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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落日

作者: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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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意錢莊中,二千兩黃金已經準備妥當了。其中大部份是一兩重的金塊,也有五兩重的元寶,十兩重的所謂「晉條」,分裝在十個羊皮袋子裡。
從出城到曹家堡這二十里地是一坦平原,打老遠堡裡的匪徒就看見了。
蘇錦華下了樓,穿著西式制服的門僮立刻為她牽來了馬兒,她的出手真大,打賞銀元兩塊。這是金錢的魔力,難怪兩人在這兒偷偷私會的祕密一直沒宣揚出去。
鐵君石默默無聲。他並非完全沒有感覺,潛伏在他身邊的危機,籠罩在他頭頂的陰影已愈來愈明顯了。
「我?」二飛子兩眼瞪得像銅鈴。
「古豐軒」門口的燈籠早就熄了,角門卻還虛掩著。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為這座飯莊子開始做起通宵買賣來了。
「我?」錢鏡如的身軀不自禁地一震。
「高霸,剛才那娘們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七爺,」有人嚷著說:「是鐵頭兒的『雪裡拖槍』哩!」
「放心,」鐵君石勾著錢鏡如的肩膀往外拖。「你挑著水晶燈籠,快到曹家堡的時候放緩速度,匪徒不會放槍的。錢掌櫃,辛苦一趟!這不但是為您的大客戶曹大爺辦事,也是替地方上效了勞。」
「我非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嗎?」
鐵君石張大了嘴巴一時合不攏來,他是太吃驚了。身為地方上的治安首長,怎麼可以和民婦有這種曖昧關係!
「敝姓關,這是我女兒家燕。」這位瞎眼老頭兒倒是挺會編故事的。「我跟尤二弟是早年的結拜兄弟,因為眼瞎行動不方便,所以也就很少出門。前些日子,尤二弟托人捎信,說有麻煩事兒上身,要我趕來幫個忙兒——怎麼著?是我來晚了麼?」
「好吧!有一個人他知道我剛才去了什麼地方。」
瞎眼老頭的語意深長,他所說的「敵人」究竟是指什麼人而言,那只有讓鐵君石慢慢去揣摩了。
那年輕漢子連忙說:「二位快請坐——我叫尤官保,是二叔的遠房姪子,這是我二嬸——關老爺子,您來晚了一步,我二叔在一個多時辰之前被人打死啦!」
「那就脫下來,」毛子雲站了起來,向她走過去。「我來幫妳脫?」
「可是,『黑臉判官』人在曹家堡呀!」
「那人家怎麼會知道的?他又沒有千里眼、順風耳?」
「錦華,妳三更半夜約我到這兒來,又是這般冷冰冰地對待我,到底為什麼呀。」人的聲音是最難偽裝的,他這一開口,我們可就知道他是誰了——原來是保安總隊的舵把子毛子雲。
「鐵隊長!」關家燕迎上去說:「您也許看不起咱們父女倆,不過,咱們父女對您倒是一片誠心的。有人在您離開二牌樓之後下毒手殺了尤二棍子,咱們已經把兇手給您帶來了。」
「子雲!」她的臉色雖然繃得很緊,卻依然有些撒嬌的味道:「這個時候我那有心情啊!你說嘛!那個鐵君石究竟會不會聽你的話嘛?」
鐵君石畢竟是太耿直了,他應該意會到毛子雲和蘇錦華之間必然有極為特殊而又祕密的關係,而他竟然沒有想到,又追問下去:「他為什麼會知道妳方才去了何處?」
「我當然敢跟你打包票,」毛子雲拍打著胸脯說,「老實告訴妳吧,我有最新的消息,鐵君石已經不打算硬幹了——錦華,幸虧我明白妳的心意,要不然,還以為妳和『黑臉判官』有什麼勾結哩。」
尤二棍子的https://m.hetubook.com.com住處還是燈火通明。他的遺體並沒有擺在明處,也沒在設下靈位,還看不出辦喪事的跡象。不過,尤二奶奶已經哭得聲嘶力竭了,有兩個鄰居的婆子在陪著她。另外還有三兩個幫閒的漢子在忙進忙出的。
「你們說,咱們尤二弟是什麼警騎隊的隊把子打死的,這話張揚出去了麼?」關標輕言細語地問。
「我穿著硬繃繃的騎裝,坐下來不方便——」
「爹!」關家燕沒好聲地說:「您說這些幹嘛?到時候人家鐵隊長不領情,還給您扣上一頂『危言聳聽』的帽子,您可就吃不了兜著走啦!」
關標雖然是個盲者,卻在死者的肢體上東摸西摸了一番,還低聲問了他女兒許多問題。關家燕也依據她的觀察所得回答了她的父親。
「我——我是如意錢莊掌櫃的——」他結結巴巴地傳送了鐵君石的口信,然後又說:「曹大爺是誠心誠意要孝敬您這二千兩黃金,只求他的家人平——平安。」
「哦?」關標立刻追問下去:「你說『黑臉判官』叫人來傳話?他是個上了榜的土匪呀!」
「關老爺子!」其中一個漢子回答說:「您既然是尤二爺的拜把兄弟,我可不敢在您面前胡言亂語。當時姓鐵的來找二爺的碴兒,確實給了二爺好幾個耳刮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打得二爺嘴角直淌血。若說那幾個耳刮子能打死人,那也未免太玄了。不過,姓鐵的前腳一走人,二爺立刻就蹬了腿也是實情。咱們就當然把這條人命栽在姓鐵的身上啦!」
在距離她倆不遠的街角上,鐵君石和高霸也正在低聲細語。
「因為一個是瞎子,一個是小丫頭片子,會使你礙手礙腳,是不是?」關家燕氣咻咻地嚷叫起來。
聲落人現,是關標和關家燕這一對父女。
「關老爺子,」二飛子說:「二爺一向和和氣氣的,那裡會有什麼仇人呢?——他一直都是笑口常開的——不過——不過——自從『黑臉判官』叫人來傳過話之後,二爺就開始愁眉不展了。」
「還有誰啊!」尤二奶奶哭哭啼啼地哀叫著:「保安總隊警騎隊的隊長鐵頭兒啊!除了他,在這歸化城還沒人敢欺負咱們尤二哩!」
這真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情況。這位綢緞莊的內掌櫃千巴萬盼地要悍匪「黑臉判官」活著,而身為邊城治安首長的毛子雲卻拍打胸脯保證達到她的心願,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喝!」常得魁也跟著嚷道:「馬前挑著水晶燈籠,敢情是姓鐵的來向咱們七爺遞降表來啦!」
從上燈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個對時了,鐵君石臉上毫無倦容,尤其是他那雙眼睛,仍是犀利明亮。
「鐵隊長!」關標截住了鐵君石的話。「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你要堂堂正正地以執法人的立場去緝捕匪徒,你要避免別人說你利用江湖人物捕盜……鐵隊……您的想法是對的。但是有一點您卻沒有想到,在這邊塞地區,王法並不十分受人尊敬。您是個鐵漢,是個君子,您可知道在暗中又有多少陰險小人在算計你?」
錢鏡如顯得有些困頓,但他還得振作精神等待下去。在整個情況的進展中,他是既不緊張,也不急躁。對他來說這只是一筆買賣,對他沒有損失,只有賺頭;而且還有兩次的賺頭。他心裡有數,隔不了多久,這一批黃金有一半以上又會從他的手上經過。
尤官保帶路將關家父女m•hetubook.com•com引到後進。尤二棍子的屍首停放在床上,臉上的血污已經被擦拭過,衣服上的血漬還斑然猶存。
「錢掌櫃,現在要麻煩您去一趟曹家堡。」
「內掌櫃,您是有身分的人,照說您不應該認識這種人。不過,我得到的消息應該不會錯,蔡雄這個人午夜時分就從這道門走出去的——這個人有點小案子還沒了,我們正在抓他。」
「不!我的時間不多——」鐵君石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了用開門見山的方式:「內掌櫃,認識一個叫蔡雄的男人嗎?」
「關老爺子,我絕無此意。」鐵君石很誠懇地說。「我也明白二位是絕頂高手,此行對我一定有所幫助,但是——」
「他——他會依麼?」
「他奶奶的!」二飛子恨恨地朝那人踢了一腳。「還是咱們尤二爺的拜把兄弟,竟然幹出這種不仁不義的事來,說!源源本本地向鐵隊長招供吧!」
「哦?是誰這般無法無天?」關標頓足喝問,可真是唱做俱佳。
鐵君石立刻派人將嫌犯送回隊上去,同時教二飛子也跟了去,順便作個證詞。
房間的設備也是西化的,駱駝絨的沙發、席夢思床、墨綠色的窗簾,還有標準的西式浴盆。她還是穿著那身騎裝,小馬鞭兒在雙手間擺弄著。她站著,一隻腳蹺在一張小圓凳上,看起來她並沒有久留的打算。
鐵君石這才看見了綑坐在地上的人,約莫三十來歲,鼻青臉腫,顯然已經挨過一頓狠揍了!
「官保哥!」這小妮子嘴也真甜。「尤二叔的靈堂設在那兒呀?」
「錢掌櫃,黃金都準備好了麼?」鐵君石一進門就問。
「我沒什麼好說的!」那人的表情很冷漠。「要怪也只能怪尤二哥,當初他跟『黑臉判官』搭手我就不贊成,他偏不聽——到後來咱們只有聽那判官的擺佈,他叫我殺尤二哥,我不殺他我自己就沒命,我有什麼辦法?」
「好了!我現在去如意錢莊,你去帶弟兄繞道出城,按照預定計劃進行。」
「家燕,妳這丫頭片子太不懂禮貌了!」關標可真有涵養,他站起來,伸出手,握著鐵君石的手說:「鐵隊長,雖然您拒絕我的要求,使我有點兒失望,我並不怪您。您可得小心點,『黑臉判官』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隱藏在暗中的敵人!」
見鐵君石發楞,蘇錦華的語氣顯得更加咄咄逼人了:「如果你立刻就要查證的話,就請你去一趟綏遠大飯店,沒幾步路,你們毛總隊長還在那兒睡覺哩!」
關家燕冷冷地說:「用不著,咱們認得路!」
「因為方才我就是和他在一起,」蘇錦華落落大方地回答。「我可以說得更明白一點,我是和他待在綏遠大飯店的西式套房中。」
已經聲嘶力竭的尤二奶奶又呼天搶地般哭了起來。
「你一定找得出來,」關標一隻手鼓勵性地搭上了對方的肩頭。「只要仔細想一想,這個人平時一定和尤二弟很親近。那姓鐵的來的時候,他也在,而且,他還有點硬功夫底子,尤二弟也不會防範這小子會對他下毒手——」
「方才我那丫頭片子已經看仔細了——你們也不想想看:姓鐵的如果要存心整死咱那尤二弟,還會在這兒動手嗎?帶回隊上去想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唉!你們整天跟著尤二弟,連他有些什麼仇人都不知道。」
「對!」二飛子猛地一拍腦門子,人也站了起來。「我知道是誰了。會是他嗎?會是他嗎?和圖書
「那——」鐵君石蹲下去,和藹地問:「有沒有屈打成招呢?」
鐵君石那匹「雪裡拖槍」真個是快如行雲,一出城就四蹄如飛,錢鏡如惟恐這畜牲一時興起收不了蹄,一口氣飛奔到曹家堡,那時候他可能會被排槍射成蜂窩,連忙使勁將馬兒勒了下來。
「常得魁!」葛七的聲調仍是那樣平穩。「你也未免過分把姓鐵的看扁了。馬是那匹馬,人可不是那個人——弟兄們,敞柵子門,出去四枝槍,分兩邊埋伏,等到馬兒距離一箭之地才叫停住,叫馬上人安安穩穩地坐在鞍子上,不許下來。」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關標很客氣,並沒有倚老賣老地端架子。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一個凝重的聲音:「尤二弟,我的尤二弟怎麼了?」
「這位是——?」剛剛進門的年輕漢子迎過去發問。
關標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二飛子,你一定可以把這個沒心肝的傢伙給找出來。」
「關姑娘,我鐵某人還不至於如此不識好歹!二位請回客棧休息吧!如果我今晚僥倖還能活著的話,明天一大早就去拜見二位!」說著,鐵君石就向外吆喝了一聲:「高霸,派人送關老爺子回『古都客棧』!」
「關老爺子,誰都知道他是土匪,可是誰都不敢得罪他呀!」
「弟妹還要節哀!」關標煞有介事的。「家燕,帶我到妳尤二叔靈前拜上一拜。」
「五更已起了。」
「你的頂頭上司——毛總隊長。」蘇錦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顯出了得意之色;似乎以她和這種有身分的人交往引以為榮。
「萬一——萬一——」
「你們打他了嗎?」鐵君石的目光瞟到二飛子臉上。
「沒錯,他人在曹家堡,可是這兒有他的黨羽呀!」
「子雲!」蘇錦華突然嬌滴滴地笑了起來:「在這歸化城,我只和一個人勾結,那個人就是你——乖乖地上床歇著吧!只要『黑臉判官』沒有死在曹家堡,我立刻就趕過來陪你到晌午。」
「隊長,我覺得你那樣做太危險了,我想——我想,還是由我來代替您的位置。」
「他不依也得依——錢掌櫃,麻煩一趟,騎我的馬去。」
關氏父女離去後,鐵君石這才將他的十位弟兄召集起來,詳細解說黎明前攻擊的每一個細節。
關家燕也跟著幫腔:「是不是尤二叔出事啦?」
錦華綢緞莊也在新城,出綏遠大飯店一拐彎就到了。蘇錦華來到側門處,裡面等著的梅香已經打開了門,突然間黑暗中閃出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這娘們的動作也真快,小皮鞭兒唰地一聲就揮了出去。
葛七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柵子門,喝問道:「你是誰?」
這屋裡還有另一個男人,穿著錦緞的長袍,加上小羊皮的坎肩,雖然在燈下,他還架著一副金邊墨色的遮陽眼鏡,鏡片很寬大,使人很難看出他的廬山真面目。
關標當真拜了起來,還逼著關家燕下了跪;這小妮子心底可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
「那就請裡邊坐坐吧!」
「蔡雄?」蘇錦華內心很吃驚,不過她表面上還很平靜,想一想,搖搖頭。「沒聽說過。」
「那個人就是鐵隊長呀!」小丫頭片子一定在暗處偷看許久了。「我還猜想他是個兇巴巴的人,滿斯文的嘛!」
「沒有呀!我很小心的喲!」
(因重複印刷,此處有一頁缺頁,待補。)
「我明白。」
這時m.hetubook.com.com,有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真是不講理,保安隊撂下話來了,不許咱們設靈,不許發喪,明兒還要跟仵作來驗屍,他們一口咬定,說二爺不是那個姓鐵的混帳東西打死的,說是另有兇手。這——這是什麼世界啊!」
「不管她的話是真是假,話進了你的耳朵絕對不許從你的嘴裡出來,明白嗎?」
那個人竟然是鐵君石。當蘇錦華看清楚對方的時候,不禁吃了一大驚:「怎——怎麼會是您呢?」
「鐵隊長!」蘇錦華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說我不認識這個人,你沒聽見嗎?」
鐵君石一進門就有弟兄上前來向他報告情況,其實,他已經看見了關家父女坐在店裡,另外一個是二飛子,鐵君石還記得不多久前在尤二棍子那兒見過。不過,另外一個被繩索綑綁坐在地上的人他卻沒有瞧見。
「沒有,我招的都是實情——」那漢子竟然流出了熱淚。「我好後悔,但是,現在後悔已經嫌太遲了!」
「什麼時候了?」
「內掌櫃,」此刻,鐵君石對面前這個艷麗的女人已經有幾分厭惡了,但他還是保持了應有的禮貌。「我相信妳的話,以後我會找個適當的機會問問總隊長——關於蔡雄,聽我一句勸,這種人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妳既然和咱們總隊長走得挺近乎的,也就該替他想一想——內掌櫃!打擾了!」
「家燕,咱們去瞧瞧!」
這幫子匪徒倒也不算是烏合之眾,立刻按照頭兒的命令展開了行動。不多一會兒,錢鏡如已到了跟前,他乖乖地停了馬,坐在鞍子上。
「姑娘,你們父女倆見義勇為,替我洗清了不白之冤,鐵某人非常感激。不過,今晚圍捕悍匪葛七的行動二位絕對不可以參加,因為——」
「我——我都聽見了。」
「說了算?」
「對不起,太冒失了!」鐵君石很有禮地說:「臨時聽到了一些消息,想向內掌櫃您請教,來到了這兒又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叫門是不是妥當,沒想到您剛從外面回來。」
一個是有權有勢,一個是風流寡婦,他們在暗中有什麼勾搭,那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二飛子粗聲粗氣地回答說:「不打他會說實話嗎?」
歸化新城都是新式的建築,以綏遠大飯店來說,就是一幢完全西化的樓房。唯一顯得不調和的設備是——這家新式大飯店也有馬房。沒法子,那是邊城主要的交通工具。現在,蘇錦華那匹馬兒就拴在這家新式大飯店的馬房裡。她的人呢?待在二樓的二一二號房間。
「我仔細盤算過,三十幾口人的性命是無價的,我不打算和『黑臉判官』硬拚。不過,我讓步,他也得讓我一些才算公道。去曹家堡替我傳句話,黃金到手他走人。他要帶著人質作護身符也行,只許帶一個人,帶誰由他挑選。以大青山為界,如果過了大青山還不放回人質,我就要放馬直追。告訴他,到時候,追他的不僅僅只是綏遠省的保安總隊,各蒙旗的戰士都會出動,教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錢鏡如是被硬趕鴨子上架,想說不去也不行。
那個人也挺機伶的一閃身躲開了。要不然這一皮鞭挨上去還夠他受的。
「誰?」鐵君石絲毫也不肯放鬆。
「是的。一個年輕輕的婦道人家,三更半夜不待在家裡,剛好城裡又在鬧土匪,我當然要查問妳的行踪。」鐵君石的態度強硬。
「可是,人家都說,這一回呀,『黑臉判官』是死和圖書定了,鐵君石絕不會把他活著送進大牢的。」
「有這回事?」大夥兒全楞住了。
「不敢當,」那漢子倒還識得禮數。「小的名叫二飛子,一向在二爺跟前跑腿,因為腿勤快,二爺就給小的取了這個諢名。」
鐵君石轉身向暗處走去,蘇錦華也連忙閃進了側門。梅香一關上門,她就背靠在門板上抬手頻頻拍打著胸脯,可見她方才的鎮靜完全是裝出來的。
「好了!」錢鏡如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排羊皮袋子。「大車也套好了,是匪徒指定的,要用大車送過去,除了車把式之外不能有別人,車簾子要高高挑起,車廂內還要點一盞水晶燈籠。」
「妳放心,鐵君石沒那麼大的膽子!」毛子雲向她招著手。「別站在那兒,過來坐一會兒行不行?」
「二飛子,幸虧我及時趕到,要不然明兒仵作來到一驗屍,你就要被逮了去蹲大牢,罪名是栽贓誣告。」關標壓低了嗓門接著說下去:「姓鐵的前腳走,後腳就來了個黑心漢,偷偷在咱那尤二弟的背脊上來了一記『黑虎偷心』,打得尤二弟內臟震裂,口吐鮮血而亡——」
「聽見了。那麼我要請問:三更半夜,您方才上那兒去?」
「妳少嚼舌根了!」蘇錦華冷冷地叱問:「小蔡進來的時候是不是教人瞧見了?」
來到外間,在瞎眼老頭的示意下,小妮子去安慰她的「二嬸」去了。老頭子則和那幾個漢子聚集一處。
「真是氣死人了!打死了人還不許設靈發喪,說什麼趕明兒還要派仵作來驗過……二叔的遺體停在後面——」
「這是什麼話?」鐵君石的語氣是嚴厲的,不過,他那隻搭在高霸肩頭上的手卻是溫暖的。「我是頭頭,最危險的任務當然由我來擔當,放心好了!這雖然是一場鬥智又鬥力的生死決戰,但是,勝利的一定是我們,邪不勝正,這是鐵律。」
「家燕!」關標喝斥了他的女兒,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鐵隊長,小女兒不懂事,請您不要見怪。如果您真的那麼想,認為咱們父女倆會成為您的累贅,那您就錯了。」
「噯!妳要我說多少遍?他是我部下,他不聽我的聽誰的?」
關家燕毫不放鬆地說:「鐵隊長,衝著這一份功勞,您該讓咱們父女跟著您去曹家堡了吧?!」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的?」她說著,拋下一個嫵媚的笑容,開門走了出去。
「這就對了!」關標雙掌輕輕一擊。「姓鐵的聽到風聲,來查問尤二弟跟『黑臉判官』勾搭的事,所以『黑臉判官』立刻就殺他滅口。」
四更將起,時間愈來愈迫近了,就在這個時候,長街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錢鏡如知道是誰來了,連忙起身迎客。他的猜測不錯,來人是鐵君石和高霸。
鐵君石要高霸派人護送關標父女回客棧,用意是怕他們擅自行動。臨行前瞎眼老頭的一番肺腑之言又顯露這位老者的誠懇態度,鐵君石暗忖,在沒有得到他的許可之下,他們父女二人是絕對不會擅自行動的。因而又向站在雅廂門口的高霸打了一個眼色,將「護送」的命令取消了。
「子雲!」蘇錦華揮動了一下手裡的小皮鞭兒。「別勉強我,這兩三年來,只要你一召喚,我不是就乖乖來到你跟前了麼?子雲,你得跟我打包票,到了明天這個時候,『黑臉判官』還活著。」
在歸化城,還沒聽誰這般親切、尊敬地稱呼過尤二棍子。在場的幾個漢子莫不一怔,連呼天搶地、嚎啕痛哭的尤二奶奶也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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