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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落日

作者: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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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高霸在雅廂門口露了臉。他還來不及開口,外面就響起了暴躁的吆喝聲。
二牌樓距離「古豐軒」不過一箭之地,兩匹駿馬才一揚蹄就到了。這兩乘快騎來到這胭脂地界,倒使得那些倚門賣笑的「破鞋兒」花容失色,群鶯亂飛。
「王法!」少女突然情緒激動到極點,再也控制不住了:「狗屁的王法!」
平常的人要找尤二棍子那可不簡單,如果他不想見誰,他明明就在這間屋子裡你也沒法子見到他的影兒;鐵君石找他就不難了。他就是鑽到地底下去,也能把他給挖出來。別瞧他只能算是人渣,倒還生得挺體面的,四十來歲年紀,白白淨淨的,二分西裝頭還抹上了亮光光的蠟油。織錦緞的長袍子,還加一件小羊皮翻白坎肩,真夠氣派。
他顯然很有把握,即使他當真幹了這檔子事,也一定不會有第三者見到。
三十幾個被挾持的人質當中倒有十幾個是管理牲口的牧伕,還有幾個揹著馬槍防範馬賊的護丁。這些人在曹順通的眼中,他們的賤命並不值錢。讓他咬牙甘願放手捧著二千兩黃金使匪徒得逞的是他的一妻三妾,以及四個寶貝女兒和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兒子。
「家燕!」老者嚴厲地叱斥:「在隊長面前不得放肆!——鐵隊長,您可知道葛七在這十多年當中落網幾次?在河北大名府一次,山西太原府二次,在貴地也落網一次,前後四次,最多在獄中待個十天半月,然後又逃之夭夭,那一次他接受了王法的制裁?」
一鬆手,尤二棍子再度跌坐在地上。
「報告總隊長、副總隊長——」
「這還假得了!」毛子雲氣咻咻地說:「人挺在那兒,我跟劉副總隊長剛剛還去看過——」
「不!不!不!」鐵君石連忙否認,倒不是他想掩飾,而是想保留對方的自尊心。「我可沒這麼想,你們父女倆有這份心意就已經令我感激不盡了。不過,這是我的職責,我不能讓你們跟我一起去冒險——」
「如意錢莊的事已經『如意』了,懂嗎?——得魁,你也不必懂,等到明天這個時候你身上就揣著沉甸甸、黃澄澄的金塊啦!」
「那小子到你鐵匠鋪打零工有多久了?」
約莫九點鐘敲過,在歸化城的南邊突然對空射起一支火箭,火箭升起二十餘丈高,在漆黑的夜空中劃了一道半弧之後向地上墜落。
二牌樓是舊城的風化區,那地段有十幾家半開門的土娼,尤二棍子是個娼頭。那種地方最容易藏污納垢,匪徒的觸鬚向那兒伸展是很自然的現象。
火箭消失後,黑暗中立刻響起一個粗魯的咒罵之聲:「這姓曹的兔崽子!教他不准驚動警騎隊,他根本不理碴兒,先割掉他那寶貝兒子的一隻耳朵!」
少女又說:「在隊長面前,家父不敢冒失亮刀,故而用竹筷取錢的小把戲顯示他老人家的功力。家父腰間有十二把飛刀,是從不虛發的。」
「哦!」鐵君石大感意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楞了半晌,才說:「方才咱們聊到一半,就被咱們總隊長找到『麥香村』去了——妳方才說,曹家堡那幫子匪徒最好活逮一兩個活口——妳有什麼特別用意嗎?」
「他呀!我那裡知道他姓啥叫啥呀?我牽驢子去鐵匠鋪修蹄鐵,見他老實巴幾的,又看他是外鄉人,就跟他多聊了幾句——他又怎麼樣啦?」
「我倒是小看了『黑臉判官』葛七的氣候,」鐵君石字字有力地說。「這番捲土重來,他已經不只是一個散匪、一個痞子。他們有了組織、有計劃,說不定還有地方上某些人的支持。老曹是隻肥羊,想宰他的可能很多。如今盤和_圖_書在曹家堡的匪徒不到十個人,埋伏在城內的同夥說不定有好幾十人。咱們的一動一靜都先落在他們眼裡,那不行,咱們不打這種吃虧的仗。」
「他要送我上閻王殿是不是?」葛七毫不在意地接了下去。「放心吧!得魁老弟!像我這種臉子黑、心也黑的壞胚子,閻王老爺也不肯收的。」
「隊長,」馬拐子的情緒緩和多了。「這兒不是清真館,我不能坐,您有話要問,就快些問吧!」
「鐵隊長,您生氣啦?」
鐵君石一個眼色,高霸就把房門口給「霸」住了,誰也進不來,當然尤二棍子也休想出去。
「不行!」鐵君石緩緩地搖頭。「趕明兒城內的社會賢達、父老仕紳在省長那兒告上一狀,連咱們的毛總隊長也挑不下這副擔子。案子要辦,但不能擾民——高霸,你去新城把『錦華綢緞莊』的內掌櫃找來,就說我有話要問她;另外去個人把馬拐子找來——再派兩個人監視『如意錢莊』的動靜,如果他們膽敢私下有什麼行動,一方面攔住他們,另一方面趕緊回來報告。」
「希望你隨時來綢緞莊找我,我的名字和店名一樣:蘇錦華,挺好記的。」
「平常有那些人跟他比較接近,尤其是最近幾天,仔細想想看。」
「唉!」老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鐵隊長,不瞞您說,我找尋『黑臉判官』葛七已經有十三年之久了,我幾乎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活著——十三年前,那時家燕才五歲,葛七姦殺了她的母親,弄瞎了我的眼睛。我含恨忍辱,就是為了要手刃仇家——隊長,請您成全,請您成全!」
那少女顯然看穿了鐵君石心中的狐疑,立刻開口說:「鐵隊長,我知道您心裡在想什麼;一個睜跟瞎子,竟然要參加緝捕盜賊的行動,這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嗎?」
「如意如意!」葛七笑哈哈地說。
「七爺,您的話咱們當然信得過。不過,我還是得提醒您,上次您從大牢中逃出來之後,姓鐵的說過一句狠話:只要你被他遇上,他不會再活逮您,他要——他要——」
「是的。」少女繼續回答:「來到這兒還不到十天,住在新城的『古都客棧』。」
「那小子平常很少開金口,跟客人也很少搭訕……」馬拐子邊想邊說:「對了!兩天前,不!四天前,二牌樓的尤二棍子牽了匹叫驢去釘蹄鐵,一連去了好幾次,一會兒又是前蹄,一會兒又是後蹄,我看他跟那小子咬耳根、貼腮幫,嘀嘀咕咕的!」
飯莊子裡還有人,高霸一看情況不妙,已經連哄帶轟地把那些人都攆了出去。
措詞簡明扼要,中氣十足,看上去是一個草民,卻又像是個喝過墨水的人。最令鐵君石驚異的是:對方明明是個盲者,卻要為拘捕盜賊的危險激烈行動助一臂之力。這不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嗎?
「七爺,情況怎麼樣?」常得魁一字不識,很著急地問。
這是鐵君石經常使用的「詐炮」:卻管了用,說到這裡,尤二棍子的目光一亮,身軀也不自禁地一震。
鐵君石看得目瞪口呆,這那裡是雕蟲小技,簡直就是神乎奇技。
「這一次他逃不了,」鐵君石重重地拍打著胸脯。「我鐵某人向二位擔保,他這一次絕對逃不了。」
少女也跟著跪下,熱淚盈眶。
「鐵隊長,」老者又搶著開了腔:「您也不必否認,其實您就是有這種想法也不算錯。帶一個瞎了眼的老人去抓悍匪,這不是累贅嗎?——家燕,咱們在鐵隊長面前獻獻醜吧!」
他一隻腳才跨進門檻,人就楞住了。
「決定了。」鐵君石顯得很鎮定。
「內掌櫃,」鐵君石m•hetubook.com.com霍地站了起來,不是惱怒,而是驚異,「咱們保安隊的名聲這麼壞嗎?」
「總座!」劉長青輕聲說:「剛才我就說過,鐵君石做事不會那麼糊塗的——鐵隊長,你也太疏忽了,既然認為尤二棍子有了與匪勾結的嫌疑,就應該把他帶回隊上去,這可好,苦主一口咬定是被你打死的,這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嗎?」
「放心,我要是倒楣送了命,沒人會找你的。」
鐵君石抿緊嘴唇,暗暗尋思:這父女倆會趕去曹家堡找葛七報仇嗎?他們在中間一攪和豈不是會擾亂了鐵君石的攻擊計劃?果真如此,鐵君石也沒法子去阻止的。
說著,那老者竟然雙膝一屈,跪下了。
在回頭路上,高霸埋怨地說:「鐵頭兒,您不該放過那個混帳東西!你只要再揍他幾拳,他會什麼都說的!」
「別怪那姓曹的!」另一個聲音響起,沉穩中略帶沙啞,一點火氣也沒有。「這麼天般大的事,還想瞞得了警騎隊嗎?別把那姓鐵的看得太重,咱們兄弟不含糊他,尤其是我『黑臉判官』,根本就沒有把他看在眼裡。」
「我的上司會責備我,我的良心也會自責!」鐵君石堅持地說:「感激盛情,您可以放心,我不會讓『黑臉判官』葛七得逞逃走了。」
「是嗎?」
「喝!是鐵隊長!」尤二棍子滿臉堆著笑。「敢情是來查案的——坐!坐!來人啦!沏茶!」
兩人回到「古豐軒」飯莊子,立刻有一個弟兄近上來向鐵君石耳語了一陣,原來在他們離去後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說要會見鐵君石。
「二位找我有事嗎?」鐵君石故意輕描淡寫地問。
啪!一個重重的耳刮于,打得尤二棍子眼冒金星。有人給鐵君石起了個「火爆神」的綽號,性情急躁,嫉惡如仇。如今是兩種情緒加在一塊兒,尤二棍子是霉運走到家了。
「關老爺子!」鐵君石感動得連聲音都變了,但他的態度仍然是堅持的。「這葛七真是太可惡了,他該下十八層地獄。不過,我還是不能讓你們父女倆參加今晚的行動。」
尤二棍子連連搖頭。
「說!你怎麼跟『黑臉判官』搭上手的?」
「認識孫二合嗎?」
「他已經去了,您看我沒戴孝是不是?已經好幾年啦!」她的語氣輕鬆,彷彿是在談論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不是她的丈夫。
「特別的理由?」鐵君石喃喃地說:「我不明白。」
「話不是那麼說,那種情況並不是每一個老百姓都能親眼看到。事後總有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傳言,比方說,鐵隊長您帶著弟兄拚死拚活地把匪徒殺死了,救出了無辜的人質。也許有人會說:別信那些閒扯淡!對空放幾槍,就說把匪徒已經格殺。哼!然後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跟匪徒坐地分贓——」
「怎麼個決定法?」
「聽明白了。」
今晚,鐵君石面臨過太多的意外;而這一次意外恐怕是最大的。男的約莫五十來歲,女的只有十七八九,看上去是父女二人。雖然那男的兩眼瞪得很大,而鐵君石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個盲者。他從來沒見過這兩個人;但他卻能肯定這兩個人在此時此刻找他,絕不尋常。
「真沒想到,」那娘們落落大方地說:「鐵隊長這麼忙,還有空閒工夫找我聊天!」
「沒有。」鐵君石的聲音格外輕。「內掌櫃,多謝妳提醒我,我會給善良的老百姓一個交代——我還有事,不留妳了。」
這顯然是匪徒在城內的眼線在向他們的同伴發出了某種信號。
「一個月冒頭了。」
「這是什麼話?」關老頭有些動氣了:「我方才就說過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誅除盜賊,人人有份——」
「報告總隊長!尤二棍子有嫌疑為『黑臉判官』葛七作內應,我去找他,逼他吐實,打了他三個耳光,那也不可能打死他呀!」
老者謙和地說:「雕蟲小技,請隊長不要見笑!」
「關老爺子,」鐵君石很恭敬地說:「我雖然年輕識淺,也早就看出您是一個高人。不過,我身為警騎隊隊長,捉賊擒匪是我的職責,不敢勞動別人——」
「啥意思呀?」
鐵君石連忙迎了出去。來人還不止毛子雲,還有副總隊長劉長青。
「鐵隊長,我也沒什麼特別用意——我只是覺得,你們保安隊的人天天在向老百姓講王法,也該讓我們看見為非作歹的人被綁赴法場,明正典刑呀!」
鐵君石緩緩地說:「身為警騎隊隊長,我當然要聽從總隊長的命令。」
「鐵隊長,您可不能動手打人呀!每年四季攤防衛捐,我尤二棍子可從來不落人後,你身上穿的、肚裡吃的,還有腰上掛的,都有我尤二棍子的份兒——」
「馬掌櫃!」這一聲稱呼倒是挺管用,誰不愛奉承。「我可不是衝你興師問罪,匪徒腦門頂上也沒刻著字,我只是有些話要問問你——坐!坐!」
二十里外的歸化城在黑夜裡看起來璀璨明亮,這中間一望無際,毫無遮掩之物。鐵君石所採取的突擊行動想不被匪徒發現恐怕很難,除非他另外還有什麼錦囊妙計。
——曹家堡雖然稱為「堡」,卻不具備城堡的形勢,它只是一個牧場的格局,為了「圈」住牲口,四周圍了欄柵,欄柵也並不高,僅及人肩。稍有功夫的人,一跳就過。
「就是我——二位是外地來的?」
「為什麼呢?」少女激動地問。
「怎麼啦?鐵隊長——」
「他要活的。您以前不是發過重誓,再也不把『黑臉判官』活著逮進牢房嗎?」
「什麼?」鐵君石大吃一驚。「尤二棍子死了?」
「內掌櫃,我還沒有請教尊夫的姓名——」
「尤二棍子!沒錯嗎?」
「姑娘,今晚我有很緊急的公務要處理,明天二位請到隊上去坐坐——」
一直沉默的老者終於開口了:「敝姓關,單名一個標字,這是我的女兒家燕——鐵隊長,聽說『黑臉判官』葛七在貴地一直很不安分,今天他又聚眾持械劫持了曹家堡三十多口人質,勒索黃金二千兩,隊長正要帶人去圍捕。誅除盜賊,人人有份,關某不才,願帶小女助隊長一臂之力。」
毛子雲和劉長青的背影在店門口消失後,高霸很清楚地聽到鐵君石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他輕聲說:「鐵頭兒,總隊長給你出難題啦!」
「噯!噯!這怎麼可以?今兒晚上我還和你們副總隊長劉公在一起吃飯——」
鐵君石連忙把他們父女倆都扶了起來。
毛子雲那張臉仍然繃著,嘴巴卻閉上了。
「錯不了!咱們回回不作興說假話的!」
劉長青素來有好好先生之譽,這時他開了口:「鐵隊長,你也太冒失了,不管尤二棍子幹下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你也不能三拳兩腳就把他給打死了呀!」
那少女緩緩站了起來,從身上取出一根竹筷子交給她的父親。又取出五枚當中有孔的銅錢排在手掌心中,像變戲法的在向觀眾交代道具似的。突地發一聲嬌喝,五枚銅錢拋向空中。幾乎同時,老者手中的竹筷也迎空拋出,只見他身子靈巧地挪動,揮手一抓,竹筷又到了他的手中,那五枚銅錢都穿在那支竹筷上。
「長青,我們走!」
鐵君石惡聲惡氣地說:「我不是你的老祖宗,少在我面前裝孫子,有人看見你交給孫二合一把槍——」
「哦!如www.hetubook.com.com此緊急嗎?」
「報告總隊長!」鐵君石還是站得必恭必敬的。「這——這是怎麼回事呀?」
突然,一陣咕咕叫聲夾雜著幾響撲翅之聲;一隻灰色的信鴿從欄柵上端飛了過來。葛七嘬唇打了一聲唿哨,那隻信鴿乖巧地落在葛七的手臂上。
「你還狡辯,你前腳走,尤二棍子就口吐鮮血斷了氣,這還假得了嗎?」
這時,曹家堡內看不到一絲燈火,三十幾個人質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在正對著歸化城的那扇欄柵大門的附近則有幾個人影在移動。
「鐵君石!」毛子雲雙眉倒豎,惡聲惡氣:「你以為你這個警騎隊長是天王老子,手持生殺大權是不是?你以為你殺一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誰也管不著是不是?」
「沒看見呀!」高霸的確沒看見這一對父女走出去。
「鐵隊長,過了今晚,咱們再也沒有找您的必要了。」
送走了蘇錦華,緊跟著馬拐子也到了。
「您就是鐵隊長?」少女開了口,北地口音,嗓音清脆,態度從容。
啪!第三記耳光括過去,尤二棍子已經跌坐在地上了。鐵君石可不會讓他那麼舒服,一伸手又把對方給揪了起來。這時候尤二棍子的鼻血和著牙血滴滴淌下,染紅了那件小羊皮坎肩的翻白一團毛。
「如果我拚著這個隊長不幹,誰又能管我怎麼樣?」鐵君石說完之後,一扭身,像一陣風似地捲進了雅廂。
「鐵隊長,可別因為我的話生氣,這兩年還好點,前幾年您可知道老百姓怎麼說來著?什麼保安隊!什麼保鄉衛民!呸!那是一群穿了制服、擺上笑臉的土匪!」
在滿座的食客當中,有一雙眼睛格外注意這兩個高大的背影,而鐵君石是很難發現的。
啪!又是一記耳光,這回更重。
「當時高霸在場,總隊長可以查明當時的情況,這一定是葛七的黨羽下的毒手,一方面滅口,一方面栽贓。」鐵君石振聲力辯。
「鐵隊長!」關家燕激動地說:「如果家父有特別的理由非要參加這次行動呢?」
「七爺!」罵人的漢子把怒氣壓低了一些:「話不是那麼說,有警騎隊在中間一攪和,咱們的行動總有點不方便,再說——」
「常得魁!」葛七的語氣仍是一點火氣也沒有。「有誰在中間攪和也沒用,咱們在歸化城還有靠山,天大的靠山,鐵君石在他的面前呀,就變成一粒小芝麻了。」
「人呢?」
火箭升空後沒多久,鐵君石就得到了報告:城內有匪徒的埋伏早在他意料之中。而這支火箭所傳達的消息又是什麼呢?
「高霸!」這會兒,鐵君石的火氣已經逐漸消退了。「沒那麼容易,孫二合死了,這叫做死無對證,尤二棍子是個老油子,他不會輕易說實話的——告訴你,咱們來這一趟並沒有白費工夫,最少埋伏在城內的匪徒眼線不會再那麼囂張了!」
「那您又該怎麼辦呢?」
這時候,鐵君石才剛剛把曹家堡的地形作了個概略的說明,還來不及講解他的攻擊構想。鐵君石一得到報告,就雙手摀面地停頓下來。弟兄們都知道他這個習慣動作的意義;不是頹喪,而是深思。因此誰也不敢打岔,二十隻眼睛全都直楞楞地瞪著他們的「頭頭」。
「在雅廂。」
「隊長您說什麼呀?——」
「你少裝糊塗!」
「好!在這一方面我支持你,聽清楚我的命令,」毛子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下去:「別的匪徒我不管,『黑臉判官』我要活口,因為有幾件大案子我要他作個交代,還有他上次越獄的事外面也傳得風風雨雨的,也該對地方上作一番澄清。聽明白了嗎?」
「關老爺子,那畢竟是危險的行動和*圖*書,萬一——」
「你們隊長呢?你們隊長呢?」是總隊長毛子雲的聲音。
「姓尤的!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怕你長出翅膀會飛天,收拾了『黑臉判官』再收拾你——高霸,咱們走!」
「鐵頭兒!」高霸開了口:「教警騎隊的弟兄全都出動,封住四城通道,教百行百業熄燈關店,立刻實施宵禁,我看就只有這個辦法。」
尤二棍子不愧是個「油子」,只一瞬間,他又回過神來,呼天搶地般叫嚷著:「鐵隊長,您可不能血口噴人,這可是要殺頭的事,是誰看見我拿了一把槍給孫二合?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叫那個人出來對質,叫那個人出來對質!」
「隊長,您別找碴兒!」一進門他就吆呼:「我鋪子裡還有幾十匹牲口等著我上蹄鐵——那小子看起來老實巴幾的,他說從口外流浪到這兒,打工混口飯吃,我那知道他是什麼匪徒的內應呀!」
鐵君石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乘勝直道:「尤二棍子!老老實實把內情說出來,也許你只是一時糊塗,被人利用,我還可以從輕發落,要不然與匪徒同罪!」
鐵君石那兩隻寬闊的手掌終於緩緩鬆開,將冷漠的面孔揚了起來。這時,他那兩道目光顯得更深邃、更晶亮了。
鐵君石只用兩根指頭在尤二棍子的胸口上一推,他就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回去吧!別說我找過你!」鐵君石站了起來,向他的得力助手高霸打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走了出去。
鐵君石猛地坐了下來,捏緊的拳頭重重地擂在桌面上,茶壺茶杯全跳了起來。
「那樣豈不是成為公報私仇了?」鐵君石義正詞嚴地說:「你們放心,當我把葛七緝捕歸案之後,我會加上這條罪狀,你們可以親眼看到他接受王法的制裁!」
「我的老祖宗!」尤二棍子不愧吃的是娼家飯,軟功也是一流的,這時眼淚鼻涕全來了。「這個贓可不能亂栽呀,我那裡認識什麼『黑臉判官』呀?」
常得魁樂得雙掌重重一擊,把那隻信鴿嚇得拍翅飛了起來。
「我下決心要將『黑臉判官』葛七緝捕歸案。」
「鐵君石!」毛子雲冷冷地說:「你說另外有人對尤二棍子下毒手,我相信你,不過,你要把那個下毒手的人抓到我面前來,否則,我還是要辦你——晚上的行動決定了嗎?」
鐵君石顯然也沒料到尤二棍子有如此強烈的反擊,有些猶豫地回頭看看站在門口的高霸,後者給了他一個暗示:狠揍!鐵君石掄起了拳頭,可是一見到尤二棍子血淚交流的窩囊樣兒,他再也揍不下去了。
「馬拐子鐵匠鋪打零工的外鄉小子!」
馬拐子是個回回,他的鐵匠鋪挺有名,尤其是整修馬蹄鐵,又快又牢固,只是脾氣有些古怪。
「妳認為在現場將匪徒格殺,那不算明正典刑嗎?」
高霸也趕了過來,顧不得可能挨一頓臭罵,幫著鐵君石解釋:「報告總隊長!那三個耳光打得還嫌太輕了,一定是我們走了之後,別人下的毒手。」
「二棍子,我問一句,你答一聲,我要聽的是句句實話——說!你多早晚兒和『黑臉判官』搭上手的?」
信鴿的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竹筒中藏了小紙捲兒,葛七舒展開來,常得魁連忙劃燃了一根火柴。紙上只寫了一行字:如意如意!
「人呢?」
原來那關家父女已經不見了。
高霸等人分頭去辦事,小夥計又為鐵君石沏上一壺新茶。茶還來不及上口,那姓蘇的娘們就已經到了。塞上的娘們多半會騎馬,看她一身騎裝,跟剛才的風韻又不同了。在鐵君石的暗示下,弟兄們全都退出了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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