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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落日

作者: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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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好害怕,後來慢慢也習慣了。」梅香年紀雖輕,倒很穩練,說起話來更是有條不紊。
「內掌櫃她很信得過我,什麼事都不瞞我。」梅香顯然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好吧!」蘇錦華好像明白了鐵君石的心意,順水推舟地說:「梅香,送送鐵爺!」
照實際情況來說,他應該搬到錦華綢緞莊去住,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提出這件事,卻一直說不出口。別急!他告訴自己:反正今晚還有個約會。
「現在我告訴妳一個情況……」鐵君石開始略述昨夜所發生的種種,然後又描述那位神祕客的出現,接著,他說到驚人之處:「這個人最後到了妳這裡,是梅香打開側門迎他進來的。」
他明知槍已不在,還是免不了地伸手一摸,卻摸到了一張摺疊的紙條。
魏小蘭嬌笑著說:「萬一傳揚出去你就非得娶我是不是?放心……我不會賴上你的!」
「說!」鐵君石是真的有幾分怒氣。
昨夜那個神祕客突地轉身的頎長背影又浮上他的腦海,現在走在他前面這個頎長背影對他來說真是太熟悉了。鐵君石毫不猶豫地跨前幾步,攔住了那人的去路。
蘇錦華又回到原位坐下,喃喃地說:「這個小丫頭會出賣我?這怎麼可能呢?」
良久,劉長青才輕緩地說:「君石老弟,昨兒夜裡所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
「謝謝您!」鐵君石很恭敬地說。
「我知道……這以後我可能不分白天黑夜時常要往內院跑,麻煩妳的地方很多,有時候還可能先到妳房裡打個彎兒,我想,到妳住的屋子去瞧瞧。」
「威脅?她沒有機會告訴我嗎?」
「在暗中跟蹤我的人是關標的寶貝女兒關家燕,對不對?」不等鐵君石有所表示,他又繼續說下去:「這幾天,她一直在注意我的行踪,所以我就讓她不知不覺地鑽進了圈套。」
「風聲?連雨聲也沒有啊!」她打趣著說。「我看你雙眼佈滿了紅絲,這不是很簡單嗎?」
「要我乖乖地聽他的調度,是嗎?」
「我的內掌櫃,忍辱負重,這對妳來說,應該是不需要我再向妳解說了,冷靜下來!」
「梅香,去替鐵爺沏一盞茶來。」
「可是昨天晚上他的行動也太巧了!」
「我昨天曾以為你把我看得很輕,今天我才發現你把我看得如此重。你不懷疑我,信任我,而且還向我吐露你的心聲……我……我當然高興啦!」
「鐵頭兒!」驀地背後響起一聲輕喚。
「不!是從側門堂堂正正走進去的。」
「姓劉的寡婦是他相好的女人麼?」
「你別錯怪她,她只知道我是她的舅舅,除此以外她什麼也不知道。我寄了一個包袱在她那兒,說天亮前去拿,因為我一早就要離開,她當然不會認為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沒有風,即使有風,也得勁風才能吹得那隻水桶晃蕩不停,毫無疑問,是有人推動它的。
「這……?」卓老三一時答不上來。
那是一張雨水淋不透的桑皮紙,濃濃的墨色,不太整齊的字,措詞倒還通順:
「妳聽到什麼風聲了嗎?」
鐵君石是想從對方的口音中再作進一步的判斷,然而他失望了,完全陌生。根據鐵君石的經驗,一個人的聲音是無法改變和偽裝的。
「只是太委屈小蘭了,萬一傳揚出去……。」
從後門送走了卓老三,鐵君石並沒有回房,他去了古都客棧,單獨找出了岳清。他沒有提卓老三的事,只告訴岳清明日將有四合店之行,教岳清如此這般地配合,岳清仔細聆聽鐵君石的指示,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不,現在你已經不是他的部下,他也不夠資格調度你,是這麼回事,他希望你透過高霸,隨時和他交換消息,這樣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鐵君石低聲叱道:「妳要幹什麼?」
「我姓卓,卓越才能的卓,而我並沒有卓越才能,一些在外面混混的朋友都管我叫卓老三。」
有人說,聰明的女人永遠不讓男人看到她卸粧後的面目。儘管時間倉促,蘇錦華還是薄施脂粉,頭髮來不及梳攏,隨便挽了一個髻,看起來倒是別有風韻。
「那怎麼行?」
突然,他的心頭一緊,整個人差一點彈跳起來。他插在腰際的那枝轉輪槍不見了。就在方才拉起那人的一瞬間被對方施展空空妙手給摸走了。
「我想留在這兒給他辦後事。」
「我今天很高興。」
「我知道。」
m.hetubook.com.com這麼說,你當然也是在外面混混的了?」
「好!就這麼說定。」
這一頓晌午吃得很愉快,而鐵君石在歡欣的容顏下卻掩蔽了一層隱憂,他提醒自己,要和這對母女保持距離,不然終有一天會為這對母女帶來麻煩。
「不不不!不是不方便,是……是屋裡太亂了!」
他一直站在街簷下,目睹那個頎長的背影在他的眼簾中消失。
在這段過程裡,鐵君石非常留意蘇錦華的反應、表情,以他對付作奸犯科者的經驗,他可以肯定蘇錦華不是在作戲;她一定是被蒙在鼓裡。
「能夠託付機密事情的人,也就是妳的心腹。」
他只得閃開,讓那人繼續前行。那人才走了幾步,他的疑惑再度油然而生,一個箭步縱了過去,那是一種攻擊的步伐,如果對方稍有武功基礎,就會有本能的閃躲或防衛。這一次,鐵君石再度失望。那人毫無特殊反應,使得鐵君石撞上了他,而且還被撞倒了。
「內掌櫃就是脾氣剛了點,她的個性有點像男人,其實她待人挺好的。」
「妳到這兒來多久啦?」
「朋友,我能請教你貴姓大名嗎?」
鐵君石有一瞬間的迷惑,他不敢輕信對方的說詞,但他也無法肯定對方說的是謊言,到底該信不該信呢?
梅香突然在房門口出現,她有些慌張地說:「我……我不知道這麼早就有客,門怎麼開著呢?」
「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鐵頭兒,麻煩你把這玩意兒挪開行嗎?」
魏小蘭顯然一直在注意鐵君石的情況,他剛醒,熱騰騰的菜飯就準備好了。他飽餐一頓,叫小蘭先睡,她雖然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還是乖乖地回了房。
鐵君石絕不相信毛子雲這種人會無緣無故地改變態度,硬的不行來軟的,交換消息也就是透露行踪,這樣就可以控制自己,將來再俟機下手。
「很好。」
「哦?有事嗎?」
是高霸。他嚷著說:「鐵頭兒,我四處找你哩!」
「高興?為什麼?」
「我真不明白你這樣做有什麼特殊意義。」
「梅香,妳住那兒?」他漫不經心地問。
鐵君石也沒開口問,靜靜地等待著。
「沒關係的!」
鐵君石仍然沒吭聲。
「這當然有她的苦衷,內掌櫃,把這件事放在心底,對梅香的態度絕不要有所改變,我們只要記住:有敵人潛伏在我們身邊。」
「那個大人物是誰?」鐵君石當然會追問下去。
這一次短暫的晤談就此結束,然而鐵君石的心情非但沒有開朗,反而進入了迷霧之中。他肯定毛子雲是在玩花招,而他卻又摸不著頭緒。
然後,鐵君石又連夜去拜訪劉長青,提出為葛七料理後事的請求。劉長青是個老好人,自然滿口答應。
「你偷槍的手法高妙,不可能有第三者看到,他們為什麼沒有採取行動?」
梅香翻翻眼,還認真算了算:「有四年多,快五年啦!」
梅香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做丫頭的那能在背後說主人的長短呀!」
「只有小丫頭梅香。」
「那麼,這一次勒贖曹家堡堡主曹順通也有你的份囉?」
「哦?——」
「親密的人?」顯然,蘇錦華不知道鐵君石所指為何。
「別過分高估她,她才十八歲哩!」
魏大媽笑得直不起腰來。
「昨夜要是沒有小蘭給我解圍,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不過——」
小夥計正送上一壺新茶,顯然劉長青已經等了很久了。他教鐵君石落座,一時卻沒有開口。
「葛七這一回砸了鍋,連老命也送掉了,你還待在這兒幹嗎?」
「朋友!你把我弄糊塗了!」鐵君石不是故意裝迷糊,對方的說詞的確是愈來愈玄了。
蘇錦華頗為緊張地問:「是你聽到什麼流言嗎?」
「我還聽到一些流言,說毛總隊長存心要置你於死地。老弟,你也有這種想法嗎?」
「我想跟妳聊聊,不耽誤妳什麼事吧?」鐵君石坐了下來。
「你當時知道有人在暗中跟蹤你嗎?」
「老弟,我可以向你略作透露,事先有人密報。」
「梅香,我知道妳是內掌櫃的心腹,有些事我也不必瞞妳……。」
吃著吃著就提到了昨夜的事。
「請先交代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後你去了什麼地方?」
他只顧低著頭想心事,差點和迎面來的人撞上了。
「毛總隊長下命令,要把葛七的屍體曝晾七日,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實在教我忍心不下,請你說說情,讓我明兒就把他收殮埋掉,也好盡盡我這個拜把兄弟的責任,然後我就遠走高飛,絕不會留在這兒為你添麻煩。」
「任憑你!」
「不算很好,也不壞,她有一個兒子在做皮貨生意,照理說,葛七跟他們家根本就搭不上關係,我一直都覺得很怪——」
「卓老三,我殺了你的拜把兄弟,你應當恨我,應當眼看著我去雞蛋碰石頭,枉送性命,幹嘛要好心地提醒我呢?」
「我也覺得葛七死得冤,二千兩黃金到手,他能落手一百兩就不錯了。他背後還有個大人物,等著坐地分贓哩!」卓老三忿忿不平地說。
「不!」鐵君石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飯後,鐵君石再沒有出門,他也不去想任何問題,四平八穩地往座榻上一躺,這一覺醒來竟然到了起更的時候。連日的疲累消失了,養足了精神,才能應付猝發的任何情況。
「劉家的家境如何?」
「那倒不一定,您要見她?」蘇福厚貼近一些,壓低了嗓門:「內掌櫃交代過,您要見她可以直去內院。不過這會兒實在太早,先去通知一聲,讓她有個梳洗的時間。」
也許是靜極思動,鐵君石還是不把這種幻覺當幻覺,出了房門,走向後院。當他發現井上那隻水桶在半空中悠悠晃蕩時,他才明白方才的確聽到了什麼響動。
「鐵爺!您可真早呀!」他和善地招呼著。
「鐵頭兒,我也聽說了一些風風雨雨,聽說你下決心要把那個隱藏在背後的『無臉判官』給揪出來,『無臉判官』這個名兒取得可真好,不過,我還是奉勸你別費心思,枉送性命,那位大人物就像大青山一樣,沒人能把他扳倒。」
「頭櫃,說正格的,您要是這麼客氣,往後就不好相處了!」
「說吧!要我幹什麼?」
誰呢?是那位神祕客嗎?
「丫頭梅香。」
「頭櫃!」鐵君石很誠懇地說:「是你們內掌櫃看得起我,教我幹外櫃,其實我只是個小學徒,一切都得從頭學起……對了!往後您也不可以叫我鐵爺,看得起我的話就叫我一聲老弟,要不然就叫我名字……。」
「第一次見面,本想暢談,因為發現有別人在旁,不敢說實話,只是亂扯了一通,後來又發現暗中又有別人在潛伏窺伺,所以立刻潛離了現場……。」
人呢?就這樣來去匆匆嗎?
「哦?」這一次,鐵君石倒真是感到意外了,「我倒沒想到,梅香小小年紀心機如此深沉,我白天曾經盤問過她,我一點破綻也沒發現。」
他到肉鋪裡去買了幾斤熟羊肉,又買了幾個饃饃,回到了魏家。磨蹭一陣,又到了該吃晌午的時候了。
一時之間,鐵君石沒有再說什麼。他在回想關家父女的一言一行,再和面前這人的言行作一比較。他倒寧願去相信關家父女。
那人約莫四十來歲,一張陌生的臉,楞楞的眼神,似乎對鐵君石的攔路感到怔忡。
「詳情一時說不清楚;即使費時費力說清楚了,我也無法證明我說的是真話。我現在只透露一點,讓你慢慢去思量,關家父女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敵人,是陰狠、毒辣偽裝成朋友的敵人。」
鐵君石一顆心幾乎從喉嚨管裡跳出來了,自己的警覺性怎會如此低呢?如果對方是死敵,自己這會兒豈不是已經躺下了麼?
「有什麼不方便嗎?」
「劉公!」鐵君石對這位老好人一直都是很恭敬的。「您也相信這種話嗎?我們吃的是公家飯,身負維護地方治安的責任,有人要幹掉我,我就妥協、求饒、抱頭鼠竄,這算是什麼男子漢?」
「胡扯!」
「鐵頭兒,我這個人很單純,別把我想得太複雜。」
「好吧!我考慮考慮!」鐵君石並沒有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副座要見你,他在青山茶樓等著。」
「誰替你開的側門?」
「對!」劉長青挑起了大拇指。「我佩服你,有氣度,有膽識,也能分清楚是非黑白。你有這種見解我就放心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教高霸帶個口信。」
「不!你錯了,我跟錦華綢緞莊內掌櫃毫不熟悉,她也從來不曾見過我。」
「不瞞你說,葛七做案那一次也沒我的份,他都是在得手之後才用得上我,不過,他在每次做案之前都會通知我,讓我就近等著。」
「再一次警告我嗎?」由此可和圖書見,鐵君石對毛子雲倒是有了成見。
如果他聞聲急速回身,以手中短槍瞄準對方,那可能會使人笑掉大牙;他的第一個反應的確是如此,但他立刻又穩住了,站在那裡紋風不動。
「對妳怎麼樣?」
「我住那間屋子。」梅香指點著。
「這也不是說長論短,閒聊嘛!」
「仔細想想看。」
「以前和一個打雜的婆子同住,後來因為內掌櫃經常叫我給她辦些事,怕人多嘴雜,就把她給遣走了。起更之後,二道門一上鎖,這後院就只有我跟內掌櫃兩個人了。」
「情勢也許比妳想像中更可怕,昨晚我就險些送命,不過……」鐵君石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下去:「我是愈挫愈勇,我一定會把隱藏在背後的『無臉判官』給揪出來。」
「我去了錦華綢緞莊的後院。」
「那妳可要好好回報啊!」
「別那麼說,老弟!總座革掉你,要你離開歸化城,他是為你好,因為他得到消息,有人要幹掉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到任何地方去都有你的前程……。」
「來這兒以後,只有去年才回去過,還是內掌櫃逼我回去的。」
「你回去吧!」
「老弟,你的氣度果真不凡。」劉長青突地精神抖擻起來。「我就是怕你有這種想法,誤入歧途,所以要來點一點你——說實話,我們總座是個官僚,架子大,責任心不夠,毛病也很多,若說他存心要置你於死地,我敢拍胸脯保證,絕沒那回事。」
鐵君石逼問道:「後來又去了何處?我倒要看看你是否夠誠實。」
「怕我被殺嗎?」
茶樓有幾間雅座,隔著屏風,不過這種屏風是用羊皮做的,垂掛著,有時候飄飄盪盪,依稀可見雅座內的人影。
「老弟,你們年輕人有幹勁、有衝勁,上了年紀的人看法又不同……」劉長青突地將話一轉:「好了!不談這些,現在情勢已經改變了,總座說,你既然決定要幹下去,他就支持你,不過,有一個條件。」
「是我自己捲進來的,」鐵君石語氣平穩地說:「我不敢自認為是正人君子,而我血液裡似乎流動著排斥罪惡的激動,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只知道我喜歡這樣幹下去。」
「內掌櫃!我相信妳的話,因為妳沒有必要戲弄我,或者利用我,實際上我也沒什麼好利用的。當我發現有些情況使我對妳產生懷疑時,我都盡量克制自己,因為那樣對妳我都沒有好處。」
「鐵爺您太客氣了!」梅香也在一張小凳上坐了下來。
「鐵頭兒,你用勾結這個字眼不太恰當,梅香是我的外甥女兒。」
鐵君石靜靜地等著,轉瞬間已到了二更天。他彷彿聽到後院中有什麼動靜,其實那只是一種幻覺,他的住房在最前面,距離後院很遠,即使有兩隻叫春的貓兒在打架,他也未必聽得見。
「我就知道你會不信。」
「哦!」鐵君石收起了槍,然後設下一個套子:「原來你是內掌櫃的熟朋友,這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鐵君君走過去,拉下水桶,使他驀地一驚,那枝轉輪槍放在桶中,他拿起來一看,轉輪中的子彈一顆也不缺。
錦華綢緞莊準時敞開了店門,第一個上門的不是一般客人,而是他們新聘的外櫃鐵君石,這使得身負店務總責的頭櫃蘇福厚頗感驚訝。
「我認為不可能。」鐵君石毫不考慮地說。
「好了!今晚就到此為止。明兒一大早我們在青山茶樓碰頭,我幫你辦妥為葛七收屍的事,然後你帶我去四合店。卓老三,如果你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如果你真認為葛七死得很冤,你也一定希望我能把那個隱藏在背後,讓葛七去為他作惡人的『無臉判官』給揪出來。」
那是一間耳房,就在側門邊,耳朵尖一點,有人在側門外輕敲就可以聽見。這和關家燕昨夜所見的情況倒有些吻合,不過其中也有疑點:以那位神祕客的俐落身手來說,院牆雖然很高,也能一躍而過,何必還要費事教梅香半夜裡起身開門呢?
「妳的眼光倒很敏銳!」鐵君石坐了下來,挺直了腰幹,給予蘇錦華一種嚴重的壓迫感。「內掌櫃,咱們說話不拐彎兒,直截了當,乾脆俐落,以前妳請蔡雄、找葛七,什麼人跟什麼人都是過去的事。如今妳只託我,沒再找別人,對不對?」
「哦!妳還見過掌櫃的呀?」
「鐵頭兒,跟您開一個小小的玩笑,如果您看到這www.hetubook.com.com幾個字,那就表示我對您的一切了解得很透徹,槍我會還你,在我身上這段時間我也不會拿去做壞事。夜裡我會來拜訪,可別驚動別人。」
鐵君石當真以學習的精神瀏覽了各種綾羅綢緞,還向二櫃、三櫃探詢了一些商業上的問題。小夥計沏上來的熱茶剛能上口,蘇福厚就跑來說內掌櫃有請。
「鐵頭兒!」那人雖然被槍管抵住了小腹,而他還是從容不迫的。「可否容我解釋?」
「唉!」卓老三輕嘆了一聲,「人啦!不能走錯一步路,走錯一步,半輩子就完了。我從小在山西幫學錢莊買賣,學上了賭博,交上了壞朋友,有一次拐帶了東家的銀子潛逃,從此以後就過著見不得人的日子。鐵頭兒,不瞞你說,我是葛七的拜把兄弟。」
「如果妳現在的話有半點假話呢?」
鐵君石突然感到一股挫敗感襲上心頭,一搭眼他就肯定那人就是昨夜乍現乍隱的神祕客,但後來由於缺乏信心又讓對方逸去,還遭到了對方的戲弄。所幸紙條上的措詞讓人看起來還不覺得有惡意。
「鐵爺,這是不用您吩咐的。去年我回家去過年,娘就一再叮囑我,蘇家是我們的恩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鐵隊長!」魏大媽還是維持原先的稱呼。「別提啦!你看小蘭羞得臉紅脖子粗了,當時我可沒被唬住,小蘭是我的女兒,我了解她,你的性情我也明白,你們才不會做那種丟人現眼的事哩!」
「密報?是誰?密報什麼呢?」
蘇福厚不待鐵君石首肯,就回身向內走去。
「哦!妳年年都回家去過年嗎?」
「老弟,看在我的份上,對我們總座稍稍讓步一點,他人並不壞,只是太世故,太現實了一點,——老弟,外面流言滿天飛,你認為他可能和匪勾搭、為匪撐腰嗎?」
「昨晚沒睡好吧?」這是她見面的頭一句話。
「這……?」梅香似乎有些猶豫。
對於這位神祕客的直言倒使得鐵君石有幾分意外,他故意問道:「你是翻牆進去的嗎?」
青山茶樓是歸化城最古老的茶樓了,雖然設在這邊城地區,陳設卻有點兒江南風味,連茶葉都是從江南採辦來的。
「妳夜晚不害怕嗎?」
鐵君石銳利的目光一掃之下,並沒有發現什麼。但他卻又肯定在這裡必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因為他深信關家燕的話絕對可靠。
「她絕對可靠嗎?」
劉長青?那個爛好人,他找我幹什麼?鐵君石翻著白眼,納悶不已。
夜裡我會來拜訪?!這當然是說他要去魏家。鐵君石不禁皺緊了眉頭;現在唯一使他煩心的就是恐怕牽累到這對善良而又無辜的母女。
「這麼說,是你私下勾結丫頭梅香了?」
「是我把他們引開了,我向其中一個耳語:鐵君石身上沒傢伙,傢伙在我手上。然後拔腿開溜,他們就跟在後面追——鐵頭兒,我知道你不信,然而這是事實。」
「梅香,跟我說話別顧忌什麼,妳說說看,內掌櫃的人怎麼樣?」
「鐵頭兒,人總該有個是非觀念,要不然那和禽獸又有什麼差別?」卓老三說起話來倒是合情入理的:「葛七積案如山,死在你手裡倒也不冤枉,早死早超生,免得活受罪——我提醒你,也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
「對不起,我不吸煙。」
「卓老三,你的要求很單純,我可以打包票。你費盡心機和我玩這麼多把戲就為了這件小事嗎?」
送走劉長青,鐵君石出了茶樓,沿著長街緩緩地走著,突然,他被一個頎長的背影吸引住了。
「鐵頭兒,你快去吧!我還得趕回隊上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福厚拉過一張凳子。「您請坐,我叫小夥計給您沏茶。」
鐵君石從側門走了出來,他覺得自己白花了老半天工夫,梅香毫無可疑之處。若說這個十八歲的小丫頭將一切都掩飾得很好的話,那未免太可怕了。
「我不這麼想。」鐵君石說的是實話。
「知道。其實,我寄包袱、取包袱就是我故意設下的圈套,我要讓那個人誤以為我是和蘇錦華那個女人有密切來往。」
「不一定是梅香出賣妳,也許她是被收買、利用,或者受到某種威脅……。」
「好!」卓老三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發現我在耍你,任憑處置。」
離開蘇錦華的閨房之後,是一道迴廊,迴廊的盡頭處正好是側門,鐵君石一面觀察環境,一面注意梅香的神情;而和圖書他卻沒法子從那小丫頭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太可怕了!」蘇錦華皺著眉頭連連搖頭。
「別害臊,姑娘家遲早要嫁的,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警騎隊上好樣的小子多著哩!好好侍候內掌櫃,別分心,知道嗎?」
「我家在涼城,只有母親和一個妹妹,五年前我爹得了古怪病過世了,生前請大夫花了不少錢,後事又是掌櫃的拿錢出來辦的,我娘過意不去,就教我來這兒做丫頭抵債,其實掌櫃的和內掌櫃都沒拿我當丫頭看待。」
朋友或敵人在表面上只是一個不同的字眼,在實質上卻有相當大的差別;前者可能救你一命,後者則可能送你一命。
卓老三又很快地接口說下去:「我專門負責替他鑑定金銀珠寶的價值,以及處理莊票的事,因為我對這一方面是內行。」
蘇錦華猛地轉身向門口衝去。
「那是不可能的,劉寡婦已經五十幾歲快六十了。」
「老弟!這我就不便多說了。今天一早起來,我們總座就下令要高霸查明那四個蒙旗殺手是誰派來的;由這一點看,他就不可能是存心要跟你作對。同時,他還要我向你捎帶一個口信。」
「別客氣,這樣反倒使我彆扭……頭櫃,內掌櫃平常多早晚到店裡來?」
鐵君石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就憑這種感覺逮捕到好幾個只有微薄印象的主要人犯。這一次也許是他心頭的壓力太大,造成了過度敏感。
「妳娘沒打算給妳找個婆家嗎?」
「鐵頭兒,現在我暫不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說來話長,稍後我自然會有交代——至於第二次見面我偷了你的槍,我的解釋你必然不信,當時毛總隊長派了他的心腹埋伏在街口,等你走近,他們一擁而上,搜出你這枝槍,一來這枝槍原是悍匪葛七所有,二來這枝槍曾槍殺了四個蒙旗戰士,想想看,那樣一來你的麻煩不就大了嗎?」
鐵君石連忙去拉他起來,連聲說對不住。
「我去問梅香!」
「借個火!」鐵君石裝著掏摸香煙的樣子。
「是啊!真是個好人,沒想到後來落得那種下場,唉!老天爺也真是不長眼睛。」
「不是流言,而是一些令人生疑的事實,我問妳……」說到此處,鐵君石還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向外看看,然後讓房門敞著,再回到原位坐下。「在妳身邊非常親密的人都有誰?」
「他經常去大青山下的四合店,去找一個姓劉的寡婦,一去總要在那兒盤桓個三、五天。」
鐵君石方才是紋風不動,現在動起來卻又快如閃電一般,一晃身,人已到了神祕客的面前,死冷冷的槍口已抵在對方的小腹上。
鐵君石有某種預感:四合店之行必定有所收穫。
「我信得過你,」蘇錦華已經恢復了鎮定。「到現在我才知道真是找對了人。不過我深深為你擔心,萬一……。」
魏小蘭歡天喜地般迎向他,倒不是因為香噴噴的羊肉令她垂涎,而是因為這些年來,鐵君石從來就沒有和她們母女在一起正正式式吃過一頓午飯。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沒有理由把你給拖進來。」
「好!我完全相信你的話。現在,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你仔細想想,過去葛七跟那些人有過接觸?或者,他經常去那些地方?」
「沒錯,」蘇錦華點點頭。「事實上我也沒有人再可以託付了……我的希望,我的仇恨,都全靠你了。」
梅香領先走向那間耳房,推開了門。她說屋裡太亂,似乎是句客氣話,以一個丫頭的睡房來說,算是相當整潔了。炕上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一般小家碧玉的閨房也不見得能比得上。
「朋友,我不喜歡故弄玄虛的人,第一次見面你給我的感覺是藏頭縮尾,第二衣是偷雞摸狗,現在這一次你更過分,玩起貓兒戲老鼠的把戲來了。」
「鐵頭兒!」背後那人輕緩地說:「我明知如此會晤有失禮數,而且還有賣弄之嫌,然而事非得已,請鐵頭兒多多原諒。」
「卓老三,你聽清楚:你說關家父女是偽裝『朋友』的敵人;你也可能是如此。在去四合店的途中你最好找機會打我的黑槍,如果將來有一天讓我發現你在跟我耍王二麻子鬼吹燈,你會比你拜把兄弟葛七的下場更慘。」
梅香的小臉蛋紅了,她垂著頭說:「我年歲還小哩!再說,按規矩這要內掌櫃做主才行。」
「夠義氣!」鐵君石是一半誇讚,一半諷刺。
「梅香,就妳一個人住麼?」鐵君石搭訕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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