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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落日

作者: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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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上蓋了河北警察廳的大印。
梅香的兩眼突然睜得很大,嘴也半張著,似乎不相信鐵君石的說法。
「不!這話應該這麼說:我已經找到了方向,我相信,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可以把兇手找出來了。」
「別取笑,我不是什麼專員,那是警察廳給我的一個名義而已……鐵兄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如果姚方真的在邊塞一帶活動,到了最後逮捕他歸案的時候我要活口,我不能運一口裝著屍首的棺木回北京去交差。」
「奇怪?!為什麼要教妳送那碗麵去給小蔡?那樣不是把妳也拖進去了嗎?」
「唉!」岳清感嘆地說:「人與人之間竟然要互相猜疑,這真是太可怕了!」
蘇錦華沒有再說什麼,她為鐵君石盛了一碗湯,看看他心滿意足地一口一口喝下去。她的眼光清澈明亮,日不轉睛,似乎想穿透鐵君石的皮肉,看透他的心肺。
鐵君石一開始就不相信這個荒唐的說法,而他對毛子雲的為官之道、行事的準則也不敢恭維。因此當毛子雲的話題一拉開時他就不禁暗暗稱奇了,他認為毛子雲一定又在耍什麼花樣,他決心不表示任何意見,靜靜地觀賞毛子雲一個人唱獨腳戲。
「鐵頭兒,別下馬,總隊長請你過去一趟。」
「妳和毛子雲的事,到底是誰主動的?」
「他死在四合店,死得很慘。我剛跟他說話,一轉身,他就被人割了脖子。」
「梅香!」蘇錦華半開玩笑地說:「妳還真不賴哩!一個大男人來找妳,竟然誰也不知道,妳瞞天過海的本事還真高哩!」
「鐵兄,我絕不是唱高調,其實我也有苦衷,我跟警察廳打約的時候就說好了的,不是活口拿不到花紅。」
「好啊!」
如果沒有聽說那個荒唐的傳聞,今天鐵君石也許不想和這位邊塞地區的首長見面;此刻他卻有了渴於一見的心情。這個在此地權重一時的人物真是悍匪姚方的化身嗎?
蘇錦華輕蹙著眉尖,迷惑地問道:「你在說些什麼呀?」
「那幾文臭錢對你很重要嗎?」
「我還是稱妳一聲內掌櫃比較妥當……現在我們雖不能說是心換心的患難之交,最少我們也有了比一般朋友稍稍深厚一些的感情,我要問妳兩件事,希望你能誠誠實實地答覆我。」
「真的?!」蘇錦華的反應是驚多於喜,她幾乎跳了起來。「是誰?人在什麼地方?」
「鐵兄我了解你的心情,」岳清委婉地說:「不過,你卻無權這樣做。國家有王法,人命有尊嚴,縱使罪該萬死的人也應由國法來執行,不許可擅用私刑。這一次你私自處斷葛七照說是不對的……。」
「我的想法也許很傻,我以為搭上了毛子雲這位大人物,一定可以早些逮到殺害我丈夫的人。而且,當時我已著手在黑道上買消息,將來一旦被人發現我和黑道人物有來往,毛子雲也好做我的靠山。」
「內掌櫃,是卓三舅教我別讓人知道的,他說,免得招惹別人的閒話,剛巧我住的屋子就在側門邊,他用暗號敲門我就知道了。」
「在綏遠大飯店。」
不過,仍然有許多疑問鐵君石打算趁此機會一併加以澄清。
「岳專員,失敬了!」
「妳!」
「另外一件事:毒殺小蔡,妳事先知道嗎?」
蘇錦華瞪視著鐵君石,沉默不語,她在靜靜地等待下文。
「能夠殺害卓老三的殺手並不一定要靠武功高強,以現場的情況來看,兇手必須具備一個絕對有利的條件——他和卓老三是熟人。」
「找我?」
岳清比較保守地說:「如果憑我的觀察來下判斷,如果說他們父女是我們的敵人,這似乎不太可能。至於說關家燕在四合店殺了兩個人,那我就不敢下斷言了,各有各的恩怨糾葛,誰又知道他們父女倆跟死者之間有什麼瓜葛呢?……鐵兄,有一點倒是很可疑的:我們去四合店你吩咐我務必要隱瞞行踪,我自信也做到了,而關家燕怎麼會跟了去呢?」
毛子雲點點頭。
「好了,談到這裡,我應該向妳宣佈一個重大的消息了,」鐵君石很認真m.hetubook.com.com地說:「我已經找到了殺害妳丈夫的兇手。」
「只要是他來歸化城,總會來看看我的,前後一起也不過才三四次而已。」
經過一個長夜的休息,鐵君石再度精神抖擻起來,岳清經過宿醉之後也睡了整整一宿。兩人在翌日的清晨碰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馳馬向歸化城外奔去。一直到了杳無人煙的荒漠,兩人才停了下來。
鐵君石胸無城府,從不疑人,這也許是他的缺點,但也因此養成了坦蕩無私的磊落性格。他跟隨毛子雲從公兩年多,在這段日子裡,他雖然厭惡毛子雲的官僚氣息,鄙視其品格,但在許多地方他也曾欽佩毛子雲的睿智和領導才能。現在,當毛子雲對他唯一的疑問提出解釋後,他當然是完全相信的。
「不!下手殺人要選擇適當的時機,卓老三被殺的時候對行兇的兇手來說是極端的危險,他所以冒險行兇,那只有一種解釋——迫不及待。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錯,卓老三身上有著極大的祕密。」
「總隊長,」鐵君石站了起來,神色莊嚴地說:「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也接受你所指派的任務,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放心,我不會笑你的。我也會盡量做到你的要求,不過我卻不敢跟你打包票,你也許從來沒有面對過這些無惡不作的歹徒,生死是千鈞一髮的事,到時候你根本就無法作安全而又正確的選擇。」
「這種傳說我早就聽說了,剛巧你以前的頂頭上司官聲也不太好,使得這種傳言更加有了可信性,我也是為此在暗中調查了一陣子,我想,這是不太可能的事。」
「既然鐵兄有如此沉重的心理負擔,那我就把我的身分揭露吧,我是一個密探,而且是個職業密探,以前我在北京,專門替別人找尋失物和失踪的人口,多半是受僱於民間。不過這一次我卻是受僱於公門,河北警察廳請我追查悍匪姚方的生死存亡,一切開銷由他們付,事成之後,還有五千大洋的花紅。」
「前兩天他不是來找過妳嗎?」
「你真認為他們父女倆有問題嗎?」
「也許,教我送麵到牢房裡去小蔡不會生疑,我想,毛子雲就是再恨我,也不會故意把我拖下水的。」
鐵君石心想:畢竟是做官的人,態度變起來真快!因此他不敢相信此人就是悍匪姚方。一個在綠林道上闖蕩慣了的人物,絕對沒有這種高超的做官藝術。
「還是保留一點比較安全。」
「這我倒不覺得,我想,也許是我最近太疲累了,要不然就是那家酒坊蒸出來的二鍋頭格外夠勁兒!」
梅香倒是很認真地在想著。
「發生了兩件命案,卓老三被人割了脖子,還有一個劉婆婆——」鐵君石將經過情形約略說了一遍,不過他卻隱瞞了後半段他重回四合店的部份經過,他怕岳清會感到難為情。接下來他又說:「我聽到一種傳說,當悍匪姚方從大牢逃出來的途中,剛巧有一位治安官員要到本地來走馬上任,他劫殺了那位官員,持用那位官員的證件,冒充他……。」
「我們經常在見到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我們以前根本沒見過。」
果然,鐵君石又接著說下去:「這枚戒指也許代表某一種人的身分,或者用以識別某一個人的身分,本來這枚戒指是戴在卓老三手上的。到了某一種情況之下,他已不方便戴在手上了,就假裝說送給梅香,其實是寄放在她那裡,將來這枚戒指還有用。」
毛子雲稍等片刻,見鐵君石依舊保持沉默,他又接著說下去:「近幾個月來,我常假設各種問題,再一一去找尋答案,最後我得到一個結論:我毛子雲還是毛子雲,絕不是什麼悍匪姚方的化身。不過這個流言並非空穴來風,姚方的確隱姓埋名在邊塞地區活動。也許他搖身一變成為一位受人恭敬的紳士大爺,或者成為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市井小民,說不定他就混在我們身邊成為我們的同仁之一哩!」
「總隊長,如果m.hetubook.com.com方才那番話都是出自你的肺腑,最少有一點,你要提出合理的解釋。」
「我也是這麼認為,還有,有人說,關家父女是偽裝成朋友的敵人,前天在四合店發生的兩件命案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是關家燕下手幹的。」
「很重要。如果我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面對荊棘滿佈的前途,我那裡還有勇氣邁出我的腳步呢?」
毛子雲喝了一口茶,又繼續說:「君石老弟,如今在這間房子裡只有你我兩人,我也不必說什麼顧面子的場面話,再說,憑你那雙銳利的眼睛早就把我的肝腸肚肺看得一清二楚了,——老弟,我不是什麼好官,我貪功諉過,我弄錢、玩女人,一無是處,可是我不會暗中和匪勾搭,做傷天害理的事,這種傳說是我最無法忍受的,所以……所以,我在半個月前就下了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要把那個姓姚的給找出來,也要把造謠生事的人給找出來,……君石老弟,這只有你才能替我辦成了這件事,於是,我想到了一個計策,把你革職,讓你以老百姓的身分去辦。我一直想把我的計劃告訴你,都沒有機會,那天晚上我帶人去抓你,就是想找機會跟你密談,沒想到,那個姓魏的小妞挺身為你作證,反而把這個機會給弄砸了!」
「鐵兄你又給我上了一課,我們現在回城去吧!」
鐵君石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絕沒有料到這齣獨腳戲的劇情有這般峰迴路轉的曲折發展,在這頃刻間,自曹家堡擄人勒贖事件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經過的情況歷歷如繪地又再一次映現在他的腦際。
「是的,他都說了。」
「卓三舅呀!」梅香並沒有驚訝或不安的神情的表現。「他以前是個流浪漢,大約在七、八年前,他病倒在我家門前,我娘找大夫把他看好了,他以後就認我娘做乾姊姊,……鐵爺,您也認識他嗎?」
岳清猶疑了一下,才問:「真的很重要嗎?」
「那一點?你說,那一點?」毛子雲情急地問;他顯然很在意鐵君石對他發生任何誤會。
「姓蔡的嫌犯死在獄中,總隊長知道嗎?」
「奇怪?你怎麼會如此想呢?那天在四合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接下來,鐵君石就技術方面的枝節問題和毛子雲交換了許多意見,然後就離開了這座建築新穎、美輪美奐的綏遠大飯店。
「也許是癡人說夢,」鐵君石聳聳肩,自嘲地說:「不過,有時候夢境也會成真的。」
「我並不是憑空想像,以前我也見到過這種戒指,剛才我一直在想,卻又想不起來是戴在誰的手上。」
「那會是誰?」蘇錦華像在自問。
「君石,這完全是你的想像,沒有事實作根據的判斷是不可靠的。」
「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梅香,他斷氣的時候我在他身邊,他只說了一句話:找梅香!找梅香!」
當然,這張公文也可能是偽造的,不過,那是騙不到鐵君石的,他可以拍發電報去查證這件事的。
「君石,當你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眼光突然一亮,你從這枚戒指上發現什麼了嗎?」
「不!」鐵君石板著臉孔說:「我是從來不開這種玩笑的,……內掌櫃,這個隱藏在幕後的『無臉判官』有很高的智慧,他也很自負,因此他和我在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他把我看成了老鼠,戲弄我,來滿足他自大、殘暴的天性。可惜他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就像一艘江心中的船有個小小的漏洞一樣,這個小小的錯誤將使他跌進自己所編織的羅網。」
「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這樣怪彆扭的!」
「我先問一件私事,當初你和蘇錦華發生不正常的私情到底是誰先主動的?」
「當然妳不可能是殺人的兇手——內掌櫃……。」
「坐呀!」毛子雲親自動手扶著鐵君石坐上了柔軟的西式沙發。
「活口?又來了!」鐵君石急急地說:「你們都以為這些窮兇極惡的歹徒只不過是裝在口袋裡的,一掏摸就能拿出來了。任何一個歹徒都會作困獸之鬥,你知道嗎?再說,你m•hetubook.com.com押著活口回去交差,安全嗎?就算押送他再度關進大牢又有什麼用?他還是會想盡辦法脫身,那時候不知道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倒楣遭殃!」
「如果你繞了那麼大的圈子只是想套出這個答案的話,你是成功了!」
「就在你逮住小蔡的第二天一大早,劉副總隊長派人把我找了去,說小蔡揚言要在大審的時候揭露我和毛子雲的私情,要把我們拖下水。劉副總隊長叫人送來一碗麵,教我為小蔡送去,探望他,安慰他,叫他不要亂來,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因為我不想再見到小蔡,所以我沒答應。那個時候我想,毛子雲一定會想法子除去這個禍害,所以我說我知道,……可是我並不知道他們那個時候已經在麵裡下毒要毒殺他了。」
「事實上只有關家燕和岳清兩個人了解你和卓老三的行踪,卓老三的武功並不差,能夠殺他的人也只有關家燕和岳清。」
蘇錦華顯然嚇了一跳,她嗔怪地說:「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好的。」蘇錦華很認真地點點頭。
「有個名叫卓老三的人自稱是妳舅舅,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一聽見馬蹄聲,高霸就轉身快步迎了上去。
在飯前,兩人已經密談了半個多鐘頭,關於那晚在四合店所發生的事情,鐵君石一語帶過,與毛子雲的晤談,他也隱而未提,兩人所談的話題卻是小丫頭梅香。
「君石!坐!」毛子雲親切地招呼,高霸被擋在門外。「來!吃點水果!」
「不!不!君石老弟!我絕不是僅僅為了撇清自己而已,我是真的想借重你老弟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把那姓姚的逃犯給抓出來。」
「知道。」
「梅香,妳的卓三舅死了!」
「別把你的身分告訴關家父女。」
鐵君石並沒有隨著岳清的疑問追索下去,他只是感喟地說:「卓老三和葛七廝混過,關家燕殺他也許有其因素,那位劉婆婆的被殺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岳兄,目前的一個情況的確很困擾我,但是最令我關心的倒是另外一個問題。」
「於是,你就殺他滅口?」
這種解釋是說得過去的。問題是:你是否相信這種解釋?如果你相信,你或許可以找出無數疑問,無數破綻來。
梅香乖巧地退了出去。
「什麼問題呢?」
「你說,什麼要求?」
「你竟然准許這種謀殺行為?」鐵君石理直氣壯地質問。
「我娘的娘家姓勾!」這個姓在西北邊塞很普遍。
「總隊長在什麼地方?」鐵君石在奔馳中問道。
梅香突然哭出來了:「卓三舅是個好人,他不應該落得這種下場的,他對娘好,對我也好,對那些無依無靠、無衣無食的人更好……他是個好人!他是個好人!」
「我現在沒有任何身分,我可以毫無拘束地放手去幹。如今碰上你這河北省警察廳的督察專員,我可得處處聽你的了。」
「怎麼又是知道,又是不知道呢?」
「是的。他放了個包袱在我這兒,半夜裡他又拿走了。」
鐵君石吁了一口氣,感到很輕鬆,這已可以證明毛子雲沒有說假話。
「我請副總隊長捎的口信都捎到了嗎?」
「總隊長有何指教?」鐵君石想表現得親切一點,但他的口氣依然非常嚴肅。
那是一枚銀戒,以質料來估價,的確不怎麼值錢,戒面刻著一個獠牙錯生的魔鬼面具,猙獰可怖,刻工相當精細。
「妳去歇著吧!我還要和鐵爺說幾句話兒!」
「不!我敢確定我曾經見到過這種戒指,是戴在誰的手上,我早晚會想出來的,……卓老三跟我一起去四合店,他可能要帶我去看某一個『祕密』,卻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殺他滅口……。」
「我不相信。」鐵君石用力搖著頭。
「前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鐵君石劈頭就問。昨日清晨他和關家燕去客棧接他的時候,因為有關家燕在場,鐵君石什麼也沒問。
「茲派本廳督察專員岳清赴冀、魯、晉、察、綏等地區公幹,希沿途軍、警、保安等單位惠予支援,勿予留難。」
他原本答應陪魏家母女吃晌午的和圖書,但他臨時決定去找蘇錦華。滿桌豐盛的菜餚,還有精緻的麵點,而只有他和女主人兩個人享用,梅香在一旁殷勤地侍候著。
「沒有啊!」梅香飛快地搖頭。
「請你仔細想想,這一點也許很重要。」
「又來了!又來了!」鐵君石憤怒地咆哮著:「我剛才就說了,跟你這種具有公門身分的人做事總是高調子唱個沒完。所以我寧願不幹那個鳥警騎隊長也要放手一幹,作惡多端的歹徒不要碰上我,碰上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沒有好滋味給他們受的。」
「仔細想想看,也許他沒有讓妳知道而暗暗將什麼東西放在妳那兒,或者他曾經送過妳什麼東西,想想看,仔細想想看。」
「鐵兄,別把我抬得太高,我畢竟不是聖人,不吃飯照樣會餓死。好像有誰這麼說過:世界上最可靠的是老妻、老酒、老狗,還有老光洋。前面三樣我都沒有,只有依靠老光洋,別笑我,我要是身上沒有錢,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活下去?」岳清神情激動,顯然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行!」毛子雲說得很用力,顯示了他的決心和誠懇。
「不是追問,是想了解,對我是很重要的。」
「不錯,這是謀殺行為,卻是迫不得已的;和你『謀殺』葛七的動機完全一樣,也許你認為你槍殺葛七只是伸張正義,維護善良人們的一種手段。」毛子雲又喝了幾口茶,他和鐵君石談話似乎很吃力。「蔡雄在牢裡揚言,他要宣揚我和蘇錦華的私情;他甚至栽贓說,他的行為是我默許的,……君石,你也許還不知道,上面一大早就來了電報,要將本案一干人犯解送北安,交由另外一個單位審理,如果蔡雄真要那麼幹的話,是很糟糕的事!」
「關於你的真正身分。」
毛子雲楞在那裡,顯然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是的。我猜想: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放在妳這裡,或者,有什麼祕密他只告訴過妳——」
鐵君石聳聳肩說:「現在我反而更不放心了!」
那張公文上這樣寫著:
毛子雲就在二一二號房會見鐵君石,這裡也是他和蘇錦華的幽會之所,想必這是他長期包租下來的。
「這又是你的假設。」
「總隊長,不必再解釋,我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你不認為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嗎?」
「他沒有送妳一點小東西嗎?比方說,胭脂花粉、戒指項鍊之類的東西……。」
「戒指本身的確不值錢,可是那具鬼面卻不是普通工匠可以刻得出來的,而且那是一枚男戒,卓老三把它送給梅香是不太適合的。」
「有是有,都不值錢的……」說著,梅香從腰間取出了一個戒指。「這就是卓三舅送我的,初一看還覺滿好玩的,後來我就不敢戴了,戴了會做惡夢。」
鐵君石原以為不可能聽到什麼新鮮詞兒的,如今毛子雲這麼一說,他反倒有些意外了。但他依然保持沉默,讓毛子雲繼續演他的獨腳戲。
「總隊長,」他嚴肅地說:「關於這個流言我也聽說了,是最近一兩天才聽說的,如果你方才說了老半天,目的只是想教我信任你是貨真價實的毛子雲,不是任何人頂替的,那是白花心思,因為我壓根兒就不相信這種荒唐的說法。」
如今這個聰明伶俐的女侍正在為他們添飯斟酒。
同時間,別人也將高霸的座騎牽了過來。高霸先叫他的弟兄回隊上去,就和鐵君石兩轡並騎向新城飛馳而去。
「有人告訴你,殺卓老三的兇手是關家燕,你相信嗎?」
鐵君石並非不信任梅香而想詐她的話,他是憑直覺判斷卓老三必定還留下了什麼祕密,因為梅香少不更事,卓老三無法信賴她,或者不願對她明說……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實,了解我和卓老三行踪的人並不僅僅是岳清和關家燕,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請不要笑我,是我主動的。」
「下藥?!」岳清先是一愣,接著用力地搖著頭。「我想那是不可能的——鐵兄,我一直就不相信有什麼蒙汗藥,再說,酒入口中也沒有什麼異味,第二天醒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不舒服。」
https://m.hetubook•com.com「最近半年來我心情一直很煩,」毛子雲的態度有了極大的改變,他好像有滿腹的苦水終於找到了傾訴的對象。「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流言深深地困擾著我,說什麼有一個在行刑前脫獄的死囚把我殺了,然後頂替我。上面還派了專員來親自調查過,問來問去甚至把我的祖宗八代都問了好多次……我一直在猜想,為什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流言,是有人垂涎我的職位嗎?或者,我在本地得罪了人?君石,你倒是說說看,這到底是為什麼?」
「知道——不!我事先不知道。」
岳清顯得非常困惑,他緩緩地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在等你的消息,有點兒悶,就想喝幾盅消遣消遣,平常我有一斤白乾的量,那天晚上我只不過喝了半斤二鍋頭就爛醉如泥了。」
「那天晚上,四個蒙旗戰士對我發動突擊,我在自衛的情況下迫不得已殺死了他們,那是一件任何人事先都無法預料的事,而你早就教警騎隊集合好隊伍,一聽槍響,立刻就飛騎過來抓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君石,你聽我說,當時是由劉副總隊長向我反映這些情況的……」毛子雲發現鐵君石早現詫異之色,又連忙加以解釋:「是這樣的,所有人犯都由劉副總隊長作了初步審訊……我當時心煩氣躁,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情況,劉副總隊長就說交他處理好了,他有辦法,……我當時實在不曉得他是用這種方法,唉!」
「鐵兄別取笑我,凡事我都聽你的,只有一個要求你要答應我。」
「梅香!」鐵君石突然發問:「妳娘的娘家姓什麼?」
「以一個男人的立場來說,如果要說是女方的主動,似乎有點可恥,或者推卸責任。然而事實的確如此,她一次一次地到隊部來找我,要我為她被殺害的丈夫報仇;她一次一次地誘惑我,……君石,你替我想想,我的家眷在河北保定沒有帶來,一個孤單單的男人,到底能堅持多久呢?」
「我發現你好像特別累,跟尋常一般人醉酒醒來之後不太一樣。」
蘇錦華提醒她:「妳那位卓三舅既然對妳娘很好,對妳這個小外甥女也一定很好的,他以往時常來看妳嗎?」
「誰?」
「如果我對那一個人懷疑,我就有權調查他的一切,包括你總隊長在內。」
蘇錦華洩了氣:「你真會逗人!」
回到城內,二人分道揚鑣,鐵君石趕回住處,他答應今天在魏家吃晌午,小蘭特地為他包牛肉餡的水餃。打老遠他就看見高霸帶著幾個兄弟在門口走來走去的,好像是在等他回來。
「哈哈!」毛子雲笑著,手指頭險些戳上了鐵君石的鼻尖。「那四個蒙旗戰士果然是死在你的手下。」
几上放著一盤彩色繽紛的水果,有哈密瓜、萊陽梨,還有最為名貴的朝鮮紫梨。
「你想,可能是有人在你酒中下了藥嗎?」
「梅香,」孫錦華說:「這枚戒指暫時由我替妳收著好嗎?」
岳清詫異地問道:「為什麼呢?」
「不!不!」毛子雲連連地搖著頭。「我才不關心他們是被誰殺死的,……君石老弟,你被革職以後我就派了兩個心腹親信在暗中監視你的行動,萬一你一氣之下拂袖而去呢?萬一你的行動走偏了方向呢?那豈不是弄巧反拙了嗎?後來那兩個弟兄向我報告你偷了葛七的轉輪槍,我想這是個機會,以私藏槍彈的罪名把你抓來,我們可以乘機密談,又不會引人注意。我集合好警騎隊的弟兄是要去你住的地方搜查,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想圍殺你,後來一聽槍響,就知道出事了。當時我還真為你著急,萬一是你被殺,那豈不是糟了嗎?」
「他是被毒殺的,你也知道嗎?」
「說來聽聽。」
說著,岳清取出一個桑皮紙的封套,在封套裡抽出一張公文,要鐵君石查驗。
劉長青副總隊長是個眾所週知的大好人,他怎麼會想到這種毒殺人犯滅口的鄙卑伎倆?為了逢迎、討好他的上司?還是僅僅為了挽救保安總隊的聲譽呢?
「為什麼還要追問這件事呢?」蘇錦華羞赧地垂下了頭。「已經過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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