壺蓋。凝視了一會兒,公子終於下定決心,狠心掀開便壺蓋。
那麼,「虐戀」到底起始於何時?又,最古文字記載到底是何書?我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日本有關「虐戀」的最古文字記載,是《今昔物語集》卷二十九第三話〈不被知人女盜人語第三〉。
「為甚麼事到如今妳會這樣想呢?」
連續看了兩則故事,我不禁有個疑問:平定文真是個花|花|公|子嗎?以現代人眼光看來,似乎只是個粗心大意、在戀愛戰場上連連失利的貴公子而已。
寫畢,再叫「螻蛄男」傳送給蟲姬。
送蛇給蟲姬的貴公子,口中雖與同伴打著哈哈,然內心卻也不得不承認,不施脂粉、一點女兒態都沒有的蟲姬,確實如出水芙蓉,飄逸脫俗,只要稍加打扮,應能成為群芳之后。
可是,等了老半天,就是不見女官回來。花|花|公|子起身到隔扇探看,發現隔扇的確上鎖了,但鎖是從另一間裏房上的。也就是說,女官逃進裏房,將花|花|公|子鎖在門外了。公子捶胸頓足,然大勢已去,又能如何?
話又說回來,在定情夜之前,男方也並非毫無機會目睹女方容貌。《堤中納言物語》中有一篇〈蟲姬〉,非常有趣。
各位看倌,您認為呢?
意思是:我已經看到妳那毛毛蟲般的眉毛,深濃的眉毛宛如妳深邃的心。請問,妳能否成為吾妻?
蛇行匍匐為伴君,天長地老似吾身。
又說:「毛毛蟲的心,深邃又嫻靜。」
「就這樣回去的話,未免太無趣了,至少要讓蟲姬知道我們已看了她的容貌。」
這兒說的「毛皮」,意即毛毛蟲身上那層毛皮。
「現在要我死或要我活,全憑妳說了算。」
蟲姬是某按察使的女兒,算是千金小姐。從小便是父母的掌上珠,但長大後卻成為父母的緊箍兒。她說:「世間人喜愛花、蝶,通常只因為其外表美好順眼,這實在是種極為愚蠢的觀念。人必須具有想洞察真實、追求事物本質的心,人生才會有趣。」所以她不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樣喜歡賞花追蝶,而偏愛收集各種昆蟲。
當眾人準備闖入某大宅邸時,武士加入可能會遇到勁敵的小組。混亂中,武士大展身手,射殺了一名抵禦者。一切都結束後,大家聚集在船岳山腳下分贓,武士以「自己只是見習身分」的理由拒絕了任何財物。那位看似首領的嬌小男子,一直注視武士的行動,看到武士拒絕了財物,向武士點頭表示稱許。武士回到「謎女」家時,「謎女」已準備好洗澡水、盛餐。
兩位公子看得目瞪口呆。
連《源氏物語》中的光源氏都會上了「末摘花」的當了,何況一般男子。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即便吃再多啞巴虧,也只能死心了。但是,要熄滅心中欲|火,也要有個契機吧?平定文苦思惡想,總算想出一個點子:只要看了佳人的大穢,應該可以脫離單相思的痛苦。
意思是:這條蛇風聞蟲姬的事,千辛萬苦爬來陪伴蟲姬,且將陪伴終生。
於是,貴公子寫了一首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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