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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畔

作者: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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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

第六章

車輛繞道過了新寨子,王二虎指指劃劃要他直奔第七工區:
王本元不喜歡二虎出口淨說些不吉利的。本想打回票,但念及那些等著錢用的老鄉親,念及王二虎也不能在工地久留,一個人忙不過來,只有硬起頭皮:
「拴柱,」二虎又咧開大嘴巴:「想清楚你表叔說的啦,有天餵了狼虎可怨不得我。」
王二虎看王本元半天不吭氣,有點憋的慌,大聲說:
拴柱傻笑著,只好把鍋子端去,王二虎沒等拿傢伙,兩手捧起高粱米飯團,蠕動著薄薄的腮梆子吃起來,吃一捧飯,咬一大口鹽菜,沒有多久,只剩下烏黑的鍋底,高興的拍了個巴掌:
趕車的瘋漢似乎很沉得住氣,咧開嘴笑了,笑出了聲。無緣無故的笑,更像個瘋子。要不是兩人在一起膽子壯,拴柱早已溜回窩棚。
「我窮光蛋一個,和他們無冤無仇,憑啥要『二蹦子』。」
「表大爺有錢,可是『老媽子抱孩子——人家的』,連塊兒八毛也不能留給你。不過,有句俗話,你記著:『黃泥巴裡有金銀』,你就用勁翻騰吧。」
「你們想想看,拉著這麼多現大洋,敢進屯子敢住店啊,只有喝西北風,吃砂土。」
「啥時候來的?」王二虎仍舊氣呼呼的問:「小白蛇是不是把我當成窩囊廢。」
「你說啥?」王二虎把手放在耳扇後面,裝著沒聽清楚。
「嘿!當初在郭爾羅斯前旗還有個老鱉窩,如今成了真正的光蛋,管它呢!」
他一夾馬腹,很快的跑上來,和二虎的車併排走著。
隨著話音嘴唇啟闔,向外噴出茫茫的白氣,窩棚裡未散盡的濃煙,還一股一股向外冒。
「拿煙捲來。」
「定規回來。」本元邊說邊回頭,狠狠的盯著王二虎,暗示他別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
「對!」王二虎點點頭:「他們沒有棒子敲斷我的腿,卻天天把我泡在水牢裡,看樣子下半輩子陰天下雨夠受的了。」說完了,用手摸摸那隻貼了膏藥的眼:「兄弟,咱混的不算賴,雖沒闖蕩江湖,倒有兩個外號,『二虎』、『獨眼龍』!哈!哈!」
本元沒有到過工區,他想七工區的工頭可能對王二虎好些,二虎又對本元道:
「你打那裡來?」
兩人想不出是誰趕的大車,附近屯子都在忙著收割,不會抽出時間,越幾十里路來看他們,這裡沒有親近的戚友,也不是「串門子」的時候。
「——」王本元,拴柱都張大嘴巴發呆。王二虎不理他們,繼續說下去:
「老王頭,只管辦你的事,四邊我給你『趁住』啦!」
「喂!」現在他開腔了,嗓門相當高:「王本元,你是不是碰到鬼,嚇得痾了一褲襠!」
「別耽心,」王本元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意:「我會幫你打完場,運到城裡去賣,要是來得及,我陪你到三姓買木料。」
在日正當中的時候,他們看到第七工區的窩棚,也看見江堤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稀稀落落有幾個人。
「送!哼!恐怕是老鷹捉兔子,狠盯!」
「天天見!」王二虎記起小白蛇再三叮囑他的,沒說大青龍早已病了。
本元看他好壞話難分,自顧自的亂扯,懶得再理他,全力全意趕大車。
——佐佐木、油輾子真害人。可惜那晚在玉合順門口,沒看清把弟的臉。平生沒拜過把子,頭一遭便「拔了香頭子」。
「你想他是見錢眼開的貨?哼!」王二虎本來瞧不起王本元,現在更擺在臉面上來:「當時,小白蛇要派人發放,我不准。」二虎瞪了本元一眼,顯示他很有權勢。
「本元,」二虎毛燥脾氣上來了:「紅鬍子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是娘生爹養的人。他們弄清楚,一群逃荒來的工人,忙了幾個月連冬天嚼穀都沒有指望的時候,小白蛇出了這個主意,沒有半個人芽說不中!」
「幹啥!」
「戒了!」
「逃出來?」
王本元和拴柱一臉驚訝的神情,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帽子太低,又有風鏡,下巴圍在棉被裡,只露出修剪得很整齊的黑鬍子。
「那得看幹啥?」
想到錢,他不禁回過頭來,摸摸茅草下的箱子,手還沒有伸出去,身子卻幾乎從車上蹦起來。
「稀鬆平常。」王本元不在乎。
「有吃的嘛,快盛來!」
「嘿,稀罕,」二虎不相信,調侃著:「日頭要打西邊出來了!」
「不會教你殺人,這回支使你,也沒半個銅子。」
「你們猜,我那大車上拉的啥?」
「七個工區,最遠的三工區騎馬得半天。」
走了很遠,王本元回轉頭,看見拴柱還在那裡張望,心裡酸酸的,又被王二虎看出來了:
「哼!是發給修堤工人的。」
——王二虎沒有聽見,他正浸沉在剛才所見的笑聲中,心想:
「他媽的,整整一天兩夜,水米沒沾牙!」
小白蛇在這一夥再吃得開,也無法破了這個規矩,直接在三當家的那裡拿到錢。還有那一群兇漢,如果說不出個「小老鼠上燈台」,也不甘願讓一個局外人,把叮噹響一萬多大洋錢,拿去散「善財」。
王二虎又笑了,這次笑中不代表欣愉,而充滿了愴涼,只笑了幾聲,又一瞪那隻獨眼:
「你那腿,是不是坐車坐麻了?」
「嘻嘻!」拴柱只會傻笑。
「只有半鍋子剩飯和疙瘩頭。」王本元道。
兩人幾乎同一個想法:大車是迷了路,從附近經過,飲牲口或打尖,絕不會來找他們。
「為啥要回去,咱們正在興頭上。」拴柱不願王本元走。
「大青龍呢?」
「再熬五年,多賺點錢回去買地,比苦撐好得多!」
「別看她能幹,當時還抓了瞎,找不出合適的人。我就拍了拍胸部。小白蛇又說話了:『你全身是病,全身是傷,還是歇著吧!』王二虎越說越興奮:『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告訴她,咱王二虎是鐵打的漢子,爬也爬到河堤,發放這些工錢。』
王本元和拴柱短暫的驚奇消失了,恐懼感濃厚起來。他們不是耽心自己,而是耽心王二虎。
「現在沒辦法算得那末細緻了,按人頭發錢,到了這個年月,吃虧佔便宜不能太計較。」王本元腦子是比王二虎靈活多了。
「我已看你上了路,看著你有出息,早就心滿意足。」王本元無限傷感的說下去:「你知道我幹啥事都是有頭沒有尾巴,這些日子,我忽然想起家來,想孩子們。也許我老了,也許我這次回去,不再出來東飄西蕩,也許我回頭,領著孩子耕那幾分祖產,也許已經晚了………。」
「小小年紀,別一年拖一年,買好材料明年就動手,別像你表舅,闖了大半輩子關東,還圍著煎餅舖的鍋台轉。更不能像我……」
「其實天底下,活著也不多你一個,死了也不少一個。」王本元沒好氣的頂撞他。
「我看你無法拉著大車,到處去發。那樣容易走露風聲,惹來二鬼子捉你,只好留在七工區,派人騎馬到各地窩棚裡,秘密通知工頭們來領。」
王二虎回答雖衝口而出,王本元仍不敢相信。他懂得一點紅鬍子規矩,整個大小事務皆由大當家的作主。二當家的只是輔佐,還有三當家的主管財務,多由大當家的親戚或親信擔任,以下是「總催」,管理所有夥計。
「還沒上殺場呢,魂就嚇掉了。」用拐肘碰碰王本元:「別怕,你和我一樣『頭上生瘡,腳底下流濃——壞透了』,死不成。」
拴柱從來沒見王本元如此感慨,他曾輸的淨光,他曾被打的遍體鱗傷,沒有發過愁,嘆過氣。拴柱不懂,是不是大草原的長年寂寞使他變了,這種變有點向好路上走,拴柱應該為他慶幸。但念及明年得另找個新夥伴,總沒有王本元像父親般的處處照料自己,又勸道:
「漏子你還沒戮夠,」王本元埋怨本家的傻哥們:「怎麼可以拐扛鬍子的票錢?」
「這種事不能拖,你想個法子,發得快當一些。」
「晚半晌能回來嗎?」拴柱覺得事態嚴重,畏怯的問本元。
「你——你到底是誰啊?」
——現在總算沒有欺騙老鄉親,沒有欺騙那群靠這點錢養家活口的人。
王二虎伸了個懶腰,又用兩手搥打雙腿。
王本元在那張瘦臉上,看出一隻未瞎的腫眼泡和大鼻頭,闊嘴巴。鼻子開始發酸,使盡所有力氣,喊著:
王二虎的話無邊無際,王本元想猜都沒個準。王二虎望著王本元被日曬風吹的黑長臉,還有拴柱子團團的胖臉,擠了擠那隻獨眼笑了:
「你知我也是過了今天不想明天。」王本元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回答王二虎,他太不喜王二虎板著臉孔,對瞧他的樣兒。
「我看你說了一輩子夢話,就是這兩句在行!」二虎反而稱道起他www.hetubook.com.com來。
「起初我以為咱老哥倆見不到面了。後尾聽拴柱這孩子從前郭旗回來說:黃大掌櫃幫了你的忙。」
「也許,」本元意味深長的:「紅鬍子肯給你一大車洋錢,日頭打西天出來,算啥希罕。」
「傻小子,表叔見過錢,踢蹬過錢,我不要!」
昨夜王本元和拴柱都沒有睡好,實在太冷了,窩棚上的厚草再也抵不住寒氣和強風。
「我和小白蛇說:『修堤的工人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急要錢過殘冬,可不敢要你們發,怕燙手。』」他推了王本元一把,要對方留神他說話:「你曉得小白蛇怎麼說:『不是怕燙手,是怕受連累,捉去受審。』這娘們舌頭多像刀刃子,聽起來真過癮。」
「別看你對大青龍有恩,拐了他們的錢,底下人說不了你。」
「事完了你去那裡?」
「她又問我:『難道不怕被東洋人和腿子宰你?』我一伸脖子,表示腦袋瓜子提在手上,行遍天下,還在乎這些。」王二虎瘦臉上有了紅暈,獨眼發出異樣的光彩。王本元和拴柱聽了開始為之動容,靜靜的等他說下去。
拴柱扶著他回到車上,王本元卻把鞭子接過去。王二虎又向拴柱招招手,拴柱走過去,他拍拍消瘦的身體。
「啊!」王本元懂了,近來只用力少用腦,實在欠靈光。一時沒連想到王二虎曾當過「清水組合」的工頭,為工人爭領工錢才出了事。但他立即又記起另外一句話「善財難捨」,到了紅鬍子手裡的錢,怎會吐出來。
「你就拉泡硬屎,給咱看看!」王二虎一個勁的盯他。
「啥時候走?」
「扶表大爺上車!」
因為沒有煙,吸著換氣,再加大聲嚷嚷,說得口乾舌焦,王二虎又提起水壺,灌了一陣水。
「水來!」
拴柱拿了飯盌,到門外鍋台上盛飯,王二虎又嚷了:
「我說你不想要吃飯的傢伙了,活夠了,乾脆找棵樹,掛上去。別淨躺兇險,弄得大夥為你提心吊膽。」性情隨和的王本元,火了,大罵一通。
趕車的跳下來了,搖搖幌幌站不穩,忙用手抓住車轅,咬著牙停了停,又笑開了。
車輛在沉寂的荒徑上行駛,漸漸望見佐佐木的新修的寨子了,王二虎吩咐:
拴柱又是高興,又是懼怕的過來,扶著王二虎,一瘸一點的向窩棚走去,王本元也在一邊,用手摻著,邊走邊用澀啞的嗓門問:
拴柱說的時候,眼睛裡有淚星子,為了怕王本元看見,故意身子扭過去,望著收割回來長長一堆,比窩棚還要高的莊稼。
早上起來兩人的眼圈都是紅紅的,長夜未睡再加上烤火薰得直淌眼淚,王本元站在窩棚外面,用拳頭捶著腰眼,不住的扭動身子:
車上拉的全是茅草,不算多,平平的一車廂,看樣子來者是個瘋子,不發瘋那有用大車拉著不值錢的茅草,到處跑。
他說完了,扭轉馬頭,身子一伏,向原路奔去。
「本元,你和*圖*書有沒有聽?」
「——」拴柱正要和他爭執,突然停住了。翹起腳跟,向遠處望去,他彷彿看見一輛套了雙馬的大車,漫荒越野的向這裡來。
說完,他向王本元一打手勢,王本元一搖鞭子:「得兒!」兩匹馬走起來。
「甭提,我不承姓黃的這份情,也不怨姓黃的起初沒救我。種脆瓜生脆瓜,種植土豆子生土豆子,自個闖來的禍自己受,也許咱天生是個壞蛋,『好人沒長壽禍害一千年』,到陰曹地府那裡打了一轉,被小白蛇給要回來啦。憑心而論,咱感小白蛇的恩是真的,這娘們救過咱兩回。」
王本元聽到對方提名道姓,聲音有點兒熟。東方的太陽已經升起,照在對方的脊背上。大天白日定不是鬼,他走過去顫著聲兒問:
「好吧!」王本元換新襪子新鞋。
「——」王本元到了這個節骨眼,拿出老法子,只聽不吭氣。
拴柱把「煖壺」遞給他,王二虎就著壺嘴咕咕嘟嘟灌下去大半壺。
「連鍋子端過來,咱沒有那末秀氣。」
「二哥!」黃豆粒般大小的淚珠滾在鼻溝裡。
「如今就指望七工區那些槓子頭們沒散,在那裡幹活最穩當。」
「是誰?」王本元問。
王二虎從出了黑屋子,第一次遇到同宗,興奮得長江大河扯個沒有完,王本元和拴柱無法插嘴,只有聽的份兒。
「今格我一個人下田,你歇著。」拴柱勸王本元。
「小白蛇。」
「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天一冷渾身酸疼。」
「我們比你早到一天,」二光頭咧著黏魚嘴笑了:「你辦你的,我幹我的,咱倆不一個『道路』。」
「表叔,你看,一輛大車!」
「幫我去發錢。」
直等他把這一段說完,王本元才有機會表示關切:
真是難得的一句話,二虎居然捧出高帽子。本元並沒有聽著忘了自己大哥貴姓,反問道:
陽光映照在跟隨著的腦袋瓜子上,活像一個大電燈泡。漆黑的九龍帶上插了兩枝傢伙,槍把上的紅綢子,隨風飄呀飄的。
「大青龍的窩子。」王二虎不說詳細地點。
「不,」拴柱在一旁搶著說:「是他們整的。」
「——」王二虎開始悶聲不響,他又記起昔日的工地情形,要是沒有這次巨變,自己跳到松花江都洗不清。
「偏過去,繞道。」
「表叔實在要走,今年收成全歸你。」
「蓋屋子要得等後幾年了?」
「你見到過大青龍麼?」本元推測,他還會去找那夥人,目前只有這個去處合適。
「今年收成不賴,表舅不是說,再過五年便可以『發家』了?」
「這又不要選黃道吉日,說走就走。」
王二虎聽到這裡,身板兒坐直了,不再嘻笑,有些慍意:「本元,你就那末瞧不起咱,哼!咱祖宗八代加起來,也沒見過一萬八千塊現大洋,哼,哼,它可不放在咱眼裡,發財受窮那是命,錢賺得硬朗,化得也硬朗,你猜這些錢是幹啥的?嗯?」
王二虎和圖書沒再吭氣,看他收拾停當,向拴柱招招手。
「——」兩個人都看清楚了,不願猜,甚至想王二虎是不是被賀三成、王江海折騰得腦筋混亂了,車上明明是半個子兒也不值的茅草。
「這倒是個好法子,他娘的,工簿子在油輾子手上。」
「你可知道後患無窮?咱不強拖你下水。」王二虎板著面孔。
「四五十歲的人嘍,裝啥娘娘腔,哭個屌勁!」他指指發怔的拴柱:「過來,扶表大爺到窩棚裡去!」
「怕啥!」王二虎頭一揚,蠻不在乎。
王二虎見到他,非常不高興,拉長了臉,正想質問,對方卻先開口了:
兩匹馬大概也難忍受狂放過度的笑聲,八隻蹄子不安的在地上移動,車輪在濕軟的土地上,軋下去有半寸多深。
不知什麼時候,車後面跟了一個人,像遊魂似的那末輕悄。
王本元見二虎有很重的心事,為了緩和寥寂的空氣,調劑對方情緒和表示關懷:
「發工錢是誰的主意?」
「成!」王二虎坐在舖上,拍拍肚子,準備大嚼。
「傻孩子,離八月十五沒多遠了,此地到中秋節就下雪,下雪結冰後就可以打場。」
「——」王本元猜不出,七想八想,也找不出適當的理由和這些錢連在一起。
王本元同樣緊張的向拴柱手指的地方望去,在這荒涼草地,深秋的時節,有大車從窩棚前經過,實在是一件大事。
「——」王本元怕二虎誤會他不用心聽,忙點點頭。
「就這樣,我養了半個月傷,便趕著裝錢的大車來了!」誰也沒料到,前段緊張,後面幾句話如此平淡。
「——」王本元聽得出他又提小寡婦那件事,他裝著忘了,裝著糊塗,心內卻惦記著,不知他們逃到豐樂鎮以後,又去了那裡。
「一共有幾個工區,最遠有多少路程。」
車越來越近,趕車的戴了頂黃鼠皮帽子,圍了條大棉被。僵硬的坐在車上,兩匹馬卻跑的一個勁,鼻孔向外噴白氣,沒有多久,車到了窩舖前,趕車的喊了聲「吁!」,一扯韁繩,馬前蹄抬得高高的落下來,臀部一蹲車停了。
平素凡事不在乎的王二虎,心臟開始驟烈的跳動,氣愈喘愈粗。
「實實在在告訴你們吧,那是現大洋,不多不少一萬八千塊現大洋。」
「看樣兒你真是混『抖』了,連我都不敢認啦!哈!哈!」在一長串大笑聲中,他摘去了皮帽子、風鏡,露出微黑而清瘦的一張臉。
「哈!哈!」他越笑越有勁,到最後被子都被笑得抖在車下,裡面露出青色的新棉襖,黑叉褲。
接連著冷了幾天,早上起來,遍地枯黃的草棵上一層濃霜。
「我只想回家!」王本元兩眼望著遙遠的天際。
「這小子準沒好事,又是誰碰上『喪門星』!」
「喂,說你老憨,你自覺精的像個猴。他底下非但不要我的命,還送了一程。」
總算他笑夠了,接著是一陣咳嗽。拴柱感到這是何苦呢?一口氣彆住了,多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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