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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畔

作者: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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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

第三章

「還是教老三去吧,他在前郭旗比我熟。」
王二虎說完了,大青龍也吃完了。停了許久,他才問道:
大青龍自小頭髮便呈灰白,在家外號叫「老白毛」。現在白得更像銀絲,只是好久沒梳洗,有些髒亂。
「今晚吃啥?」大青龍也許感覺到自己太過份,裝得很輕鬆的問。
「好,」大青龍點頭:「好好的留著。」
「我再在這裡住一個月,所有的人都滿口黑話了。」大青龍向王二虎笑著。
小白蛇走過來,大青龍對她低聲說了一大陣子。小白蛇面部如同大理石雕成,沒有任何表情。等大青龍說完了,她走到賬桌邊磨墨,從流水賬簿上撕下一張紙,拿起毛筆龍飛鳳舞的寫了十幾個字。等墨跡一乾,折疊起來交到大青龍的手上。
「成,我要騎馬。」
「我收起來了。」老三搶著回答。
「還是多養幾天,」四至兒向大青龍和小白蛇請求:「完全好了再回去。」
「是不是要走了?」老三很興奮的問。
老三把頭髮渣子清理好,兩人又躺下來。
「別說啦!」
老三看大青龍面部已無怒容胸子又壯了,憋了廿多天的話,忍不住冒出來:
大青龍低聲對老三說,老三立即將快慢機上了紅膛,他相信大青龍凡事有預感,那天他去吃酒出事的當日下午,曾情緒煩躁,無緣無故摔了隻茶杯。
「有事嘛?」
「你不知道,一開江,都忙起來啦。回到店裡一個個躺在炕上像死豬,有賭本也沒搭子了。」
大青龍眼睛中發出兇光,瘦削的兩腮,筋在跳動,額角上暴起兩條紫色的蚯蚓,慘白的牙齒磨擦著。如果他的仇人這時在面前,看樣子會把他撕成一片片當牛肉乾嚼。
二虎一走,王本元便來接班,不知是前生有緣,還是王本元脾氣兒隨和,大青龍特別喜歡他。
「妳不知道這個傢伙為人,」大青龍指指睡得像條死豬的王二虎:「妳寫明了,他還不一定收。要是不寫明,對他是個累贅,會著人天天洗啊修啊。我已經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不能臨走還留個蘿蔔給他坐。」
其實大青龍是閉目養神,老三卻坐起來披上小棉襖,當地的天氣,在夏天中午能熱死人,深夜則炕內非生火蓋大棉被不可。現在天氣剛變暖些了,晚上還是很冷。
「老三。」大青龍低聲喊。
「得罪人?」王二虎早已忘記,老三曾經對他不放心和嚕囌。
「白姑娘!」大青龍喊小白蛇。
「知是知道,萬一他們騎馬來追,我會跑進死胡同。」四至兒說得可憐兮兮。
「去……」二虎差點說出是送錢,其實他發了一大陣子脾氣大夫仍舊不收:「我去問你的傷口什麼時候好。」
「你想我會饒了他?」
賀三成下令用綠豆般粗的鐵條綑他。綑得又疼又結實,拚命掙扎,一點用處也沒有,急得大聲喊叫:
白頭髮對大青龍來說,有好處也有壞處。江湖上不明底細的人,以為他是一個六十歲以上的老頭子,具有倚老賣老和偽裝作用。在另一方面則成了他的不利特徵,抓他的人便以滿頭白髮來通告軍民人等。
「傷勢怎麼樣?」
現在他們準備走了,老三把原先拉www.hetubook•com.com車來的兩匹馬備好,牽在賬房門口等著。
無邊的寂靜,很容易使人入睡,大青龍漸漸走入夢鄉,發出均勻的呼吸,還帶有輕微的鼻鼾。這鼻鼾加上王二虎的雷鳴,有節奏的一遞一聲,俱有催眠功效,睡意也漸漸的侵入老三的腦際。
「睏得著?」王二虎看看天色還很早。
「我們還是快走吧!」站在一旁的老三開腔了,並準備收拾傢伙。
王二虎剛才提起賀三成三個字,還沒說明內容,大青龍那張發青的臉便神色不對了:
笑、笑得老三沒有主意,笑得王二虎開始迷糊。等大青龍笑夠了,老三卻越想越不對。大青龍到此地來,只有他和二當家的小白蛇知道,萬一出了差錯,自己實在擔待不起。於是,他急得跳著腳說:
「老王,你很有出息,能當自己的家,不像我才真窩囊。」大青龍灰白色的眉毛又皺起來。
「——」大青龍沒有回答,兩腿一夾,一馬當先出了大車店門。四至兒上馬跟上去,小白蛇在最後。老三也上了馬,走的是另外一個方向,往馬隊隊部奔去。
王二虎看大青龍一高興,忍不住又把白天賀三成所談的提出來。這次大青龍沒有阻止,只是一個勁的吃,餅和菜把嘴塞得滿滿的,腮幫子鼓起來,像含了兩個大鴨蛋。
大青龍接過血衣,把紙條塞在裡面:
「看看還有多少錢?」大青龍問。
「王江海那個小王八蛋怎麼叮囑你?」
小白蛇祗好從棉襖底下取出紙條,又寫上一筆順手丟在桌子上。
「二當家的。」老三滿臉發燙,滿臉羞愧。
「我雖然幹玩人命的行當總是先分出好人壞人。從來沒找過莊稼漢的麻煩。就是頭等『大糧戶』我看著也不眼紅。」
「看樣子你有一手。」
「在褥套裡。」老三邊說邊從褥套取出來。
「還是改坐大車吧。」
「江湖上風險大,挨暗箭最丟人現眼。」
「咱倆賭。」
「又賭啦?」
老三從褥套中取出來,數了數:
「還有,再寫一筆,花軲轆車也送給二虎。」
為了順從客人,王二虎只好到炕尾,脫得赤條條的鑽進被窩,沒有許久,便發出鼾聲。相反,提議早睡的大青龍卻睡不著。
「沒意思。」
「想不想入夥?」大青龍聽說自己獨一無二,又興奮起來,笑迷迷的問著。
這些日子為了不使外面生疑,王二虎上下午都跟車做生意,大車店裡的人看起來複雜,但王二虎略微示意,便都閉緊嘴巴,沒透露出去半點風聲。
「——」王本元也笑,並搖搖頭。
大青龍臨出賬房時,站在王二虎炕前凝視了許久,羨慕的說:
這時大青龍已經醒了,看到他們非常高興,又露出白牙齒笑著:
大青龍生氣,可能是為了舊怨新恨一起湧上心頭。兩眼盯著發烏的窗紙,足足有頓把飯的功夫,神情才慢慢的轉變,嘆了口氣:
「我是出來查哨,溜過來的,立即就回去。」
到了晚間,趙宗之隨著大夫來了。大夫給大青龍換藥時,紅鮮鮮的新肉已經長出來。大夫還是那張老面孔,沒有表情,也不開口。
「急個啥勁,怕個啥勁,www•hetubook.com•com你以為在這裡危險,我看只有大車站裡天下太平。」
「來。」
「那麼久。」大青龍又是嫌慢。
「血衣呢?」大青龍問老三。
「中!」大青龍掀開被子起來,裡面穿了裌襖夾褲,不脫衣服睡覺,這是他十八九年來養成的習慣。
「是你一肚子孤拐。」二虎仍不服氣。
「去幹什麼?」
「你是對的,」大青龍臉上的笑容消逝了:「當初我來闖關東,也沒想到會走這條路,一切是被逼的,我辛辛苦苦開了片地,臨近郭家,郭家有個騷娘們,同『紅帽子』東洋兵不明不白。他們就憑這點勢力,拿少得不能再少的錢,要把我五六垧地買過去。其實關東到處是荒地,另搬個地方下幾年功夫就成了。我那時只有廿二歲,年輕氣盛想不開,叫著,叫著『誰要我的地先要我的命。』郭家也夠狠的,等高粱快要收成了,乘我去齊齊哈爾探親,便弄了幾十條牲口,幾十個人帶了潑刀,連砍帶踏,五六垧高粱全完了。我回來一看氣得發瘋,也不顧同鄉勸阻,提了口馬刀,趕到郭家屯,見狗殺狗,見路殺路。郭家早有準備,一槍打在我的腿上,又找來『紅帽子』把我捉去灌洋油,灌進去又踏出來,鼻子嘴裡都冒血。在咱們中國地界,縣有縣官,官家卻沒有人敢出頭,簡直還不如有主的一隻老母雞。到後來還是黃縣同鄉會長李廣修大爺,花了二百塊大洋把我買出來,治好了我的病,勸我回家。我想來想去,定要出口氣,就這樣入了夥。」
「說這些就太外氣。」
「睏吧。」
「他說不管碰到傷的死的都要報個信。」
「『四至兒』你把它送到馬隊隊部。」
「𠺪……」大青龍搖手阻止他說下去:「一個人要處處靠護衛,不能單槍匹馬闖,簡直成了狗黑子。」
「對江湖上的事我不熟,聽說從大帥槍斃了『駝龍』那個娘們之後,你是松遼平原最大的一幫。」
王本元過去賭輸了的時候,被人家窮兇極惡的要過賭賬。也曾為付不出來,挨過揍。但打他罵他的人,面部表情那種狠勁兒沒有大青龍厲害。他有些怕,也真正體會到大青龍的「威」風。
「找把剪刀,把我的頭髮鬍子修一修。」
雖然大青龍表明收拾了郭家,火氣並未全消,他拍拍王本元放在炕沿的手背:
「『翻張子』(即餅)包合菜,行啦吧。」聽大青龍主動問吃的,表示哥們情感到底不外,王二虎又高興了。
他不管大青龍與賀三成如何鬥法,也不管他們的脾氣多麼毛躁,站在鄉親和多少年朋友立場,所有的困難危險他都認了。
「在這裡一起用吧。」
「後來郭家呢?」王本元也覺得郭家太過份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是被挖去了三大塊肉,因為傷口沒發作才容易治。要是不把傷養好,到處亂跑碰到髒東西,照樣會爛會流膿。」
「現在不同,傷口又大又深,還沒有合攏結疤。」
提到「四至兒」大青龍滿臉光彩,接著他又說,「這次他要跟著來,白姑娘不許,也不准告訴他我去那裡。白姑娘說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保險。www.hetubook•com•com那孩子很不開心,要是他曉得我在這裡,早偷偷的跑來了。唉!」
「誰教你那天不帶我和『四至兒』,要是有我倆……」
「我看不必寫了,車留下來,便等於給了王掌櫃。」小白蛇有點不喜歡大青龍變得婆婆媽媽的。
「老三這孩子,對你真赤膽忠心啊!」
「我身邊有十二個人就是他和『四至兒』最頂用,你沒見『四至兒』那孩子,雖生得又瘦又小扛著個大腦袋,人可頂聰明。還有槍上功夫也『頂難』了。」
「只要能過賭癮就成了。」
「睏得著。」
「好啦,好啦,」大青龍把包袱交到老三手裡:「別難為四至兒。」
「好了,我也想走。」
「——」老三又閉緊嘴巴不敢言語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面前有兩個人,忙抄傢伙。
二當家的穿了一身黑,窄笮的黑棉襖,黑夾褲,窄腿帶白襪子薄底小圓口鞋,戴了頂毡帽,提著馬鞭子。馬鞭子一指,「四至兒」立即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她背後,坐了下去。
「我看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大青龍自持身板兒結實,不愛聽趙宗之的推斷。
晚餐擺上來,薄餅和菜高粱粥。大青龍向王本元說:
「你!你!」二虎氣得跳起來:「你,你可別拿話嘔我,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大青龍說得很堅決,老三無法插嘴。這時四周非常靜寂,偶爾傳來馬撒歡和叫槽。
「今晚大夫來不來?」
「狗娘養的!」大青龍罵起來,接著又擔心家中群龍無首。忙問:「劉家窩舖情形怎麼樣?」
「老趙頭,你別嚇唬我,咱這腿上也挨過一槍。」
別看老三粗手笨腳為大青龍理髮卻很仔細。大青龍的髮式像女學生二刀毛,長長的就脖兒梗齊。連腮鬍子剪得寸許長,他抬起手抿了抿,表示很滿意。
「沒。」
「要不要吸兩口?」
「十八年來,我坐過四次班房,兩次差點被槍斃,槍傷這是第二次,被打黑槍卻是頭一遭。不管怎末樣,我不後悔。還有我姓周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行嗎?」
「不,」大青龍沉著的阻止老三:「只要二虎不怕出事趕我們,目前反而不想走了。」
這些事王本元全懂,盜亦有道,「紅鬍子」要是憑著手中有洋槍胡來,也無法存在,早教民團給剿光或者趕跑了。
從大青龍的口氣中,王二虎聽得出,他很懷念那個大腦袋短指頭的小跟班。同時也表示受傷以後,小白蛇當家管得太寬。
先是眼皮兒如同兩盤石磨,重得抬不起來。接著四肢鬆軟與乏力。悠悠忽忽,感到無比的舒服。頭部像裝了彈簧,搖搖晃晃。長期的睡眠不足,再加上年紀輕,老三很需要甜甜的大睡一場。
「就是心眼太死了,容易得罪人。」
「為什麼?」老三不相信。
「最多再有一個月,便完全好了。」趙宗之代表大夫說明。
「我們得走,非走不可。」
「拿你的錢贏你的錢,沒味道。」
大青龍想了很久,又問道:
「你知道咱們莊稼漢,地就是命|根|子,我恨郭家不該糟蹋我的地和莊稼,更不該藉著洋人的勢力收拾我,這一群狗雜種,真不是和-圖-書人做的。」大青龍用力拍打著炕蓆。
「沒賭本在我這裡拿。」
「怕什麼!」小白蛇眼睛一瞪:「你騎著馬經過營門口,丟在崗樓子前面就成。」
「您不坐車成嗎?」四至兒關心的問。
「早戒了,這輩子不再碰它。」
「二虎,天塌下來你也睏得著,是比咱有福氣。」
小白蛇又撕了張紙把條子寫妥,老三把錢也分好了,放在賬桌上。順手在炕上拿了王二虎一件棉襖蓋上:
大青龍忍著腿上的傷口磨的痛楚和胸前傷口顛得痛楚,拚命策打馬兒飛奔。四至兒、小白蛇在後面緊趕。過了狐仙廟不遠,便聽到前郭旗街上傳來槍聲。
「我惦記著大哥,不得不來看看。」小白蛇聲音很清脆,清脆得就像快刀削豆腐,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我——」四至兒嘴唇突然發抖,向後退。
「——」從來不表示意見的大夫,這時向大青龍搖搖頭,又點點頭。含有大青龍的看法是錯的,趙宗之說的完全在行。
「我那身血衣服還在嗎?」
「不,」王本元向外走:「我吃慣了『星星散』(即米飯)。」
「今晚一定會有事。」
「一共剩了四百七十三塊五角。」
老三在抽屜裡翻出一把破剪刀,把自己一件小汗掛圍在大青龍的脖子上,為他修理長髮。
老三又很快的爬進來,張著一雙大眼等大青龍吩咐。
「很簡單,要是賀三成那小子知道我在這裡,他不會請二虎喝酒,早派狗爪子把大車站圍起來動手了。」
「救命啊!」
「一點兒不錯,」二虎沒理會大青龍發脾氣:「賀三成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只要在你面前提到他,你便上火。我看這些年,當頭兒把你給慣壞了,變成順毛驢,覺得處處比別人強,一句不順耳朵的話都不聽。」
「快些走吧!」
「很難得了。」
王本元進來,屁股剛挨著炕沿,大青龍便問:
「是啊,只要他跟著我,防別人同防小偷似的,也弄不清人家和我交情有多深。」
「你怎麼知道。」
「真看不出你現在學得細緻了,」大青龍很感動:「雖是老哥倆,你待我的好處,我會記著。」
老三爬過來低聲問,他想大青龍一定傷口又疼得睡不著,不好意思哼出聲。
他聽了很生氣,氣得嘴唇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大青龍又開始沉思,窗外有風,吹得沙子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這是扶餘縣兩岸的特色,只要天氣暖,地面乾燥,便黃沙瀰漫,趕車的老闆子們出門都得帶風鏡。
「哈哈!」大青龍自受傷以後,一直皺眉頭不吭氣,這是第一次高興的大笑。
大青龍、小白蛇、四至兒出了賬房,大青龍先上馬,引了鐙,另一隻腿抬了兩抬提不起來。四至兒過去扶上去。聲調中充滿了淒楚:
大青龍談起過去,雖然是十幾年以前的事,仍氣得青臉發白。受傷的胸口,在被子下面不斷的急驟的起伏。
老三氣得眼睛鼓得像銅鈴,嘴巴噘的可以拴七八頭驢子。但仍耐著性子收拾行李。
「我要睏了。」
「我到他家裡去過。」
他再看看老三這個怔頭怔腦的小夥子,平常彷彿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是膽。但他在大青龍發怒的時候,同樣https://m•hetubook.com•com的六神無主,手腳顫抖。
「二虎,」大青龍的聲調趨向平靜:「你認識賀三成才幾個月,我和他在一起十幾年,他的為人我比你清楚。」
兩人走的時候,又是大夫先走,從角門溜出去,然後才是趙宗之。細心而教過幾天私塾的趙宗之,每次來給大青龍治傷,都是選街上行人稀少,而且一面走一面注意,怕被人發覺和釘梢。
「你把它分成四份,請白姑娘再寫個條兒,三百塊給大夫,一百塊給王二虎,並說明買幾頭豬,幾罈子好酒。館店裡所有的車老闆子。還有五十元給趙宗之,二十三元五角給賭鬼王本元,王本元只能給他這麼多,再多,他也不存財。」
兩人心平氣和的談著,老三一直瞪著一雙牛眼,坐在大青龍旁邊,注視一切。王二虎看他這副樣兒,想到他白天晚上很少休息,守護著大青龍寸步不離,不禁很感慨的說:
「要你來保護大當家的,就是這種幹法,要是我自己早『格兒』啦!」
「嚷什麼!」有人罵他,並刷的一聲摔過來一巴掌。
突然在他腦際出現一個訊號:「今晚有事」,老三立即驚醒過來。記起了多少問題發生,都是因為守夜的睡著了。他用力張大發澀的眼睛,用力擰著腿肉。下了炕在地上踱了一陣子。等回到炕上,又迷迷糊糊向夢鄉裡走。他夢見大車店被四面包圍,大青龍、王二虎帶著車老闆子們堅守。最後仇家用火攻,房舍成了一片火海。大青龍派他去找小白蛇求救兵。他剛衝出大車門,便被捉住了。
「不太大,沒什麼要緊,賀三成和王江海連絡農安、乾安幾個縣隊,想吃我們。」
「你就那麼瞧不起賀三成?」王二虎一直不高興:「把好心好意,當成一灘狗屎。」
「不要緊。」看到「四至兒」如此細心,大青龍很高興。他將棉衣、鞋襪穿好,下炕的時候,腿用不上力氣,強撐著。
「狗雜種,」老三罵開了:「你也來前郭旗逛,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馬隊營門在那裡。」
又是一耳光,打得又結實又清脆,半邊臉火辣辣的。這下子頭腦比較清楚,他看清打他的是誰,忙爬下炕:
王二虎到關東開大車店以來,見過不少紅鬍子。具有交情和常常來往的並不多。在印象中,感覺到他們不怕死、豪邁、夠義氣。自從大青龍受傷來大車店,他發覺了這一夥的另一面。當危險關頭,都喜怒無常,常常帶有一種狠勁。
「不一定。」
「幹什麼!」
二當家的沒說什麼,站在一旁的大頭鬼小矮子卻開了腔:
「二虎,不是我說你,人家灌你一壺酒,說幾句好話,你會連腦袋瓜都奉送,江湖上的事,看起來簡單,其實雜亂得很。」
「不管你把我當成好人,還是壞人,只求你記著一件事:不得我點頭允許,不能在賀三成面前提我。」大青龍很鄭重的叮囑王二虎,並板著面孔像教訓手下。
老三端過洗面盆來,大青龍洗了洗手,又就著剩水,老三為他洗了腳。王二虎留在那裡,以為大青龍會同他談些別的,但大青龍伸了伸胳膊,活動一下筋骨,向王二虎笑了笑:
「我從來不耍假的,再沒有出息,也不玩花樣。」王本元有點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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