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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畔

作者: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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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

第六章

又是那個細長電信桿子,滿臉笑嘻嘻的,一條腿離蹬,身子傾斜,剎那間的功夫,亮堂堂的東西在尤曾玉面前晃動,感到鼻尖颼的一涼。
尤曾玉很舒服的半躺在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不住的抖動。他親眼看著主人端了三次茶表示送客,故意裝著不懂,斜著眼兒凝視對方。
「腦筋得清楚點,這種事並不好玩!」
「怕什麼?」尤曾玉下了馬車,手仍扶著車座:「明格我找四個保鑣,收拾他們!」
馬車快到住宅,車後的人還未離去。車在門前快要停止時,兩匹馬趕上來了,一邊一匹把車廂夾在當中,一位帽子戴得很低,脖子上圍了毛巾的大胖子,瞅著尤曾玉說道:
客廳的家俱有些是紫檀木,上面擺了不少古玩。
——要是擁有像尤玉軒那末大的家當,首先得弄幾房小。最好先把街角看「老虎灶」的那個大妞弄來。十五六歲的女孩,嫩的真像白菜心,一想起來,內心便癢絲絲的……
「小——小玉;你——家還不缺吃穿——就撒手——吧。找到門……上來啦……惹不起!」
「你們幹什麼?」尤曾玉一拍扶手跳起來。
「你要弄清楚,這是關外,不是關裡……」
「——」對方摸了摸八字鬍,吹燃紙楣子,繼續吸煙。
車後傳來馬蹄和-圖-書聲,尤曾玉回頭看了看,兩個莊稼老憨,騎了農安馬,在車後不疾不徐的走著。可能是天晚回不了屯子,找大車店住宿的鄉巴佬。
「不吭聲,能解決問題嗎?」指頭變成拳頭,狠狠的擂在桌子上。
說完了準備走的樣兒,縣長居然連句挽留話也不說,示意貼身護兵送客,尤曾玉更加光火:
「——」縣長的臉上仍是老樣子,喜怒哀樂隱藏得令人猜不透。他祗有氣勢洶洶的出了公館大門,門外停了他上午剛買來的馬車,趕車的是他親二舅,拉著鞭桿兒關切的問: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背後傳來,尤曾玉驚懼的回首一望,又是那兩匹馬,正從巷子裡穿出來,只隔十幾步遠。還沒來得及著二舅趕車逃跑,馬匹已如流星般到了馬車跟前。
「——」縣長不加分辯,視線貫注在玉石板指上,板指屬翠綠色,沒有雜紋,像鮮嫩的菜葉兒。
二舅忙從車前跳下來,抱起滿臉是血的外甥,大聲叫嚷:
對方有張方方正正的大白臉,稀稀的眉毛,高聳的鼻子下面兩撇八字鬍。據說鬍子代表了權威,尤曾玉看來看去總覺得太平淡,看不出那點威風。
二舅上了車,抖動鞭子,馬兒搖動脖子上的串鈴走起來。二舅覺得年頭兒變得太大了hetubook.com.com,不過老百姓不尊敬縣官,並不是件好事。
中午,街上相當熱鬧,車輛、牲口,各行各業的人物。尤曾玉沒有發現那位加一號的大胖子和細電信桿子。他想在大白天定不敢出現,就是出現也不過發兩句狠,嚇唬,嚇唬!
油輾子家鄰江邊,比較清靜,等幾個摃貨的苦力趕了來,兩匹馬早已沒有影兒。
「好哇!」瘦長個兒掉轉馬頭:「找個地方喝它斤把燒刀子解解乏。」
「嗯,」另一瘦長個兒點點頭:「挺俊巴的,臉上要是少件東西多可惜。」
馬車緩緩的轉動硬膠輪子,車廂輕微搖動,尤曾玉感到無比舒適,閉起眼睛享受好運當前難得的一刻靜謐。
八字鬍蓋著薄薄的嘴唇,一會兒喝茶,一會兒吸水煙,就是不愛多說話。尤曾玉不喜歡這份溫吞吞的勁兒,用指頭敲著桌面:
「庫裡沒有哇!」又是老詞兒。
他盡情盡性的大鬧衙門,可能矢崎急著要回去告訴佐佐木催款情形,對尤曾玉在示意之下,停止發威風,臨走對師爺嚷:
尤曾玉已看出路數,不是醉酒的莊稼漢,而是「柳子」的,頭皮立即發麻,正要向二舅求救。二舅的背後早被二斤半鐵給頂住了,連頭也不敢回。他又想大叫捉紅鬍子,巷子裡沒有半個和*圖*書人影,祗有把話頭嚥回去,僵住那裡,膝蓋不由自主的亂抖。
兩匹馬走了,娘舅和外甥,半天才把魂兒收回來,舅舅先開腔:
他將車停在十字路口,一直看矢崎走遠了。才著二舅趕動馬車,去看油輾子。
「一萬六千元莊票不算,限你半天再湊足這筆錢。」可是他把莊票也帶走了。
「沒錢憑啥教我們組合修堤,嗯?天底下還有比你渾的沒有?」紅蘿蔔似的指頭,快要點著縣長的鼻尖。
——如果有天發了大財,爹定不會天天罵大街,指著鼻子臭罵「你這個全科的敗家子」!
「我在社裡忙得很,沒功夫和你扯淡。你給我聽清楚,明格中午十二點正,來拿錢,少半個子兒也不成。咱們社長向來說一不二,不像你們推拖拉,凡事馬馬虎虎!」
尤曾玉更加不耐縣長的拖延,裝糊塗的勁兒。跑過去,仰起臉來,望著身材高大的對方下巴:
「狗屁大老爺,」尤曾玉臉兒向天空一揚,看見滿天銀釘似的星星:「我整弄了他老半天,連個屁都不敢放。」
「庫裡的錢那裡去啦?巴結上司用啦,還是貼小老婆小舅子?」尤曾玉把最難聽的話,抖出來罵縣長,他覺得這個南方蠻子應該欺侮。
縣長立起來,看走廊燈光下的花影兒。他想:平生一點也不和-圖-書糊塗,修堤工程是佐佐木強行明佔去做的。到頭來形成肝腸寸斷,一堆子一大截的土方。沒有完工,只知逼著要現大洋。
「殺了人啦!」
「他們人多啊!」
「半瓶醋,」前面的大胖子喊:「好走啦吧?」
白磁荷葉罩子下的燈泡,把客廳照得雪亮。
「老疙瘩毛燥個啥勁兒?」瘦長個兒探著身子酸不唧的拍拍尤曾玉:「老爺子有句知心話和你說,四至兒、油輾子的下場,你是知道的,何苦呢?」
第二天尤曾玉真的花錢去聘請保鑣,沒有人應徵。正巧矢崎來了,他覺得有東洋人作伴,比十幾個保鑣還有用,兩人一同坐車去縣長公館。
「膽小,乾脆回屯子去啃老米。」
入夜的大街上行人不多,馬車前兩盞燈,漆著「清水組合」,活像自備車燈籠上的「堂號」。在尤曾玉看來,比起堂號神氣多了。
兩人出了衙門,矢崎把錢裝在另外的車上,約定尤曾玉催到另外一萬六千塊,再去佐佐木家回話。尤曾玉也怕佐佐木質問或生氣,連忙應允。
「大老爺怎麼說?」
縣長坦然的接受他的自負和充滿了兇狠的眼神,伸出長長的指甲,挖了挖耳垢,仍不置可否。
在正面長几上,有張鑲了玻璃框的照片,照片呈深黃色橢圓型,其中有寬袍大袖的主人,還有著和-圖-書了戎裝的大帥。
尤曾玉守著矢崎,拍桌子大罵,越罵越起勁,最後把師爺的辦公桌也踢翻了。師爺一手按著近視眼鏡,一面亂躲亂閃,生怕挨揍,口中一個勁的道歉,惹來了不少看熱鬧的,其中還夾雜著揹盒子砲的巡警。
「不成!」這次擂得更響:「莊票不要,一律現大洋!」
「不大好吧!」平生老實的二舅,並不同意外甥所做所為。
「我已經和你說過不止一回了。」捶桌子並沒有把他從椅子上驚得跳起來,仍舊慢言慢語。
縣長不在,又趕到縣政府,師爺說縣長去了省城。留下一萬零七百九十八元五角六分現金,一萬六千元莊票。
「甭怕,嚇掉了魂,你娘又麻煩。今格一言為定,你不替佐佐木當狗腿子,咱也就井水不犯河水。嘻嘻!」邊說邊用力,把他按在車廂:「坐下,坐下!」
「嘴臉比油輾子強多了。」
「不——不能那末說,我——我總是你的親娘舅,那能看著你……」二舅的話沒有說完,他的外甥已經進了黑漆大門。
馬匹蹓過去了,尤曾玉忙用手一摸,全是鮮血。他看到豬血都會暈,兩眼一翻滑下馬車。
「你懂啥!」尤曾玉不高興了,把在縣長公館發不完的悶氣出在娘舅身上:「回去!」
「喂!」尤曾玉氣得一跺腳:「就這麼說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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