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５
「姑娘！妳大聲點！」
「范師妹！我眼瞎耳不聾；有這位朋友引導著，我還能動兩下。」
朝奉？當鋪的朝奉？那不就是賈惠群嗎？
范雲兒驀地一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兩條人影從牆上落下，三兩下就把那幾個殺胚攆走了。
范雲兒只有把希望寄託在薛蘭芝的身上了，她一定知道得很多，如果她能恢復神智，如果她願意開口，也許一切一切的謎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范雲兒只聽到「朝奉」那兩個字就呆住了，老婆子下面還說了些什麼，她全都沒聽見。
「唉！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好人就不見得會得好報，瞧！我們家老爺、太太多好啊！結果呢？竟然落得那樣的下場。」
范雲兒猛地跳了起來，快步向內院跑。那老婆子看著她的背影直晃腦袋。
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天兵一個是她的瞎子師兄，另一個就www.hetubook.com.com是為金師父送來密函的瘦長青年。
但是還有三個。
「那個人就是賈惠群，對不對？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到底是誰在威脅你們？說！快說！」
他們是一對，賈惠群為了薛蘭芝留在江都，她病得那麼厲害，他卻不來探望她。那只有一個理由：為了遮人耳目，只好如此。
「無名客？！這個名字好極了！」
「薛姑娘！我什麼也不逼問妳，我只問一件事：妳並沒有瘋，是不是？」
她會一直坐在這裡等下去，等薛蘭芝醒來，然後逼她開口。
她更明白對這種人情、理、法毫無用處，除了硬拚之外別無選擇。
柳老先生帶著啞小子出去買東西了，范雲兒只有坐在廊下晒春陽，那位老婆子竟然有興趣過來和她話家常。
她腰間也有一把刀，是金師父送給她的紀念品，師父說只希望她帶在身邊m.ｈeｔｕboｏｋ.ｃom•coｍ用以避邪，最好不要用到它。但現在非用它不可了。
「這位——」范雲兒抱拳作了個江湖禮數。「前天太匆忙，竟然忘了請教尊姓大名——」
「不必道什麼姓名了，我欠令師父一個情，他發誓不過江，又擔心妳的安危，剛好給了我這個還人情的機會，姑娘隨便怎麼叫我都行。」
范雲兒來到古宅，薛蘭芝還在沉睡。看起來，病人的兩頰似乎豐潤了一些，這更使范雲兒充滿了希望。她心裡不禁禱念著：薛姑娘！快些好起來吧！
老婆子可是愈說愈有勁兒：「蘭姑娘自幼嬌生慣養，她人聰明、又漂亮，那一次去安慶，是去見她的男朋友，這年頭，只是人心大變，那有閨女跑到男方家裡去相親的呀？我就說不吉利，老爺、太太偏不信——唉！又是沉船、又是父母雙亡、又是發瘋……唉！」
「妳到底想要什麼？」和_圖_書像是囈語，卻又是字字清晰有力。
她從那種眼神中就看出了對方的身分，都是些只認大洋不認人的殺胚，他們殺掉一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樣稀鬆平常；他們動刀殺人只是為了混幾個月的生活，或者賺幾文賭本。
初見薛蘭芝的那種慘狀又浮上了范雲兒的腦海，她實在不忍心再去威逼。即使薛蘭芝真的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也受到懲罰了；那是比死亡還要痛苦千百倍的殘酷懲罰。
「求妳放過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一次，每個字都傳進了范雲兒的耳鼓。
「我不裝瘋我就活不了，我倒不在乎，可是，另外一個人會死。」
「姑娘！妳真是一副好心腸，蘭姑娘有妳這麼一個好朋友，也算她福大命大。姑娘！菩薩會保佑妳的。」
「那我就稱呼你無名客好了。」
范雲兒只有笑笑，老婆子耳朵背，她懶得去費盡力氣叫破嗓門。
不開口真https://m.hetubook.com.com憋得慌，范雲兒就隨口問了一句：「男方來看過蘭姑娘了嗎？」
莫非——？
范雲兒在床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瞪著薛蘭芝那張沉睡的臉。
「師兄！你——？」
「走！我們找姓賈的去。」范雲兒揮著手說：「我總算找到線頭了。」
薛蘭芝用力地搖頭，淚水已經從她緊閉的眼縫間迸流出來。
「求求妳！」薛蘭芝發出痛苦的聲音：「求求妳，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
薛蘭芝還在沉睡，有一個婦人在旁邊看守著。范雲兒教那婦人去歇會兒，把她支走了。
他們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遮人耳目？
「我問：男方來看過她沒有？」范雲兒特地提高了嗓門。
「哼！連個鬼影兒也沒瞧見。」
范雲兒衝了出去，她不忍心逼迫薛蘭芝，但她可以去逼賈惠群；她不惜用各種不人道的方式，都要逼迫他說出真相。
原來他們是一對，難怪他們會同船，和_圖_書是賈惠群專程自安慶送薛蘭芝回江都……對了！薛蘭芝人在江都，所以他寧願靠說書過日子也不離開江都，倒是個多情種子……不對！若說多情，薛蘭芝病成這個樣子他為什麼不來看看她呢？
范雲兒迫切需要這個答案，這個答案將要從薛蘭芝口裡說出來。
「那個人是誰？」
現在，范雲兒可不能再笑了，她只得撇撇嘴，再作個喟嘆的表情。
她探手、出刀、飛身躍起，幾乎是一個動作；然後，短刀的刺出和步伐的跨越也配合得天衣無縫。血光乍現，其中一個殺胚就被她割傷了脖子。
她快步通過庭園，蔓草中突然竄出來四個彪形大漢，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把明亮犀利的短刀，八隻眼睛比刀光更犀利地逼視著她。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薛蘭芝沒有張開眼睛，然而她的嘴卻動了。
「聽說是個朝奉，是個當舖的朝奉，老爺說是愛他的才情——」
「男方是幹什麼行業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