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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畔

作者: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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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

第五章

「刷!」又是一鞭子:「第一樁罪名:一個土條活老百姓,不該來鬧衙門。」
「坐!」黃廣豐用紙楣子一點。
  時祺
「王八好當,氣難受,這種臭趕大車的,簡直騎到老爺子頭上痾巴巴!」
「把這小子的褂子脫了。」
「別打!」
「——」王江海的腮肉抖動,差點笑出聲。結果還是綳著臉將五十塊大洋收進抽屜裡,順便把桌子用力一拍:「起來!」
「笑什麼?」亂用詞兒的王江海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語病繼續對二馬虎喳呼:「今格打你,不為別的,有幾樁小事,打打便裝進腦袋瓜子忘不了。」
「這麼說,大把洋錢快來了。成!」安副目一拍腦門子:「這就去請大夫。」他記起耳房裡還有一個傷患:「喂!姐夫,要不要也給四至兒看一看?」
「王江海,」王二虎更加激動:「你也有侄子兒女,要打要殺來對付我。別欺侮小孩子!」
「去找個大夫,給這老傢伙治一治。」王江海指指伏在地上的王二虎。
「好哇!」王江海在一旁接了腔:「小子算你有種,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說完了,接著大吼一聲:「架出去!」
三成、江海二兄台鑒:
黃廣豐沒有立即去接,向小學徒略微示意,小學徒把眼鏡盒子拿來。他取出金絲腿眼鏡帶上。不知是老花、散光還是水晶片子養眼的。
「是客氣話吧?」
「會長,問題就在這裡。」
「隊長,那些馬車牲口,早就搗弄光了。大車店也盤出去啦,實在想不出法子了。」他從懷裡摸出硬硬的兩個半紙卷:「這五十塊大洋,是開煎餅舖的,幹苦力活的一群窮鄉親們湊的,請隊長行好,把俺二叔給放啦吧。」
敬陳者,茲有小事一樁,煩勞清神。

「你說!」
「——」兩人垂手站起來,臉兒拉得長長的。他們都懂,這樁事,黃廣豐可以管,可以不管,這與大批鬍匪過境或圍城不同。要是以上情形,商會會長、農會會長聯合出面,向大當家的談價錢,捐路費。
「沒錯,他親自派的『扯線兒的』,還把四至兒也『廢』了,送回來。」
二馬虎並不叫饒,仍大罵不止,到了最後,罵聲越來越低,昏過去了。王江海的氣也消了,手也酸了,把鞭子向地上一摔。
辛辣的味兒,刺|激著喉嚨,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抖得胸口與渾身都動,漸漸他的眼睛皮也動了,首先便發出低弱的罵聲:
「是!」隊員應著。
賀三成大著膽子說:「佐佐木定找我們的麻煩。」
「狗肏的,抬到寢室裡。」
此事解決甚易,一請先放王二虎,二請轉告佐佐木贈送大洋一萬八千元,弟當把尤先生胡侖個兒璧還。
隊員提來一桶水,王江海把馬鞭子向水中浸了浸:
「恐怕不肯收留。」安副目解釋未送去理由。
黃廣豐吹亮紙楣子,胡嚕胡嚕吸水煙,一袋吸完了,才抽出煙鍋,用力一吹,煙灰吹出來。這點功夫,和吸煙一樣,不會吸,就喝一嘴煙油子水,不會吹,就把煙灰和水一起吹出來。
「二大爺,你放心,只要我死不了,定給你報仇!」
慢慢的將信接過去,用細長的手指取出信紙,覺得有股怪味道。看的時候,拉著架子離臉遠遠的。
王江海到了營門口,看見二馬虎穿了一襲舊裌襖褲,凍得唏哩嘩hetubook.com.com啦。他向二馬虎招招手。
「一切還求會長關照。」賀三成開始央求。
念及昔日哥們相知殊深,為慎重計,望請玉合順大掌櫃即商會會長黃先生出面鼎助。黃先生為弟輩之鄉賢。年「高」德劭,如能破格出山,弟當遵命辦理。
「會長。」賀三成急得向前一步,又不敢用手拉:「矢崎還在隊部等著回信。矢崎說,要是會長不肯答應,他們只有向旗公署辦交涉,調『紅帽子』和官軍去剿大青龍的窯子,那時也順不得油輾子的死活了。」
「矢崎還說,佐佐木準備親自來拜訪會長,商量法子。佐佐木先生知道會長在此地有聲望,也知道會長和大青龍是鄉親。」
「一窩子豬,為啥不把他放下來!」邊罵邊走過去每人踢了一腳。
槍聲,吵鬧聲把王二虎震得甦醒過來,費力的睜開那隻未受傷的眼睛,影影綽綽看見隊員們在對付二馬虎。他不顧一切,咬牙切齒的欠起身子:
右眼則如同掉在草灰裡的饃饃,烏黑一團,只剩細細的一條隙縫,向外不住的流淌血水。
他盡情的號啕大哭,把一百多個日子,所集的哀傷痛苦一起傾倒出來,最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
「叫那小子等著!」看樣子賀三成的火氣,要出在王二虎的身上。
「會長,」王江海看了看縐著眉頭的賀三成,表示很為難:「萬一大青龍不守信用呢。」
「會長。」賀三成、王江海滿臉是問號。
「請你快回去告訴你們東家,我們倆一出馬,全沒問題。」
王江海上去推了一下,王二虎的身軀如同掛在大秤上的口袋,搖蕩著。沒有別的聲息。更不像平常,見到他們用成套的詞兒辱罵。
「只出一萬,要尤輾子家出八千。」
相違已久,甚為惦念,近維公私迪吉,為禱為頌。
兩人回到隊長室仰臥在炕上,感到心中無比的煩躁。
「好吧,特別准你見見。」接著神氣的問:「有請求狀嘛?」
他懷著這種哀傷和畏懼的心情,進了隊員寢室。可能賀三成看到王二虎就討厭,早已離去,只有四位隊員看守。
兩人迅速的站起來,黃廣豐進來了,藍緞夾袍,黑呢馬褂,小圓口千層底鞋,手中端了銀質的水煙袋。一根比手指兒細不了多少的金錶鍊,在鈕扣與口袋之間,蕩啊蕩的。
也許這是有身份人的氣派,等他裝上第二袋煙,才抬了抬腫泡眼皮。
「這事我再說明白點,不想管。」黃廣豐拿起水煙袋,準備回後院。
在這方面,賀三成比王江海經驗豐富,他著隊員在王二虎頭上潑盆水,又在嘴裡灌了一盅「燒刀子」。
「我肏|你倆的祖奶奶,打死姓王的,也不會說軟話!」
「當初,整治王二虎,我就應該出面阻擋,因為事情又多又忙,只教你們別難為他,一下子就晃過去了。」黃廣豐越說臉色越難看:「你們都是一個道上出來的,該曉得大青龍的習性。整掉他一個夥計不打緊,弄對他有恩有義的人,定會鬧個沒完。還有你們派四至兒去臥底,更犯了大忌。」
「會長一聽見提到佐佐木老先生的大名,滿口答應。」王江海搶著大聲表示。
萬一有不良變化,其罪在兄等,如膽敢割掉二虎之鼻,弟當挖掉尤君之目。弟一向言出如山,絕非笑談耳。
「刷!」第二鞭子:「等把你放出去之後,千萬記著,https://m•hetubook.com.com不能說王二虎在我們這裡受過刑,特別是對商會會長,不准露半點口風,否則,不只是排鞭子,得給你粒花生米吃吃。」
這時安副目已經來了,叉開兩條腿,向王江海行了個舉手禮。王江海向來對這位小舅子,無法管教成個丘八,忍不住皺皺眉頭。
「求求您,總得讓俺倆見一面,求求您,隊長!」
二馬虎看到這種情形,全身發抖。那不是恐懼,而是悲痛和憤怒,他顧不得先問候王二虎,卻瞪大溢滿淚水的牛眼,對王江海吼道:

「進來!」
二馬虎一臉愁苦拖拉著一雙大腳,踢踢拖拖進了隊部,沒等王江海問話,先開了口:
「唉!你們的仇恨種得太深了。」黃廣豐將水煙袋放回桌子,站起來倒背著手,開始踱方步,又使勁放了兩個響屁。
「不必!」賀三成忙搖手:「黃會長說他擔當不起。」
學徒的過來,從茶囤子裡倒了兩杯茶。平時作威作福的保衛團隊長,到了這裡減低身價,連蓋盌茶都沒混上。
「拿桶水來!」王江海吩咐。
「狗肏的,你懂個屁,商會會長出頭兒……弄得零零散散地怎麼給人家。」
王二虎被平放在馬糞堆上,賀三成伸手摸了摸:
「你看,這孩子嘴頭子太硬,怨不得我,拖到馬棚裡。」王江海氣了,先給了二馬虎一個大嘴巴子。
「大哥,你先歇會兒,」王江海阻止他:「這些小事,由兄弟辦啦!」
貴隊逮去王二虎君,弟萬般無奈請來尤總工頭,事非得已,尚望海涵。
「大不了是個死!」二馬虎豁上了,挽襖袖子,要和王江海拚了。
「我們社長要不要去拜訪會長?」矢崎很在行的問。
二馬虎知道那「兩斤半鐵」的厲害,只要二拇指一扣,便完蛋。但他看到二大爺悽慘樣子,已經紅了眼睛,連小命真不想要了,又向前撲過去。
「老爺子,你不是常說『該死該活屌朝上』,把我們祖宗八代都挑出來天天罵,不在乎嘛,為啥扯你侄兒慌了貓爪子啦,請放一千個心,不會要他的小命!」
「治他幹麼,丟在後面餵狼,省粒『衛生丸』。」
「刷!」一鞭子打在臉上,血流出來:「今格教訓了你,不得記仇。要是不服氣,甭想活著出營院子。不是嚇唬你小子,這條小命,還不如一隻螞蟻。」王江海頓了頓:「本隊長宣佈完了,就請你這條山東好漢嚐嚐小牛皮鞭子味道,看看是不是『人身似鐵,官法如爐』!」
「是對著你們來。」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向「水牢」裡抬,王江海又光火了:
「你們回去吧。」
「不要緊,胸口還有熱氣。」
「混蛋!」王江海罵開了:「不是交待你,送四至兒到他叔叔家。」
「會長您好?」賀三成、王江海齊聲問安。
「俺要你的命!」二馬虎成了半瘋狀態,如果他的腿不受傷,可能把架他的人打倒,再向王江海動手腳。
客廳靠隔子扇窗,一拉溜二十多張紫檀木椅子,漆得發亮,上面放了繡著卍字圖案的棉墊子。
「是!小的胡說。」
立即上來兩個隊員,架住二馬虎,二馬虎急了,幼年曾練過拳腳的他,用「曲肘」撩倒一個,「掃堂腿」又把另一位摔得很遠,爬在地上直哼哼。
「老爺子,看你,急個啥勁嘛。」
睡在馬棚附近的幾個兵,聽到隊長的聲音趕了來,王江海一看見他們,火氣更大。
「難道我們就這樣栽了?」王江海非常難和-圖-書過的捶著炕沿。
「王二虎的侄子又來了。」隊員回答。
二馬虎見了二大爺沒舖沒蓋,直挺挺的仰面躺在炕上,原本高大的身軀,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不禁又急又難過,撲向炕沿,發現他的二大爺,頭髮有兩寸多長,被無數黑乾血塊和鬍子黏在一起,黑色的臉膛,已變成灰色,上面全是傷痕。
「君子報仇,三年未晚,便宜不了他。」賀三成並不在乎。
賀三成、王江海對大青龍整治四至兒的狠勁領教過了,不希望事情拖得太久,怕油輾子也給「撕了」交不了差。因此不強留矢崎,送他至營門口,言明集款時間,矢崎上馬離去。
「我得和你說明白,咱們是『司務長打當伙伕的爹』公事公辦。」
如兄等無此誠意或煩不動會長黃先生,此事則難相商矣。
鐘聲滴滴打打,分針轉得快,時針轉得慢,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才聽見有人在後院很有氣派的,「哼——哈——呸」三節奏的吐了一口痰。
隊員嫌麻煩,用手一扯,本已糟破的裌襖被撕下來。王江海執著水淋淋的鞭子點點頭:
「什麼事?」
「要不是為了俺二大爺,就憑你小子這副身架,兩個指頭捏死你。」
「潑桶水,把他丟到營門口!」
「錢使過啦,商會會長的人情託過啦,你——你——你們簡直不是人!」
「快!快去看看別『格』了?」賀三成也來不及穿靴子,跟在王江海背後趕到馬棚。
「——」黃廣豐在正面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連眼皮都沒抬:「你們好吧?」
黃廣豐看完了信,輕輕的丟在桌上,又吹燃紙楣子吸起煙來。賀三成、王江海你看我,我看你,猜不透黃廣豐的心思,更加焦急,因為隊部裡還有東洋人矢崎等著回話。
「糟糕!」王江海大聲叫起來:「早上把王二虎掛起來,忘記啦!」
「抬回去!」
「俺當了鬼,也饒不了你們這些狗雜種。」
賀三成連忙改口,知道剛才不該說得太明顯,說得離了譜,犯了有錢有身份人們的忌諱。
王江海坐在躺椅上,向紙卷瞄了一眼,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看不出這個東洋老傢伙,肯在尤玉軒身上花錢。」黃廣豐多少帶點幸災樂禍的樣兒。
「托會長您老人家的福,還湊合。」兩個撅著屁股回話。
賀三成、王江海空著兩手,沒帶傢伙,規規矩矩坐在玉合順的裡院客廳裡。
「對天發誓,不敢在會長面前撒謊,全是白搭工,半點油水也沒弄到。」賀三成一臉苦相。
「什麼事?」安副目問。
「裡面有原因,油輾子過去為他出過力,弄過大錢,主要的,他的江堤,他的農場今後還要靠油輾子。」
「說話得小心點。」王江海忘卻自己的身份,和二馬虎對吵起來:「到今格你倆還在我的手心裡!」
「是點小事麻煩會長。」明明急得臉上冒油汗,賀三成卻故意裝得很沉著。
「媽打巴子,他叔叔不收,那個王八羔子養活他!」
黃廣豐沒有回答,繼續倒背雙手踱步,不知踱了多少圈,踩了多少塊方磚,才停下來:
牆上掛了不少字畫,不少匾額,所題的款兒,都稱會長。黃廣豐的祖父、父親,曾當選連任商會會長、同鄉會長。到了廣豐這一代,雖然年紀不算大,照樣的被推出來。
他只有四十來歲,兩撇又黑又濃又翹的仁丹鬍,配上手中的水煙袋,便顯得「年高」而具威嚴。
黃廣豐的面孔屬於國字型,留著大背頭,頭上塗了不少髮蠟,和*圖*書蒼蠅爬上去都會摔觔斗。
「是!」
渾身衣服,沒有一處不破爛,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每一塊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有鞭笞與受刑創傷。
「謝謝!」兩人的屁股只貼著椅子邊兒。
「老憨,公事手續都不懂,進的什麼『衙門』。」王江海打下官腔來。
「會長,」賀三成想了很久,才試探著開口:「等這樁事了結,只要會長吩咐一句。大青龍的頭上就是懸賞十萬大洋,我們也放他一馬。」
王二虎被弄到寢室的大炕上,屋裡的電燈比馬棚亮多了,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王二虎除了還留有那點微弱的呼吸,等於一個死人。
「會長,還是請您出面,為小的打個圓場。」
二馬虎並不知道王江海另有所指,焦急的撲通跪下來:
兩個隊員向外拖二馬虎,二馬虎這時已沒有半滴淚水,直著脖子吼叫:
「把安副目叫來。」王江海又吩咐。
兩人坐在這裡,不敢高談闊論,實在無聊,四隻眼溜到東,溜到西。從窗櫺看見黃廣豐甘冒大不韙,老太太剛回山東老家,便討回來的小婊子,正挽起寬大的袖口,在玻璃缸旁餵金魚,露出藕瓜兒似的手臂。王江海嚥了一口唾液,當初曾用煙頭燒過這條手臂,上面可能還留有疤痕。現在只隔著一扇窗戶,一個天井,連大氣兒都不敢吭一聲。
時值秋歲,關外風寒,望兄等保重,順頌
二馬虎一面恨王江海、賀三成,一面心裡嘀咕。這是王二虎被捕以後,爺倆第一次相見。他怕二大爺責問他,在外面奔跑了這末久,家業也踢蹬光了,前前後後幾千塊大洋送給保衛團,仍無法把他弄出來。
「嘿!」兩個隊員笑出聲。
「小子,你以為這裡是五間草房,哼,看看清楚,大小也是個衙門哩!」拉起架子,刷的一鞭子,打得二馬虎悶哼一聲。
二馬虎爬起來,隨在王江海的背後向外走去,看著王江海那瘦削的身材,薄圈腿,一陣風就會吹倒的「紙草人」樣兒,暗中罵道:
「這話我不會提,」黃廣豐不高興了:「咱是正當買賣人,又是此地商會會長,怎麼可以包庇鬍匪,哽!」
「沒——沒有二馬虎的事,你——你們甭難為他!」
「——」二馬虎晃了晃倒下去,沒吭一聲,又爬起來,不顧鮮血向外流淌和痛楚,拖著受傷的腿,想收拾執槍瞄準他的隊員。
弟大青龍拜啟
兩人站起來,鞠躬,又行舉手禮;千恩萬謝離開。一出玉合順的前店門賀三成和王江海的腰桿兒挺直了。牛皮釘靴,大踏著步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本來懷有滿腔悲壯不惜一死的二馬虎,聽到王二虎的聲音,豪氣崩潰了,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抱著王二虎的身子嗚嗚的哭起來。
賀三成正在怒罵中,一位隊員走進來,站在那裡不敢吭聲,王江海問道:
「別動!」其餘兩位拖出手槍,指著二馬虎。
信是用毛邊紙寫的,字跡不怎麼高明,可能練過「大腳」柳公權。總算把筆劃湊起來了。這個「師爺」文句也不怎麼樣:
「大青龍『海葉子』來了。」王江海用發抖的手,捧到黃廣豐面前。
「那我就回去,報告社長。」矢崎同樣的覺得飄飄然。
「就照他開出的條件辦。」
「唔。」他對賀三成、王江海點點頭表示答應了:「不過,你們婉轉的告訴那個東洋人,不必勞動大駕,到我這裡來。」
「——」賀三成、王江海兩人https://m.hetubook.com.com裝著恭順聽訓教,內心卻不服。不管怎麼樣,總是穿制服、站在明處的保衛團。大青龍卻是被懸賞通緝的鬍匪頭。
平素膽大妄為的王江海卻嚇得一怔,許久才恢復過來。記起王二虎坐水牢,一條腿成半癱瘓,無法下炕和他拚。油腔滑調的對王二虎說:
隊員們被弄糊塗了,也支派糊塗了,個個變成「磨道的驢——只聽哈呼」沒主張。
「你們呢?」
「錢又不是你們出的,也不見得吃虧啊。」
「媽巴子,都是些吃飯的!」王江海急了,跳著腳罵起來。
「完全實情,別看黃會長有錢,比起佐佐木先生身份地位還差得太遠。」王江海拍的一股勁。
這次黃廣豐只吸了幾口,便望了望兩位隊長:
「啥也沒有,」二馬虎非常為難,別說請人代筆,連這個名堂也沒聽見過。
「乒!」隊員真的開槍,打在他的腿上。
——可是他們不敢反駁,因為保衛團的糧餉,皆出自商會,是真正的後台大掌櫃。
王江海站起來,學著剛才商會會長黃廣豐的樣兒,倒背雙手,踱著文雅的步子,哼—哈—呸,吐了口「威嚴」痰,然後敲敲腦袋:
「現在沒有那麼容易噢!」
「唔!」黃廣豐點點頭:「他出多少?」
幸喜小娘們餵了魚,餵了鳥回到房中,他那雙眼又移到擺在長几上金光閃閃的自鳴鐘。心裡計算著,不知這是鍍金還是金鑲的。
「刷!刷!刷!……」王江海如同收拾野馬,咬著牙,狠勁兒抽。
「你想幹啥!」王二虎不知那裡來的一股力氣,坐起來了,連那隻受傷的右眼,也張開半指寬的隙縫,血水流得更多,塗了半邊臉,兇惡的樣兒更加嚇人。
王江海不再理會王二虎,輕輕鬆鬆到了馬棚子看著兩個隊員把二馬虎綑好,二馬虎脾氣有點像他二大爺,氣起來滿嘴的罵人詞兒。
「有啥事麼?」
馬棚裡只有一盞五支光的小燈,活像鬼火。在馬棚一角,王二虎反背雙手,只拴了兩個大拇指吊在那裡。
隊員在馬棚大聲喊安副目,王江海則先到寢室。一看王二虎可能掙扎著想救二馬虎,從炕上摔下來,爬到門坎子便昏迷過去了。
幾個人也不敢分辯理由,忙將王二虎放下來。心中卻在嘀咕:「過去不是放在水牢裡,便是一掛一天。誰要在下面墊個小板墊,都會挨揍,別說沒奉到命令放下來了。弄來弄去,都是大老爺有理,小的該死。」
這些日子,賀三成被罵夠了,又忍不住,狠狠的摔過去一耳光。王二虎腫得像桃子似的右眼,向外流著污血。
這半年多,強支撐著破大車店,又日日夜夜惦記著二大爺,只盼度過這一段艱苦年月,就有好日子過。現在擺在面前的景象,好日子不會再來了。
王江海怕把二虎打壞了,立即拉住他。賀三成氣得罵罵咧咧的:
王江海也搶著把整個情形統出來,黃廣豐重回到椅子上坐下,略以沉思。他不願使地方政府添麻煩,他不願「紅帽子」東洋兵藉機在中國地界上亂殺亂砍,他更不願聲名狼藉的佐佐木,踏進玉合順老字號的大門。
哭聲並不代表了二馬虎軟弱,而是衝激起那份親情。二十外歲,出身農村的小夥子,那裡見過這種陣仗,一切就像天翻地覆沒有了指望。
「這是大閨女生孩子——頭一遭,下回就懂了。」二馬虎老老實實回話。
「——」黃廣豐又停了很久,再看了看信,自言自語的說:「這信落款不對頭啊,他知道信會到我手裡,該落真名實姓。」
回到隊部,賀三成一見矢崎,便搶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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