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惠果
二
低啞的聲音，彷彿泥水煮沸一般。
「惠果啊，別忘了這點啊。」
「不。」影子答道：
「這場盛宴，我們獻上的不是玉杯。也不是金冠。更不是華麗的詩文或音樂——」
咯。
彷如舞蹈一般，影子往前跨了一步。
影子在燈火中慢慢站了起來。
「我隨不空師父前往。」
惠果問，影子卻沒作聲。
「白龍啊。」
「十二歲。」
一頭白髮。滿臉皺紋。
「若是如此，青龍寺也脫離不了干係了。」
影子如歌詠般說道。
「確然……」
「你說什麼？難道，彼時大唐王朝玄宗的盛宴，多少詩人爭相吟誦的那首詩，hetubook.com.com眾多樂師所演奏的那首曲子，還有安祿山之亂，全是一場空嗎？」
惠果以為影子在哭泣。
然而，影子並無回應。
「四十八年前了。」
剎時，兩盞燈火熄滅，一團漆黑圍裹住惠果。
「地點是驪山華清宮。」
「嗯。」
影子也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呵呵——
咯。
「正是……」
「縱然垂老，髮皆白去，皺紋刻劃深如溪谷，也切勿忘記啊……」
「我們彼此都……」
「我啊，此恨綿綿無絕期……」影子說道：
「誠然。」
「當時你多大？」
「既然如此，正是為了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場夢，那個幻影，我們今日又在此重逢了。」
「你是說，那是一場夢，一個幻影？」
不久，那聲音變成不可思議的低沉響音。
影子笑了起來。
「白龍啊……」
「——」
「咒法嗎？」
話說完，影子躍到地板：
「舞吧。全力地舞吧。這是我們最後一場盛宴！」
「當然……」
「至德二年。」
喀。
「你還怨恨？」
「我本來認為劉雲樵宅邸的妖貓、徐文強的棉花田事件，都和至德二年的那件事有關，看來，的確是有關聯了？」
一陣長長的沉默。
「別忘了這點ｗww•hｅｔubｏｏk•coｍ.com，惠果。」
喀。
「惠果啊，你別胡說了。」
「為什麼你要如此做？」惠果問。
喀。
影子感慨地自言自語。
「是唐朝的毀滅……」
「冬」一聲，影子大力踩踏地板。
「沒錯，是盛宴。」影子又跨前一步：
「這——」
然而，在惠果聽來，那笑聲卻彷彿是慟哭。
咯喔喔喔。
「惠果啊。和你初相見，是什麼時候啊？」
「喔。」影子答道。
「——」惠果的額頭上，微微滲出汗水。
不知何時，聲音又轉成低靜的笑聲。
「那件事不是已經全部結束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在我來說，在你來說，在hｔtps://ｍ•hｅｔｕboｏｋ.coｍ•cｏｍ丹龍來說，還有什麼？你就竭盡所能，施展自己所學的咒術吧。你應該也躍躍欲試才對吧。這回，你總算可以盡情施展你從未施用過的咒術了。在臨死之前，可以發揮自己的咒術。你難道不覺得高興？」
「沒有，還沒結束。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只響起低微笑聲。
不知是否多心，影子看似朝惠果靠近過來。
喀。
咯。
咯。
「世間一切事物，連同人的念想，本質上都是空。」
「你呼喚的名字真叫我懷念哪。」
「那到底會是什麼？」
「盛宴？」
「你聽好，惠果。這是一場盛宴。是我們的盛宴。無論是夢也好，幻也好，總之，為了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cｏm這場盛宴，我們又在此重逢了。丹龍和你、我，三人將再度於牡丹花前相聚，準備演出一場盛宴……」
「至今為止，你都在哪裡？」
聲音聽似嘆息，又像故意慢慢地吐出胸中的激動情緒。
「這樣年少……」
惠果呼喚那影子。
「再怎麼年華老去，再怎麼時過境遷，人心深處，總存留著無法忘懷的往事哪。」
「吾師黃鶴已西歸，你的師父不空也已不在人世了……」
說畢，影子再度重複：
惠果也以懷念的聲調喃喃自語：
聲音充滿了哀痛。
「正是。」
影子呻|吟著。
「生者必滅，乃世間常理……」
「是咒法之宴。我們將竭盡最後的氣力，演出這場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