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死亡鳥

作者:黃鷹
死亡鳥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回 首斷肢離 香消玉殞

第一回 首斷肢離 香消玉殞

城東大街仍然光如白晝,一片熱鬧氣氛,這條街乃是揚州城的花街,尤其盡頭左右,差不多全都是妓院。
今年她已是三十九歲。
極樂先生道:「當然有,否則我如何進出。」他遂一怔,道:「怎麼,公子你不是從那條道路進來的?」
那種速度絕不是一個人所能夠做得到的。
老蒼頭接道:「好像你們這麼大膽的人,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
崔老六一挺胸膛,笑道:「你嚇不倒我們的,我們的膽子,早就已大得可以包天了。」
沈勝衣道:「幸好你卻有一顆聰明的腦袋,所以仍然可以應付得來。」
他忍痛貼地一滾,拔刀出鞘!
喝點酒就好得多了。
他們看得清楚,那的確是兩條女人的腿。
燈光下看得很清楚,他一身黑緞衣裳,還用一條黑頭布半蒙著臉龐,只露出眼睛鼻子。
那條斷臂纖細而光潔,絕不像男人所有。
沈勝衣、查四不由一愕。
極樂先生道:「歡迎之至,可是——」
他一頓接道:「正如近日那『銀狼』一案,若不是你從旁協助,我未必就對付得了那個兇手。」
一個人給割下了頭顱,當然不能夠生存。
有些美麗,有些醜怪,驟眼看來,竟好像有好幾百種。
——原來是一個老頭兒。
這到底可憐還是可恥,必須先清楚她以前的一切遭遇才能夠下判斷。
到他走到那一片光亮,樹林中他走過的地方又多了兩條毒蛇的死屍。
老蒼頭又搖頭。
黑衣人的手簡直就像是冰封過一樣。
沈勝衣道:「沒有再見?」
極樂先生看在眼內,笑道:「你是否很奇怪?」
崔老六第三次問道:「那麼一定是花生了?」
女人的聲音道:「那麼還不進來。」
他方自驚訝,怪鳥的雙翼一收一展,已一起向他掃來。
——都是花近樓的劊子手!
沈勝衣那一劍之中,赫然有十三個變化。
月更圓,霧更濃。
一個手挽著竹籃的老蒼頭正從巷內走出來。
老人呵呵大笑道:「我自小喜歡雀鳥,一生都是在研究雀鳥,如何不清楚。」
再加上他充沛的體力,就是以輕功獨步江湖的步煙飛到最後也因體力不支給他追上。
查四道:「入揚州城,只怕你又要耽擱幾天。」
老蒼頭齜牙笑道:「人頭!」
那個人的兩條腿都是從黑袍人右手的臂彎垂下來。
「呼」地飛上了路邊不遠的一株大樹上!
沈勝衣道:「之後怎樣?」
極樂先生接道:「經過二十年的努力,天下的雀鳥,我相信搜集得八八九九,在這個莊院走一趟,幾乎就可以見盡天下雀鳥,對喜歡研究雀鳥的人來說,又是何等偉大的一樣貢獻。」
極樂先生一驚,道:「你就是沈勝衣麼?」
老蒼頭一笑,雙手將那個竹籃奉上。
極樂先生將門再拉開少許,偏側半身道:「你只須探頭望一眼,就知道我並沒有說謊。」
崔老六的目光轉落在老蒼頭手中的竹籃上。
他雙掌都拍在斜來那一隻鳥翼之上。
血漬顯然尚未乾透,名副其實的是鮮血。
花近樓的老闆每年都有兩三日大破慳囊,讓下屬狂歡一番,生日只是其中的一日。
煙霧之中隱約可以看見樹木。
崔老六又道:「好像你這樣的一個老頭兒,叫你殺雞也未必殺得了,何況殺人?不殺人又何來人頭?」
金小三道:「所以你不必擔心血本無歸,我們抓一把夠下酒就算了。」
極樂先生轉對沈勝衣道:「對不起,我可要關門了。」
極樂先生問道:「你莫非也很喜歡鳥?」
極樂先生聽得呼喚,慌忙轉頭,道:「在這裡。」
跑不了幾步,已摔倒地上。
沈勝衣道:「對於這種心情,不難理解。」
老蒼頭笑望著這兩人,道:「是麼?」
沈勝衣道:「奇怪極了。」
老人道:「那隻怪鳥呱呱的怪叫幾聲,飛走了。」
一入夜,她們就走出來,挨在巷左右等待,大都是主動去拉客,價錢談妥了,就拉進屋內成其好事。
金小三忍不住插口問道:「你到底賣什麼?」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一條小路的路口,查四無意中望了那條小路一眼,突然停下了腳步。
崔老六忙抬頭望去,一望之下亦笑了出來,道:「不知他賣的是什麼東西?」
沈勝衣仔細一看,不由又奇怪起來。
他到底不是官府中人。
匹練也似的劍光飛射向那隻怪鳥的眼睛。
也就在莊院前門左側,停著一輛非常華麗的雙馬大車。
他眼睛卻因為七分酒意影響,看起東西來已不大清楚了,只是知道從巷裡走出來的那個人手挽籃子,穿著一套黑得很的衣服,並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大年紀?又是怎樣一副容貌。
長夜已盡。
查四搖頭道:「就算真的有一顆聰明腦袋,也未必應付得來,何況我這顆腦袋並不聰明。」
那隻怪鳥看見嚇不倒他們,亦好像非常詫異,歪著頭,斜盯著他們。
極樂先生沒有否認,笑道:「沒有幾下子,如何能夠在這個地方住下來?」
十幾個起落之後,前面已沒有樹,山石嶙峋,山路亦曲折了起來。
牠順風從樹上飛下,一飛五丈,落在五丈外的地上。
查四一怔道:「兩個人?」
極樂先生倏地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今天實在無暇來招呼你。」
已有人打開窗戶來看了。
老蒼頭大笑道:「如假包換!」
這二次飛得更遠,竟然在六丈開外之處。
沈勝衣道:「這個山谷有沒有道路通出去?」
話聲方出口,沈勝衣劍已出鞘,人已欺回!
所以他只好說道:「既然如此,我在附近找找看。」
——花近高樓傷客心。
橫街上也沒有其他人。
黑袍人還是不作聲,緩緩站起了身子來。
小嬌應聲用力再一拉。
在夜間,這樣的一條街,不熱鬧才奇怪。
走在腐葉之上就像是走在毯絨之上。
金小三一想就笑開了嘴巴,接到道:「不過你我也總算走運。」
那怪鳥並沒有再向他攻擊。
那條毒蛇的顏色與腐葉幾乎一樣,一顆三角形的蛇頭卻是紫紅奪目。
沈勝衣詫聲道:「差不多二十年?」
崔老六「媽呀」的一聲,竹籃脫手,籃中人頭滾地,那瓶酒亦脫手碎裂在地面上!
沈勝衣不喜歡開這種玩笑。
金小三將頭向前一伸,道:「賣東西的人不是來了。」
沈勝衣並沒有否認,說道:「有些懷疑。」
沈勝衣應道:「你身上有沒有帶刀傷藥?」
查四一旁喝道:「用劍!」
無數的雀鳥棲息在花草樹木竹架之上,到處飛舞的為數也不少。
殺的都不是人,是雞,是鴨……只要是可以用於酒席上的飛禽走獸,他們都殺的。
第一扇窗戶才打開,老蒼頭已經不在街上了。
語聲已顯得有些不耐,卻仍然悅耳。
無論怎樣看,他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們的價錢當然便宜得多。
金小三感覺到這種快樂中的詭異,但並不強烈。
是一個老人,鬚髮俱白,臉色也很白,白得就像白紙一樣,一絲血色也沒有。
老蒼頭與此同時將腳步停下。
那個女人的聲音跟著問道:「你去這麼久,到底幹什麼?」
小嬌一些也不奇怪。
白布上血漬斑斑。
兩餐都已成問題,她哪裡還有多餘的錢去買胭脂水粉。
崔老六只怕他出口反悔,趕緊道:「一言為定。」
「人頭?」金小三大吃一驚,倒退一步。
是行不是躍。
他們都看不見竹籃內載著什麼東西。
崔老六、金小三的胸膛更挺了。
牠方從樹上飛下,沈勝衣人劍已然飛至。
車廂之內一樣沒有人。
可是查四如果在上面看見,相信也得捏一把冷汗。
那條毒蛇還未標到,已經被沈勝衣的劍斬成了六截!
鳥身也是一樣,羽毛根根可數,兩翼異常闊大。
沈勝衣眼https://m.hetubook•com.com見查四情形危急,雙掌就拍向橫掃查四的那一隻鳥翼,卻都被那隻怪鳥的另一隻鳥翼斜來擋住!
崔老六一怔,道:「哦?」
沈勝衣道:「老先生認識我?」
黑衣人沒有取回那條斷臂,小嬌倒地的同時,他的腳步已舉起。
整幢莊院,一如籠罩在一個大鐵網之下。
黑袍人竟不是一個人!
極樂先生接道:「聞名久矣,不意遇於今朝。」
黑袍人仍不作聲,忽然蹲下了身子,將抱著的那個女人放在地上。
秋夜。
紅燈籠之下,她的臉色仍顯得蒼白,只不過遠看起來已沒有那麼老。
黑袍人停下腳步,一聲不發,也沒有轉過身子。
幸好沈勝衣手急眼快。
沈勝衣道:「以我看,老先生似乎也懂得武功。」
金小三目光再落,道:「可惜芋頭是怎樣價錢我們雖然熟悉得很,人頭的價錢卻是從來都沒有聽過,你莫要漫天撒價才好。」
老蒼頭道:「買來幹什麼?」
查四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鳥。
竹籃上面蓋著一塊白布。
沈勝衣道:「我也是這樣懷疑。」
現在他們的手中就各自握著一瓶還未喝完的酒,空著的,一隻手則搭著對方的肩膀。他們卻仍然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雙雙摔倒地上。
沈勝衣道:「敢請指教。」
滿腔疑惑地離開。
她以前的一切遭遇都沒有搞清楚的必要,此後的一切遭遇也是一樣。
十三劍都刺在鳥翼之上!
花近樓是一間酒樓。
走得雖然狼狽,總算還走得動。
沈勝衣道:「我是這樣打算的。」
他笑望著那個老蒼頭,遂問道:「老頭兒,你可是在賣東西?」
小嬌是這三個中的一個。
他一頓才接下去道:「今天不成,改天好不好?」
崔老六道:「不過就因為這樣吃光你籃子裡的東西,我們也過意不去,事實我們今夜亦早已吃得太多,再也吃不下。」
崔老六接到道:「我猜你那個籃子裡載的頭是頭了,可是芋頭。」
查四並未能夠退出怪鳥雙翼籠罩的範圍之外,他眼快手急雙掌一翻,迎向當頭拍下的鳥翼!
極樂先生道:「已叫了他了。」
抱歉聲中,他退後一步,關上大門。
沈勝衣有些奇怪。
這個時候抱著一個赤|裸的女人在深夜漫步,無論誰看見,都難免起疑。
老人道:「『極樂』也是一種鳥名,你說我這名字是否改得很有意思?」
門外一條石徑,直通廳堂。
「錚錚錚錚」的一連串金屬交擊聲在剎那間暴響!
查四跟著喝道:「回過頭來!」
若不是沈勝衣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這條蛇現在已纏在他的身上。
沈勝衣走過去,在車廂的門戶上敲了幾下。
沈勝衣道:「所以你寧可將莊院建在這個山谷之中?」
莊院之內到底住著些什麼人?
黑袍人背向著沈勝衣、查四,所以,他們只能夠看見黑袍人抱著的那個人的兩條腿。
他張目四顧接道:「不過如果有些下酒東西吃著來喝,在踏入家門之前,我相信還可以將酒喝完。」
一見沈勝衣向自己望來,他立即振吭道:「我的傷並不要緊,你快追下去,將牠抓起來。」
金小三道:「你以為我不是?」
在斷崖邊沿一站,那隻怪鳥雙翼霍霍地盡展,扇動著突然飛了下去。
查四給這雙鳥眼一望,不由心中寒了起來。
沈勝衣奇怪道:「原產天竺深山大澤中的鳥怎會飛到來這裡?」
聲音非常悅耳。
沈勝衣笑道:「我可以不管。」
很久都沒有人應門。
小嬌總算想通了這個道理,道:「不要緊,一會就會暖起來的了。」
極樂先生道:「你既然已見過那隻死亡鳥,是必已知道牠的厲害,如果我讓牠自由走動,莊內的鐵網早已被牠拆掉,我二十年的心血早就完了。」
沈勝衣「哦」了一聲道:「莊內似乎養著不少的雀鳥。」
年老的人也一樣不甘心將錢花在一個看起來像老太婆的女人的身上。
車座上並沒有人,附近也沒有。
他一面皺紋,鬚髮俱白,年紀顯然已不少。
極樂先生慌忙應聲道:「來了!」
沈勝衣實在奇怪,他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怪鳥,也從來沒有見過飛成這樣的鳥。
黑衣人道:「這隻手不冷才奇怪。」
小嬌道:「我盡量遷就你就成了,來,我帶你進去。」
死白的臉龐,死白的眼珠。
查四側身臥在地上,大腿上血如泉湧。
沈勝衣道:「要照料這麼多雀鳥,相信並不容易?」
喝聲方出口,那隻怪鳥突然拔起身子,雙翼「颼颼」暴展,身子同時暴轉。
沈勝衣淡笑作答。
查四再喝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崔老六點頭接到道:「而且大概還可以勉強支持得住。」
整條巷子彷彿就浴在血中,但亦像洞房花燭之下。
沈勝衣目光上移,道:「但無論如何,牠怎麼也不像是一隻烏鴉。」
沈勝衣那兩掌已經用上了六七成內力,可是只能夠將那隻怪鳥震開一尺,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的目光停留在極樂先生面上。
小嬌不由得一怔。
那種步伐異常的緩慢。
轉過了街口,是一條短很多的窄街。
沈勝衣詫異的盯著極樂先生,很想聽聽他的意見。
黑衣人道:「今夜還是第一次進來這巷子。」
那隻怪鳥的雙腳,人一樣粗大,閃動著一圈圈的寒芒,趾爪長逾五寸,銳利如鉤!
莫非他的腦袋大有問題,本來就是一個白痴?抑或——
她反而退後兩步。
沈勝衣方出樹林,就已經聽到雀鳥叫聲。
沈勝衣道:「那隻鳥很奇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瓶中酒打濕了老大的一片地面。
怪鳥的巢穴是否就在下面?
他走得很小心。
黑衣人已鬼魅一樣,消失在紅色的燈光之中。
莫非那隻怪鳥太笨重,所以不得不如此一躍一飛?
沈勝衣道:「是麼?」
查四更肯定,一聲道:「哪裡走!」縱身撲前去。
他上下打量了沈勝衣一眼,笑問道:「什麼事?」
極樂先生卻是表現得非常詫異。
老人道:「牠帶給人們的無疑只有死亡。」
崔老六與金小三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聽到崔老六這樣說,金小三不由得亦挺起了胸膛。
整隻手臂給她從黑衣人左手衣袖裡拉了出來。
沈勝衣道:「我會小心的。」
崔老六道:「嚕嗦幾句在所不免的了,這種經驗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如此擔心。」
查四道:「不是一隻真鳥只怕就是人扮的了。」
極樂先生道:「養來欣賞。」
沈勝衣一怔,道:「尚未請教老人家高姓大名。」
極樂先生道:「確實數目我早已不清楚了,估計五六千隻總有的。」
大門緊閉。
她比其他的兩個還要倒霉。
小路上顯然有兩個人。
可是她並沒有迎上去。
她長得十分美麗,嘴唇小小,鼻子高高,眉兒彎彎,還有一雙鳳眼。
網內種著花草樹木,還有一排排的竹架。
查四笑接到道:「但無可否認,你留在揚州的十多天,實在幫了我不少的忙。」
沈勝衣道:「這十多天的罪案,好像少了一些。」
查四道:「你大可以由歐家集那裡去的。」
他的手冰冷如雪,聲音也變得非常寒冷。
鳥頭上一頂鯊鰭也似的高冠,鳥眼圓大,鳥嘴尖長,差不多有一尺。
金小三嘆息道:「我只擔心手中這瓶酒,不給她看見倒還罷了,否則準給她倒進溝渠去。」
這個時候竟然還有男人走到這個地方,她實在有些喜出望外。
沈勝衣道:「我這個人的好奇心實在太大。」
極樂先生壓低了嗓子道:「大是大,美可不見得。」
夜更深。
老人道:「也許是有人從天竺帶回來,不慎給牠走脫,到處亂飛,但亦不無可能,是牠自己離開天竺,飛到中土。」
查四目注小路道:「想不到這個時候除了你我之外,還有人行走。」
他不和*圖*書由怔在那裡。
所以他雖然全力追趕,十幾個起落之後,距離那隻怪鳥仍然有七八丈之遠。
那會子怪鳥已經又躍上第二棵樹再飛去。
老人的笑容忽然一斂,道:「牠走動的時候是否一躍一飛?」
雙手也是一樣,就連他的眼珠也是乳白色,彷彿籠上了一層白霧。
左右的人家雖則都是緊閉門戶,不少仍然有燈光從窗戶漏出來。
崔老六、金小三從來都不會輕易放過這種喝酒的好機會。
暴展的雙翼一齊向查四迎頭拍去。
巷子裡每隔丈許,牆壁上便掛著一盞紅燈籠。
崔老六卻笑了起來道:「你這個老頭兒實在懂得開玩笑,只可惜現在並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進這條巷子的男人本來大都是遮遮掩掩,生怕給熟人看見。
沈勝衣不由得打了兩個寒噤。
沈勝衣笑道:「這哪裡稱得上苦。」
查四又豈敢怠慢?
他們很快走到那個老蒼頭面前。
那個竹籃裡真的是載著一個人頭。
那些雀鳥之中他有些一眼就能夠認出來,有些似曾相識,但大部分都完全沒有印象。
這種環境,可以說恐怖,亦可以說旖旎。
在一個這樣的樹林中一個人找尋一隻那麼兇猛的怪鳥,簡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沈勝衣道:「一個地方太多有錢人,罪案難免亦會增加,錢本來就是大多數罪惡的根源。」
喝不完他們就帶走。
極樂先生道:「你千萬小心。」
雀鳥叫聲也就是在網內傳出來。
沈勝衣道:「我也不知道。」
他手劍並用攀崖而下。
所以那個老蒼頭一出巷子,金小三就看見了。
這麼大年紀,深夜仍然在街道上賣東西,無疑很可憐,但是看清楚這個老蒼頭之後,崔老六、金小三卻一些可憐的感覺都沒有。
崔老六道:「那,你有什麼辦法補救?」
黑衣人道:「只怕我吃不消。」
極樂先生笑道:「只是聞名。」
極樂先生道:「這個極樂莊之內,除了廳堂以及我睡覺的地方之外,差不多全都養著雀鳥。」
他一步退後,忽然道:「有一件事情,我幾乎忘了請教。」
沈勝衣道:「哪裡。」
這個人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老蒼頭道:「你們真的要買?」
極樂先生道:「你一定認為我的腦袋有毛病。」
那些花草竟然大都是合藥用,五毒辟易的花草。
小嬌徘徊在這條巷子裡,卻無論怎樣,也只像血獄中的一個幽靈,完全不像一個新娘子。
沈勝衣舉步向莊院那邊走去。
沈勝衣沒有作聲。
這條蛇,方才已準備從樹上標向沈勝衣。
像她這種年紀,其實也不適宜再做妓|女了。
那個人頭仍然圓睜著一雙鳳眼,這剎那間竟然好像在笑。
沈勝衣聽得一怔。
這種快樂已簡直到了極端。
觸手冰冷。
蛇身仍搭在樹幹之上,頭一斷,反而又將樹幹纏緊了。
他是人,不是鳥,一上樹,一下樹,反而更費力,更耗時。
查四預料那隻怪鳥未必肯就此罷休,也許會繼續撲擊自己,跌地忙滾身,疾向外滾了出去。
何況今夜的月亮,又是這樣圓,這樣亮?
查四道:「你看牠像什麼鳥?」
崔老六一連打了幾個寒噤,兩句話才聽完,就雙目翻白,暈過去了。
剎那間他們都覺得那個女人的身上好像缺少了什麼,看來總是不順眼。
因為這個老蒼頭的表情實在顯得太快樂了。
所以崔老六、金小三無日不是一身血腥,忙得要命。
話口未完,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裡頭傳出來道:「極樂!」
他以劍將門推開一看。
那兩個今夜先後都已拉到了客人,只有她,到現在仍然在巷子裡徘徊。
沈勝衣一退半丈閃開。
他沒有追下去,返顧查四。
那兩顆眼珠竟然是乳白色。
所以她雖然一直沒有隱瞞自己的年紀,很多人還是認為她在說謊,其實並不止三十九歲。
沈勝衣不禁起起停在一旁那輛馬車。
斷口非常齊整,如同刀切,肌肉已變成死白色,仍然有血絲外滲。
揚州雖然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富人畢竟仍然是數目有限。
這一射,竟然有三丈之遠。
這顆人頭無疑就才割下不久。
一飛就是五六丈。
老人急問道:「一隻什麼鳥?」
她等到那個黑衣人來到面前,才伸手牽著他的左手的衣袖,先「喲」的一聲,道:「你這個冤家怎麼現在才走來?」
笑得更快樂,更詭異。
賣人頭的是這個老蒼頭,將人頭割下來的是否也是他?
他立刻轉回話題,道:「能夠走過那個毒蛇群集的樹林,公子的武功相信亦非尋常可比。」
牠展翼橫掃之際,沈勝衣已經撲上來了。
小嬌由心裡笑了出來。
那個女人頭上挽了一個墜馬髻,臉上既不濃也不淡的抹著脂粉。
他沒有帶走那個竹籃,也沒有帶走那個人頭。
水池已滿溢。
極樂先生道:「當然不容易,單就是牠們每一天的食物,就夠你頭痛的了。」
是誰的人頭?
沈勝衣道:「牠與人同樣高矮,羽利似刀,爪銳如鉤,渾身青黑色,閃動著一種令人看見心悸的寒芒。」
極樂先生連聲抱歉。
沈勝衣道:「一定。」
沈勝衣忙喝道:「小心!」
她已經死亡。
沈勝衣道:「那麼老人家可知道那隻怪鳥事實是什麼鳥?」
查四忍不住追前一步,厲喝道:「站住!」
草地的正中,赫然有一幢莊院。
查四頷首道:「所以我叫你最好不要進城,要知道,我們離城這兩天之內,城中說不定又已出了案子。」
幾年下來,他們手中的刀越來越快,膽子也越來越大。
老蒼頭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一聲也不發,只是笑。
沈勝衣道:「客氣客氣。」
小嬌一眼瞥見,一顆心立時怦怦地跳起來。
那樣問,那樣說,顯然就是試探極樂先生。
老人道:「不久前見過一次,當時我曾經想將牠抓起來,可是一走近,就給牠一翼掃得打了一個筋斗,幸虧就在我這幢莊院門前,我又已知道厲害,趕緊溜入去,否則只怕已給牠當場撕開,變成了牠的點心。」
金小三道:「你忘了我們平日回去是什麼時候,這下又是什麼時候?」
小嬌哪裡肯放過他,抓緊了他的左手衣袖,道:「不早了,來。」
極樂先生道:「那種鳥我就算抓住了,也只會鎖起來,絕不會讓牠到處飛。」
那隻怪鳥的雙翼一展開,十尺方圓的地方全都在牠雙翼籠罩之下。
曾經作客花近樓的人大都知道,花近樓的名字是取意這句杜詩,他們卻很少會傷心。因為花近樓非獨一切陳設賞心悅目,酒菜更是揚州第一。
小嬌膩聲道:「我叫小嬌,你大概已忘記了。」
就連他的眼瞳也是乳白色,彷彿籠上了一重白霧。
崔老六道:「當然。」
極樂先生伸手忽一拍後腦,說道:「真是老糊塗,到現在尚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給人的也已不只是快樂的感覺,已感覺詭異。
極樂先生道:「不錯。」
沈勝衣一聲輕叱,道:「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
沈勝衣的劍旋即急挑。
竹籃裡果然載著一個人頭!
老蒼頭立即更正道:「是人頭。」
老蒼頭還是搖頭。
還有令他更奇怪的東西。
他就像是化成了煙霧,消失在街道上的夜霧中。
他的笑聲也變得恐怖起來了。
沒有反應。
沈勝衣立刻發覺,道:「什麼事?」
他只能夠跳躍,那隻怪鳥除了跳躍之外還能夠飛翔。
小嬌咯咯地笑道:「拉斷了今夜我就抱著你的手臂睡覺好了。」
山谷靠崖的一側,是一個毒蛇群集,滿佈危險的樹林,但其他地方,顯然已經過人工修飾,變得安全而美麗!
整個鳥頭都是青黑色,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芒。
黑衣人道:「那麼你hetubook•com•com就用力拉吧。」
可是放目整個山谷,沈勝衣連一隻雀鳥也見不到。
老蒼頭雖然一副人相,卻連半分人氣也沒有。
查四悶哼一聲,再次倒地。
斷崖下是一個樹林,那些樹木大都非常粗壯,地上積滿腐爛的樹葉,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氣味。
崔老六左右瞄了一眼,打了一個酒呃,道:「今夜街上怎麼除了你我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沒有樹,怪鳥就不能夠那樣飛翔。
黑衣人叫起來道:「別這樣大力,當心拉斷我的手。」
他們很快就追近。
老蒼頭道:「難得遇上你們這麼大膽的人,我實在佩服得很,索性就送給你們享用好了。」
月亮仍然在天際,月光卻淡薄如夢。
如此倒霉的妓|女並不多,這附近一帶才不過三個。
不出他之所料,那隻怪鳥果然再向他襲擊,卻不是再舉翼拍下,而是,展翼橫掃。
怪鳥好像已發覺危險,劍方回,牠雙腳已蹴地,劍方出,牠已凌空飛起來。
走得卻很慢。
崔老六的褲子也濕了,卻不是酒濕。
說話間,那個老蒼頭好像也已發現了他們,向這邊走來。
兩個人。
這一點,小嬌不是不知道,問題在,除了做妓|女出賣肉體之外,她就再沒有第二種謀生的本領。
崔老六挺著胸膛道:「你若是不相信,只管賣給我們。」
回對沈勝衣道:「抱歉抱歉。」
那隻怪鳥的翼尖竟然鋒利如刀,在查四的大腿上削出了一道深及兩寸,長達一尺的傷口。
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你留在揚州已經有十多天,對於這個地方你難道還不清楚。」
既然已看見那輛馬車,他豈會不知道這個山谷必定有道路通往外面。
他忽然想起什麼,不覺又低頭望一眼。
應一聲,他又回向沈勝衣。
沈勝衣道:「相信只有這個辦法。」
花近樓的老闆取這個名字,亦不過在表示他懂得詩。
月明露濃時候。
那隻怪鳥的氣力實在不小。
查四這才留意到大腿上的傷口,這才知道痛,齜牙咧嘴道:「有,我自己會打點的,快追!」
可是他畢竟只是一個人,現在他追的畢竟是一隻飛鳥。
眼看揚州城已經在望,查四不禁嘆了一口氣,側顧沈勝衣,道:「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夤夜趕路,可是沈兄你,並沒有跟我吃這個苦的必要啊。」
一個女人的頭!
所以在後巷拉客的妓|女,生意一向不錯。
周圍的枝葉,立時被劍氣摧落,碎裂紛飛,就像是平空突然下了一場葉雨。
老蒼頭笑應道:「正是。」
沈勝衣道:「是真是假,抓起來一看便清楚。」
他就地滾身,連滾帶爬地繼續逃命。
他忽然嘆息一聲道:「不喜歡雀鳥的人,卻是多得很。如果我將這樣的一幢莊院建在鬧市之中的話,就算不被人當做妖怪,也必會被人視作瘋子。」
極樂先生笑著接道:「我這幢莊院也就叫做極樂莊。」
今日是花近樓老闆的生日。
黑衣人道:「時間尚早,我周圍走一趟再來找妳。」
沈勝衣看在眼裡,身形著地又躍起,卻沒有上樹,只是平地上掠前。
沈勝衣也沒有見過。
沈勝衣正想問問原因,極樂先生已對他解釋道:「因為今天我有客人,抽身不暇。」
感覺當然是走在毯絨之上的感覺好。
沈勝衣決定追下去。
種種雀鳥的叫聲,有些悅耳,有些難聽,有些卻是古怪之極的。
黑頭布紮著的赫然是一個鳥頭。
「小三,等……等我!」他回頭叫了幾聲,心是想跟金小三逃命去,可是兩條腿不聽話,一動也不動。
這個黑衣人,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樹林原來並不深。
整條巷子也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徘徊。
頭巾落地的同時,披在牠身上的黑袍亦從牠身上滑落。
沈勝衣道:「姓沈,沈勝衣。」
極樂先生失笑道:「莊院上面的鐵網全部都完整無缺,門戶又一直緊閉,那麼大的鳥,如何能夠溜進來?」
越接近,雀鳥的叫聲就越響亮。
查四道:「哪裡是謙虛?」
街道上並不黑暗。
沈勝衣道:「那裡去必須繞一個大彎,倒不如經由揚州城再西行。」
沈勝衣唯有點頭。
黑袍人又是「呱」的一聲,徐徐地轉過身子。
怪鳥只是在樹上一停,雙翼又開展,「呼」地飛起來。
這一劍何止凌厲十倍!
崔老六已經有八分酒意,金小三雖然比較好,但也有七分的了。
這個斷崖果然並不怎樣深。
老蒼頭即時蹲下半身,手一摸崔老六的臉頰,道:「你不是準備拿人頭來下酒,怎麼連酒都倒了?」
人一樣移動腳步。
他一面笑容,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每一條皺紋,都彷彿充滿快樂。
說著目光就落在沈勝衣左手的劍上,好像到現在才發現那柄劍,旋即道:「公子原來是一個劍客,那麼就怪不得了。」
沈勝衣道:「多謝指點。」
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的身形一展盡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用強弓射出去的箭一樣。
斷崖下煙霧迷離,那隻怪鳥沒多久就消失在迷離煙霧之中。
走到那片光亮處,也竟就是走出了樹林。
目光及處,兩人齊都一怔,臉色剎那間大變!
在後巷拉客的妓|女大都是年老色衰,再不就是天生一副醜怪的模樣。
極樂先生怎會冒這個險?
他們喜歡喝酒,正是這個原因。
說到找一個歸宿,就更加難比登天。
牠所有的動作完全跟人一樣。
颼颼的破空聲響,簡直就像是兩把利斧!
沈勝衣精神大振。
極樂先生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只管問好了。」
老蒼頭只是笑。
沈勝衣才走了幾步,颼的一條毒蛇就從腐葉中標出,標向他的小腿。
花開錦繡。
沈勝衣手握門環,在大門之上重重地敲了五六下,才停下。
靜寂的長街上,現在就只有崔老六、金小三兩個人。
查四道:「可惜我目前並沒有這種權力。」
女人的聲音道:「叫他改天再來。」
極樂先生道:「過了今天,什麼時候你有空,不妨請來坐一坐。」
金小三道:「你家裡那條母老虎一定已等得光火了。」
好得多。
幸好這個斷崖陡峭雖然是陡峭,並不是筆直如削,所以沈勝衣也不覺得怎樣困難。
兩天前,他們因為一件案子連袂到城外的歐家集,現在才回來。
極樂先生笑著,手指谷口那邊,說道:「你一直向那邊走,出了谷口,就是大道。」
從一個男人的身上拉下一條這樣的女人手臂,難怪小嬌給嚇得當場昏倒。
淒冷的月色下,那顆人頭瞪著詭異的一雙眼,枕在慘白的石板上。
誰知道在這情況下,那隻怪鳥突然離開了山路,躍向路旁的斷崖。
竹籃底亦鋪著一塊白布,人頭就放在那塊白布之上。
牠一面轉身,一面展翼掠下那塊黑頭巾。
老人追問道:「如何奇怪?」
石徑兩旁都張著鐵網,下端嵌在地上,上端卻是與罩在莊院上的鐵網相連。
二更已敲過,這個時候難道還有客?
等到老蒼頭將手放開,崔老六就大笑道:「老頭兒,你必是看見我們喝醉了酒,所以這樣說話來嚇唬我們。」
他雖然不知道這樹林中到底藏著多少條毒蛇,卻知道絕不止那兩條。
小嬌奇怪道:「你的這隻手,怎麼這樣冷?」
原來他還未發覺那個老蒼頭的出現。
他說著又向內瞟了一眼,忽然道:「聲音那麼悅耳,老先生的朋友一定是個大美人。」
他一笑又道:「女人的語聲就像是雀鳥的叫聲,年輕那樣子,年老往往亦是那樣子,你若是聽聲音娶老婆,包管你有機會娶著一個老太婆。」
沈勝衣、查四的目光,不和-圖-書由落向那個女人。
一道小小的瀑布從斷崖上瀉落,在崖下聚成了一個水池。
沈勝衣、查四一見,當場怔住!
崔老六道:「聽你這樣說,我也擔心起來了。」
崔老六又問道:「糖炒栗子?」
他瞇起眼睛再望,神色忽變得詫異起來,點頭道:「嗯,真的是。」
查四的動作已夠迅速的了,仍然被那隻怪鳥的翼尖掃在右大腿上。
他整個人偏偏已完全虛脫,再也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俠客沈勝衣,揚州城的總捕頭查四。
「咕咚」的一聲,她整個身子橫摔在地上,雙手仍然抓著那條斷臂。
唯一必須清楚的只是她今夜的遭遇。
極樂先生好像看出他的心思,道:「你是否懷疑那隻死亡鳥是我養的?」
沈勝衣第二次舉起門環敲了。
極樂先生道:「本來是有的,後來我發覺他們都只是為了生活而工作,本性一些也不喜歡雀鳥的,很多時乘我不在,老是拿那些鳥來出氣,索性辭掉他們,寧可自己辛苦一點。」
鳥翼並未被他震開,他卻被鳥翼拍跌在地上。
極樂先生道:「莊外來了一位喜歡雀鳥的公子。」
小嬌不由嘆了一口氣。
沈勝衣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謙虛?」
多餘的水經由一條石砌成的水道穿過莊院的後牆,再從莊院前門左側的圍牆流出來,流向谷口那邊。
崔老六的兩條腿都軟了。
這條街的後巷現在卻已過了熱鬧的時候。
那隻怪鳥現在是否也就在這幢莊院之內?
酒量方面,他們當然亦是比以前更加大。
老人道:「一直都沒有。」
「什麼人在這個時候仍然挽著籃子在街道上行走。」
莊院四面高牆,高牆之上全張著鐵網,那些鐵網全都一直伸展到莊院中的屋脊上。
極樂先生道:「我的腦袋可是一些毛病也沒有,這二十年花得實在值得。」
崔老六傻笑道:「彼此。」
沈勝衣放開手握的門環。
一個人身披黑袍,頭紮黑頭巾,緩步向前行,還有一個人,卻是抱在黑袍人手中!
因為整條巷子她知道,就只剩下這一個妓|女,她根本不用擔心別人還來跟她搶生意。
他亦嘆了一口氣,道:「我那個老婆跟你那個老婆的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極樂先生道:「就來了。」
這個老人何以這樣快樂?
金小三道:「最好的辦法我認為就是趕快將酒倒進肚子裡。」
崔老六、金小三臉色齊變,不約而同亦一齊脫口一聲,驚呼道:「人頭!」
山風吹處,煙霧亂飛。
兩人相顧大笑,崔老六的笑聲突然一頓,道:「可是這時候,這附近哪裡可以找下酒的東西呢?」
劍光過處,一顆碧綠色的蛇頭就從一旁樹上落下。
「叭叭」兩聲,查四只覺得雙掌如同擊在鐵石之上,一陣痠痛。
查四道:「簡直就多得要命。」
怪鳥竟然也知道厲害,左翼折返,護住了頭部!
崔老六苦著臉道:「我現在已經醉得七七八八了,再將手中這瓶酒裝進肚子的話,只怕走不了幾步,便要醉倒在街上。」說著他又打了一個酒呃。
沈勝衣道:「你好像並沒有僱人幫忙吧。」
沈勝衣大吃一驚。
她當場一怔,目光自然落在抓在手裡的那條斷臂之上!
金小三道:「如此好酒,倒進溝渠,實在糟塌。」
話還未完,金小三已經將籃子上蓋著的那塊白布抓下來。
進來的那個男人似乎亦發現巷子裡只有小嬌一個人,筆直向她走過去。
崔老六、金小三的目光應聲回到老蒼頭的面上。
——老年人血氣衰弱,手腳難免是這樣的了。
老人穿著一襲白綾寢衣,頭髮濡濕,似乎起來未久,梳洗未已。
沈勝衣道:「先生言重了。」
他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臉龐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好像充滿了快樂,兩條眉毛也好像因為快樂不住上下飛舞。
沈勝衣、查四雖則膽大包天,看清楚怪鳥的樣子之後,再聽到這一聲怪叫,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兩個寒噤。
崔老六、金小三相顧一笑。
查四上下打量了那隻怪鳥一遍,忽然說道:「我都有些懷疑,牠並不是一隻真鳥。」
劍與人齊飛,斬向怪鳥的左翼。
那個女人下半身一|絲|不|掛,上半身卻是用一塊白布隨隨便便地裹著。
山谷的另一面也是一面斷崖。
小嬌其實已非獨不小,而且大得很了。
黑袍人離開沈勝衣、查四不過五丈。
然後他傾耳細聽。
響亮而嘈雜。
草地的周圍種滿了花草。
一起了這個念頭,沈勝衣不由又想起了那隻怪鳥。
那個女人的聲音即時又響了起來道:「極樂——」
老蒼頭搖頭。
查四道:「這樣說,我如果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先得請部分有錢人搬出去的了。」
崔老六卻只有快樂的感覺,大概就因為他比金小三醉多了那一分。
沈勝衣也給鳥眼望得渾身不舒服,他移開目光,由頭至尾打量了那隻怪鳥一遍,目光最後留在那隻怪鳥的雙腳之上。
工多藝熟,酒量也是。
黑袍人直若未覺,踏著原來的步伐繼續前行。
查四再一看清楚,神色更詫異,道:「這個黑袍人有些古怪,我們追上去看看吧。」
她的另一隻手遂抓住了黑衣人的那隻左手,實行「拉客」。
這幢莊院之內難道養滿了雀鳥?
金小三嘆了一口氣道:「不過他們既然知道今日是老闆的生日,也應該知道我們一定會喝一個不醉無歸,就算兇,相信也不會兇到哪裡去。」
那隻怪鳥到底在飛。
沈勝衣眼中分明,腰一挺,人劍就變了方向,緊追在怪鳥之後。
沈勝衣舉步向那一片光亮走去。
沈勝衣走前一步,探頭望了一眼。
除非她們窮得要命,又已經好幾天沒有生意,那麼就算等到天亮,也得等下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沈勝衣一眼,又說道:「呵,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他的語聲非常奇怪。
他舉步欲走。
花香之外,還有鳥語。
腿修長而光潔,分明就是兩條女人的腿。
沈勝衣看在眼內,驚訝之極,劍一回,大喝一聲,再刺出。
她笑著應道:「是第一次嗎?那麼我非要加倍招呼你不可了。」
酒菜既然是揚州第一,花近樓的生意不用說一向都非常好。
未幾「依呀」的一聲,門在內打開,一個人探頭出來。
一個男人。
查四的身形這剎那間正凌空落下,他也算反應靈敏的了,半空中勉強一擰腰,身形左側瀉開。
揚州城雖然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在夜間,卻並非每一個角落都像日間那麼熱鬧。
沈勝衣只好離開。
饒是如此,他仍然追不上那隻怪鳥。
她冷不提防,收勢不住,一連倒衝出兩步,幾乎摔倒在地上。
金小三接道:「可知道我們的酒量一直很大,現在仍然清醒得很。」
這個時候,城東郊的山道上竟然已經有行人。
沈勝衣道:「未必。」
沈勝衣循著查四的目光望去,道:「很巧,也是兩個人。」
金小三道:「進門之後卻是倒得越快越好,樂得耳根清淨。」
查四冷笑一聲,道:「你難道是一個啞巴?」
如果是一般人,只怕就算不嚇得癱軟在地上,也嚇得連滾帶爬,趕快逃命去了。
查四道:「不見得。」
查四即時道:「這好像是烏鴉叫。」
崔老六、金小三一齊鬆開互搭著肩膀的手,一齊伸手將竹籃接下。
崔老六道:「下酒。」
這一陣聲響,已驚動了左右的人家。
她抓著衣袖的那隻手說著鬆開,也抓上黑衣人的左手,雙手一起用力拉。
他們很少這樣喝酒,除非喝的酒根本就不用他們化錢,正如今日他們所喝的一樣。
老人道:「哦?」
在莊院之內有一幢這樣的莊院已經出人意料,更令人奇怪的竟是這種莊院的結構。
那種快樂的表情,可以說已到了一個人所能夠顯示的極限。
老人道:「你就叫我『極樂先生』好了。」
掌落處如m.hetubook.com.com擊金鐵!
查四道:「最好就未必。」
沈勝衣兩個起落追到,往崖下一望,只見那隻怪鳥雙翼不停地拍動,一凝一沉地徐徐飛下。
沈勝衣口裡說道:「不要緊。」一雙眼睛仍然不住往莊內看。
極樂先生又說道:「當然,在那些完會不喜歡雀鳥的人看來,這種工作非獨沒有意義,而且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老人道:「那種鳥乃是鳥中之王,原產於天竺深山大澤之中,最好喜歡就是吃人的肉,所以,當地的土人,都叫牠做死亡鳥。」
這到底是什麼鳥?
這個老人又是一臉笑容,客客氣氣,他就算要兇,也兇不出來。
沈勝衣、查四也放慢了腳步,跟在黑袍人身後六尺。
對於這個老人他雖然覺得很可疑,在目前,也實在想不出一個充分的理由闖進去,徹底來一個搜索。
極樂先生道:「每一種雀鳥其實都有牠們可愛之處。」
沈勝衣「哦」了一聲。
裂帛一聲,一股鮮血從查四的大腿射出來。
——這一宗生意難道還會落空?
他雙手互搓,得意地笑道:「我走遍天下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時間,才找到這麼多的雀鳥。」
輕微的腳步聲,一直向門這邊走來。
看見血,查四一張臉就拉起來,喝問道:「那個女人怎樣了?」
沈勝衣想想道:「老人家這樣清楚,對於雀鳥顯然是甚有研究。」
曉色淒迷,曉露淒迷。
這是最低限度,揚州城的總捕頭查四就是這個意思。
她嘆氣未已,巷口人影一閃,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這個斷崖顯然並不怎樣深。
金小三早已盯著那個竹籃了。
小嬌的倒霉,並不難想像。
不等他將話說完,沈勝衣已放步追上去。
沈勝衣道:「方才我追得牠那麼緊,一急之下,牠說不定會溜進莊內。」
沈勝衣從來沒有見過數目這樣多,種類也這樣多的雀鳥。
這恐懼在死亡的剎那間,與眼珠凝結。
查四道:「你不是打算要回去相思小築一見步煙飛?」
沈勝衣倏地道:「是了,極樂先生,可否讓我進去欣賞一下那些雀鳥。」
沈勝衣點頭道:「老人家莫非見過那隻怪鳥?」
案子當然已經解決了。
所以她的臉色到現在仍然桃一樣。
沈勝衣不能不承認極樂先生的說話有道理。
入夜時分,後巷也是妓|女嫖客聚集的地方,那種熱鬧有時候更甚於前街。
拂曉。
這一拉,黑衣人那隻左手竟真的給她齊肩拉斷了。
也只有嘆氣。
那隻怪鳥好像聽得懂他們的說話,即時回轉身子,向前行去。
沈勝衣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種鳥好像牠這樣。」
樹林裡一片幽暗,但前面不遠,卻一片光亮。
老人笑臉再展,笑道:「幸好你是問我,如果你走去問人,就算不說你眼花,也未必能夠給你一個答案。」
崔老六勉強抬起頭一望天色,道:「果然很晚了。」
毯絨之上,也不會突然躍出一條毒蛇來。
沈勝衣將門關上,走向莊院的大門。
沈勝衣忍不住問道:「這麼多雀鳥你養來幹什麼?」
沈勝衣道:「這個地方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罪案比較多。」
是齊頭割下,斷口非常齊整,下手的時候一定非常小心,所用的也一定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兵刃,斷口流出來的鮮血幾乎將那塊白布完全染紅。
聽得沈勝衣竟是從斷崖攀下,穿過樹林到來,極樂先生更不止詫異,而且是驚訝,道:「那個樹林內毒蛇群集,你竟然能夠走過?」
沈勝衣一聲「好」,身形箭一樣從樹上射落。
鳳眼圓睜,眼瞳中充滿了恐懼。
一個人終日宰雞殺鴨,一身雞毛鴨血,眼睛固然不好受,鼻子同樣不好受,如此一來,難免會影響到胃口。
「妖怪!」金小三突然怪叫一聲,擲下抓在左手的那塊白布,右手的那瓶酒,雙手抱頭,轉身狂奔。
不過他們的酒量雖然不錯,現在如果再喝三四杯,只怕亦要醉倒街頭。
黑衣人一怔,道:「哦?」
沈勝衣道:「我是由那邊斷崖攀下,穿過樹林來到這裡。」
沈勝衣莞爾。
這句話出口,那個黑袍人突然「呱」的叫了一聲。
一個三十九歲的妓|女比一個同年紀的普通女人,看起來最少還要大十年。
由於城西近城門一帶差不多全都是住宅,平日入夜之後就開始寂靜起來了。
給人頭這一嚇,金小三的七分酒意已只剩三分,崔老六的八分酒意也最多剩下四分了。他們的眼睛鴿蛋一樣的睜大,終於看清了老蒼頭的臉龐。
金小三道:「也許是花生,也許是糖炒栗子、五香蠶豆,管他那許多,只要是可以送酒的就成了。」
老蒼頭道:「拿人頭下酒,你們的膽子的確不小了。」
斷崖下其實是一個山谷。
毫無疑問,是一條女人的手臂。
那個女人沉默了下去。
門內只有雀鳥的叫聲。
加上雀鳥的叫聲,整幢莊院簡直就像是一個大鳥籠。
什麼鳥?
沈勝衣不由得怔在當場。
方才他顯然就是用這雙翅將那個女人抱起來。
他們殺的雖則不是人,只是雞鴨豬羊之類的飛禽走獸,膽子如不大,一樣殺得不快的。
金小三道:「我正在為這事傷透腦筋。」語聲甫落,他的眼睛倏地一亮,盯著那邊巷口。
他的確穿著一套黑布衣裳,臉色卻好像抹上了一層白粉也似的,一絲血色也沒有。
年輕的小伙子當然不會花錢找一個看起來大得可以做自己母親的妓|女。
那隻怪鳥硬生生被他震開了一尺,也就因此橫掃向查四的那一隻鳥翼才只是削開了一道血口,沒有將查四的右腿斬下來!
聲音很蒼老。
雀鳥聲是從莊院那邊傳來的。
他們都是這附近的居民,日間都是在花近樓工作。
查四一聲道:「不錯。」一步竄前。
沈勝衣笑笑道:「只是未必,不是一定。」
金小三又說道:「就算你真的有膽殺了人,逃命尚且還來不及,豈敢將人頭割下隨街叫賣,這個道理,我們早就已想通了。」
沈勝衣雖然是以劍術揚名江湖,輕功其實也不是尋常可比。
沈勝衣道:「不是每一種都喜歡。」
一望之下,她本來蒼白的臉龐更加蒼白,一聲哀呼,昏了過去。
沈勝衣沉吟一下,道:「我是追著一隻鳥,追到來這個山谷……」
城西近城門一帶,一片靜寂。
他正仰望著沈勝衣那邊,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彷彿已經被方才的情景驚呆。
所以她只好繼續做下去。
像這樣的一個美人,是誰忍心將她的人頭割下來?
沈勝衣一驚道:「死亡鳥?」
查四道:「普通案子當然引不起你的興趣,最怕是奇奇怪怪的,到時候我就算不叫你留下來,你也會留下來查一個水落石出。」
不過一炷香時候,沈勝衣已到了崖底下。
崔老六沒有理會那個老蒼頭的表情,笑顧金小三,繼續道:「我們先看他籃子裡載著什麼東西。」
鐵網一拆掉,裡頭的雀鳥怎會不飛出來。
查四道:「最低限度比我還要大。」
崔老六目光一落又抬起,再問道:「是五香蠶豆?」
通常二更一敲過,即使還沒有找到客人,她們也會回屋去,第二天再作打算。
那簡直不像是人類的叫聲,倒有點像是鳥叫。
沈勝衣也就在怪鳥方才立足的那條橫枝上穩住了身形。
沈勝衣道:「是麼?」
那一片光亮是一片草地。
兩條腿都是一|絲|不|掛。
馬繫在旁邊的一棵樹幹上。
「呱」,那隻怪鳥,突然又怪叫了一聲。
鳥翼一些損傷也沒有。
這一次不久,他聽到了腳步聲。
離得燈光遠一些,她看來就沒有那麼老的了。
沈勝衣道:「極樂?」
極樂先生接道:「沒有我在指點,相信你也不會完全清楚所有雀鳥的名稱,與及牠們的特性,看也是白看……」
那隻怪鳥轉過身,人立在那裡,不再移動,一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沈勝衣、查四兩人。
沈勝衣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顯得這樣快樂的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