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血鈔票

作者:李西閩
血鈔票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九章

第九章

她回來了,我聽到了她上樓的聲音。
我打開了窗戶。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薑湯從窗戶上倒了下去。
他聽清了,那是丁大偉,他沒想到,丁大偉比他先到,他以為自己要先到在這裡等待他的,丁大偉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那是他們經常坐的老位置,坐在那裡說話方便。他們在這裡除了喝酒就是說話。
我看到丁小慧,聽到她柔軟的聲音,我內心就有種衝動。我想見到她身上陽光般的味道,我的小腹部有股火苗竄起來,我多麼希望能跳躍過去,把丁小慧抱在懷裡。緊緊地抱在懷裡,陶醉在她陽光的味道中。可丁小慧是那麼的遙遠。
「當然,他不可能殺顧帆遠夫婦,也不可能殺自己的老婆范梅妹,至於這次火災是不是意外事故,我們還沒有定論,不過還在調查之中麼。」
果然,顧玉蓮來到了我的房門前,她在推我的門。
「誰知道,我是在醫院裡見到王鬍子的。他在燒傷科的走廊裡一見我,就拉住了我的手,好像我是醫院的主治大夫:『老丁呀,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老婆哇!』我沒好氣地對他說:『你還知道救你老婆?』他好像有點悔恨自己的,用拳頭捶自己的胸脯,我對他說:『你別這樣了,范梅妹呢?』他說:『還在手術室處理呢。』我又問:『沒生命危險吧。』王鬍子說:『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就是手腳嚴重燒傷。』我沒說話了,我要等醫生處理完范梅妹的燒傷後,去問她的一些情況。」
肖愛紅寫下這行字時他好像聽到了尖叫聲。
我怔楞了片刻,然後轉身便跑。
王鬍子的餛飩店是被火燒了。
肖愛紅落了坐:「你動作真快!」
「是的,我要不信任你。我就不會經常和你一起喝酒,和你掏心窩子說話了,我尊重你是一文化人,我丁大偉也不是那號酒肉朋友,誰的桌都上的人,這點你應該明白。」
如果我沒有那麼多問題,也許我會快樂些。
她的鼻子吸了吸:「什麼味道。那麼腥。」
「我想想。」
「那他去了哪裡?」
我沒有答應她,她也許聽不到我的回答就會以為我死了,被她毒死了。
我說:「我沒幹什麼。」
「你先說吧,你說完後,我再告訴你。」
他收起了傘,進了一家小酒館。小酒館的生意並不好,許多桌位都空著。他一進門,還沒有放好雨傘就聽到有人叫他:「肖作家,來,我在這裡。」
「不對,他說他不知道自己尖叫。」
我跑到家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丁大偉進了餛飩店。
「你的意思是說王鬍子製造了那次煤氣中毒事件?」
顧玉蓮伸出乾枯的手,在我的臉上摸了一下,我微微往後閃了一下,但我沒有躲開她的撫摸,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我被她摸過的臉有些麻木。
我不解地反問她:「我叫了麼?」
顧玉蓮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告訴我,我父母親的死訊。
「是的,但她沒有把內心的不安表現出來。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王鬍子數完錢後離開,她心裡很清楚。他走後,她在黑暗中罵了一聲:『不得好死的王鬍子。』是王鬍子離開時把燈都關了。她很奇怪王鬍子的精神怎麼那麼足,累了一天了還能出去搞事。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要是往常。她的身子只要一沾上床,就呼呼睡去了。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今夜她很容易就被吵醒了。她覺著奇怪,以往,王鬍子回來她都不清楚。聽到那開門的聲音。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她在等待王鬍子上來的聲音,他們餛飩店和一般的店面一樣,閣樓上住人。樓下是做生意的店面。過了一會,范梅妹沒有見到王鬍子開燈,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她覺得很奇怪,王鬍子這該死的在搞什麼鬼,她挺生氣的,出去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回家後還要裝神弄鬼,她大聲說:『王鬍子,你死在底下幹什麼?』沒有人回答她。她想,這王鬍子今天是要幹什麼!她又大聲說:『王鬍子,你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沒有人回答她。她過了十來分鐘,覺得不對勁了,她分明聽到開門的聲音的呀,是不是王鬍子出了什麼事情?她下了床,拉亮了燈。她走下了小閣樓,餛飩店裡什麼也沒有,那門也沒有開呀。哪裡有王鬍子影子,見鬼了!范梅妹罵了一聲。怎麼會這樣呢?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產生了什麼幻覺,她的內心十分的不安。她覺著有什麼事情要在這個晚上發生。她拉滅了餛飩店裡的和圖書燈,正要上樓。她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聲。她回頭一看,呆了!」
因為王鬍子在向肖愛紅講宋汀蘭時,老是讚歎宋汀蘭的美麗,還砸吧著嘴,吞著口水。如果說肖愛紅猜想的那種情景是真實的,那麼,王鬍子不但對宋汀蘭仇恨殺了他們夫妻,而且對范梅妹的殺心也由來已久,那麼,他為什麼不連老太太顧玉蓮和顧晨光也一塊弄死呢?這裡面或許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因為,一老一少不在家。這給王鬍子提供了更好的進入顧家的機會,另外一個原因是,王鬍子應該也是個有想法的人,他知道宋汀蘭和顧玉蓮婆媳關係不和,就是有人懷疑謀殺,也不會懷疑到他王鬍子身上。而會對顧玉蓮產生懷疑。
他把玩著雪亮的手術刀。他的臉上有一絲笑容,這種笑容在他撫摸丁小慧光潔柔滑的膚肌時出現過。
我怎麼一看見這東西就不舒服呢。顧玉蓮給我講了許多我父母親恩愛的事情。她在講述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幸福,那或許是她期望的生活,抑或是我期望的生活。如果我父母真的像顧玉蓮說的那麼恩愛,那麼我母親宋汀蘭和那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在河邊的梧桐樹下又是怎麼回事!
「顧晨光。你在幹什麼?」
丁大偉笑了笑:「你也不看我是幹什麼的。」
是顧玉蓮打破了我的寧靜。
我對面那樓上的窗戶上露出一張臉,那是丁小慧的臉,她笑著問我。
王鬍子在他的眼前變成了一個狡詐的殺人兇手。
我搖了搖頭。
肖愛紅把手術刀在自己手背上的皮膚上輕輕地刮著,他覺得有種奇妙的癢。他想,這樣用刀在丁小慧的皮膚上刮動。她會不會有種奇妙的快|感。
顧玉蓮的額頭上冒著汗珠,她睜著驚恐的眼睛:「大白天你反鎖什麼門,你嚇死我了。你在幹什麼?!」
那張血鈔票是不是還在那范梅妹抱著的錢匣子裡?
我懷疑那種慈愛是假的。
「你別緊張,一會你就知道了。讓我先喝一杯酒。」
這種刀具在解剖屍體時所發出的那種細微的聲音十分的刺|激就像他寫字的聲音,能把一個個謎團解開的聲音。
「這我不敢打包票。人無完人。但我總覺得顧帆遠夫婦的死和王鬍子沒有關係。他對宋汀蘭有邪念,或者說他和宋汀蘭通姦都有可能。但他要殺人,那他還沒這膽。」
他在牡丹街的存在,對牡丹街的居民是個潛在的威脅,此時,他想的不是自己將要創作的恐怖小說了。而是要將一個殺人兇手繩之以法,他有些害怕。他妻子胡青雲還在時,他經常和她去餛飩店吃餛飩。胡青雲也是個美人,她也喜歡吃王鬍子家的餛飩。她認為王鬍子家的餛飩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餛飩。肖愛紅不知道王鬍子有沒有對胡青雲起過色心。他的確有些害怕。他想到了丁大偉,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和丁大偉說說,王鬍子對丁小慧會不會起色心呢?只要他對誰起了色心誰就有潛在的危險。
他知道宋汀蘭是個美人,儘管他沒有見過她。他聽王鬍子說過宋汀蘭在煤氣中毒死亡前,經常很晚回來,在她回家之前,要在王鬍子餛飩店吃上一碗餛飩後才回家。他還聽王鬍子說,在那些夜裡,顧玉蓮的樓裡老是傳來鋼琴的聲音。宋汀蘭有一段時間老是在顧帆遠不在家的時候和顧玉蓮吵架。王鬍子不知道他們吵什麼,宋汀蘭在他餛飩店裡吃餛飩時,王鬍子旁敲側擊地問過她。她卻沒露一點口風。肖愛紅不知道王鬍子說的是真是假,但有一點他是認定的,王鬍子確實對宋汀蘭產生過非份之想。
他接了電話,他聽到了丁小慧的聲音。聽到丁小慧的聲音。他的內心就有種愉悅,他的臉上又漾起了笑意。他一隻手拿著話筒,另一隻手拿著手術刀。他用手術刀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刮著。
我站在雨中。我不知道我要幹什麼。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陪我一起思考問題,幫助我撥去心中的重重迷霧,我心愛的丁小慧不可能陪我,我對她的思念她一點也不清楚。她清楚又怎麼樣,她不屬於我。瘌痢頭此時在哪裡?他要是出現,我還可以和他說說話,他是我在赤板市唯一的朋友。行蹤不定的瘌痢頭對我而言,其實也是一個謎,我無法解開的謎。
「那我說的沒有道理了。這次火災也和王鬍子沒關係,也是一件意外事故?」
「有這事。」
她又笑著問我:「顧晨光。你昨天晚上叫什麼m•hetubook•com•com呀?」
我對她笑笑:「沒幹什麼,沒幹什麼。」
「誰?誰和我有關係?我牡丹街和誰有關係?」
我起了床,走到門前,把門打開了。
顧玉蓮在樓下的客廳裡的桌子上擺放了一些供品,供品後面是我父親顧帆遠和我母親宋汀蘭的合影。我不能確定這個合影就是在他們房間裡我見到的那個照片,但它們是一模一樣的。
顧玉蓮歎了一口氣。她也許知道這種腥味是什麼了。她說:「是應該給你找個媳婦了。你是大男人了。要是你郭阿姨不死,她一定會給你找一份工作的。她也會給你找個媳婦了,她是我的好朋友,最知己的朋友,可她死了,說走就走了。人死如燈滅呀,我這些日子,為你的事情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的。可就是沒有眉目。現在找一份工作怎麼就那麼難呢。孩子,你放心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讓你有個好結果的。」
我對丁大偉從小就有種恐懼感,特別是他穿制服的樣子。他今天就穿著制服。高大的丁大偉站在雨中,他也沒打傘。他的腰間鼓起來一塊東西。我明白那是手槍。雨水在丁大偉的帽子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小看你呢。快說吧,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鼻涕還流麼?」
她並沒有激動。我也沒有激動。因為她告訴我已經太晚了,況且,我父母親的死或者活著對我並不是十分的重要。我和他們沒有感情可言,唯一維繫我們關係的就是那血緣和一縷說不清的東西。但我必須弄清楚很多東西,包括我父母親真正的死因,因為,這影響著我的生活,影響著我和顧玉蓮的關係。
我心頭一陣驚喜。她走得越快越好,我怕她看我喝完薑湯才離開我的房間。我連忙說:「好的。好的。」
我聽著她下樓梯的聲音消失後,馬上把薑湯的碗放在床頭櫃上,就去把房門關上了。並且反鎖上了,我怕她又重新上樓來,看著我喝完薑湯才離開。
「好吧。來,喝!你都急死我了。沒想到你那麼會賣關子。」
顧玉蓮楞了一下說:「今天是農曆五月十二,也就是你父母親在十七年前去逝的日子。」
她滿臉狐疑,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肖愛紅說:「睡了。放心吧。」
顧玉蓮把一朵白色的紙花戴在了我的胸前。
「好。好。不喝中藥,那你把這碗薑湯喝了。」顧玉蓮哄著我,她蒼白的臉上有一絲笑容。她乾枯的手在我的臉上摸了一下,我覺得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這回我聽清了,顧玉蓮是說我父母親是在十七年前的今天離開了美好而又醜惡的人世間。他們要是不離開,我的命運是不是會改變,我或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幸福生活,說不定我會和丁小慧戀愛,我也許會娶她為妻。這些都是幻想,現實是冰涼的。我面對著和我一樣孤獨的老太婆顧玉蓮,我不知說什麼好。
「發汗了麼?」
「好吧,我先說。我覺得王鬍子有問題。事情還得從十七年前說起——」
「哦——」
那聲音傳過來。聲音有些沙啞,但十分有力量。
丁大偉說:「哈,你今天失算了吧。」
反過來說,如果我沒有那麼多問題。我會更不快樂。
「顧晨光,你站在那裡幹什麼?」
「這話說得也是。」
我躺在床上。小腹下面的一團火燃燒著。我舔著丁小慧的內褲,想像著丁小慧正在和我交歡——一團火熄滅了,終於熄滅了。我猶如一條死狗,我此時腦海裡一片空白,我什麼也沒有想,這一刻是寧靜的,幸福的。只有如此的寧靜才是巨大的幸福。因此,寧靜是永遠的,所有聲音都會消失。
她敲門的聲音越來越響:「晨光,晨光,你開門,你在裡面幹什麼?」
「我當時可沒想到他,好像當時在那次煤氣中毒事件之前,他和范梅妹有過一次很凶的吵鬧,雙方都動了手,范梅妹還提出來要和他離婚。」
「這——」
「我當然明白,你的人品是眾所周知的。好了,別說跑題了。你說說,王鬍子餛飩店的大火為什麼和我有關係?」
「乾杯!」
顯然,顧玉蓮又在欺騙我。
「我也覺得她的話有問題。她一定是產生了什麼幻覺。她怎麼會看到你夫人胡青雲縱火呢。我反覆問了她幾次,她說她沒有看錯,我認為她一定是被火給弄糊塗了。我就沒再問她什麼了,等她神志清楚了再說。」
我的臉紅了。那應該是我精|液的味道。
「你不也說有事找我麼,你的是什麼事?」
有很多輛車在這個雨季像她的腳步聲一樣向我臨近,讓我喘不過氣來。
「這是不可能的事呀。你夫人不是www.hetubook.com.com出國去了麼?就是她不出國,她也不可能去餛飩店放那一把火呀!」
「我覺得這裡面有蹊蹺。我總感覺到他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肖愛紅說:「失算失算。」
肖愛紅也笑了:「我知道,你們警察動作迅猛,辦事效率高。不過,你今天來得這麼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提前十分鐘到,我認為到最起碼我要等上二十分鐘你才能到。」
「你就這麼信任我?」
她的目光裡充滿了疑惑:「你叫了呀,十分大聲的尖叫,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顧玉蓮把我領下了樓。
我流下了鼻涕。
顧玉蓮看著我說:「你爸爸媽媽是多好的人呀,品貌雙全。他們恩恩愛愛的——」
餛飩店裡沒有別人,只有宋汀蘭一個人在吃餛飩,宋汀蘭吃餛飩的樣子十分優雅,她吃得很慢,沒有一點聲響。王鬍子在關著店門,該到打烊的時候了。范梅妹不在,她不知道去哪裡了。王鬍子邊關店門邊說:「汀蘭,你不著急,慢慢吃,沒有關係的。」他邊說話邊看著對面亮著燈的顧玉蓮家的樓。那裡有琴聲傳來。王鬍子把門關上了,他把街上的燈光以及顧玉蓮家小樓裡飄來的琴聲阻隔在了外面。宋汀蘭一個人還在吃著餛飩,王鬍子坐在一個角落,欣賞著宋汀蘭的吃相。王鬍子吞著口水。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他站起來,繞到宋汀蘭的身後,他輕輕地靠近宋汀蘭。宋汀蘭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吃著餛飩,王記的餛飩的味道實在是好極了,她要慢慢地品味。王鬍子又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吞這口口水時的聲音很大,宋汀蘭微微地回了一下頭,王鬍子就猛地抱住了她,色膽包天的王鬍子口裡喃喃地說:「汀蘭。汀蘭,我想你,想死你了——」宋汀蘭用嘴巴在緊緊箍住自己胸脯的王鬍子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王鬍子慘叫了一聲,鬆開了抱著宋汀蘭的手。宋汀蘭趁機跑到了門前,打開那扇關上的小門,奪路而逃。王鬍子看著離去的宋汀蘭,眼中冒著怒火,他吐出了兩個字:「婊子!」宋汀蘭吃的那碗餛飩還剩一半。王鬍子抓起那個碗,往地上砸了下去,然後蹲下來,抱著自己的頭上嗚嗚地哭起來:「為什麼漂亮女人都是別人的!」這時的范梅妹出現了。她對著王鬍子冷笑了一聲說:「你就認命吧!」王鬍子嚎叫著站起來。抓起了范梅妹的頭髮扯來扯去:「你們都是婊子,婊子。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肖愛紅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店門一關,她沒和王鬍子一起數錢。就洗了洗躺下了。她說,她睡覺睡得死,平常就是炸藥在她旁邊爆炸也轟她不醒。但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就是入不了睡,心裡莫名奇妙的不安,這可能是一種預感吧。」
「這王鬍子,他怎麼能這樣呢。」
雨下得很大,雨水流在我身上,冰涼冰涼的。餛飩店起火時,一定沒有如此的大雨。雨一下大,那下水道蓋子又開始往外冒水了。我站在下水道蓋子旁,我盯著下水道蓋子,我在想著這下水道為什麼會堵。
「你憑什麼對王鬍子下這個決論?」
我走出門時,天上下著雨。顧玉蓮在我身後關切地說:「孩子,打上傘。」我沒理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雨天從來不打傘,我穿過了街道,來到了王記餛飩店前。餛飩店經歷過大火的洗禮,慘不忍睹。要不是消防隊來得快,及時撲滅了大火,那會燒得一乾二淨,被燒得黑乎乎的餛飩店裡空無一人。聽說范梅妹燒成了重傷。人們把她救出來時,她手裡還死死地抱著一個錢匣子。起火的時候王鬍子不在現場,他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我看著顧玉蓮,我心裡十分的迷惑。她是不是要對我下手了,她會不會在薑湯裡放上那白色的粉末。我的手有些顫抖。我真想鬆開手。讓這碗薑湯掉在樓板上灑掉。
顧玉蓮喃喃地說完話,她就坐在到沙發上,好像很累的樣子。她招呼我坐在她的面前。我坐在了她的旁邊,我稍微離她有一個座位的距離。要是往常,我會貼著她坐的。今天我沒有,我突然想問她:「你往藥罐裡放的白色粉末是什麼東西?」我沒有能問出口。我不知道我這話說出口之後,顧玉蓮會有什麼反應。我現在不能激怒她,我只能提防著她。
「喝了。」
「是的。」
顧玉蓮胸前的那朵白紙花刺|激著我的眼珠子。
他幹掉自己妻子的動機是什麼。難道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肖愛紅想不出那個女人是誰。當初王鬍子殺掉顧帆遠夫婦的殺人動機他還沒弄清楚呢,現在,王鬍子又要殺自己的老婆,肖愛紅想,如果不起和_圖_書火,范梅妹也許就真的無聲無息地死了,那樣遂了王鬍子的心願。餛飩店也完好如初,結果是一場大火燒了餛飩店,范梅妹也因為大火而獲救。
顧玉蓮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旗袍。她的胸口還戴著一朵紙紮的白花,這種白花我在郭阿姨追悼會上見過。當時有人給了我一朵白紙花。讓我戴在胸前,參加郭阿姨追悼會的每個人胸口都戴著這種白紙花。這麼多年來,我沒有見過顧玉蓮穿著黑色的旗袍,胸口帶著一朵白紙花,我不知道誰死了。或者誰要死了。我不敢和顧玉蓮的目光對視,儘管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來的還是那種慈愛。
「知道了,小慧,你也要注意休息。」
我突然說:「奶奶,我想放涼一點再喝,太燙了。」
丁大偉在那裡說:「這傻瓜跑什麼呀。」
顧玉蓮看了看我:「薑湯就是要趁熱喝的,涼了就沒效果了。這樣吧,你放涼一點就趕緊喝了。我先出門去買點東西。你今天最好不要出門去了。在家躺著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服務員清脆地答應了一聲。不一會,酒菜就上來了。剛開始,他們按照習慣上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喝完幾杯酒之後,他們的話才切入正題。
「一定要休息好。昨天晚上你可一夜沒有睡覺。」
「愛紅,剛才我看到顧晨光了。我問他昨天晚上為什麼尖叫,你猜他怎麼說,」
「憑我對那傢伙的瞭解。」
顧玉蓮知道我在流鼻涕。她在我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後,就端到了碗薑湯到我的房間裡來給我喝。她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放在我的手上:「孩子,喝了它吧,你一定是出門淋雨感冒了。喝完後躺在床上蓋上被子發發汗就好了。不行的話,我就給你熬點中藥。」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請她在說什麼。我覺得她說出這話的聲音蚊蟲一樣小,嗡嗡嗡的。
「他在一家髮廊裡和一個髮廊妹在搞那點事,我說過。王鬍子遲早死在他那根雞|巴上,他要不得個愛滋病什麼的那是怪事。火撲滅了,他還沒有回家呢。他天濛濛亮時,回家一看,他呆了。看熱鬧的人都笑話他,餛飩店燒光了他都不知道,還在胡搞八搞,當時,他抱著頭蹲下來乾嚎起來。有人對他說:『王鬍子,你還哭。你老婆在醫院都快死了,還不去看看。』他站起來擦了擦眼淚問:『在哪家醫院?』那人告訴他是華僑醫院。他這才朝醫院狂奔而去。」
這把手術刀是他的一個當外科醫生的好朋友送給他的,他還和那個好朋友學過解剖屍體。
瞎子不知道有沒有悟出這一道理?
那個晚上,我害怕睡著覺。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在我睡著後發生,我不希望再看到那張血鈔票,餛飩店的大火讓我覺得那是不祥的東西。可就在這個夜晚,我又經歷了從沒經歷過的事情,有一雙無形的手非要把我拉進一個地方。
「你喝了薑湯麼。」
我往家裡跑去。
「也許當時范梅妹發現王鬍子有什麼事了。」
「我不喝中藥。」我大聲說。
「你敢肯定你們就沒有出差錯的時候?」
我弄不明白她的話是真是假,也許她心裡在咬牙切齒地說:「顧晨光。你這個討債鬼,你怎麼沒死呀。難道我下的藥太少了,沒有起作用?」
「什麼,和我有關係?是我縱的火?」
「發了。」
「不流了。」
「我正要告訴你一些情況,這事還和你有些關係。」
「容我想想——不可能呀。當時我們偵查過的。那的確是一次意外。」
我聽著顧玉蓮焦慮的話,突然有點同情這個老女人了。
「喝!哈哈,你以為就你寫小說會賣關子呀!你也太小看人了。」
王鬍子為什麼要殺范梅妹?
「肖作家,你在電話裡說有事找我,究竟什麼事?」
他喜歡這種刀具。
「她說她看到你夫人胡青雲臉色蒼白,她在哭,手裡舉著一個火把。胡青雲把火把朝范梅妹扔了過去。范梅妹驚叫了一聲,餛飩店就起火了。范梅妹說。起火之後,胡青雲就消失了,她彷彿還聽到胡青雲的笑聲。這個范梅妹的確是個明白人。她沒有過多考慮什麼,見起了火,馬上就給火警撥了電話。撥完電話,她就來到小閣樓上,找到了那個裝有錢和存摺的小箱子,抱著它不放,直到人把她救出來。」
他要是悟出這個道理,他會不會還坐在街旁聽來往車輛和人流的聲音?
門是反鎖著的,她怎麼能推開呢。
「我調查過,餛飩店起火時,王鬍子不在餛飩店裡的閣樓上和他老婆一起睡覺。」
顧玉蓮沉默了一會說:「晨光,今天是你父母親的死日。」
我心裡一沉。m.hetubook.com.com
我木然地看著顧玉蓮。
她看著照片上的那對年輕男女,神情肅穆,她對著照片口裡喃喃地說著什麼,我沒聽清她說的話,也許她是在祈禱,為我父母親的亡靈祈禱吧。她這樣子我十七年來是第一次見到的,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天,我很木然。我覺得自己是僵硬的,我其實是在顧玉蓮的控制之中,她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王鬍子臨出門前看著熟睡的范梅妹,冷笑了一聲。然後就下了閣樓。他下到店裡,打開了煤氣,然後就出了門,消失在夜色之中。范梅妹在睡夢中聞到了濃郁的煤氣味,她醒過來,她按了一下電燈的開關就聽到一聲爆炸,一團火燃燒起來——
顧玉蓮走了,她走到門口時,還意味深長地回頭望了我一眼。
我回到家裡就開始流鼻涕。
「他說他做了個惡夢。」
她的腳步聲十分有節奏。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我的神經。
就在這時,肖愛紅聽到了電話鈴聲響起來。
他給丁大偉撥了一個電話:「老丁,我是肖愛紅呀——對。有點事想和你聊聊——哦,你也正好有事找我,現在沒時間。要抽時間——那麼晚上了,稍晚點。我等你下班。好的——那就晚上九點。老地方見。不見不散!」
「你容我慢慢說,來,先乾一杯。」
「她看到什麼了?」
「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放下電話後,肖愛紅放下了手術刀。他拿起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傻子顧晨光和王鬍子一定有什麼關係。」
我扭頭一看,是丁大偉。
肖愛紅想像著那餛飩店的大火是王鬍子一手策劃的。他原本是想用煤氣毒死范梅妹,沒想到引發了一場大火。王鬍子殺人的手段應該和十七年前一樣,使用煤氣。這樣似乎聞不到血腥味,找不到殺人的動機。很容易歸結為一次意外事故。十七年前顧帆遠夫婦的死就是一次意外的煤氣中毒事故,沒有人說那是一次謀殺。所以,王鬍子也就成了一隻漏網之魚。
肖愛紅路過王記餛飩店時,他看到兩人在門口說話。他們說話的內容就是為王鬍子惋惜。他們不知道王鬍子什麼時候才能再將餛飩店開起來。肖愛紅加快了腳步,街燈昏暗的光芒讓他覺得自己在一種迷惘的狀態中行走。
肖愛紅渾身的汗毛豎立起來。
她開始敲門:「晨光,晨光——」
「這范梅妹的命也真苦。」
「喝吧,孩子。喝了就好了。」顧玉蓮哄著我,在她眼中,我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丁大偉朝服務員招了招手:「小姐,上酒菜。」
「碰到王鬍子這樣的人,命再好的女人也白搭。」
「我繼續說吧。我在醫院等了二個多鐘頭,醫生才處理完范梅妹的燒傷。我被允許進了病房,王鬍子也要進去,我沒讓他進去,我讓他在門口等著。等我問完話後再說,范梅妹的手腳都被包紮起來了。他的頭也被包紮著,奇怪的是她那一張臉一點也沒有燒傷,還是原來那樣子,有許多雀斑。躺在病床上的范梅妹看我進來,她的眼中有種淒惶的神色,我坐在她的床前,我安慰她說:『范梅妹的你安心養傷吧。會好起來的。』范梅妹朝我露了一下笑臉。她也許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我是來瞭解情況的。我說:『范梅妹。你現在能記得起起火時的情景麼?』她點了點頭,我又說:『那你給我講講好麼,越詳細越好。』她又點了點頭,接著就給我講起了那場火的來龍去脈,她說到一個人,和你有關係的一個人。」
丁小慧說:「愛紅,你有沒有睡一會?」
顧玉蓮走進了我的房間。她左顧右盼,好像是發現了什麼。
我知道顧玉蓮上樓的目的就是要進入我的房間。她是要看我有沒有喝完那碗薑湯死去麼?我心裡顫抖著,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了,一個和你最親近的人要毒死你。然後來檢查你究竟死了沒有,我慌亂地拉上剛才脫下的褲子。然後把丁小慧的內褲藏起來,然後我躺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一具真正的死屍。我想,當初,我父親顧帆遠和母親宋汀蘭是不是這樣躺著死去的。
「肖作家,你別急,你一文化人,要說你寫恐怖小說走火入魔把牡丹街的所有人都想成殺人犯變態狂,這有可能。要你去殺人放火,這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肖愛紅的腦海裡出現了這個情景。
這也許就是一場大火最初的情景。可是沒有人聽到爆炸的聲音,他肖愛紅同樣也沒有聽到,他和丁小慧偷情完事後,他送她出門時就看到了那黑夜中的火。隨後,他們就聽到了人聲和救火車的聲音,他和丁小慧快速地分開,他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們是一起走出家門的。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