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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殺手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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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秋染蘆花白 血冷溪水紅

第十一回 秋染蘆花白 血冷溪水紅

相距已在咫尺!
他目光一抬,就接觸到野獸一樣的兩隻眼,怒獅一樣的一個人!
沈勝衣!
沒有命,有錢也沒有用。
沈勝衣悶哼,勉力一頓左腳,身形倒飛,嘩啦的撞倒一大片蘆葦,終於讓開常三風這第三劍,人卻已倒在地上!
「所以他找上了你?」
「是麼?」
青衣人還在秋雪庵中。
「殷開山應該準備應戰了!」
還是拂曉,曉霧淒迷,風吹蕭索。
沈勝衣的腦袋當然沒有什麼毛病。
劍在先,劍閃電一樣擊下!
沈勝衣的輕功本在常三風之上,但這下只得一隻左腳使用,自然打了一個折扣,只能追在常三風身後,相距卻可也未及一丈!
突然他看到了水中巨大的倒影。
殷開山居然也不慢,翻斧護在胸前,連擋了二十一斧!
例外當然也會有的。
沈勝衣手劍並用,分開蘆葦,一步一步向前推進!
四圍皆水,蒹葭滿目,一望如雪,這座小小的樓臺當然就是有名的秋雪庵。
四道目光像劍一樣突然交擊在半空!
劍在水中沒有分水刺那麼靈活,放天龍在水中更是比沈勝衣來得矯健!
風林大驚失色,一聲悶哼,一個身子猛躍起,倒飛入身後的蘆葦叢中!
人劍立時化成一道飛虹射向常三風!
沈勝衣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開山巨斧再揮出,是必更驚人!
風林的目光在收縮!
這十劍分明已封死了她的身形!
溪花深處,中有雁兒藏,
蝙蝠那幢怪屋原來是在翼城北郊。
青衣人沉吟著,嘴邊挑起了一絲冷酷的笑意!
這下子她只想趕快擺脫沈勝衣,找一處地方好好地歇歇。
斧一離身,卻是犀利的砍殺!
他猛的回頭。
前方的蘆葦不正是沙沙響動?
他青白的臉上立時痙攣起一絲苦笑!
水冰冷,水清澈!
一到了岸上,沈勝衣的身形更輕捷,一點地,人飛在半空,再一個翻滾,就落在三丈外的蘆葦中!
雁兒驚起,飛向何方?
沈勝衣人在地上,已退無可退!
他知道,他肯定,十三殺手一定不會離開,一定還在等著!
她也知道不妙了,正想抽身離開,哪知道才一移動,一股無形的壓力就從四面八方迫來!
風在吹,蘆花蕩起一層又一層的雪浪,秋意更蕭瑟!
又一聲咆哮,劍陣終於發動!
放天龍實在不該跟著浮出來的!
斧一貼身,根本就已是一面盾牌!
無腸公子的一雙沒有感情,沒有變化的眼睛也正在望著沈勝衣!
這五個之內更有十三殺手之中機心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人!
彷彿從中找出什麼。
步煙飛卻並不是在例外之內。
一行人正踏著白石大街,打從城中向城門方向走來,她這回頭一望,就疏忽了這行人的存在。
他盯著步煙飛,似乎是要從她的面上,她的眼中,找出說謊的跡象。
「沈勝衣應該到了!」
再入,前面終於見到水光,沈勝衣奮力一槳沖開水面,秋雪庵立時在望!
一聲咆哮,震撼長空,殷開山的人已怒獅一樣撲出!
這實在沒有價值。
「你方才為什麼要救我?」
殷開山馬上還了七斧!
劍光輝煌而迅急,猛擊在劍網之上!
放天龍才弄清楚沈勝衣人在哪裡,閃電已擊在他的身上!
曹金虎一直就在等著!
沈勝衣在暴雨中,蘆葦中站了起來。
在這種情形下出戰,他知道幾乎就等於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七斧的聲勢更駭人!
這四個字一說完,他就大踏步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步煙飛這下子更就在翼城城門之外。
他右手握著寶劍,左手按在身旁桌上的一個檀香盒子之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知道,這隻左臂十天八天之內是不能再用的了!
劍更利,劍光已飛起!
步煙飛一直低著頭,並沒有留意到沈勝衣的臉色在一剎那間一下子變得蒼白如死!
這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殷開山怒嘶,揮斧!
笑聲未絕,人已倒了下去!
這一路急奔,就算是真的仙子,只怕也難免蒙塵。
他閃開了這七斧,方位已與殷開山互易,他突然起步,往岸上奔去!
他的心中陡地亦升起了一股寒意!
步煙飛到底是步煙飛,驚呼未絕,左右雙掌已向那兩張臉拍了出去!
「沈勝衣在水中十成武功應該只剩八成,放天龍應該還有三分可勝的機會!」
他撕下了一片衣襟,裹住了左肩的傷口,劍交右手!
他當然知道這一筆帳,無腸門是必又完全算在他的頭上。
他也並沒有想到要退,右手劍一翻,閃電般迎上!
步煙飛的眼瞳是這樣的清朗,是這樣的純潔。
殷開山竟連再給沈勝衣一斧的機會也沒有!
他只希望沈勝衣再硬接七斧!
這個人當然就是沈勝衣!
劍若是自上而下,劍若是平胸而出,沈勝衣劍在胸前,憑他的身手,實在不難化解。
步煙飛的目光落在沈勝衣握著她右腕的手上,一張臉忽然又紅了起來道:「你怎麼還不放開人家的手?」
殷開山又驚又怒,咆哮著身形暴起,殺奔沈勝衣!
沈勝衣沒有再動,就站在原地!
青衣人的眼睛當然沒有可能那麼遠也看得真切,他看不到水面漂起的鮮血,也無法知得到水底的情形,但他的目光還是眨也不眨地凝注著這遠遠的那邊的水面!
沒有人的時https://m.hetubook.com•com候,他這一雙眸子才靈活,有人的時候,他這一雙眸子有的也只是忠厚!
這隻右手這下子突然收緊!
沈勝衣就悍立在殷開山身旁,左手一劍低垂,劍尖血滴如縷!
沈勝衣點頭道:「你?」
蘆花飛起,隨風飛向殷開山的眼目!
青衣人的目光已轉向沙洲!
兩人的長劍亦同時刺出!
十個青衣少年踉蹌後退,十把劍竟有六把散落在地上!
也就在這剎那間,一道飛虹一樣、閃電一樣的劍芒突然破空飛來!
他早就已學會享受,他早就已懂得養尊處優。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聽你那混帳表哥擺佈?」
午前果然有雨,暴雨!
最後這四個字當然是說給那十個青衣少年聽的。
又還有誰能一劍就擊破無腸劍陣!
一聲暴喝適時劃空傳來!
這一絲苦笑才現,森冷的劍氣已襲上了他的胸膛!
他看來還不到三十歲,一面的忠厚,但一雙眸子卻說不出的靈活。
怒嘶聲突斷,殷開山咽喉鮮血狂噴,連人帶斧倒在蘆葦中,蘆花中!
「步煙飛也來了!」青衣人一笑。
苦澀的酒,苦澀的心。
這一片蘆葦通往何處?
步煙飛的面上突然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之色。
青衣人已換了一個方向站立。
一蓬斷髮遂飛揚!
二十道目光一交錯,十個青衣少年的身形又展動!
他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了步煙飛,目光霍地轉回。
這三步差不多五十劍互拆,兩人的氣息漸趨迫促,滿面水珠紛下,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這本來就是不難學會,這本來就是不難懂得,問題不過在有沒有足夠的金錢,有沒有充足的體力。
他咳了一聲,道:「沈勝衣?」
舟行在蘆花深處,沈勝衣右手揮槳,左手就在劍柄之上!
「哦?」
「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這一約是死約,這一戰是決戰!
沈勝衣腳下不由一軟!
「只不知他們四人能否如我所望?」
殷開山!
他這邊落水,一個人就從那邊的水面冒了出來!
叭叭的那兩張臉上立時各自出現了一個飛紅的掌印!
「你雖然殺死了他,我並不怎麼樣恨你。」
「看來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三步跨出,兩人已互拆了二十一劍!
「這兩人只怕幫不了我多少忙!」
劍尖仍未接觸!
常三風當然感覺得到背後劍氣侵肌,連頭也不敢回,沒命地急掠向前!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沈勝衣即使在放天龍的分水刺下負傷,殷開山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風林雙目暴睜,一聲怪叫,一個身子如箭離弦一樣由蘆葦中躍起,雙手狂揮,滿手暗器怒射而出!
沈勝衣若是最後一個才找到他,沈勝衣就算不死,他自信單憑他的一柄鐵扇也可以將沈勝衣殺死!
常三風獰笑,欺前,四三一連十二劍,追殺沈勝衣!
所以他放心安睡,他毫不著急!
青衣人在皺眉!
「你知不知道十三殺手聲名狼藉?」
沈勝衣目光一轉,就看見負手站立在那裡的無腸公子!
這一片蘆葦只及人腰,蘆花皚皚,沈勝衣驟看來就像是置身雪海一樣。
但十三殺手又豈比尋常!
一個人從蘆葦中跌出!
「常三風心思比較縝密,應有出人意表的一劍!」
沈勝衣若是再接這七斧,他的左手就休想再聽使喚!
沈勝衣連站都已站不住,他心中又還有什麼可懼?
劍光閃亮、銳利,這個人的目光更閃亮,更銳利!
「我表哥也是十三殺手之一!」
他甚至連問也不問步煙飛是什麼人?沈勝衣又為什麼要出手?
「住口!」沈勝衣猛一聲斷喝!
一個人跟著浮現,分開血水,游向靠近的沙洲,唉,沈勝衣?還是放天龍呢?
「不是他就是他的助手!」
他的一隻右手也始終不曾離開過橫放在他膝上的那支長劍的劍柄!
風林的確多疑!他的身子弓伏在一叢蘆葦之中,他的雙手抓滿了暗器!
森寒的劍氣砭人肌骨,步煙飛的冷汗剛從鼻尖上滲出就凝結在劍氣中!
「你也知道他?」
「他們抬著的就是無腸君的棺材?」
「知道!」
「多疑必然漫無目標,沈勝衣未見人,風林的心神只怕已先自亂、崩潰!」
他目注著簷前滴水,喃喃自語。
「無腸門?」步煙飛一驚道:「那死魚眼的莫非就是無腸公子」?
那東西赫然是一副棺材!
「堪與沈勝衣一戰的只蝙蝠、我、柳展禽三人,可望勝他的唯獨曹金虎一個,沈勝衣若死,曹金虎必傷,重傷!」
「他只用左腳施展輕功,身形快而不靈,捷而不活,右腳必然受傷,所傷必然極重,哈!步煙飛那邊要是再助常三風一臂之力,我差不多就已不用出手了!」
他的一身衣衫已在風雨中濕透,他的人還是盤膝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這一雙眸子始終不離庵外的沙洲,洲畔的蘆葦!
斜陽透過這小酒肆的窗戶,照在他的面上。
「我們上……上當了……」第二句話勉強說完,溫八爺就氣絕!
這本來還不成問題,成問題的只是她這回頭一望。www•hetubook•com.com
「是呀!」
「好像是的。」
他小心翼翼地分開前面一叢更密的蘆葦。
步煙飛才回過頭,眼前就出現了兩張極其年輕的臉龐!
「哦?」
風林身形半空中落下,狂笑!
沈勝衣一出手就是三七二十一劍!
劍氣在流動,劍光在閃動!
「是麼?」
步煙飛?
「只可惜這一次你我相逢仍然不是時候!」無腸公子淡笑道:「家父的靈柩正等著北歸故里,恕我未便在此多留,失陪——起棺,啟程!」
溫八爺一面的痛苦,一面的訝異!
她腳才一著地,耳中就已聽見了錚錚的連串利刃出鞘的聲音。
他的人最可怕就是在這種狀態之下!
「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要躲入蘆葦的深處。
殷開山的開山巨斧已舉起!
曹金虎的一張臉卻是越來越青白!
他的雙手才按上載暗器的豹皮囊,一道耀目的劍光已破空飛射而來!
相距仍遠,劍已攻守在空中!
雨漸細。
這威勢何等凌厲,這聲勢何等驚人!
連番血戰,沈勝衣就算是鐵打的也難以支持得住!
「我沒有殺過人!」
殷開山已在準備應戰!
舟過風葦動,
「溫八爺!」他脫口一聲驚呼,目定口呆地怔在那裡!
不是有人正在分開蘆葦出來?
鮮血泉水一樣狂噴!
除了步煙飛,又還有誰能唱出這麼悅耳的歌聲?
好悅耳的歌聲!
實際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麼,只記得那會子一股熱血突然湧上心頭,人就飛起,劍就刺出!
他善用暗器,蘆葦中不易閃避,我一定要小心!
這一劍顯然已傾盡他所有的力量,他站立在那裡,突然汗落如雨,一身濕透!
「只可惜我從來就不帶劍……」
好利的一張巨斧!
風林出手的暗器本來就沒有打算留活口!
「三分必敗,八成必勝!」
他希望沈勝衣最後一個才找到他!
忽然他笑了!滿意地笑了!
「唉,要看常三風的一劍了!」
雨還在下著。
殷開山沒有千斤神力,也用不動這張開山巨斧!
「不管你是看不過眼還是為了什麼,你即然救了我,我……?」步煙飛瞟著沈勝衣道:「我還是感激你的。」
沈勝衣背風,殷開山逆風!
沈勝衣急一偏身,巨斧就從頭頂上空急掠而過!
他卻在冷笑!
蘆梗根根幾丈高下,望不到巔。
溫八爺嘆息在雨中。
蘆葦又在動!
「我這一劍必傷他左臂,他這一劍必入我胸膛!」
「……」
水在狂飛,水在激濺!
一股更大,更紅的鮮血連隨湧上了水面!
「我對你難道就不兇?」沈勝衣右手霍地暴長,抓向步煙飛!
他的眼睛開始睜大,他手背的青筋開始怒起,他滿面的虯髯也在怒起!他簡直就像是一頭怒獅,一頭蓄勢待發的怒獅!
「沙洲並不是只有水路可通!」
他混身的氣力又已凝聚!
是以一來到城門之前,她幾乎連想也懶得一想就飛了進去。
沈勝衣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兩人的視線相觸相凝。
沈勝衣冷不提防,哪裡還站得住腳,噗通翻身落水!
蘆葦中並沒有路。
「他敢欺騙我!」他的面上突然浮現出一片怨毒之色!
沒有人。
來的竟是溫八爺!
「柳展禽!」
劍快是他的長處,身形輕捷矯健同樣也是!
她的身形何等迅速,到她察覺的時候,她離那行人當前的四個已經很近很近了!
殷開山一怔,涉水急追!
曹金虎的臉色同時死白,沈勝衣的一劍已插在他胸膛之上!
「我怎會忘掉?我怎能忘掉?」
雙劍立時交擊在一起!
他緩緩地站起了身,又緩緩地回過了頭!
「沈勝衣要是重傷,我有七分把握取勝,溫八風林等四人設若不負我所望,沈勝衣必再負傷,我必勝!」
沈勝衣又是一怔。
「你沒有聽清楚無腸公子的說話?」
步煙飛並沒有走。
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恐懼猛然襲上她的心頭!
還是沈勝衣的身形矯健!
「溫八爺和風林置身的地方離秋雪庵已不遠!」
如今他能不嘆息?
「他們剛才施展的就是無腸劍陣?」
深入,不但見不到天,連水也見不到,扁舟就彷彿蕩在細竹編成的籬笆之中。
他笑了。
一個人站立在他身後兩丈的蘆葦中!
目光一齊射著步煙飛,劍尖一齊指著步煙飛!
七月初七!
人瘦得就正如籬中的黃菊。
步煙飛卻笑了道:「你要殺我方才就不會救我,方才你還狠不起心腸,不成現在就狠得起來?」
沈勝衣也在笑,苦笑。
他難道不知道酒入愁腸愁更愁?
他的胸膛不住起伏,但目光依然堅定,手更堅定!
好森冷的四道目光!
「溫八爺已死,風林只怕亦難活命,一舉連去二人,沈勝衣的傷勢,莫非並不重?」
沈勝衣半空中腰一折,瘦長的身子就倒衝而下!
金錢方面,他已不再缺乏,至於體力方和_圖_書面,他雖然已不再怎樣年輕,但總算還年輕。
他身上的傷口已完全包紮好,他更還在這蘆葦中睡了好一覺!
「是呀!」
「你最好忘掉。」
水花狂飛,沈勝衣人劍筆直插入了水中!
他並沒有這樣停下來,小心地分開蘆葦,一步一步地繼續深入。
他今日不死,十三殺手也絕難甘心!
殷開山一點也不放鬆,追入雪海中!
沈勝衣只有閉嘴。
女孩子的身子輕盈,天生就是練輕功的材料,所以輕功練得比男孩子高明,實在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說到氣力方面,女孩子顯然就比較吃虧了。
她實在不該回頭一望的。
兩支分水刺緊接左右刺到!
腳步移動得很慢,劍勢卻是變化得很快!

笑意還在他的唇邊,那蘆葦深處已然蕩出一葉輕舟。
他大笑,大踏步向前!
一步,一步,他一步比一步沉重!
兩人的腳步,剎那同時舉起,同時跨出!
「無腸門中的人!」
步煙飛正在望著他,一見他回頭就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沈勝衣收劍!
這十個青衣少年的精、氣、神、力已融為一體!
嘆息著,溫八爺看著自己發胖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寒鐵摺扇。
劍網已在落下!
沒有必要,他絕不會在心力交疲的情形下出戰。
沈勝衣這才省起,就像是給毒蛇在手背咬了一口似的,慌不迭地鬆開。
這無腸劍陣一發動,就再沒有人能夠制止!
暴落的雨點,剎時竟似要冰結在兩人之間!
劍一在手,這六人眼中的驚懼之色便少了三分!
步煙飛並沒有迴避他的目光。
他的右手雖然不如左手,還不是常三風所能匹敵的!
蘆葦一分開,當中就出現了一張臉龐,一張陌生的臉龐!
「沈勝衣必傷,放天龍必死!」
沈勝衣一怔。
他人才一站起,腳下扁舟就猛的一震,碎裂!斷折!
十今青衣少年恨恨地瞪了沈勝衣一眼,也自回劍入鞘,抬起棺木,默默地跟在無腸公子身後。
常三風的輕功居然不弱,就踩著搖曳在半空的蘆花飛掠而去!
笑聲,突起突斷,風林的雙睛又睜大了!
他難道不知道,酒醉還醒,愁來又依舊?
一蓬更大的蘆花適時撞上殷開山的面門!
劍尖有血,不少,也並不多!
步煙飛不由得臉色發白!
這個人左手一劍,手壓在唇下,劍脊卻壓在鼻梁上,眉心上!
常三風的一劍卻是從下挑起!
沈勝衣果然到了。
她目光才一抬起,眼旁就已瞥見了閃亮的劍鋒!
「殺手之所以成為殺手就是因為替人殺人?」
放天龍手中一雙分水刺,深深的吸一口氣,又沒入水中!
此去實在凶多吉少!
這一覺醒來,他混身又已充滿了活力,人又在巔峰的狀態!
「斬!」一聲霹靂暴起!
應該休息的時候他就休息。
破舟猛一沉,沈勝衣瘦長的身子箭一樣離水射上半天!
沈勝衣一身血污,散髮飛揚,誰見到他都不難吃一驚的。
「西溪秋早,七月初七,蘆花只怕已盡開了。」
這曹金虎的劍術還在高歡、不了、無腸君等人之上!
這三劍反擊,常三風只能接下兩劍,第三劍就刺中了他的小腹!
相距那麼近,又是出其不意,步煙飛哪裡還來得及閃避,驚呼才出口,一隻右腕已在沈勝衣手中。
「我真想見見這霍秋娥,看看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放天龍!
他當然也想像得到無腸公子心中的怨毒,憤恨!
青衣人忽地搖頭。
慘呼聲暴發!
劍光從下飛過,一大片蘆葦斷碎,摧落在劍光之中!
舟上人正是步煙飛。
沈勝衣水中一偏身,劍急忙迎上!
他吁了口氣,一步一步地涉水而上!水在他的胸膛,水在他的腰腹,水在他的膝脛!
「我雖然傻氣,還不至於什麼也不知,儘管我對他怎樣怎樣,在他的心目中還是沒有我的存在,在他的心目中就只有一個叫做霍秋娥的女孩子!」
青衣人的眼中洋溢著希望!
只看劍勢,常三風就已喪膽,他一聲驚呼,沖天急竄而起!
蘆花一時間漫天飛舞,怒雪也似沒頭沒腦的蓋向殷開山。
「聽說他已死在你的劍下?」
風林的暗器並沒有落空,全部打在溫八爺身上!
嗆的一支劍鞘突然飛落在一旁,出鞘的劍已在曹金虎掌中挑起!
今日是七月初七!
這一劍已能傷人,死人!
他的心神一如拉緊的弓弦,雖然未動亂,未崩潰,已然呼之欲出,一觸即發!
庵中有椅有桌,他卻寧可站立。
她已在喘氣。
秋雪庵中這下子只有他一個人,他的這一雙眸子當然靈活!
「你知不知道殺手並不是一個值得欣賞的名詞?」
「溫八貪生,風林多疑,貪生必然畏死,畏死必死!」
這四個人一直眼向前看,可也冷不防步煙飛閃電也似撞來,又抬著東西,轉動中來得不夠靈活,哪裡還來得及躲避?
這個方向面對溫八爺的慘呼聲,風林怪叫聲傳來的那邊。
「我雖然不能像你這樣一劍就將它擊破,但若是一劍在手,在劍陣發動之前,憑我的身手,相信亦不難突圍而出!」
十三殺手之中心機最重,手段最辣的一個人不是他又還是誰?
他已聽到了溫八爺的慘呼聲,風林的怪m.hetubook.com.com叫聲!
沈勝衣眼瞳中充滿了疑惑。
沈勝衣離她只有四丈了。
他皺了皺眉,橫劍護在胸前,進入蘆葦叢中!
常三風出人意表的一劍已出手!
無論怎樣看,她也不像是一個會說謊的女孩子。
沈勝衣突然一揮劍,砍向飛雪花一樣的一簇蘆花!
沈勝衣立時驚覺!
劍一刺出,曹金虎的腦海之中就閃起了一個念頭!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放目望去,眼前盡是雪一樣飛舞著的蘆花!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大意的人,如今更就一點兒也不敢疏忽!
又是三步,這三步之間,兩劍竟然虛空互拆了差不多五十劍!
這一劍傷的實在夠重!
青年人目送步煙飛一舟蕩過秋雪庵,沖上了一個沙洲,目光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風吹蕭蕭,淺渚皚皚,一望無際,盡是雪白的蘆花。
殷開山落在沈勝衣面前,雙腳一插|進水中,巨斧就已激盪起驚人的呼嘯聲狂揮而出!
十個青衣少年雷霆中同時展動身形,十口鋒利的長劍雷霆中螃蟹的爪鉗一樣剪向步煙飛!
「……」
他實在沒有多大把握。
他看著沈勝衣浮出水面,看著沈勝衣游向他存身的沙洲!
劍芒十點、百點、千點、萬點,交織成了一道綿密已極的劍網!
沈勝衣可怕的並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劍,他只不過傷了沈勝衣的腿,又怎能認為沈勝衣已無再戰的能力?又怎能自負必勝?
蘆花盛處,蘆葦深處,一座小小樓臺,臨風婀娜,經秋蕭瑟。
沈勝衣再揮劍,揮劍,揮劍。
「他真的是你的表哥?」
他看不到沈勝衣詭異絕倫的一劍,也聽不到殷開山絕命的怒嘶!
但即使眼前的是一條死路,他還是要去!
「你是十三殺手之一?」
劍光再起!
除了沈勝衣,還有誰能施出這麼輝煌,這麼迅急的一劍!
他並不怕死,但他向來就反對這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個人,身手不單止要好,還要願意聽他擺佈,在他的心目中,我就是這個人!」
咆哮雷霆!
「沈勝衣只用右手使劍,左手必然遭到重創,他的左手不能用劍,他的人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寒光暴閃!
「這次你還走得了?」沈勝衣一面兇光殺氣似的。
一股鮮血水中漂起,漂上了水面!
他已傷,他未死,他哪裡去了?
舟還未到,沈勝衣人已舟中站起!
這一片蘆葦更高,更密,更深!
他立心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成功為止,他絕對不是會半途而廢的那一類人!
步煙飛長裙飄舞,簡直就像是在雲中的仙子,只可惜已不能再出塵了。

劍網一落下,困在劍陣中的人只怕就得粉身碎骨!
西溪果然秋早,七月初七,西溪的蘆花就差不多開盡了。
步煙飛情急之下,掌上用的力道當然不輕,那兩個青年空有一身武功,猛地挨了這重重的一掌,也不由得左右飛開,抬著的東西也摔在地上!
沈勝衣擋了十二劍,竟然還給夠再回敬三劍!
「這人的腦袋莫非有什麼毛病!」
「那你平時殺人用什麼?」沈勝衣目光一寒道:「用手?」
青衣人秋雪庵中看見這驚起的兩隻雁兒,也知道這兩隻雁兒要飛向何方。
沈勝衣目送遠去,苦笑。
「所以我的一省雖然也死人不少,卻完全跟我沒有關係。」
對十三殺手武功的深淺,他竟似瞭若指掌!
平時這樣的天氣,他一定留在家中,臥最舒服的軟榻,聽最旖旎的小曲,嚐最豐富的佳餚,品最香醇的美酒。
他沒見過沈勝衣,但他知道,他肯定這個人就是沈勝衣!
城內的屋宇、店肆一定很多,橫街小巷一定不少,憑她的輕功,憑她的經驗,應該可以從容擺脫沈勝衣的追蹤。
水花怒濺,飛激!
寒芒閃處,四下的蘆葦,支支斷碎、飛激!
最可怕的就是這一種貌相忠厚的人!
「你在這裡等我?」
步煙飛兩人中穿過,正好落在那東西之上!
扁舟並沒有蕩向秋雪庵,只是斜斜沖向一處沙洲。
哪裡才是蘆葦的深處?
常三風的一個念頭還未閃過,沈勝衣已一挺腰從地上彈起!
沈勝衣一怔,常三風一笑!
路上的行人雖然不多,可也不少,看到在追逐的這兩個人,不其然都吃驚地收住了腳步。
殷開山看在眼內,腳步亦緩下!
「我本來是有點喜歡他的!」她幽幽的嘆了口氣,垂下了頭。
他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這兩隻雁兒。
沈勝衣的頭腦本來就冷靜清醒得很,這下子更冷靜,更清醒!
蘆花四下激盪,雪白的蘆花突然大半變成了血也似紅!
風林似並未覺察。
嘩啦啦的水花濺飛,一個人突然從舟旁冒了起來!
一個青衣人臨風獨立在秋雪庵中。
她心中一得意,不由得回頭一望沈勝衣。
十三殺手是約戰他在今日!
喝聲陡落,他的人已狂奔而出!
「我還知道你擊敗了無腸君。」
常三風的第二劍跟著刺出!
過了這些田野,這些道路,翼城就在望了。
他喃喃自語,握劍的右手不覺一緊!
一個人有錢,最關心、最愛惜的,當然就是自己的生命。
這其間好些道路、好些田野。
一串血珠隨著風林倒飛的身形凌空飄灑而下!
「放天龍m.hetubook.com.com必死!」
沈勝衣的劍早就出鞘,早就在手中了!
「午前一定有雨!」他仰天望了一眼,面上的笑容更冷道:「午前可不知沈勝衣又怎樣了?」
這近一年以來,他幾乎已沒有再接過生意,他實在不想再冒險。
雁兒驚起,飛向何方?
沈勝衣一怔!
「我在這裡等你,我已等了整整一天!」曹金虎又咳道:「我不想再等了!」
已近黃昏,未到黃昏。
步煙飛的身旁卻多了一個人!
沈勝衣驚亂之下,難得還能夠一錯步讓開下盤要害,但右腿無論如何讓不開的了,常三風的一劍就倒削在他右腿之上!
劍,十口劍!
「幸會!」沈勝衣只有這一句說話。
殷開山連隨又是七斧出手!
步煙飛一看見是棺材,腳就軟了!
他的雙眸不住的在閃爍,在移動!
「真的!」
劍網暴落!
破舟仍浮在水面之上。
殷開山沒有理會,繼續迫前!
步煙飛苦笑,她實在莫名其妙。
劍光飛閃,劍鋒交錯而過!
這遙遙的運劍對拆,雖然不能傷人身體,卻能摧人心魄!
他的目光已朦朧。
殷開山這才吃了一驚!
他才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個人鯊魚一樣沖來!
兩個人飛馳追逐在蘆葦之上,蘆花之上,一如驚起的兩隻雁兒!
青衣人冷酷的笑意仍在嘴邊,仍未消逝!
水淨沙明,輕煙小岫,
他的語聲亦模糊。
「聽說無腸君因此飲恨自盡?」
「嗯……」
他笑著左手抄起桌上的檀香盒子,突然移步向欄邊!
步煙飛實在吃了一驚,到她定下心,抬頭看去的時候,沈勝衣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沈勝衣才封開放天龍右手的一刺,放天龍左手的刺,就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劃破了他右臂的衣衫、肌肉!
「住手!」
劍還夠不上尺寸,劍並未能夠深入,常三風已然變了臉色,他知道自己錯了!
這十劍刺出已成有去無回之勢!
蘆葦中忽然飄起了歌聲。
「知道!」
他突然警覺!
沈勝衣正是他有生以來所遇到的最可怕的用劍高手!
沈勝衣還是追在她的身後,距離卻不足五丈了。
「嗯!」
「柳展禽?」沈勝衣眼中的瞳孔立時收縮,面上的肌肉立時繃緊!
風林又是一怔!
舟過,葦搖,風動,雁飛,沙沙之聲,不絕於耳。
沈勝衣竟似要隱在雪花之中!
兩人的心,劍,已合而為一,心意變動的同時,劍勢亦已變動!
他的健康似乎並不怎樣,一張臉龐瘦長而青白,不時還有一兩聲咳嗽。
他實在懷疑自己能否接得住沈勝衣的左手劍的一劍。
常三風!
他竟然完全不追究無腸君的靈柩給撞倒地上的一事。
「你那混帳表哥到底是誰?」
「他雖然死了,我並不怎樣難過。」
錚錚錚的一連串暴響,劍芒飛散,劍網飛散!
十個衣飾一樣的青衣少年,十雙如隼如鷹,似火似燄的眼睛,十張充滿了憤怒的臉龐,其中的兩張還留著飛紅的掌印!
十三殺手今日不死,他絕難安息!
他心中的痛苦還不是步煙飛所能夠知道,所能夠瞭解的。
即使是平時,陷身這「無腸劍陣」之中,她要逃出去也不是一件易事,何況這下她實在已有些乏力?
這劍勢比平時何止快了一倍!
他吁了一口氣,目光四下一閃,突然弓身竄入了一旁的蘆葦叢中。
他一身的錦衣早已濕透,緊貼著他的肌膚,他的肌膚早已感覺到錦衣帶來的寒意!
沈勝衣的身上最少也有十處傷口,但身手依然矯健右掌猛一翻,叭的擊在破舟上面!
沈勝衣終於移開了目光。
西溪一帶清光,
再一步,複雜的劍勢剎那簡化成一劍,全力刺出!
「我的判斷果然沒有錯!」他大笑,放聲大笑!
十個青衣少年怔怔地望著沈勝衣,眼瞳中又是驚,又是怒,其中的六個一長身,連忙拾回給震落地上的長劍!
還有機會可以休息的時候,他也絕不錯過,他也一定休息。
女孩子若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又還有什麼不可以為那個人犧牲的?
十三殺手還有五個!
一到了水中,放天龍簡直就像是變成了一條龍!
難得她居然還有氣力,從棺材上跳下來。
他再看自己的右手,這隻右手曾以一支銀劍替他闖出「銀劍殺手」孫羽的威名,這隻右手雖然還不如他的左手,已絕非尋常可比!
「曹金虎!」
「怪不得方才他們對我那麼兇了!」
哧的一聲裂帛,一道血口,沈勝衣左臂上直裂上肩頭,鮮血怒激!
雨還在下著。
他的眼神依然堅定,他的右手同樣堅定!
沈勝衣連擋七斧,一隻左手竟已被震得發麻!
幸好他連一斧也沒硬接,只是盡量利用自己的長處!
風雨中多了一股濃重的殺氣,他已感覺得到。
兩個人眼看就要碰在一起!
「你不殺人,又怎會成為十三殺手之一?」
「曹金虎若死,沈勝衣必傷,重傷!」
沈勝衣左足一頓,劍勢一變,人、劍急追而上!
沈勝衣的腳下已接觸到地面。
「由開始他就認為一省的生意還不夠做,但說好了一人只管一省,他想多做一省的生意就得多找一個人!」
「人都是你的表哥殺的?」
斧已揚起,距離已不足兩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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