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奇譚
二
明念手上握著的是——
風停止後，花瓣依舊發出聲音地一瓣接一瓣不停飄落，就在明念的注視下，所有花瓣都落光了，一瓣也不留。
就此意義來說，那樹幹確實是神明。
乾脆放棄尋找獵物，專心摘取蘑菇或許比較好。
葉子在飄落之後才會枯死。
櫻花花瓣隨風嘩嘩地飛舞至青空。
向四周寬廣紮下的樹根，瘤子般隆起的樹幹，樹幹的彎曲狀態——在在都令那棵櫻樹看上去宛若如來坐像。而且盤腿而坐的雙腳之間，擱著交疊的雙手，看似手結法界定印。
人若用雙腳踩著落葉，落葉會滲出體液，升騰至森林中。
明念再仔細看，原來是櫻花樹。
不是毒蟲之類的東西。
雖然明念很想補到獸類或鳥類等更有營養的獵物，帶回去給真足吃，不過，沒見就沒辦法。即使他擅長射箭，碰不上獵物的話，也就無法捕獵。
明念在尋找獵物時，來到迄今為止從未踏進的地方
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com。勉強他吃的話，吃後會吐出。
風，呼呼作響，搖晃著櫻花樹梢。
他在嵯峨野深處，蓋了一棟小房子，與紅音住在一起。
也因此，明念很擔憂這次會跟上次一樣，在他入山尋找食物時，真足會死去。
難道是——
明念戰戰兢兢地將手伸進洞孔。
把蘑菇放入鍋內，再放入家裡還剩下的一些米，用味噌煮，應該可以煮成一頓還算有點營養的飯。
他一面擔心，萬一裡面有蛇或蜈蚣之類的毒蟲，手被咬傷該怎麼辦，一面將手往裡伸，指尖觸及了某物。
他發高燒，說手腳很痛。
兩年前，紅音離開人世。
瘦得皮包骨，看上去簡直不像活人。
昏暗的森林中，有一棵發出朦朧亮光的樹。
「真是不可思議……」
那就是，違背季節盛開的櫻花，以及盛開櫻花飄落的原因，很可能都基於自己手中握住的這粒桃子。
明念情不自禁想一口吃下，不過，他忍住了。
所幸家裡有味噌。
那味道聞起來很香甜，明念似乎曾經聞過——看來，洞孔內部有某種東西，正是那東西在發出香味。
明念萬萬沒想到櫻花會在秋天這個時期開花，因此，在明念眼中，猶如整棵樹都在發光。
往返山中時，只要發現好樹，明念便ｗww•he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m會砍下樹幹，曬乾後，於冬季期間坐在地爐一旁雕刻佛像。
半個月前，真足生病了。
森林很茂密，即便在白天也很昏暗。
最後，幾乎連話都說不出。
一面踏著落葉一面往前走，腳下會升起一股秋天葉子與泥土的氣味。
僅能喝生水或開水。
明念無法繼續待在寺院，於是離開寺院，和女子成為夫妻。
此時，刮起一陣風。
這時，明念聞到某種氣味。
明念暗忖。
明念如此想，將桃子放入懷中。
若非有人故意擱置，此處怎麼會有這種桃子？也就是說，這粒桃子可能有其物主，這是第二個理由。
是個男孩，取名為真足。
就在明念打算回家時，明念看到眼前有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除了捕獵，春夏兩季又採摘山上自生的野菜，秋天則摘取樹木果實和蘑菇當糧食。
桃子應孩在夏天至初秋時期結果。再怎麼說，這種深秋時分，不可能有桃子。而且，桃子的所在更是問題。這粒桃子，出現在不合季節開花的櫻樹樹洞中。
是一種柔軟、帶有圓感的東西——明念握住那東西，輕輕從洞孔中拔出自己的右手。
為了尋找食物，明念才進入山中。
真足已經露出死相。
即便不是野鹿或野豬也好。
縱使沒有獵物，明念也必須回家wｗｗ•ｈeｔu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
一個冬天，可以雕刻兩三尊佛像，再拿去賣掉。
入山時，他想，只要能捕獲到貉子或山鳥便可以，卻一次也沒有遇見獵物。
不久，兩人同室而居，有了孩子。
那時，真足僅四歲，明念獨自一人撫養孩子長大。
明念挨近，站在樹幹旁。
明念仰頭觀看頭頂的櫻花，垂下視線時，又發現一件事。
他前往京城買藥給真足喝，也不見效。
若看到蘑菇，便摘下放入腰部的筐子。
「這不是桃子嗎……」明念說。
可是，桃子此刻在明念手中。
那尊神明的手——手結法界定印之處，是凹陷的。正好與人在手結法界定印時那般。那個凹陷處，有個大裂縫——說是裂縫，不如說是洞孔。
孩子出世。
明念沒有發現到獵物。
有時，買了佛像的人會拜託明念製作表面雕有佛像的信箱。
明念也向神明祝禱祈願，不過，總無效驗。
明念給那女子喝水、吃粥，照料了約五天，女子恢復健康，可以走動，但在照料期間，明念愛上這個名為紅音的女子，女子也不討厭明念。
明念原本是個雕佛像的手藝人。
雖然他想陪在真足左右，但是，倘若自己因挨餓而導致無法走動，到時候真足也會死去。
沒幾天便瘦下去。
手頭所有藥均不見效，明念去找從前m.hetubook.com.com熟識的和尚商討，卻沒有得到滿意的成果。
在秋天開出那麼漂亮的櫻花，是一件怪事，那些櫻花，又因一次的風而全部飄落，這也很不可思議。
那桃子帶有圓感，稍稍扁平。半邊已經發紅，其中一部分呈紫色花紋。看上去正是一粒很好吃的桃子。
紅音也是在明念入山尋找食物時死去。
真足今年六歲。
明念心想。
其一，目前是秋天。
帶著這粒桃子回去，讓真足吃——
這個好。
鬧肚子，腹瀉。
洞孔內部升出一股不知是什麼味道的香味。
明念心中浮出一個想法。
是什麼呢？
明念摘下纏在樹枝上的木通果實。
明念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是神明的身姿。
是一棵盛開的巨大櫻花樹，所以看上去像在發光。
風勢不是很強，但那陣風只吹了一下，櫻花花瓣竟突然開始飄落。
他左手持弓，背負著箭，走在森林中。
如此，真足或許多少可以恢復健康。
因此，以人體來比喻的話，落葉仍殘留著類似人體體液的東西。
真足的母親紅音斷氣時，
和*圖*書正好和真足目前的狀態類似。不能吃東西。
這粒桃子的話，說不定真足願意吃。
「噢……」明念不由自主地叫出聲，因為他在該處看到了某物。
真足很喜歡木通果實的甜味。
森林中充滿秋色。
從樹根四周，直至明念頭頂高度，看上去正好像一尊如來坐像。
「那到底是什麼……」
不管是誰的東西，帶回去應該不算做壞事。只是，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會出現猶如剛摘下的新鮮桃子呢？
這真是無以名之的怪事。
忍住的理由有二。
迄今為止，明念從未殺生過，但孩子落地以後，他開始捕獵，不但吃獸肉，也賣獸皮，以此維持生計。
如果帶來了鋤頭，也能挖出山藥，不過，還是等葉子再飄落一些，森林眼界變闊以後，再來挖也可以。
掛在樹枝上枯萎的葉子，不會飄落，反倒會牢牢留在樹梢。
總之，明念始終在真足一旁照料，最終連自己的食物也吃光了。
大概是偶然因素令樹幹該處成長為那種形狀。明念認為，無論是人工雕刻，或是大自然使然，只要看的人看成是神明，那就是神明。
女子名為紅音。
所謂落葉，其實不是因枯死而飄落的葉子。大部分的葉子，在枯死之前便會離開樹枝。
他居於西寺，擅長雕刻如來和菩薩，六年前鬧饑荒那一年，他救了一名倒在門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