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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魂令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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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第三回

追上來的人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只有宮天錦、郭傑例外。他們的反應其實也不慢的了,一聽那邊驚呼聲暴起,立即離椅掠出去。秦百川比他們更快,連人帶椅飛出,掠出了三丈,那張椅子才半空掉下。他們總算看到沈勝衣的凌空飛渡。「好膽量——」秦百川一聲驚嘆,怔住在那兒,他知道莫說是宮天錦、郭傑他們,就是自己也難以追得及。他深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錯誤。「這個人瘋了。」郭傑說著又追上前去。宮天錦卻道:「他沒有瘋,我們卻快要瘋了。」身形始終搶在前面。那些黑衣漢子一會才回過神來,吶喊著一起追了出去。秦百川仍然立在原地,仰首望著那座石塔,倏地笑起來,嘟喃道:「我可就沒有這個膽量,之所以為什麼我想不出這辦法,老了,到底老了一」一陣難以言喻的蒼涼立時湧上他的心頭。
射向他的十二枚暗器只有六枚追得上他的身形,他的劍一出卻不但將這六枚暗器擊下,還將射向湘雲的六枚暗器也擊下。剩下的六枚,都射在被子上,那都是十字形的暗器,如何穿得透被子。沈勝衣向那邊移動,其實連胡夷在那種情形下,將會擲出几子上的什麼暗器,都已經算在內了。胡夷的倭刀與最後一枚暗器,差不多同時到達,劈的不是沈勝衣,而是湘雲。沈勝衣雖然來不及替湘雲截住那六枚暗器,卻及時截下了胡夷這一刀。刀尖與劍尖一撞,迸射出一蓬火花,刀尖距離被子只不過毫髮之差,激烈的刀風已然將被子激盪得疾揚了起來。沈勝衣劍一擋一挑,將胡夷的刀封在外門,再七劍,迫退了胡夷三步,身形橫移,擋在湘雲的身前。胡夷怪叫,引刀急劈,沈勝衣的劍卻猶如銀蛇一樣,緊纏著她的刀,總是在她的刀劈到一半的時候便將之截下。一而再,再而三,胡夷的刀劈始終無法一氣呵成,怒氣卻已然直衝腦袋,滿頭白髮猛地飛揚了起來,再一聲怪叫,身子倒飛出去。
秦百川這時候正在笑,那種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所有人噤若寒蟬,宮天錦、郭傑也沒例外,比起其他人,他們更明白秦百川現在的心情。秦百川忽然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樣?」郭傑應道:「立即殺奔雙魚塘,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秦百川搖頭道:「萬一他們早已有防備,我們豈非正好墜進陷阱中。」郭傑道:「那我與宮天錦偷進去,幹掉他們一些人,好教他們也知道厲害。」秦百川又搖頭道:「殺幾個無名小卒又有何用?」郭傑道:「那我們去幹掉楚萬里。」秦百川揮手道:「這個人現在殺不得,我們暫時仍然只是要他的財富還不能要他的命。」宮天錦目注郭傑,忽然道:「為什麼你不建議去殺掉沈勝衣?」郭傑一怔,秦百川卻接道:「除了打打殺殺,我們難道就沒有一些和平的辦法來解決問題?」宮天錦道:「現在再要將楚湘雲抓來,只怕比殺掉楚萬里更加困難。」秦百川又問道:「楚萬里真的只有這個女兒?」宮天錦、郭傑苦笑,他們都知道,沒有人比秦百川更清楚楚萬里,也知道秦百川現在其實差不多在自言自語,企圖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來平反敗局。
湘雲同樣懷疑,並有點擔心地往塔下看看,輕聲道:「沈大哥,他們是要將那些火箭射進來,燒掉這座石塔。」沈勝衣居然還笑得出來:「這個距離,他們的箭很難射得到我們置身的這一層,何況我們還可以更上一層?」湘雲苦笑道:「這座石塔的最下兩層都是放著易燃的東西。」沈勝衣道:「那燒的只是最下的兩層,這是座石塔,要將之燒塌總要幾天。」湘雲道:「火勢蔓延上來該怎樣?」沈勝衣道:「也要有幾個時辰才會到這一層,若是我們將四五層易燃的東西全部丟掉,那麼就更費時了。」湘雲道:「總會燒上來的。」沈勝衣道:「我們大概不會留在這座石塔上多於半個時辰。」湘雲道:「可是你方才說……」「那是說給秦百川聽的。」湘雲一怔,喜形於色,道:「我明白了,爹早已帶了人在水繪園外接應隨時準備攻進來。」沈勝衣道:「若是如此,現在已攻進來了,怎會仍然呆在外面?而且,這是秦百川的地頭,那麼多人到來,怎會毫無消息,又仍然這樣輕鬆,在塔下跟我們談條件?」
沈勝衣並沒有忘記楚湘雲最喜歡就是紫色,衣服更就不用說。偌大的地方也就只有這個女人。沈勝衣居高臨下,回顧一眼才繼續移動,向門那邊移去。門亦是在暗影中,沈勝衣雙腳勾著屋簷,倒轉身子,以劍抵在石門上一推,那扇石門竟然便推開來,只是發出輕微的「格」的一聲。石門雖然沉重,但下嵌鐵珠,又是沿著光滑的石溝滾動,開來並不費力,沈勝衣隨便以劍一推,便已有足夠的空位容許他經過。他也沒有再推,身形倒竄下來,探手正好扣著石框,在雙腳著地之前,竄進了塔內,雙腳也這才落下,一點聲響也沒有,可見塔中地面並沒有問題。塔中也毫無反應,那個女人還是那樣臥著,顯然根本就沒有聽到石門移動的聲響。沈勝衣來到床前,將流蘇掀開一角,才輕聲呼喚道:「湘雲一」床上那紫衣女人應聲轉身,十二枚暗器急射沈勝衣,右手一柄軟劍接著刺向沈勝衣的咽喉。
秦百川也在那邊,看得更清楚,眼角的肌肉立時收縮,目光箭也似射向塔上的沈勝衣。他不是一個容易受驚的人,只是他實在太清楚胡夷的武功,也所以他才會將湘雲交給胡夷看管。宮天錦、郭傑在他左右,郭傑雙手已按在刀囊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宮天錦神色不變,仍然是那麼冷峻,只是右手亦已移到了劍柄旁邊。沈勝衣亦發現了這三個人,轉身本待要走回塔內,還是停下來。秦百川的語聲隨即箭也似地射至,道:「沈勝衣——」,他一開口,周圍便靜下來,語聲雖然不太響亮,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楚。沈勝衣應道:「我想這位大概就是秦莊主了。」秦百川道:「水繪園上下與你有何過不去?」沈勝衣道:「我也不想進來的,可惜我是楚萬里的朋友,這麼巧又經過附近。」「要知道一個人太多管閒事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已經管了。」秦百川沉聲道:「將人放下,放你一條生路。」
這個女人當然不會是湘雲,她的身材雖然窈窕,相貌卻醜陋如夜叉,就是白天,突一遇上,亦難免嚇人一大跳,此時此地,再加上那種燈光,更加恐怖。沈勝衣更就像給嚇得當場昏過去,直挺挺地一下疾倒在地上。這個人的膽子怎會這樣小?也幸好沈勝衣是這樣倒下的,他若是只一跳,那些暗器勢必全都打在他身上,刺向咽喉的一劍亦未必躲得開。現在他這樣一倒,暗器與劍便全都落空,那個女人的反應也不慢,半空中轉身,軟劍斜截沈勝衣胸腹,左手暗器又準備襲擊。沈勝衣同時出劍,身形接著猶如殭屍般彈起,在雙劍相交同時,扣住了那www•hetubook.com•com個女人的左腕。那個女人右手立時麻木,暗器丟滿一地,形狀怪異,與蟋蟀所用的一模一樣,她那份兇悍猶在蟋蟀之上,也不管那許多,軟劍隨即削向沈勝衣的面門。
湘雲詫異道:「你準備怎樣應付?」沈勝衣道:「你的耐性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嗎?」湘雲苦笑道:「我只是擔心因為我連累了沈大哥,萬一沈大哥……」沈勝衣道:「我既然來了,你就不要再說這些。」湘雲仍然忍不住又問道:「沈大哥,你真的有辦法闖出去?」沈勝衣笑道:「若是沒有辦法,我還不嚇得坐倒在地上?」湘雲道:「我是說真的,必要時,沈大哥你莫要理會我,獨個兒離開好了,反正我對他們仍然有利用的價值,他們是絕不會傷害我的。」沈勝衣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沒見你有多久,怎會變成這樣子?」湘雲愕然道:「怎樣子?」沈勝衣道:「這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沈大哥,現在連沈大哥的話也懷疑了。」湘雲嬌靨一紅,輕聲道:「不要生氣,我不是那意思。」沈勝衣道:「我沒有生氣,只是擔心你對我失掉了信心,不能夠配合我的行動。」湘雲搖頭道:「不會的,沈大哥要我怎樣做只管吩咐好了。」
湘雲這時候正從塔內走前來,沈勝衣看了她一眼,才應道:「我這麼辛苦才將人搶到手,你只憑一句話便要我將人放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秦百川道:「你要什麼條件?」沈勝衣笑笑,道:「你既然知道我這個人,便應該也知道我這個人是買不動的。」秦百川冷笑道:「憑你的武功,一個人要闖出水繪園也許並不是一件難事,但帶著楚萬里那個寶貝女兒,我絕不以為你能夠成功的。」沈勝衣搖搖頭,道:「我們並沒有打算闖出去。」秦百川道:「你是說你們要留在塔上,等候機會?」沈勝衣道:「這個石塔易守難攻,而且我們相信也不用等上多久。」秦百川輕「哦」的一聲,道:「你們等楚萬里的救兵?」沈勝衣道:「他難道不會來?」秦百川道:「我沒有說他不會,但他要攻進水繪園,只怕不是三五天的事情。」沈勝衣道:「我們的耐性很不錯。」湘雲插口道:「而且這塔內也有足夠的食物。」秦百川道:「那些倭奴的食物你們受得了嗎?」湘雲道:「只要是人能吃的東西,我們便會吃。」
那些暗樁都是一個個小石室,卻被築成一個土丘似的,不容易發現,秦百川也顯然有話吩咐下來,每一個石室內都安置了兩個手下,輪流戒備。沈勝衣投身的那座石室內也沒有例外,守衛也很服從,一個睡著了,而另一個伏在附近,正在發呆,到底值夜不是一個有趣的事情。他雖然在發呆,但若非沈勝衣早已知道這裡有暗樁,隨便走過來,一定會被他發現。如此深夜,就是衣袂的聲音也足以將他驚動。沈勝衣靠著土丘蹲下,考慮了一會,終於轉過去,一指點出。那大漢眼前人影一閃,知道有人偷襲,但莫說兵器,連叫聲也未及發出來,便已被沈勝衣封住了穴道。沈勝衣一把將他往石室裡一推,手一探,接著將睡著的那個大漢的穴道也封上,然後才退出,掠至高牆下,壁虎般貼著牆壁游竄上去,非當快速,而且一些聲響也沒有發出來。壁虎功練到他這個地步的人只怕不多。
解決了那個暗樁,沈勝衣已能夠完全放開手腳,一口真氣運過,手中兩塊木板立即飛出,不帶風聲,飄然向池面落下,他頎長的身子亦同時飄然掠出。第一塊木板才觸及水面,沈勝衣的腳尖便點在木板上,將盡的身形藉著這一點又掠出,掠向第二塊木板,也是在那塊觸及水面同時點上去,身形隨即往上拔起來,手一探,已抓住了石塔第一層的飛簷。他原可以翻過欄杆落在迴廊上,可是楚一刀既不能夠肯定,他也就不能不考慮迴廊的石級也能夠發出聲響來。往飛簷一搭,他的身子便往上一竄,接著拔起,探手抓住了第二層的飛簷,就這樣一竄一拔一抓,不過片刻,他已竄上了最高的一層。每一層石塔的石門都閉著,圓窗子嵌著雕花的石格子,除了第六層,其他五層都一片黑暗。第六層的燈光也不怎樣明亮,從雕花的石格子望進去,這最高的一層也非常寬敞,陳設更華麗,通往下層的樓梯兩側,各有一座琉璃燈,都亮著。淒迷的燈光下,流蘇低垂,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身形窈窕的紫衣女人,背臥在那裡。
力道距離他算得很準確,雖然揹著一個人,但身形仍然箭一樣,而迅速追上那塊床板,雙腳接著蹬在床板上,床板被蹬得倒飛而回,他下落的身形又往前射出,落向矮牆前面的一株高樹橫枝。水繪園的人看在眼內,驚呼聲中,幾個立即將弓箭轉向沈勝衣二人。箭還未射到,沈勝衣已落在橫枝上,身形一彈而起,飛掠過那道短牆。快劍、烈酒、狂奔急掠都是一種刺|激,但刺|激到這樣,沈勝衣還是破題兒第一趟,湘雲更就已閉上眼睛,連看都不敢看。周圍雖然被燈籠火把照得光如白晝,但只要力道弱一分或者強一分,落腳的地方稍微錯誤,後果都不堪設想。沈勝衣翻過了短牆,那顆幾乎已到了咽喉的心才放下來,雙手俱都捏了一把冷汗,身形才落下,又往前掠出。守在那兒的四個黑衣漢子立即揮刀撲來,沈勝衣暗器左右出手,射倒了前面兩個,身形一落又再起,再往前衝。再射倒四個黑衣漢子,他才來到那道高牆之前,雙手連發,三柄短刀般的暗器飛射在高牆上,在壁上釘穩,他揹著湘雲往上拔起,以那三柄短刀為階梯,猿猴般迅速上到牆頭。
那道高牆當然擋他不住,也不見他怎樣的動作便已越牆消失。一陣馬蹄聲接著從牆外傳來。離開水繪園還有約莫半里,沈勝衣便已將坐騎緩下來。雨過天晴,今夜的月色特別好,遠遠沈勝衣就能看見水繪園一隻怪獸似地趴伏在那裡。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沈勝衣雖然不是一個偷兒,像這樣的道理總是懂的,所以對於今夜的月色,並無多大的好感。他策馬繞到莊院北面,在數十丈外的一座雜木林子前停下,將馬紮在一株樹下,稍理衣衫,才向莊院那邊掠去。在動身之前,他已經算準角度距離,身形落處,都是暗影之中。離牆十丈左右,有三座暗樁,楚一刀都清楚畫在地圖之上,並加以註明,還擬好了一條適當的路線,沈勝衣也就是依著這條路線再加上他敏銳的判斷,稍作修改,儘量利用附近的暗影,迅速掠前。到了左數第一個暗樁後面他才停下來,往暗影裡一站,才放下心來。
才回塔內,沈勝衣立即吩咐道:「湘雲,你替我將所有的暗器拾起來,放到几子上。」湘雲沒有問沈勝衣拿來幹什麼,如言去拾起那些暗器,沈勝衣接著在塔內逡巡起來。濃煙很快從石階湧上,沈勝衣將被子等東西拿過,堵住了石階出口,hetubook.com.com才在几子上揀了二十四枚暗器,插在腰帶上,然後引著湘雲步上最高的那一層,隨即將那張床的床板搬到塔門之前,擱上石欄杆。湘雲看見奇怪,走近去,終於忍不住問道:「沈大哥,你這是幹什麼?」沈勝衣道:「他們大概怎也想不到我們這麼快便採取行動,只是一會我揹你躍出去的時候,你得將我抱緊。」湘雲一聽,頓時一張臉紅到脖子去,沈勝衣只當作沒有看見,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夠讓湘雲安下心來。他接道:「一定要緊抱著我,否則掉下去可就糟了。」湘雲「嗯」的低應了一聲。「來——」沈勝衣回劍入鞘,接著蹲下半身。湘雲一咬唇,終於伏在沈勝衣背上,心頭鹿撞,但仍然緊抱著沈勝衣。溫香軟玉,沈勝衣心神亦不由一醉,他到底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不過隨即便穩定下來,真氣運轉,雙手抓著床板猛一推,那塊床板飛越石欄杆,飛出了塔外。他揹著湘雲同時掠出,雙腳往欄杆上一蹴,追著那塊床板疾射了出來。
秦百川的語聲這時候又傳來,道:「兩位,這是兩位最後的機會了。」沈勝衣目光往下一掃,只見那些黑衣漢子箭已經上弦,箭頭顯然全都是向著石塔下層。秦百川接道:「不過不要緊,一會石塔燃著了,兩位受不住,還可以大呼救命,拋掉兵器,往池塘跳下,至於我是否會饒恕兩位,則要看我到時的心情了。」沈勝衣道:「秦莊主好像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秦百川笑道:「我只是可惜這座石塔,你應該看得出,我建造這座石塔著實是花了不少金錢和心血,現在這一燒,真有點不捨。」「這的確可惜得很,秦莊主除了燒塔,沒有其他辦法了?」「也許有,可是我想不出來。」秦百川接著把手一揮。竹哨聲立響,箭頭應聲齊點在火上,油布迅速變成了一個火球,弓弦聲響中,百數十支火箭一起往石塔最下的兩層射去。破空聲大作,火箭一支緊接著一支,大都準確地射進石塔門戶石格子內,也不過片刻,石塔的最下兩層已熊熊地燃燒起來,風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石塔的第三層亦很快著火燃燒,火舌吞吐流竄,不住從門窗冒出。整座石塔再過片刻,看來就像是放在一個大火爐上,濃煙四起,火勢會越來越猛烈。
奔出了里外,沈勝衣才將坐騎放緩,回望湘雲道:「怎樣了?」湘雲一個身子不住地顫抖,與沈勝衣目光接觸,一張俏臉又羞紅起來,才將抱著沈勝衣的雙手鬆開,倒像有些依依不捨。「我們這麼快跑到這兒來了。」她的語聲亦是在發抖,也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到底怎樣的?快告訴我。」沈勝衣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湘雲道:「我一直閉著眼睛,不敢看,也幸虧這樣,否則準要嚇得鬆開手,掉下來。」俏臉說著更羞紅。沈勝衣笑問道:「你知道我又是怎樣的感受呢?」湘雲道:「你說啊。」沈勝衣道:「一樣心驚膽顫,卻又不能不張開眼睛看。」湘雲道:「幸好我閉上眼睛,不知道害怕,否則像水繪園那些人一樣叫起來,只怕你也要嚇個半死。」沈勝衣興奮道:「我的心從來沒有這樣子跳躍過。」湘雲嘆息道:「現在我才知道,什麼是藝高人膽大,沒有沈大哥的本領,就是想到了這個辦法,也不敢付諸行動。」沈勝衣道:「嗯?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甜了。」「這是事實。」湘雲雙手不覺輕扳上沈勝衣的肩膀,道:「你其實不必冒這個險的,方纔我倒沒有想到什麼危險,現在想來,萬一你為我受了傷,真的……」沈勝衣笑道:「我現在既然沒有受傷,你還說這些話幹什麼?」湘雲道:「我就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多謝你。」接著將臉頰貼在沈勝衣背上。沈勝衣心頭一凜,岔開話題道:「我倒是不知道秦百川遭此挫折,又會採取什麼行動對付你爹。此役他一定受不了。」湘雲沒有作聲,沈勝衣接道:「他現在一定很生氣。」
宮天錦道:「蟋蟀只怕也是兇多吉少。」秦百川頷首,道:「他若是找不到楚一刀,這時候便應該有消息回來,相信是雖然找到了,沈勝衣已先一步到那兒,以他的武功,當然不是沈勝衣的對手。」宮天錦緩緩地道:「這個姓沈的我總要跟他會一會,拚一個明白。」秦百川道:「有機會的,你若是能將他擊倒,名固然傳遍天下,利只怕也隨之而來。」宮天錦笑道:「我當然是不會跟沈勝衣那樣,到現在仍然是有名而無利。」秦百川目光轉回,道:「你現在當然得希望他吉人天相,活著闖出水繪園。」宮天錦笑笑道:「我卻是到現在還看不出他如何能夠闖出去。」「這也是我目前最感興趣的一件事。」秦百川拈鬚微笑,悠然在身後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宮天錦、郭傑亦在一旁坐下來,應該節省氣力的時候他們絕不會浪費任何的氣力。
「你以為我的輕功真的那麼不濟?」沈勝衣道:「這件事目前只適宜我一個人前去。」蕭烈道:「你現在總得找一個人接應接應。」青兒接道:「我一個人回雙魚塘去好了,反正要殺我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蕭烈看看青兒,脫口道:「我最喜歡妳這樣一個堅強的女孩子。」青兒嬌靨微紅,沈勝衣看看他們,搖頭道:「這附近的情形如何,誰也不知道,青兒若是趕不及回去,老楚不能夠作好準備,我將人救出,縱使能夠避開秦百川的人追殺,秦百川一怒之下,屬下一夥若是傾巢而出,直襲雙魚塘,措手不及,勢必會引起很大的傷亡。」「看你,越說越嚴重了。」蕭烈大大嘆了口氣,道:「你說怎樣便怎樣,反正我是說不過你的。」沈勝衣笑笑接道:「而且你出入叮叮噹噹,跟你走在一起簡直就變了一個活靶子,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嚇也給嚇個半死。」蕭烈笑罵道:「要這個金鈴不響還不容易,要你少廢話才是困難。」「這才不困難。」話說到一半,沈勝衣身形已動,話說完的時候,人已經穿窗而出,越過院子,到了高牆之下。
胡夷雖則已考慮到這個結果,但仍然不由得渾身一震,沈勝衣也就抓著這剎那間,身形箭似地射向前去!床上的湘雲同時將被子拉起來,擋在身前,她武功本來不錯,看見沈勝衣,以前對胡夷的恐懼已煙消雲散,身手便恢復敏捷。胡夷的反應非常迅速,放在桌上的二十四枚暗器剎那射出,在最後一枚暗器出手同時,四尺倭刀亦出鞘,雙手落在刀柄上,那柄刀便閃電般劈出!二十四枚暗器十二枚射向沈勝衣,十二枚射向湘雲,秦百川顯然有話交代下來,必要時寧可將人質殺死也不能讓來人將人質救出去。他算無遺策,只是算漏了胡夷的那一份驕傲。若非胡夷自信沒有人能夠逃得過她的暗器那一關,一開始便將湘雲的性命控制在四尺倭刀下,沈勝衣如何敢採取行動。到她知道來人是沈勝衣的時候,沈勝衣已經擬好了出m.hetubook.com.com擊的角度距離,即使胡夷的心神始終保持平靜,亦難以阻截他的行動,能夠抓住胡夷心神震動的剎那,當然就更好。
梯級一折,更加黑暗,黑衣女人腰背撞在欄杆上,倒翻過去。黑暗中立時響起「嗤」的一下尖銳的破空聲,接著一下,第三下響起,已是射向沈勝衣的胸膛。黑暗中顯然藏著一個暗器高手,每發出一枚暗器都正中掉下去的物體上,沈勝衣身形雖然輕巧,又是按欄飄然滾過去,仍然被察覺。他的劍及時刺出,「叮」地將射來的暗器擊下,一連串暗器緊接著向他射來。連接十三枚暗器,他身形才著地,一個火摺子接著在他手中亮起來。尖銳的哨聲同時在塔外響起,一下比一下急促。沈勝衣沒有理會,眼睛習慣亮光之時,又同時接下了七枚暗器。那些暗器都是來自一個老婦人的左手,那個老婦人一身近乎唐朝的衣飾,白髮披肩,戴著一個夜叉面具,盤膝坐在一張長几之前,一個蒲團之上。長几上放著一排排的暗器,老婦人的右側刀架上,放著一柄倭刀,長逾四尺。在她的身後床上,坐著一個紫衣少女,望著沈勝衣,俏臉上,眼瞳中一片驚喜之色,檀口輕咬著一個指頭,嬌嫵中帶著三分稚氣,看來又是那麼的緊張。這還不是湘雲?沈勝衣輕吁了一口氣,眼前的情形顯然就是只要他擊倒那個老婦人,便可以將楚湘雲帶走。
青兒道:「水明樓一半是建築在水上,而另一面……」沈勝衣道:「那是說,絕不可能有地牢什麼的了。」「而且為了美觀,四壁都是雕花格子,不堪一擊。」青兒一頓,接下去道:「秦百川是一個很講究享受的人,又怎會容許居住的地方置辦囚人的東西。」沈勝衣追問道:「那他一向是將人囚在什麼地方?」青兒手指著地圖北面畫著的一座塔道:「我們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兒是囚人的地方,但除了這兒之外,再也沒有發現有第二個地方適合囚人了。」沈勝衣道:「這一座塔是……」「用白石砌成的,高六層,建築在一個池塘中,南面相連著九曲飛橋,那也是唯一的通路。」「石塔離開岸邊有多闊?」「五六丈總是有的。」青兒看看沈勝衣道:「你能不能一躍而過?」沈勝衣搖頭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蕭烈道:「這個小子輕功最好,什麼登萍渡水全都懂。」青兒嘆息道:「我可是不知道是否躍過去便成,只知道那道九曲飛橋一踏步上去,便會發出聲響來。」
秦百川的判斷絕少錯誤,這一次也沒有例外,宮天錦輕功雖然在郭傑之上,到他追上牆頭的時候,沈勝衣已射倒了牆外暗樁的三個黑衣漢子,往前掠出了十丈。宮天錦仍然有信心追上去,可是他看到了策騎迎面衝殺向沈勝衣的兩個在莊外逡巡的漢子,一顆心卻不由沉下來。那兩個漢子手執長矛左右衝上,其勢看來是銳不可當,只可惜,他們還未衝過去,便已被沈勝衣的暗器射下來。沈勝衣一躍上了一騎,接著一枚暗器打在另一騎的臀上,那匹馬負痛悲嘶,立時狂奔了出去,沈勝衣同時將坐騎勒轉,奔出。郭傑這時候亦已經上了牆頭,看在眼內,苦笑道:「看來我們只好眼巴巴地目送他離開了。」話未說完,沈勝衣兩人一騎已消失在黑暗中。
沈勝衣、湘雲在火箭射向石塔的同時,已然一起退進塔內,秦百川看著他們消失連聲冷笑。旁邊郭傑看著忍不住道:「莊主,姓沈的如此鎮定,只怕真的已有了應付之策。」秦百川冷笑應道:「我就是要看他們如何應付。」宮天錦插口道:「楚萬里的人也許已經在附近等著,一見火起,立即殺奔前來。」秦百川道:「方纔我已經派出了三十六騎在莊外逡巡,一有發現,立即回報,楚萬里到來之前,我們這邊亦已經作好了防備,隨時迎頭痛擊。」一頓,接著又道:「再說他那邊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中,要大舉出動又瞞過我們的耳目,又談何容易?」郭傑道:「莊主算無遺策,佩服。」秦百川搖頭,道:「吹牛拍馬灌米湯都是一種高深的學問,你還得學學。」郭傑一怔,苦笑,秦百川接道:「我若是算得準,沈勝衣就不會在這裡出現,胡夷就不會死,那個女娃子也不會落在沈勝衣手中。」
秦百川接道:「我的耐性的確是很好,但好奇心也很重,實在很想看看你如何能夠死裡逃生。」一頓把手一拍,接著喝了一聲:「弓箭侍候!」百數十個黑衣漢子應聲上前,手中火把往地上一插,接著將揹著的弓箭解下來。弓都是強弓,那些箭的箭頭都裹著油布,赫然都是火箭,看來秦百川早已考慮到石塔若是落在敵人的手上,應該如何應付。水繪園既然是由他一手設計,每一個地方的結構他當然都瞭如指掌,很容易找到弱點的所在。這一點沈勝衣也當然應該明白,可是他仍然誘使秦百川採取行動,難道他成竹在胸,早已有了應付的辦法,而且能夠從對方的行動中得到好處?難道他竟然比水繪園的主人更明白這座石塔的結構,而加以利用?秦百川不相信,沈勝衣的態度卻令他的信心動搖,也正如他所說,他的好奇心也很重,要試一試,看看沈勝衣又如何應付。
宮天錦道:「這一對也是一個傻瓜,一個俠客。」秦百川淡淡地接道:「而且我們的聲名實在太壞,在一般人的眼中我們與楚萬里真的是好壞分明,除非楚萬里露出真面目,否則他們都是會認為我們該死。」宮天錦道:「也許我們應該跟沈勝衣好好地談談。」秦百川道:「太麻煩了,我們除了要向他提出足夠的證據,還要想辦法證明我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壞主意,不過是被動,是被迫,而結果他還是要將楚湘雲救出去。」宮天錦恍然道:「在他這個俠客的眼中,楚湘雲始終是無辜的。」秦百川道:「這是事實。」宮天錦接道:「也只要他將湘雲救走,我們無論對他說什麼,結果也都是一樣。」秦百川笑笑,道:「當然了,即使他知道楚萬里是一個怎樣的人,知道楚萬里已準備向我們襲擊,也只會袖手旁觀,絕不會阻止楚萬里的行動,絕不會幫助我們。」
在進入房間之前,蕭烈已然作好了準備,甚至已兼顧到每一種可能,每一種變化,以他經驗的豐富,當然知道在什麼情形之下該說什麼話。但這次他進入房間,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青兒已停止哭泣,而且十分堅強地站起來,一面以袖拭淚,一面走過去,在一方瓦枕內拿出了一幅地圖。蕭烈只有呆看的份兒。沈勝衣亦沒有開腔。青兒接著將地圖在一張几子上攤開,蕭烈忙剔亮一個火摺子,燃著旁邊那盞油燈。這角落頓時光亮起來。「這是水繪園的詳圖。」青兒的語聲也穩定下來:「我爹花了一個月才將這張地圖繪好,以備不時之需。」地圖上每一處地方都有註釋,沈勝衣仔細看了一遍,手按在那座寫著水明樓的樓臺上,道:「這座水和_圖_書明樓就是秦百川所住的地方。」青兒點頭道:「秦百川除非不在水繪園,否則大多的時間都是留在樓中。」蕭烈插口道:「那囚人的地方想必就在那附近。」青兒道:「是的,只有這樣才方便監視,但事實相反。」語氣出奇地平淡。蕭烈不由一聲:「難道不是?」
秦百川倏的一笑,道:「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耐性一向都很好。」沈勝衣道:「所以你能夠完成那幅五百羅漢圖,我卻沒有那個耐性了。」「你也知道五百羅漢圖?」秦百川笑容更盛。沈勝衣道:「楚萬里的耐性只怕沒有你的一半。」秦百川道:「一半的一半總會有的。」沈勝衣道:「所以他一定會傾全力在一天半天之內攻進來。」「你們當然會裡應外合。」「當然。」沈勝衣又笑道:「秦莊主不妨等到那時候,看看有什麼結果。」秦百川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的耐性好像忽然間沒有了。」沈勝衣道:「目前你又能夠怎樣?」秦百川道:「你說呢?」沈勝衣道:「若是知道就不問你了。」秦百川道:「你真的很想看看我能夠怎樣嗎?」「呆在這石塔上實在沒有意思。」沈勝衣彈劍作龍吟。秦百川道:「你不住讓我採取行動,當然有你的打算,但你若是打算渾水摸魚,希望混亂中闖出來,可就錯了。」沈勝衣只是笑笑,秦百川接道:「水繪園的人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在我的指揮下更不會出什麼亂子。」沈勝衣淡應道:「是嗎?」
被子迎著刀鋒豆腐般一分為二,刀勢未絕,繼續斬下來。剎那間胡夷、沈勝衣都明白,劈勢雖未絕,銳氣已在被子一分為二的同時消散,這一刀與胡夷方纔的第一刀已並無分別。沈勝衣的劍卻在這時候全力迎上去。胡夷一口真氣運展,還未運到四尺倭刀上,刀劍在交擊,霹靂一聲,胡夷連人帶刀被震飛了回去,飛出了方纔她撞碎的石格子外。沈勝衣如箭離弦,追射出去,接著一劍劈下。胡夷落在石欄干上穩住了身形,倭刀高舉,還未劈出之際,沈勝衣的劍已劈下。夜叉面具在劍光中一分為二,鮮血暴射,胡夷慘叫中身子倒翻過石欄干,直往下飛墜。「通」的一股水花激濺,胡夷的屍體直墜進池裡,那邊的一群黑衣漢子看在眼內,齊皆發出了一聲驚呼,周圍已經被火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他們又怎會看不出墜下來的是什麼人。
宮天錦點頭道:「楚萬里這人老謀深算,他大概也已經防備了沈勝衣可能會知道真相,中途放手不管他的了。」秦百川道:「所以他沒有從旁協助沈勝衣,一直到現在才採取行動。」宮天錦道:「也好……」「不好一」秦百川搖頭道:「事情由開始到現在我都事事能夠搶在楚萬里的前面,算無遺策,現在橫來一個沈勝衣,不但所有的步驟大亂,更被楚萬里反奪先機,由被動變為主動,反客為主,現在又抓住了這空缺。」郭傑道:「水繪園的人真是不少?」他的目光甚至仍然充滿了疑惑,事實仍然有些不相信秦百川的推測。秦百川看在眼內,搖頭道:「楚萬里已在這裡長了根,我們的勢力一直就比不上他雙魚塘那邊,否則也不用擄劫他的女兒,要挾他就範,現在我們的勢力分散,他卻是一力來攻,這一戰我們應該就是敗定了,問題只是在能夠保得住多少的實力而已。如果保住了實力,以後有機會我們還可以再捲土重來。」郭傑道:「他的大部分屬下不是都在我們的監視中嗎?」「我從來沒有說過那是他的大部份實力,他也一直沒有向我們顯示過實力,現在是他要顯示的時候了。」郭傑好像仍然在懷疑,秦百川也沒有再加以分析,只是道:「現在你們懷疑,很快你們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否是事實。」說話間,三人腳步不停,急忙步向水明樓那邊。
胡夷即時又冷笑道:「這個人已經給包圍起來,年輕人難道你還想將人救出去?」沈勝衣道:「這正是我到來的目的。」「好大的膽子。」胡夷點點頭,道:「我的兒子告訴我,楚萬里已請來了一個年輕的高手,叫做沈勝衣,難道就是你?」「正是——」沈勝衣再橫移半步。胡夷笑起來,道:「擄說你是年輕一輩最負盛名的劍客。」「我從來不以為是。」胡夷道:「我兒子從來不敢在我面前說謊,他也曾表示有機會要與你一較高下,這也是他要在中原揚名的好機會。」沈勝衣不由一聲嘆息,抱著這種目的來找他較量的人也實在太多。胡夷亦嘆息道:「可惜今夜你到來,他偏又必須外出。」沈勝衣再移動半步,左腳前右腳後,前箭後弓,左手火摺子將旁邊的一盞油燈燃著。胡夷一點頭又道:「世間的事有時就是這麼巧。」沈勝衣接問道:「請問令郎又是哪一位?」胡夷道:「這裡的人都叫他蟋蟀。」沈勝衣意料之中,道:「我們已經在楚一刀那兒較量過了。」胡夷一怔,脫口道:「結果怎樣?」語聲隨即一頓。結果當然是蟋蟀敗了,否則沈勝衣怎能夠跑到這裡來?沈勝衣的回答更尖銳,道:「他已倒在我的劍下!」
以他的輕功本來可以飛躍上去,可是那樣一來,不難會驚動旁邊那兩座石室的大漢,現在雖然慢一點,卻安全得多。高牆之後是一個院子,翻過這個院子的短牆,便看見那個水池。水靜無聲,池中那座石塔披著月光,倒映水中,幽美中還帶著一些神秘。周圍也是一片寂靜,沈勝衣藉著花樹掩護,繞池一匝,解決了一個暗樁,終於找到一個適宜的角度,隨即從腰帶上取出兩塊半尺寬、尺許長的木板來。這兩塊木板在他看過楚一刀那幅地圖,離開楚一刀那兒的時候他便已帶在身上。要找兩塊這樣的木板並不是一件難事,他只是不想到了池邊還要去費神找這些東西,不能夠專心一意去救人。所以事先備好了一對。環湖有四個暗樁,有兩個是本來的,楚一刀也錄在地圖上,兩個是新置的,但沒有逃過沈勝衣的耳目。這許多年出生入死,論江湖經驗的豐富,比得上他的人已沒有幾個,一般的暗樁陷阱已很難算計他。
沈勝衣的劍追不上,這不是胡夷的輕功比他更好,只是他實在想不到胡夷竟然退得這麼急,這麼遠!胡夷一退三丈,後背撞在雕花的石格子上,砰然一聲,石格子碎裂,四下紛飛,胡夷的身子卻倒射而回,借這一撞的彈力,返撲沈勝衣,渾身的真氣亦完全凝聚在這一刀之上。這一刀當然已經有足夠的空間施展,一氣呵成,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凌空急斬沈勝依。這一刀也絕無疑問是有去無回之勢,沈勝衣若是不接這一刀,移步往旁退開,絕對可以避開,但是他後面的湘雲,便得喪命在這一刀之下。但他若硬接,縱然他的功力在胡夷之上,亦難免被這一刀震傷。若換是別人,這剎那間難免手忙腳亂,沈勝衣畢竟身經百戰,臨陣經驗豐富,心思之靈活,應變之敏捷,到底不是一般的高手可比。剎那間,他首先一把將湘雲手www.hetubook.com.com中的被子奪過,疾向劈來的一刀擲去。半空中無借力之處,要將被子這種柔軟的東西一刀劈為雨半,並不容易,那柄刀必須極之鋒利,刀勢也必須極之迅速。胡夷的刀已經做到這個地步。
沈勝衣接道:「據說水月乃是東瀛的忍術流派之一。」胡夷冷笑道:「你可是瞧不起忍術?」沈勝衣道:「忍術也是武術一種,身為武人,又豈會瞧不起武術?」胡夷點頭道:「這才像話,水月流的刀法,也絕不在任何一派之下。」她臉上雖然戴著面具,從她的語聲說話亦不難聽得出她心中那一份得意。「應該是的。」沈勝衣橫移一步,道:「以我所知,東瀛武林與中原武林一樣,一個門派要出頭,必須要有幾下子。」「人也是的。」胡夷這句話,無疑是說她在東瀛武林已出頭,也有幾下子。「恕我孤陋寡聞。」「這裡畢竟已遠離東瀛。」胡夷非常之感慨。沈勝衣又橫移一步,移動得非常慢,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塔外哨聲仍然不絕,同時逐漸亮起來,沈勝衣轉頭往下一望,只見更多的燈籠火把向這邊移來。
塔外的竹哨聲這時候更急促,老婦人突然不耐煩地一拂袖,輕聲詛咒道:「該死的,就是懂得拿竹哨亂吹。」湘雲也就在這時候作了一個手勢,沈勝衣看在眼內,立時明白過來。那個老婦人是一個瞎子。老婦人也就在這時候冷冷地道:「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沈勝衣不由一怔,老婦人若是一個瞎子,怎知道他是一個年輕人。老婦人一頓,隨著又道:「不是年輕人,又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獨個兒闖進這座塔來送命?」沈勝衣也這才明白老婦人全憑想像,道:「膽大才闖進來是事實,送命倒未必。」一面說一面向湘雲作了一個手勢。湘雲點點頭,輕輕地拉過了旁邊的被子。老婦人笑了,笑聲猶如夜梟般難聽,笑道:「好狂的年輕人,你知道面對著什麼人嗎?」「正要請教。」沈勝衣這句話倒是由衷之言,以老婦人身手應該不會是無名之輩。老婦人沉聲道:「水月胡夷。」沈勝衣沉吟應道:「東瀛水月一刀流?」胡夷一呆,嘟囔道:「這裡是中原。」接著一聲長嘆,看來她在東瀛武林必然有一席位,所以想起現在身在中原,便自如此感慨。
「然後又出現什麼變化?」蕭烈不由自主地追問。青兒道:「不知道,那一次我是無意中看見蟋蟀走在那橋之上,除了『叮噹』響聲,並沒有其他發現。」「蟋蟀是他們的人,走上去當然不會有什麼變化,敵人可就難說了。」蕭烈摸擦著鬍子,道:「你們沒有找機會探探?」「北院一帶是禁地,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經過。」青兒苦笑一下,道:「若非什麼都裝糊塗,又的確初來乍到,只怕絕不會警告了事。」蕭烈道:「你們的身份以我看他們是早就知道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巧偏偏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殺害你們。」青兒無言點頭,蕭烈接問道:「除這座石塔之外沒有其他的地方了?」青兒道:「除了水明樓,其他的地方,我們都到過,並沒有哪兒值得懷疑。」蕭烈轉問沈勝衣道:「小沈,你說我們現在該怎樣?」沈勝衣道:「你立即護送青兒回去雙魚塘,還有她父母的屍體……」「那你呢?」蕭烈忙問。沈勝衣將地圖收起來,放入懷中,道:「我到水繪園走一趟。」「探一探那座石塔?」沈勝衣頷首道:「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夠將湘雲救出來。」蕭烈立即嚷起來道:「我難道不是為這件事來的,這關頭,你卻叫我回去雙魚塘……」沈勝衣截口道:「青兒父母被殺,必須儘快讓老楚知道,水繪園那邊未必有……」「那你為什麼不等我們從長計議……」「等不得,蟋蟀被殺的消息給送回去,秦百川一定加強戒備,我必須在消息未送到之前,迅速趕到,在他們以為我們對水繪園一無所知之前到那座石塔搜一個明白。」
秦百川顯然看出二人在想著什麼,笑著接道:「楚萬里底子裡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們都很清楚。」郭傑、宮天錦點頭,秦百川又道:「至於沈勝衣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只要是走江湖的人,應該都不會不知道。」宮天錦冷冷一笑,道:「楚萬里這個人在我們的眼中是一個傻瓜,而他,絕無疑問是一個真正的俠客。」郭傑接道:「他與楚萬里完全是兩種人,奇怪他們竟然會走在一起。」秦百川道:「這一些也不奇怪,你們不要忘記,楚萬里表面上不但是一個大好人,何況更是仗義疏財,喜歡結交天下英雄豪傑,頗有孟嘗之風。」郭傑道:「這也是,第二個不說,這之前我也是以為他真的是這種人。」秦百川笑道:「我若非插手這件事,不得不查根問底,也一樣不知道他的另一面。沈勝衣浪跡天涯,又豈會清楚。」宮天錦道:「聽說這個人很聰明。」「可惜他只是一個人,也沒有知道過去未來的本領。」秦百川一頓又道:「若是我推測得不錯,他應該是由狂獅蕭烈叫來的。」
秦百川也沒有在意二人的回答,沉吟著繼續道:「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楚萬里在得回女兒之後,沒有了後顧之憂,將會採取什麼行動。」郭傑道:「難道他敢進攻水繪園?」秦百川道:「若我是楚萬里,一定會這樣做。」一頓又嘟喃道:「我們派在雙魚塘做臥底的人為什麼整整一天都沒有消息送到來?」郭傑道:「也許他們並沒有得到什麼消息。」「沒有消息通常都是情形有變化,他們就是給楚萬里完全抓起來,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秦百川笑了笑:「楚萬里這個人本來就不簡單。」郭傑、宮天錦沒有作聲,秦百川霍地猛回頭,大喝道:「所有人立即隨我到水明樓,準備應戰!」宮天錦、郭傑又是一呆,方纔他們看見秦百川派出去的騎士仍然在水繪園外面逡巡,而且截擊沈勝衣,所以楚萬里的人又怎可能這麼快迫近?再說,楚萬里若是率眾掩殺到來,沈勝衣根本就不會冒這個險,乾脆在塔上等待楚萬里的援兵就是。
沈勝衣的劍始終壓在那個女人的軟劍之上,軟劍一動他的劍立即一翻,將那個女人的右手齊腕削斷,接著將劍架在那個女人的咽喉上,喝問道:「人在哪裡?」那個女人沒有回答,咽喉往劍上一送一拖,鮮血激濺,當場命喪。沈勝衣這邊一呆,那邊樓梯上已然冒出了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著地一滾,立時一蓬暗器射向沈勝衣,身形卻倒翻而回。沈勝衣右手一帶,那個紫衣女人的屍體擋在身前,擋下了射來的暗器,接著將其往樓梯那邊一送,身形亦緊接掠了過去。一蓬暗器與一柄軟劍旋即從那之下射上來,那個黑衣女人一滾之下,赫然是伏在梯級上,發現撲下來的不是沈勝衣,暗器已盡打在那個紫衣女人的身上,劍勢亦未老,沈勝衣的劍隨即一側刺至,劍尖半寸刺進了她的眉心。那個女人尖叫一聲,滾進黑暗中,沈勝衣亦隨著紫衣女人的屍體滾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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