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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空海之唐國鬼宴3:胡術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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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咒法宮 七

第二十六章 咒法宮

「也就是說,就算知道悲哀是空的道理,悲哀也無法消解。逸勢——」
「關於悲哀。」
「是的,逸勢。」
「書桌也是。」
「某個物體存在與否,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物體本身與感受到那物體的人心之作用。」
「沒錯。」
「世間所有物,皆以這種形式存在著。不論你或牡丹花的存在,都基於空色不可分離的道理,而存在於這世間。」
「山也一樣,在這法的面前,不可能永遠是山。」
空海望著逸勢,然後徐徐搖頭。
「天地也——」空海斷然地說道:
「法也算是答案之一。」
「這——」
「換句話說,因此才了有密法。」
「那麼,剛剛說過的人的情感,又是什麼呢?浮現在人心的情感,也是空嗎?」
「沒錯。佛法無能為力。」
「因此,悲哀也是空。」
「沒錯。」
「——」
「——」
「那麼,山怎樣?」
「逸勢啊,所謂和_圖_書佛法,就是這宇宙的法。那個法與這世間一切緊密貫連。」
「人不能以山的尺度而生存。」
「——」
「——」
「你指的是什麼?」
「空海啊,你剛剛不是說過,正因為人心的情感無止盡,才需要佛法?」
「在統轄這個宇宙的法則面前,所有一切都是無力的。連佛法也不能例外。因為佛法自身已言明,佛法是沒有力量的。這就是佛法。」
「正是。」
「那我也是這樣囉?」
「他似乎帶著柳大人的信。」
「人會逐漸老、死。任何東西都不能在這世上永存。悲哀也不能因為理解了天地之法而消失。清楚明白這樣的道理——」
「道理是一樣的。」
「沒錯。」
「——」
「——」
「釋尊不也會老、會死嗎?連佛陀也逃不開如此的命運。」
「空海,你剛剛說過,這世間所有一切都是空。」
「事情正是如此,逸勢。和-圖-書
「說過。」
「這天地怎樣?」
「石頭也一樣。」
正當逸勢似乎有話要說,才剛開口,外面便傳來呼喚聲。
「色即是空嗎?」
「不論是誰,青春不可能永遠停留於其肉體之上。」
「人才可以視悲哀為同類,而接受悲哀。」
「答案?」
「什麼道理?」
「怎麼說呢?」
「悲哀也是嗎?」
「唔……」逸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變化?」
「你聽好,逸勢。就算理解了佛法是這天地之法,也不表示人可以永生。」
「那麼,佛法究竟是什麼呢?空海。」
「結果,人只能活在人的尺度之中。人只能在人的尺度、人的法中誕生,然後死亡,而非佛法。」
「——」
「什麼意思?」
「逸勢啊,即使理解了人的悲哀本然是空,也無法消解悲哀。」
「喔。」
「男人愛慕女人的情感,女人愛慕男人的情感,那也是色。」
「—和-圖-書—」
「空海先生——」是大猴的聲音。
「又有客人來了。」大猴說道。
「——」
「空海,那你呢?」
「浮現在人心的所有一切,也是色。」
「逸勢啊,你放心好了。即使是悲哀,也無法永遠持續下去。瞭解這層道理,人才可以和悲哀共存。」
「逸勢啊。在這法的面前,連佛陀也不例外。」
「辦不到,逸勢。」
「密法?」
「——」
「喔。」
「——」
「石頭呢?」
「世間一切都會變化。」
「我也是。」
「——」
「怎麼回事?」
「悲哀也是色。色即是空。」
「喔。」
「嗯。我千里迢迢來到大唐所求取的密法,其教義就是如何將宇宙的法——佛法活用在人的尺度之中。」
「我也是嗎?我也是這樣嗎?」
「譬如,花會開會落。人無法青春永駐。人會衰老然後死去。非人獨然,蟲、馬、犬、樹也一樣。」
「空海,倘www•hetubook.com•com若如此,倘若悲哀是空,那麼,人的悲哀可以消解嗎?」逸勢問。
「那麼,這張書桌呢?」
「快請他到這裡來。」空海說。
「憎恨也是嗎?」
「持續不斷地變化。無論任何物事,都無法永恆存在於這個世上。」
「換句話說——」逸勢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即使天地也是如此,不能經常以一種形式持續——」
「所謂橘逸勢,指的是橘逸勢的身體、手足、臉孔、聲音,因為有了這些,才能存在於這世間?」
「人會衰老。山跟天地也會衰老。會一直變化。對人來說,山和天地看似永恆存在,那是因為人所生存的時間,和山、天地所生存的時間,有很大的不同。山和天地生存在比人更巨大的時間之中。因此,人的尺度便無法度量山、天地。」
「譬如,貴妃即使能活到百歲、千歲,她所懷抱的悲哀,也將與她持續共生共存……」
「哪位?」
「貴妃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事?」
「和人的一生相比,悲哀有時會持續得更長久——」
「連釋尊也會老、會死,這就是佛法。」空海提高聲音說道:
「——」
「人才可以面對悲哀。」
「倘若悲哀也是情感的一種,那麼,不是可以借由佛法消解嗎?」
「嗯。」
「逸勢啊。所謂色,是指這宇宙存在的所有物。那不單是指人、牛、馬、牡丹、石、蝶、雨、水、雲這些。」
「什麼事?」空海答道。
「這就是佛法所說『色即是空』的道理嗎?」
「會變成怎樣?」
「嗯,我說過。」
「——」
「貴妃的事。」
「為什麼?這麼說來,佛法無能為力?」
「——」
逸勢手指著眼前屬於空海的書桌。
「柳宗元大人那兒的劉禹錫。」
聽了空海的話,逸勢彷彿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一徑地點頭。
「什麼?」
「怎麼了?」
「那麼,悲哀是什麼?人心被撕裂般的悲哀呢?」
「可是,逸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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