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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畔

作者: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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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七

第四章

「先打寨子。」
「你修過多大的寨子?」油輾子仍不放心的問。
王二虎疼得爬起來,大手不住的摸鼻子尖:
小廝疼得向後一閃,沒敢叫出來,傷口湧出米粒般大小的一滴血,在油輾子的眼睛中,如同粉色玉盤中放了一粒瑪瑙,那末鮮艷,那麼誘人……
「娘個X的,是啥玩意兒。」
「『天底下』當廚子的都差勁,該常釘著屁股罵,不然就會菜洗不淨,刀口火候不對,還要揩油偷嘴。」
「百把里內如有別人開的生荒和熟荒呢?」王二虎記起拴柱子和王本元的地就在附近。
「不行,這回你得修個大的,連寨門,要九個砲樓子。」
「別!」油輾子仍捨不得離開煙榻,用手勢阻止王二虎離去:「沒錯兒,佐佐木先生快要來了。」
「我向來不吸洋玩意。」
「來了,」油輾子一推王二虎,低聲吩咐:「快鞠躬,腰彎得越低越好。」
「這孩子是我調理出來的,泡子烤得不賴,你來嚐一口。」油輾子就著描金小茶壺,灌了兩口釅茶,精神百倍的說。
「坐起來,我怕你會睏著了。」
「不會。」
「也給工錢。」
「荒還沒開,房子沒蓋,那有先打寨牆的道理?」
「農場真有一百多里大?」他又問。
「大人物就是這個樣兒。」
廚子被罵得發怔,王二虎過意不去,忙說道:
「這不是『叫化子弔膀子——窮開心』嘛!」王二虎一聽,從床上跳下來,唾沫星子弄了油輾子一臉。
「只會多,不會少。」
等巡視到王二虎昔日的工地時,所有工人都高興得跳起來。王二虎臨走,一個老工人何發緊緊的抓著他的手:
「你以後的工作,尤君會告訴你。」
「這還差不多!」
「請再仔細聽著佐佐木先生的計劃,等江堤修好,把附近百把里的草地,點上一把火,燒荒。同時把所有工人留下來,冬天住在寨子裡,等來年開荒,辦個大農場。」油輾子說得眉飛色舞。
「工人都屬懶驢,得勤吆喝,勤敲打。」
佐佐木接著又接過油輾子遞上的手巾把,擦了擦臉,油輾子習慣的推開門,彎著腰相送,佐佐木臨上車,有氣無力的說:
「那怎麼成?」王二虎的黑臉又變了:「修堤是咱們官家拿錢,又不是佐佐木從東洋帶來的鈔票。他不能賺咱們的錢,又霸佔老民的地弄雙份子。這種事,我姓王的不幹,請你對佐佐木說不伺候。」
佐佐木坐的姿式很奇特,兩腿分開,拚命挺胸脯,眼睛望著天花板,雙手扶在手杖上,那架式如同握戰刀照像。
佐佐木那個風乾老頭兒,同樣的打扮,只是頭上多了頂軟木博士盔,穿了紅色長統馬靴,下車時馬伕想用手扶,他故意推開,表示自己還沒老,身體夠健壯。
「嗚!」佐佐木沒有生氣,用無神的老眼,從腳看到王二虎的臉,由臉又看到腳,然後再把目光停在臉上。
「就是長工多,不用佃戶的地主。」
「大哥,不是我批評你,」那臉色不是批評,而是指責:「別老是窮啊,苦哈哈的,人要往高處走,水要向低處流。你m.hetubook.com.com已是人上人了。」
「你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大飯桶,菜燒得像豬食,大爺才吃兩頓,便倒了胃口。」
王二虎沒等何發道謝,策馬趕上油輾子,油輾子扭回頭:
油輾子不知有意,還是沒看見何發正同王二虎講話,推了何發一把。
「欠學。」王二虎搖搖頭,並向窗外看看天色:「已經過了晌午,我得回工地幹活。」
「——」王二虎沒有理會他,只向佐佐木點了點頭。他這種大模大樣的行動,油輾子捏了一把汗,怕佐佐木橫掃過來一棒子。
「哈,一個端洋人飯盌的臭工頭。」王二虎自嘲的大聲笑著,蒼涼的聲音在江邊的夜空裡洩蕩。
「剛才談的,你知道我知道就算了,」油輾子壓低聲音,親切而神秘的示意:「不能讓佐佐木先生曉得,我以前和你再三提過,他最恨不相信他的人,最恨手下處處替外人求情說話。」
「老大爺,棚子裡我那綑零碎都送給你啦。」
「洋人在咱們地界修城不太好吧?」
「對下人別客氣,你想吃啥,只管吩咐他,水餃、春餅、菜盒子,常常換。要是弄不好,著他捲舖蓋滾蛋。人上一百,各形各色,千把工人內,定有好廚子。」
馬車在工頭棚子外面停了,趕車的白短袖襯衣,黃色馬褲,大腳趾分開的長統膠鞋。從前車座跳下來,站在後座旁的踏板下面,等候佐佐木下來。
廚子等到油輾子罵完,才委委曲曲離去,油輾子的筷子在盌裡盤裡又翻又攪,似乎沒有一樣可口,攪得桌面上又是菜又是湯水。
「你這就外行,我親眼看見家裡的大師傅,用大鐵杓喝湯,也不怕燙得嘴上起泡。」
「那我就說了。」油輾子再度提醒對方,要他留神聽著。
「嗯,就按佐佐木先生說的,修座新城,過些年也許換成磚牆。」
「說呢。」
「那不是偷喝湯,是試鹹淡。」
油輾子從枕頭下面,摸出打簧錶看了看,已是零時過十三分。他已煙癮過足了,一切也滿足了。小廝為他蓋好被子離去,他仍舊睡不著。工地無法弄架「無線電」聽白玉霜,酸不溜丟的「桃花庵」。無限的精力無處發洩,轉移到王二虎身上。他得把佐佐木交待的事,在這深夜人靜,仔仔細細同王二虎談。
「——」這份忠告惹得王二虎歪了歪嘴角,他就是這副樣兒,對誰也沒有兩副面孔。
油輾子一抬眼皮,本想說小廝失禮,當著主人的面亂笑。可是小廝那張臉,在煙燈映照下,白中泛紅,活像熟透的日本大蘋果,比中國人和老毛子娘們生下來的「二轉子」還嫌嫩,不由自主的用尖尖的銀質煙籤子,向小廝的腮上紮了一下。
「明格你選幾十個有經驗,有力氣的工人,去第四工區附近那個大場坪去『打牆』。」
「東洋人專做這行買賣,就怕咱們不吸,鼓勵還來不及呢!」
「大哥,我有話和你說。」
「真他媽的是條蠻牛。」
「辦『農場』?」王二虎沒聽說這個名詞。
「怎麼窮開心,合夥生意的規矩,賺錢大家有份。這群www•hetubook•com.com工人到關東還不是為了開荒,現在有人為他們出主意,想辦法,有啥不好。」油輾子像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誰都知道油輾子有百萬財產,吃這點不算什麼。不過,這絕不是從家裡拿來的錢,他不是個肯吃虧倒貼的人。王二虎端起酒杯,端起飯盌,吃不下去。他忘不了自己開大車店,吃的是大鍋飯,大鍋菜,又甜又香。不像今天面對整桌酒席,舉不起筷子,張不開嘴。
「你為啥要收拾傢伙。」
「真多謝你。」王二虎又躺下去,翻身向裡,準備再睡。
「佐佐木先生幹過軍隊,最講究什麼整潔和禮貌,停會兒,你得留神。」
「一隻大蠍子。」油輾子說:「幸虧我早看見,否則還要糟。」
「啥習慣,」油輾子撇撇嘴,不信這一套:「當初我學生意,睡裡夢裡都緊張得豎著耳朵聽鐘聲,噹噹噹……響了四下,便得爬起來給三掌櫃、大夥計倒夜壺。現在,不到十點鐘,睜不開眼。『天底下』罪不一定受得了,福,人人都會享。」
「活是為你自己幹的,錢是為你自己賺的,別磨洋工,快下手。」
「當然。」
「別看不起這份差事,有人想得眼睛瞎了,還得不到呢。做人要看得遠一點,這是個好行當,過幾天你就知道好處。開上十年八年荒。還闖不出這末一份家當。」油輾子看王二虎那副不在乎勁兒,很不高興。
「那不像座城。」
油輾子再三提到發工錢,再三的保證,王二虎也覺得自己小心過度,面紅耳赤的不好意思。
油輾子上了馬,王二虎也跟著跨上去,突然撥轉馬頭,經過何發身邊。
「給!」
「問題很簡單,寨牆打好,房子蓋好。等於做生意先有店面,再集股東,不是空口說白話。你知道工人們眼眶子淺,不這樣,人家會不放心。」
「我是問工錢怎麼發法?」王二虎的腦筋與開荒還連不在一起,他認為開荒是開荒,修堤是修堤,先把修堤工錢發了再說。
「有啥不好,這裡的鐵路還不是洋人開的,佐佐木想開荒辦農場一樣行得通。」
「這又有啥關連。」王二虎開大車店,當所有姓王的家,從未遇到這末麻煩費神思的事,現在他真有點糊塗了。
「味道不賴。」其實菜到嘴裡,什麼滋味也吃不出來。不是廚子手藝不好,是油輾子作威作福的樣子,把王二虎整個的味覺食慾給弄麻木了。
王二虎曾經幫著人家打過寨牆,先捶下木樁子,橫著擺上松木椽子,把挖外壕的土,放在椽子中間。然後由四個人抬著大石滾,提得高高,捶下去,直把泥土打得結結實實像整塊石頭,然後再向上加松木椽子,再加土,再捶,一直修到一丈二尺高,拆去兩旁的松木椽子,糊上黃泥巴,力求其光滑,想爬連個下手落腳地方都沒有,再加上外面深深的外壕,整個寨子是很保險。
佐佐木在說好的時候,面部表情仍那麼呆板,彷彿肌肉也成了風乾橘子皮。
「也許我勞碌命,在大車店天天摸黑起來,養成了習慣。」
油輾子興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采烈的找出一件襯衣,一條洋服褲子:
「合夥生意,也得先聽聽人家的意思,不能『剃頭擔子——一頭熱』。」
「打清早講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影子。」王二虎等的實在不耐煩,昨晚喝醉了,現在頭腦清醒,他不一定要幹這個工頭。
不用吩咐,油輾子嘰哩呱啦向佐佐木報告工地施工情形,佐佐木昏濁的老眼,仍盯著天花板眼球停止不動,活像老僧入定。直等油輾子說完了,他才轉回臉問:
「丟在窗戶外面了。」
小廝把廚子找來,油輾子把桌子一拍:
「佐佐木禁止你吸大煙啊?」
王二虎從貧窮中來,為了生活才下關東。他也知道錢能通神,但不完全贊同油輾子的想法,以為有了錢,就可以把天也翻轉過來。
王二虎不理會對方橫鼻子豎眼,聲音平靜的說:
「你的意思就是昨天所說:『集體大發財』。」
「這樁事,細情你先別問,反正對你有好處。」
提到給工錢,王二虎睡意去了不少,他沒有忘記大家的冀求,早些把修堤的工錢付清。
佐佐木進了屋子,油輾子像小精靈似的又突然在他身後出現,把一張椅子放在他屁股後面,佐佐木穩穩當當地坐下來,分秒不差。
「不管它,誰教他們倒霉在江堤附近開呢。」
「很重要的一件事,不能教別人聽見。」
「你說過,我來了之後,就發大家的工錢。」
油輾子早已迎在門外,彎腰等候,如同六月裡的大「對蝦」,所差異的是「對蝦」顏色鮮紅,他的面色發黃發青。
工區實在太大,騎著馬沒有看完,天便黑了。兩人回到工頭棚子,洗罷臉,大魚大肉還有酒都擺上來。昨晚王二虎認為是請客,才那麼舖張。現在明白,油輾子天天都這種吃法。
「叫老李。」油輾子吩咐小廝。
「會!」
王二虎並不在乎他那種看人方式,坦然接受。他披了裌襖,上身露出漆黑的胸膛,胸肌怒張,像鐵鑽子。下身是黑褲子,捲了褲腳,沒穿襪子,一雙老棉布鞋。佐佐木再度點點頭,這是他所需要的人。
「別傻,『天底下』人跟人有仇,人和錢沒有仇。有錢能使鬼推磨,想幹啥就幹啥。」
王二虎重新脫鞋上床,用手扶著腦門想了一大陣子。
王二虎答應了,這是應該做的,兩人在門外上了馬,到每個工區。工頭們都對王二虎很恭敬,王二虎則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認為工頭和工人是兄弟夥,工頭對工人該親切關照。工頭與工頭之間,要坦誠相見,把工做好和爭取按時發工錢,不應該有那些虛禮。
「所以佐佐木先生才看上你,要你和大家商量,不然工人多得很,為啥單單選上你。」
夜間相當冷,他披上一件短大氅,下了床,走到王二虎的床邊坐下來。油輾子知道單憑喊叫,王二虎不會醒,他把手中吸剩的煙蒂,狠狠往王二虎高大的鼻樑上戳過去,烙得王二虎大聲吼叫的醒過來,油輾子則迅速的將煙蒂用腳踏熄,沒事人兒似的,看著王二虎。
「天不亮你便把我吵起來,要不是吸幾口,骨頭架m.hetubook.com.com子早零散了。」
「還是那句老話,咱不想發財。」
「大哥,不是批評你,真是死腦筋,佐佐木先生就是和工人合夥,都不領工錢,把工錢當作開荒的本錢。」
「大哥,不是我說你,已經當了管理員,還搬啥泥塊。」
「哼!佐佐木沒來,誰委的我當工頭,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還是本本分分回去出苦力靠得住。」王二虎把小裌襖披在身上準備走了。
他的手中仍離不了那根漆黑發亮的手杖,不是拄著而是提在手上。背已駝了,卻故意仰頭望天,邁著不穩定的步子。
「就發給他,誰教他小子沒有這個福份,大農場的股東不幹,去喝西北風。」
「發啊,佐佐木還說要利上滾利。」
「快!快!快把煙槍煙燈收起來。」
「工頭嘛,不能穿『民裝』。」
看到廚子挨罵和油輾子嘮叨沒有完,王二虎只好拿起筷子,大口吃菜:
「嘿嘿,我也是受工人託付,沒法子。」王二虎向油輾子解釋。
「修寨子啊,佐佐木先生要在這裡開荒。」
油輾子很不高興,失去了昨天的好性情,賭氣乾了一杯,臉上掛了霜,粗聲粗氣的表示:「我真弄不清楚,為啥你愛替他們說話。」
他正想把自己的看法,教訓這位結拜不久的老弟,大草原上忽然傳來清脆的鈴聲。油輾子很快的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扣鈕扣,著鞋子,並催促小廝:
「我還沒有發財,也不想發財,萬一有一天時來運轉,也不會忘本。」
吃「黑飯」的人,到了夜間精神特別足。王二虎卻有早睡的習慣,用小廝為他準備的洗腳水,泡了泡腳,扯過小褂子一擦,躺到床上到半袋煙的功夫,發出如雷的鼾聲。活像房外越野的狂風,連木屋都震得亂搖。
「不慌,得先把寨子修好。」
看油輾子緊張的樣兒,王二虎便知道是誰來了,好奇的問:
油輾子躺在床上,小廝歪斜在他對面燒煙泡,烤成金黃色按在煙槍上,油輾子便對著精緻的煙燈,「窮—窮—窮—」吸起來,一個煙泡完了,才從鼻孔冒出一點點煙氣,王二虎一看,油輾子算是「得道成仙」了。
「你就說。」
「要是有人不願出份子,情願領錢呢?」
佐佐木走了沒有多久,便看不見馬車的影子,只見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
「菜夠好了。」
「快換上,這是小川丟掉的,你穿正合適。」
「明格再講。」
「不見得,老娘們炒菜,就沒有這一手。」
「老二,」王二虎聽得實在不順耳朵,也引證他的口頭禪說:「『天底下』的廚子都不偷嘴,油味薰得他只想吃鹹菜喝濃茶。」
何發沉默的拿起鐵鍬,彎著腰走了。王二虎覺得胸口塞了一把爛草,抓也抓不出來。又像被揍了一悶拳,五臟都打得移了位置。
「你是指契約。」
「是!」
油輾子從小褂口袋裡,掏出金殼打簧錶看了看,錶針指向一點十分,他笑著埋怨王二虎:
「其實等你有了錢,不到半年功夫也會和我一樣。」油輾子很有把握的說。
「就隨大哥的喜愛。」油輾子口中雖那麼說,心中卻嘀咕,這種「土和-圖-書條」,真難對付。
油輾子大聲用日語問早安,佐佐木沒有吭氣,不知是不是認為已過了時間。
「吸根煙捲。」油輾子怕王二虎入夢,特別遞上一支已經燃著的香煙。
「這方面,你比我行。」
「我不管啥約不約,得有張紙。」
「很簡單,我出身苦哈哈,還有,他們沒犯錯。『天底下』不能說人窮連『理』也搗弄光了。」
「走吧,」油輾子耐著性兒對待王二虎:「我帶你到工地去轉一轉,見見那些包工的小工頭。」
「嘻嘻!」油輾子又用單調的聲音笑起來:「是我說溜了嘴,『天底下』那有這種事,佐佐木先生是講道理的人,不會辦不通人情的事。」
「嗯。」油輾子大模大樣,瞇著眼吸香煙。
油輾子憋了一夜一天的氣,罵起來。躺在對面燒煙泡的小廝,聽油輾子罵王二虎是條牛,聯想到二虎粗壯的身材,如牛蹄般的大腳,忍不住噗哧一笑。
「很好,很好。」
「老二,有些話得先說明白,工人們願意入夥的,得有個把柄抓在手上。」
何發生滿雪白鬍鬚的嘴唇抖著,一顆比豆粒還大的淚水滾出眼角,順著縱橫交錯的縐紋向下淌。
這餐飯,兩人吃得並不愉快,草草了事。油輾子吃了白飯,接著躺在舖上吃「黑飯」。
「打牆幹啥?」
「二弟。」王二虎坐起來了。
「你會不會打牆?」油輾子問他。
「蠍子呢?」
「恭喜大哥,你這工頭當定了。」
「不是眼眶子淺,錢來的不容易,」王二虎又站在對方說話了:「你沒下過苦力,真是得拿出全副力氣,一天倘幾大桶汗,手上磨起老繭。晚上腰酸背痛,躺在草蓆上如同去了半條命。」
「老娘們不是廚子。」王二虎一句話,堵住油輾子的嘴巴。
「是不是就去講?」王二虎半信半疑,內心還不落實。
「四個砲樓子的。」
「在江邊,總算看見了大晴天。」
王二虎認為佐佐木還有別的吩咐,等了很久,佐佐木喝過了油輾子奉上的茶,沒再交待別的話。
「佐佐木沒說明。」
他說這話似乎忘了王二虎昨天還是工人,王二虎聽了很反感。暗暗叮囑自己,不能丟了把棍子,就罵「臭要飯的」。
油輾子稱佐佐木是大人物,在王二虎的心目中,沒看出佐佐木那些地方出眾,除了他是個東洋人以外,連玉合順的大掌櫃的氣概都比不了。
「我為佐佐木先生管了五六年工人,伐過木頭,修過鐵路,修過公路。下雨陰天不知道,工人們辛苦我懂。所以我贊成佐佐木先生辦大農場。」
「這事不必操心,佐佐木先生早就印好了,入夥的每人一張,不入夥的發錢,你總放心了吧?」
「穿這幹啥?」
「我喜歡這身打扮。」王二虎將洋服丟在地上。
「怎麼發法?」
「我著你找的那個人呢?」
「唔。」王二虎應著,當工人當工頭都是一樣,聽人家吆喝,既然大老闆不教去監工修堤,修寨牆也是一樣。
油輾子說得斬釘截鐵,王二虎已多少知道一點竅門,但仍說不出這樣辦有多少好處,又有啥壞處。看起來佐佐木,油輾子能發財,腦筋比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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