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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殺

作者: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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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 1

沉舟

「我也暫住這家客棧。」
居賢樓是類似四合院的建築,而書場茶座就在園子裡,上面搭了涼篷,用以擋雨遮陽。顧名思義,它是屬於高雅的風味。實情也的確如此,客人多半是中年人,一個個舉止文靜。茗茶也都是高級品,目前所開的書目是「東周列國誌」。其中自然有開國功臣、征戰英雄、奸佞小人,情節卻沒有閨房韻事、曲折高潮。講者要有功夫,聽者更要有耐性。這裡還有個特別之處,說書先生不會在緊要關頭扣住,然後向客人收錢。他的供酬由茶樓付,因此場面顯得清靜、安詳。
這天,他一回到客棧,店小二就迎了過來,低聲說:「賈先生,您有客。」
「賈先生,真對不起,讓您勾起了不愉快的往事……為了某些緣故,我還是要再打擾您——您還記得先父嗎?他為人隨和,很喜歡交朋友的。」
儘管對方一開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反應仍然是很謹慎、保守。
「聽說是位女和-圖-書客。」
「那太好了,我先謝過。」
「我沒見過,只是聽說——」賈惠群想要站起來。
約莫傍晚五點光景,日場終結。這位賈先生總是安步當車地步行個半里地,回到他所寄居的「江淮客棧」,簡略地用一頓晚餐,稍作歇息,然後又要回到場子裡展開晚間的嘴皮子工作。
「范姑娘,我們認識嗎?」
順著店小二的手指看去,他發現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坐在一副角落裡的座頭上,勾著脖子,一隻手把玩著茶盞上的蓋子,看來她似乎已經坐了很久了。
江南文風盛,聽書的風氣更盛。民國初年的時候,一般性的大眾娛樂場所除了戲園子就是書場;江都的書場尤其多。有的吃罷晌午就開講,有的華燈挑上才開場。這裡在說梁山好漢一百單八將,那裡在說光怪陸離、充滿幻想的封神榜。江都是個水陸碼頭,商家的買賣多半在一個上午就做完了,下午得有空閒就往書場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晚間那就更不用說了。只見書場中萬頭鑽動,好不熱鬧。
「姑娘落腳何處?」
「不認識,所以我才覺得冒昧。」她的聲音清脆、態度從容。「不過,賈先生可能認識先父——」
「姑娘!」店小二揚聲叫了開來。「妳要找的賈先生回來了。」
居賢樓就是江都眾多的書場之一。
「哦!令尊過世了?」
「因為沉船並非意外,而是人為。是蓄意的謀殺,目標是先父,卻害了許多無辜的人陪葬——」說到這裡,她的語氣突轉森嚴:「同船遇難,僥倖逃生的人都有嫌疑,所以,您非得為自己澄清不可。」
「姑娘為什麼要強人所難呢?」
他發現那位姑娘很美,當他走過去時,又立刻發現自己論斷下得太早了一點——姑娘的確生得美,只可惜她的右臉頰靠近耳朵處有一道長約二寸多的疤痕,她藉著一綹垂髮來掩飾,但還是若隱若現地破壞了她那和_圖_書張漂亮的臉蛋。
「范姑娘,打一開始我就說過了,這是一場可怕的惡夢,我歷劫歸來,僥倖逃生,當時的情況已經是毫無印象了。」
沒錯,那正是他的全名。可是,這些年來他已經很少再用這個名字。尤其是投入了說書這門行業之後,他被尊稱為「先生」,名字就更加用不到了。
「先父那次去申江,受友人之託帶了一些頗為值錢的東西,有是傳家的金飾、玉器,也有古玩、字畫,其中一幅清代名家的字畫最近在市面上出現了。賈先生,其他財物可以從沉船中撈拾起來,字畫過水之後只怕就成為廢物了,你說是嗎?」
「賈先生,請幫幫忙,務必把當時沉船的情況仔細地告訴我,這很重要。」
賈惠群似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使得他目瞪口呆,不知所對。
「我姓范,——您可以叫我雲兒,那是我的乳名——」她抬抬手。「您請坐,我要冒昧地打擾您一會兒。」
「哦!聽說,船主有二十多個客人和_圖_書,只有您和另外一位幸運者生還,您知道另一位——?」
「賈先生,我能找到您,就證明我這三年來下了極大的工夫,不達目的是不會甘休的。」
「請您務必要仔細回想一下。」她以逼人的目光盯著他。「務必、務必!」
「說來聽聽。」
「當然有。」
「您是賈惠群賈先生嗎?」姑娘先開了口。
他此刻的表現和在書場時的表現迥然不同,可見他所說的那場「惡夢」有多麼可怖了。
「找我的嗎?」他滿面狐疑之色。在他想,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天晚上,賈惠群照樣前往居賢樓說他的「東周列國」,這本書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但是這天晚上他卻說得錯誤百出,疙疙瘩瘩。
「不記得了,我——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位開講「東周列國誌」的說書先生姓賈,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在一群老冬烘先生之中,他是顯得極為突出的。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不疾不徐,表情、眼神,隨著他的說辭,把忠奸之分和*圖*書也都一一表現得淋漓盡致,倒是為居賢樓帶來了不少風雅之客。
「姑娘,妳那種說法有根據嗎?」
丙寅年,春,南國江都。
「那——等我晚間從書場回來之後再細聊好嗎?」
書場與茶樓是不可分割的。有一件怪事,茶樓多半以「樓」為名,其實,它們多半沒有高樓,那年頭,樓房實在太少了。
「您是——?」
賈惠群坐了下來,然而他的狐疑卻更深了。
那位久等的姑娘立刻揚起了頭,站了起來。
「三年前,先父和您同船從安慶前往申江,不幸在金山附近沉了船,——先父是個生絲販子,不知道賈先生還有沒有印象?」
「她多大年紀?也是在安慶上船的嗎?」
「哦!」他連連地搖頭、搖手,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動作。「那真是一場惡夢——天氣很好,江面安靜,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那種慘劇,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僥倖生還——唉!一場可怕的惡夢,——我不敢再去回想——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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