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７
「沒錯，是別人不要我。妳知道為什麼嗎？是因為妳父親處處站在我的前頭，只要這個世界上有妳父親在，我就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
「師父！你平日教誨我們頭頭是道，自己為什麼卻又做出喪心病狂的事呢？」
范雲兒再也忍不住了，她縱身來到無名客的藏身之處，冷冷說道：「請問：金師父什麼時候大駕光臨？」
現在，她更加肯定幕後元兇是金師父了，但她不明白是為什麼？
「他不來嗎？」
「我和妳的父親自小同門習藝，我劈柴、挑水，整天有做不完的粗活。而妳父只是和師父一起打坐，茶來到手，飯來到口。為什麼我們二人會有這種差別的待遇呢？因為師父認為我比妳父的資質差——後來我們進了鏢局，妳父是鏢師，而我只是趟子手，為什麼呢？因為我的功夫差，等他升了總鏢師，我才當上正式的鏢師和圖書。妳娘是我先認識的，結果卻嫁給了妳的父親……後來鏢局廢了，我們改行跑暗鏢，妳父親每次保的都是紅貨，而我卻只能護送騾馬牲口、運糧車隊。我就那麼不如他嗎？不是的，是妳父太搶眼，奪走了一切本來是應該我得到的東西，我好恨、好恨！」
瞎子師兄眼不明手卻快，乘勢扣住了金師父的手，另一隻手中的短刀已刺進了金師父的肋下。
「因此你就下狠心謀害了他？」
「徒兒聆聽。」
「聽我說——我向妳父求情，求他給我點面子，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保一次紅貨，承他的情，竟然答應了。令我萬分感動，恨不得跪下地給他磕三個響頭，結果到了第二天又變了卦，而他卻說：是貨主不要你——」
那位無名客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是真的。」
瞎子師兄奔了過和圖書去，大叫道：「雲師妹！讓我了斷他，免得污了妳的手。」
一直靜默無聲的瞎子師兄這時開了口：「師父！那些都是真的嗎？你方才所說都是真的嗎？」
金師父顯然沒有想到瞎子師兄會如此，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哦！原來是師父！」
「我知道他人在江都。他下午還去書場聽賈先先說書哩！」
「他老人家說的是真話！」
「本來我沒有殺他之心，只想挫挫他的銳氣，殺殺他的威風，讓別人知道，即使高手也有馬前失蹄的時候，結果會演變到了這種地步，我也沒有想到——雲兒！我不想多作解釋，我給妳一個選擇的機會；如果妳還認我這個師父，我不會虧待妳的。」
無名客略顯訝異地反問：「金師父說過他要來這兒嗎？」
「不！師兄，我們得留下一個活口到官府報案ｈｔｔｐs://ｗww.ｈｅｔubｏoｋ•com.ｃoｍ啊！」
「誰？」瞎子師兄立刻擺出架勢，準備迎敵。
她後悔不該教賈惠群來的；他有一張說書的嘴，可以把元兇巨惡的罪行傳遍天下，受萬人指責，這樣才能使九泉下的冤魂瞑目。
那把刀曾經在她面頰上砍了一刀，留下了醜陋的疤痕。那把刀在月光下距離她的眼睛那麼近，她看得很清楚；她永遠認識它。
她聲音顫抖地說：「徒兒本來有許多問題要請教師父，看來也不必多費口舌了！」
「師父！多蒙教誨，請受我一拜，」范雲兒下跪，拜了三拜，然後長身而起。「此後你我形同陌路；殺父之仇我不能不報，否則就如同禽獸了。不過，非在此刻。下次見面，請多小心！」
「會嗎？」
時間慢慢地消逝，卻始終沒見任何動靜。范雲兒突然發現這似乎又是一個詭計，用意在消耗她的體力、鬥志和耐性。
雖然范雲兒已經幾乎肯定了，她還是希望有百分之一的意外，現在，她心碎了。
只要金師父能告訴她一個令她甘服的理由，她死而無憾。她也自忖今夜必死；面對金師父一個人就夠她消受了，何況還有個兇殘的無名客，再加上一個對金師父忠心耿耿的瞎子師兄呢？
「狂妄！」無名客大叫一聲，飛身躍起，擋住了范雲兒的去路。
范雲兒轉身走去。
驀地，一道黑影閃動，一個身著黑衫的人到了面前。沒錯，他正是金正標。
「你給我住嘴！」
由於金師父的慘叫聲，使得無名客稍有分心，范雲兒猝然出手，就將他制住了。
范雲兒再也忍不住，她吼叫起來：「因此你就殺了他，是不是？」
然而，她卻讓賈惠群來了。因此她又在悔恨，使她的痛苦加深到難以承受的程度。
「雲
wｗw.ｈetｕbｏｏk.cｏm•ｃoｍ兒！我會跟妳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金師父用力摑了瞎子師兄一個耳光。
「師父！你教導我們，習武的最大目標就是為人間除害，今天我甘冒弒師罪名，就是聽從你的教誨——」
「是我，退下。」
「你還教人在金陵狙殺雲師妹……」
「朋友！啞謎再打下去就沒有意思了。兩年前，承你賞我一刀，在我臉上留下一道疤痕，朋友，你大概不會忘記吧？」
賈惠群更是表現了視死如歸的決心，他將那幾具屍體排進了大廳，設置了靈位，焚香燒燭，長跪禮拜不起。他絲毫沒有遮掩他的行踪。
瞎子師兄的聽覺格外敏銳，他立刻一縱到了面前，沉聲說：「什麼？是你在金陵追殺雲師妹？」
范雲兒置身在古宅庭園的草叢中，卻彷彿置身於十八層地獄般痛苦。
「范姑娘！妳應該比我更清楚，金師父不是發誓不過江的嗎？他人在江北，這裡是江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