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蛇
七
「這怎麼可能？」博雅放聲問。
「大概是蛟自己逃出去的吧。」道滿回應。
「為什麼水會……」
三人之間有一破口酒瓶、三個破口素陶酒杯。酒杯內斟滿了酒，三人悠閒喝著。
「結果，蛟進入了他們的體內？」
「什麼惡氣？」
「大概是吧。」晴明道。
「粗心大意？」博雅問。
「嗯。那時，明惠大人也打算幫這座孔雀明王像拭去汗垢，想弄乾淨點。可是，木雕像的這兩頭蛟很礙眼，明惠大人覺得用布擦拭灰塵時，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折斷這兩頭蛟。」
「意思是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喝了井內有蛟的水……」
「水？」
「萬一有人想用來下咒，這麼強力的道具到哪裡去找？」
「話雖如此，但牠們原本只是木頭呀。」
酒宴，持續至半夜。
「什麼意思？」
這座雕像與眾不同之處，正是這點。因此，明惠覺得拆下雕像中的蛟，比hｔｔｐs://wwｗ.hｅtｕｂoｏk.ｃｏm.cｏｍ較容易拭去灰塵。結果，他真的拆下那兩頭蛟，擱在一旁，清理完畢。
博雅會這樣想，也是情有可原。
「大概吧。」
「就是妒忌別人、憎恨別人的感情。」
「為了什麼目的？」博雅問。
「……我想起來了。」
過一會兒，明惠想起這事，打算將木雕蛟裝回時，卻遍尋不著。
「這樣啊？」
「木雕蛟消失，不是吾人幹的。」道滿說。
「這雕像來到這國家已一百數十年，一直被孔雀叼在嘴裡和踏在腳下的蛟，當然也會想逃走。再說，有人特地把牠們從孔雀嘴裡和腳底卸下來，不利用這機會怎麼行。」
「然後呢？」
「距離最近的正是那口井。」
「一切都是明惠大人的粗心大意。」晴明說。
「吾人查了一下，才知藤原鴨忠和橘好古兩人，那天在寺院內喝了水。」道滿邊笑邊說。和*圖*書
「明惠大人猜想大概有人想利用在妖術上，所以偷走了木雕蛟……」晴明邊說，邊微笑地望向道滿。
「嗯。聽說的確喝了水。」晴明點頭。
「為什麼？」
「明惠大人回說，鴨忠大人和好古大人那天喝了從井裡汲上來的水。」
「趁這機會，可以得到難能入手的式神。」道滿放聲大笑。
咯、咯、咯。道滿愉快笑著，接著說：「理由，你問晴明吧。既然這男人出面插手了，那程度的行情應該還算公平。」
「可是，藤原鴨忠大人那邊，體內出現蛟的不是宅邸內的女侍小菊嗎？」
「那時，明惠大人才察覺一件事。原來這座孔雀明王像不是由一塊木頭雕成，而是由三個部分組成。」
「再者，自從空海和尚帶回這雕像後，便一直收藏在東寺，每天耳聞空海和尚與其他僧侶唸經……」
「鴨忠大人每次進食時，總會先讓隨從試毒，你不www.hetubook.com.com知道嗎？」
「話說回來，晴明，我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博雅將酒杯送到脣邊，問道。
據說孔雀明王與其乘坐的孔雀，是由一塊木頭雕成，但孔雀嘴裡所叼及腳下所踩的蛟，可以各自拆下。
「這時。明惠大人才察覺事情嚴重。」
「他聽說藤原鴨忠大人和橘好古大人要去，事前打點了兩位大人想看的東西。」
「唔。」
「沒錯，喝了。」
「水？」博雅問。
「首先，這是空海和尚於一百數十年前從大唐帶回來的雕像，算是寺院的珍寶。」
「其實，這事說是明惠的失策也不為過。」道滿愉快地將酒杯送到嘴邊。
「結果呢？」
「因為蛟是水的精靈。牠們得到自由後，第一件事當然是逃到距離最近的水中。」
「好古大人的蛟，為何會增加那麼多？」
「明惠大人？」
「是明惠大人告訴我的。」
「意思是，好古大人的這種感https://m.hetubook.com.com情特別強烈？」
破廟內沒有主佛，屋頂有破洞，月光從破洞射進一條細線。
大半牆壁已崩垮，雜草從地板縫隙伸出。不遠處，有夏蟲鳴叫。
「我總覺得，我好像上了什麼當。」
「吾人也是查過之後，知道有人喝了水，便等蛟在體內成長後，才登門造訪把蛟帶回來。」道滿得意洋洋地笑道。
「大概好古大人在體內積存的惡氣太多了吧。」
「那，是女侍小菊試毒時，蛟進入她的體內……」
「可是，晴明啊，你為什麼知道這些事？」
「只要有人祭拜，任何東西都會萌生靈魂。大家說它們是蛇、是蛟，再加上聽了百年的佛經，即便是石雕的，也會走動。」晴明說。
破廟內只有一盞燈火。晴明與博雅坐在地板，與道滿相對而坐。
三人坐在破廟中。
「可是，道滿大人，既然您苦心得到了蛟，為什麼又那麼輕易地還給晴明……」博雅問。
對博雅來說，他原以為hｔｔｐs://ｗｗw.hetubｏoｋ.com.com是闖進敵方陣地。然而，來了一看，不但道滿在，而晴明似乎也奪回道滿原本入手之物。另一方，對道滿來說，他當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晴明是來阻礙計畫進行之人。既然如此，為什麼道滿和晴明還能一起飲酒作樂？
「這麼說來，那兩頭蛟是逃到井裡……」
「可是，明惠大人竟然忘了將那兩頭蛟裝回去。」
「讓孔雀明王的孔雀嘴裡叼著蛟，這樣別出心裁的設計，並不常見。」
「那、那……」
「正是如此。」
「我也問過明惠大人了，問他有沒有人在寺院內喝了水。」
「因為讓吾人知道了此事。」道滿說，「東寺到處向有可能做這種事的落魄陰陽法師試探打聽，吾人才明白一定有內情。」
「有可能。」晴明答道，「……以前，專門雕刻佛像的玄德大人，也雕了一座天邪鬼，那天邪鬼不也因為不想被廣目天踏在腳下而逃走了嗎？」
「……」
「唔，唔。」
「那麼，您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