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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烈以手用力地擦著鬍子，道：「不錯，老楚到底在弄什麼玄虛？」一頓目光一亮，道：「難不成是怕我們有失，去接應我們？」沈勝衣沉吟道：「要是如此，在我們回程之路上便應該遇上，以他對周圍一帶的熟識，絕不會找不到我們的。」蕭烈連連點頭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勝衣道：「只怕他是動用所有人手，前去找秦百川一決勝負。」蕭烈搖手道：「不會的，我們動身之前他還沒有這個意思。」沈勝衣道：「也許已經有了，只是沒有說出來。」蕭烈道：「那是說他，當時還不能絕對肯定。」沈勝衣道：「這當然看我們能否將湘雲救出來，要是我們成功，他才能夠放開手腳。」蕭烈嘟喃道：「那最低限度也應該跟你們打一個招呼。」沈勝衣淡然一笑，道：「也許他考慮到我們可能會左右他的行動。」

飛蝗般的亂箭立時從水明樓中射出來，雙魚塘的人早有準備，旁邊有遮擋的東西的，急忙閃到那後面去，其餘的立即暴退兩丈。他們之間都有適當的距離，雖然退得那麼急，並沒有引起絲毫混亂，若非經過嚴格的訓練，可以肯定絕對不能做到這樣劃一整齊。秦百川看在眼內，自愧不如，他挑選的手下以驍勇善戰為主，卻是從來沒有考慮到將他們加以任何訓練，事實他亦不知道應該給予什麼訓練才對，更不以為那會有什麼作用。現在他總算明白在群毆的場合，受過訓練，進退有序，行動劃一的一方的確是佔盡上風，而且可以將傷亡減低很多。水明樓射出的第一排亂箭竟然一點作用也沒有。楚萬里是唯一沒有移動的一個，向他射到的箭卻全都給他接下來。連飛刀郭傑的飛刀他都接得下，這些箭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精銳都已投入這一戰，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將他們集中起來，並不是一件易事，能夠要這麼多人服從，徹底執行他的命令，視死如歸，更加不簡單。每一個人都龍精虎猛，勇悍無比，一入水繪園，見人即殺，毫不留情，以雷霆萬鈞、勢如破竹之勢，直迫向水明樓。秦百川總算及時守住水明樓，弓箭手在樓外短牆佈防，以飛蝗般的亂箭射住了攻向前來的敵人。三支煙花火炮隨即在水明樓上空爆炸開來，那是秦百川召集附近的手下趕來水繪園的暗號。也就在這時候，「轔轔」車聲由遠而近，三條裝上車子，前端釘上鐵箍的擂木分別由不同的方向推進來。那三條擂木非常粗大，每一條擂木都由二十多個彪形大漢推動，其勢快而勁。擂木的兩側都嵌有木盾，射來的箭對那些大漢根本起不了作用，在箭雨下繼續推動那三條擂木飛快地撞上前去。迎著擂木的那些水繪園的人驚呼聲中，慌忙四散！擂木撞在短牆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轟然聲響，短牆摧枯拉朽般崩塌，塵土紛飛，磚石激射，擂木的去勢未絕，一直到前面車輪子受阻，才停下來。閃避不及的水繪園下屬有的被壓在短牆下，亦有的被磚石所傷！那些推動擂木的大漢立即拔出兵器，從被撞破的缺口衝進去，喊殺連天。

宮天錦道：「他看來並不像一個很有頭腦的人，我們一直也以為他的成功只是由於他過人的武功以及下屬的忠心，尤其當我們抓住了他的女兒，發現他的反應由暴躁而至於頹喪，又散發雙魚令到處找朋友來幫忙，都以為他已經接近崩潰，我們所探聽得到的已經是他的全部。」秦百川道：「事實證明我們還沒有找到他的根，他實力的雄厚遠在我們意料之外，若不是先抓住他的女兒，實在難以想像將會有什麼後果。」宮天錦道：「現在已經夠我們瞧的了。」秦百川道：「郭傑到現在竟然還做出這種傻事來，你說奇怪不奇怪。」宮天錦道：「這大概為什麼以他的飛刀絕技，到現在仍然是一個三流的殺手。」秦百川接著問道：「這一戰你怎樣看？」宮天錦道：「環境雖然有利於郭傑的飛刀，只怕他的手快不過楚萬里的手。」「你見過楚萬里的出手？」「我只知道他在江湖上有『神拳』之稱，那個『神』字說不定就是出神入化的意思。」宮天錦笑接道：「即使不是，他的一雙手無論如何，絕對不是一般人的一雙手可比，能夠與他一較高下的，相信就只有園主的一雙魔手。」秦百川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我只希望他的一雙手只是在『神』的境界。」

郭傑倏地又笑起來，道：「那等下去好了，反正我們的煙花火炮已經發出，我們留在附近的人就會趕到的。」楚萬里道：「我知道那是你們求救的煙花火炮，我的人也知道。」郭傑道：「這又如何？」楚萬里道：「你若是秦百川，我一定會跟你談談這個問題，可惜你不是。」郭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這麼簡單的話你也聽不出？」楚萬里拈鬚笑道：「你不配。」郭傑笑容一斂，但全身上下並沒有絲毫變化。像他這種暗器高手，當然比一般人冷靜得多。楚萬里接道：「也許你以為我這是存心氣你，乘機出擊。」郭傑冷笑道：「難道不是？」楚萬里瀟灑地輕理衣衫，道：「我現在還沒有動手？」郭傑道：「那只是因為我的冷靜，無懈可擊。」楚萬里道：「你真的一點也不以為，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將你放在眼內？」郭傑只是冷笑。楚萬里搖頭接道：「我說你不配就是不配。」一頓嘆息道：「一個人連自知之明也沒有，說也是白說。」郭傑道：「你既是如此瞧得起自己，何不乾脆來殺掉我？」隨即又大笑起來，一雙眼卻盯穩了楚萬里，以防他出手。楚萬里沒有動，讓郭傑笑下去。

擂木墜進水裡，「通」然有聲，水花激濺，楚萬里也就在水花四濺中鯉魚倒穿波，倒掠回岸上。箭追著楚萬里的身形，楚萬里人在半空，雙袖鼓風，將箭掃落。秦百川的語聲即時傳來道：「要攻進水明樓哪有這麼容易？」楚萬里身形落下，目光一轉，乾笑了兩聲，沒有答話。其餘那兩條擂木，這時候亦已浮在水面上，雖撞向小樓那邊，亦撞破了不少牆壁，但隨亦給震回來，掉在水面上，水繪園那邊雖然只有秦百川一個有如此功力將擂木震回，但雙魚塘方面亦只得楚萬里一個有那麼深厚的內力，令擂木發出那種威勢。秦百川接道：「閣下若是不服氣，可以將擂木從水裡撈起來再試試。」話出口，又一陣大笑。楚萬里亦笑，卻隨即背負雙手，轉身踱回去，一面向左右的人吩咐了幾句。

蕭烈道：「秦百川那廝與倭奴混在一起，絕不會是好東西，老楚也不是不知道你嫉惡如仇，怎會不找你助他一臂之力？」沈勝衣道：「那相信是他考慮到我奔波一夜，應該好好休息一下。」蕭烈點頭道：「也就是說他擔心你不肯休息，索性不驚動你。」話聲一落，忽然笑起來，他到底也是老江湖，又怎會看不出其中必有蹊蹺，口裡雖然這樣說，心中其實和*圖*書不是這樣想。湘雲道：「我爹這樣做，相信真的是考慮到你們會左右他的報復。」蕭烈微喟道：「小沈雖然嫉惡如仇，但卻是俠義之心，還要看當時情形而定，你爹所採取的報復行動若是太殘忍，說不定是真的會阻止。」湘雲頷首道：「沈大哥的為人大家都很清楚。」蕭烈嘟囔道：「良心話，我們都是希望你爹留有餘地，莫要在水繪園展開一場大屠殺才好。」沈勝衣道：「這一場大屠殺我看是難以避免的了。」湘雲脫口道：「不會的。」沈勝衣道：「從這裡的情形看，已可以想像到他的決心。」蕭烈道：「以我所知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一次傾巢而出當然是志在必得。」湘雲道：「我說的難道沒有可能，那麼多婢僕——」沈勝衣看看湘雲欲言又止，蕭烈即時道：「婢僕中該有細作的事，你爹已知道……」他也是沒有將話說完，湘雲突然叫起來：「爹不會這樣做的。」沈勝衣截口道：「大家為什麼都向壞的方面想？難道這件事給我們的印象真的那麼壞？」蕭烈道：「這些話你早該說的，現在才說是不是遲了一些？」沈勝衣苦笑道：「幸好現在離天亮已沒有多久。」

與之同時，青衣老人與黑衣青年那兩路亦成功地攻到了池塘邊。青衣老人一身血污，那條青竹杖亦已被鮮血染紅，倒在他杖下的，身上無不多了一個圓洞，全都在要害，又以眉心咽喉最多。像這麼狠辣的人並不多，而只要看到那根竹杖，老江湖一定會想起這個人。他在江湖上稱「鬼杖」，本姓崔，名無命，十七歲的時候便已是兩河有名的殺手，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一個殺手能夠活到六十五歲並不容易，這種職業遠比任何的職業要危險得多。十年前他便已在江湖上消失，很多人都以為他在工作中死亡，哪知道卻仍然活得這樣好，而且投身在楚萬里的座下。據說做殺手的除了少數例外，大都是有些心理變態，部分是憤世嫉俗，憎恨所有的生命，部分則是一看見鮮血便興奮，覺得殺人是一種很刺|激的遊戲。崔無命顯然就是後者，在殺第一個人之前，面罩寒霜，一點笑容也沒有，現在卻是眉飛色舞，每一分的肌肉都充滿了笑意，「咭咭」地怪笑不絕。容許一個這樣的殺手在座下，楚萬里本身又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秦百川聽到郭傑的笑聲，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他人在水明樓上，旁邊侍候著宮天錦。他的心腹手下蹲伏在樓上樓下周圍，弓箭在手，雖然還沒有上弦，雙手已蓄勢待發。他最寵愛的那個侍妾仍然在樓中，蹲縮在床上，流著淚，楚楚可憐，一雙眼盡看著他，他卻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樓中雖然聚著這麼多人，所有的人大氣不敢呼，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那些漢子一個個噤若寒蟬，只等秦百川的吩咐。秦百川的一條眉毛突然揚起來，搖頭道：「現在我才知道姓郭的是一個傻瓜。」宮天錦這才應道：「他笑得好像很開心，若是只聽這笑聲，我一定以為他雖然還是沒有解決了楚萬里，但也已經取得相當優勢。」秦百川接著問道：「你知道他在笑什麼？」宮天錦道：「那邊迴廊是用飛刀的理想地方，大概楚萬里已答應在那裡接他的飛刀。」秦百川又問道：「你以為楚萬里有多少分把握？」宮天錦道：「我只知道楚萬里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秦百川道：「我也早就知道，可是知道得仍然不夠多，所以才會有現在的局面出現。」

宮天錦接問道：「除了他們，我們還有什麼人？」秦百川道：「沒有了，楚萬里若是將來救援我們的人殺掉，我們便完全孤立。」宮天錦道：「那楚萬里便可以全心全意來對付我們。」秦百川道：「他就是這意思。」宮天錦嘆息一聲，道：「可惜我們不能夠離開這裡。」秦百川道：「不是不能夠，只是我們就算離開了這裡，亦難以趕得及救助我們的人。」宮天錦試探問道：「這座水明樓之下莫非有秘道通到外面去？」秦百川道：「每一道飛橋沉下的地方其實都有一條秘道。」宮天錦接口道：「泅過這片水面並不是一件難事，難道從秘道出口，在火起之後有什麼問題？」秦百川道：「有三個出口將會被烈火封閉，剩下的一個出口卻必須繼續泅上一段距離的水路，這當然需要相當時間。」宮天錦道：「我們現在動身離開難道也趕不及？」秦百川道：「以楚萬里的狡猾，一定會留些人在附近監視我們，一個弄不好，就反被他們包圍起來，情形是這樣，我們只有犧牲這一批來救援的人。」宮天錦笑笑，忽然道：「看來我這份工作沒多久就要結束了。」秦百川道：「我以為，我不會這麼快就倒下的。」

只有第一百零九柄例外，可惜那一柄飛刀並沒有射進楚萬里的心窩，只是從他的心窩前飛過，射進了旁邊一條柱子內。楚萬里的一雙手出神入化，眼睛的銳利當然已經不在郭傑之下，郭傑這一刀雖然用得如此刁鑽，只要楚萬里能夠及時發現，就很難將他暗算得到。一閃之後，他接在雙手的飛刀立即回射郭傑，兩蓬光雨般激射回去，雖然沒有郭傑那種變化多端的技巧，卻是更急勁。郭傑的反應仍很敏銳，一呆之下一見楚萬里飛刀射來，立即拔起，一條飛魚般飛越欄杆，投向池塘。左面牆壁，後面擋著那些弓箭手，這已是他唯一的生路，只是他想到楚萬里又怎會想不到？他身子凌空未落，一柄飛刀便釘進了他的心窩，也正是方纔他要擲楚萬里的那個部位，只是楚萬里比他擲得更準確、更迅速、更強勁。這也是他的那第一百零九柄的飛刀，楚萬里以二指將刀在柱上拔出，隨即飛出，手眼角度距離簡直巧妙得天衣無縫。連郭傑也不能不承認自己也發不出這樣的一刀，所以在他氣絕的剎那間，眼睛緊閉。刀「奪」地穿心而過，曳著鮮血再飛出半丈才墜下，郭傑的身子亦被刀上的力道帶得往後倒飛出半丈，在慘叫聲中，墜進池塘裡。與之同時，那些弓箭手亦在刀雨中倒下了十多個，只有三個來得及將箭射出來，這三支箭對楚萬里當然一點作用也沒有。

沈勝衣目光亦一轉，只見雙魚塘中燈火明亮，就是聽不到人聲，寂靜一片。蕭烈隨著又道：「我看老楚還是放心不下，帶了雙魚塘的所有人前去接應我們。」沈勝衣嘟囔道：「但是那些婢僕……」蕭烈道：「我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去接應我們沒有理由連婢僕也全都帶去。」湘雲插口道：「會不會是我爹擔心你們將我救了回來，水繪園的人心有不甘，徹夜全力襲擊雙魚塘，故此將人都撤走。」沈勝衣搖頭道：「在採取行動之前，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做好了安排，若是其中有什麼變化，令尊不得不將人撤走，也會在附近留下眼線，與我們聯絡。」蕭烈隨著問道：「你們離開水https://www.hetubook.com.com繪園的時候，可見到秦百川本人。」沈勝衣道：「他一直留在水繪園，郭傑、宮天錦也在，再說，他們若是要對雙魚塘採取行動，又怎會派遣蟋蟀去找楚一刀？」

秦百川微一頷首道：「有他這樣的高手相助，你的確可以放心。」一頷一嘆，道：「我也很佩服這個人的膽識武功。」楚萬里放聲大笑道：「連你也佩服，其他的人當然死而無憾了。」霍地一揮手。竹哨聲急響，一長一短，數十個雙魚塘的人應聲上前，手中鍊子錘一抖一揮，疾向水明樓那邊飛擲過去，風聲呼嘯，奪人心魄。秦百川同時下令，亂箭急射，五個雙魚塘的人走避不及，傷在亂箭下，其中四個當場慘死。那數十個鍊子錘擲在水明樓上，卻是一個人也傷不到，也根本擲不進去，才擲中，「噹」的一聲便立即彈回來，整座水明樓竟像是全都為金屬鑄成。楚萬里看著一怔，這顯然又是他意料之外，秦百川這才道：「你現在明白我的話了。」楚萬里突然又大笑起來，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樓子。」秦百川道：「這座樓子的外圍大都是以鐵鑄成，一定要守，當真固若金湯。」楚萬里大笑道：「我的話還沒說完。」秦百川手一擺，道：「洗耳恭聽。」

郭傑原是負責指揮短牆那邊守衛的，一見守不住，當機立斷，迅速退到這兒來。他要退，以他的輕功武功身份，退得當然比那些水繪園的人要快，立即準備好這一切，而且嚴禁那些弓箭手上去助陣。這是因為他明白，前面那麼多人都守不住，這二十來個就是全部上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與其使場面更混亂，倒不如穩守在這裡，靜觀其變。秦百川還有命令下來，若是短牆守不住，郭傑必須第一個退回去水明樓。郭傑沒有忘記，也不是要跟那些防守的人共患難，只是他看出這是一個他施展飛刀的最佳所在，也不以為楚萬里能夠在這種所在躲得開他的一百零八柄飛刀同時襲擊。所以，他違背命令等在這裡，楚萬里也沒有讓他等上多久。他的飛刀卻沒有立即出手，這是因為他看出楚萬里的身形變化尚有餘力未盡，這情勢下他隨時可以倒退回轉身去。

秦百川現在乃是在二樓之上，即使及時趕下來，楚萬里只要控制了擂木撞開的破洞，雙魚塘的人便不難經由這條擂木衝殺進去。楚萬里打的正是這個主意，也有把握將樓中水繪園的人，包括秦百川在內，擋在破洞之外，讓自己的下屬進來。可是才衝到一半，他便發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目光及處，他已看見十多具弓弩由附近探出來，然後機簧一響，百數十支弩箭一起向他射來。那些弩箭雖然短，但全支都是用鐵打造，兩丈之內勁穿金石，而一發十二支，既集中，又緊密，實在不容易閃避。楚萬里若是直衝前去，一雙手便是練得出神入化，也難以同時接下那百數十支弩箭，而人在擂木之上，要閃避也不容易。那些弩箭手顯然早有默契，也顯然不是一般可比，才能夠臨危不亂，保持鎮定，等到楚萬里向前掠來，才一起將弩箭射出去。

楚萬里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打下去，大家坐下來，好好地談談條件，以免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秦百川道：「這該是談判的時候了。」楚萬里搖頭道：「我仍然以為這還是戰的時候，變生肘腋，最難提防，留你在一旁，終成禍害。」秦百川「哦」的一聲，楚萬里接道：「你這個人胃口太大，又不知足，一次的教訓，對我來說已太多。」秦百川深注楚萬里，嘆息道：「這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楚萬里擺手道：「你也根本就沒有誠意和談，不過在拖延時間。」秦百川一再嘆息道：「閣下對我既然一點信心也沒有，我亦都無話可說。」楚萬里笑道：「我們的廢話，就說到這裡好了。」秦百川道：「這不是廢話，你的人不是乘這說話的時候將擂木搬進來了。」居高臨下，他當然看得清楚，跟著他一聲暴響道：「箭！」

楚萬里一怔，大笑道：「怎麼你秦百川竟然會說出這麼喪氣的話。」秦百川道：「我絕不承認，只是實在不清楚你這個人，包括你的成功，我也從來不做毫無把握的事情。」楚萬里大笑道：「這就難怪你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了。」秦百川一點也不生氣，淡然道：「我們這些唯利是圖的人，原就該不擇手段。」「我們？」楚萬里又大笑。秦百川接道：「可惜我沒有你的道行高深，未能以俠義中人自居，請不到沈勝衣那樣的高手俠客助陣。」楚萬里道：「沈勝衣雖然不是我請來的，但我卻不能不承認，他之所以會來，全是因為我俠義的聲名才肯插手這件事。」秦百川忽然問道：「不知他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有什麼反應？」楚萬里笑道：「你放心，除非我做了什麼事令他很反感，否則他最多只是拂袖而去。」秦百川一怔，道：「這個人真的是一個俠客，為朋友、為俠義，捨生忘死？」楚萬里道：「他是的，而且武功高強，所以他答應在今夜採取行動，我便完全放心，也放膽召集部屬，以便採取行動。」

宮天錦目光一轉，道：「這些人雖然是你的精銳，逃出了這裡，只怕還要避開楚萬里的搜捕。」秦百川道：「他們都沒有特別記認，只要散開，楚萬里要將他們找出來，絕不容易。」宮天錦沉吟著道：「最麻煩的，相信就是你我二人了。」「也不太麻煩。」秦百川淡然一笑，道：「我雖然沒有楚萬里的深思熟慮，城府深沉，也不致不懂得給自己先行安排一條後路，以備不時之需的。」宮天錦道：「我倒是沒有考慮到後路方面的事情。」秦百川冷笑道：「一個殺手若是有後路可走，根本就不會成為一個好殺手。」宮天錦道：「不是好殺手也根本不會成為你老人家招聘的對象。」秦百川接道：「你放心，只要你還是我的人，到哪兒我都會帶著你，而我先倒下，你就是要怎樣都可以，沒有人再會干涉的。」宮天錦道：「希望我不是先你而倒下。」秦百川看著宮天錦，倏的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應該明白我若是沒有把握，絕不會將你留下來，我不是那種人。」宮天錦又一笑道：「我卻是看不出。」秦百川道：「連這座小樓的奧妙你也看不出，又怎能夠看出這些。」宮天錦沉默了下去，秦百川目光一轉，一寒，道：「好，燒得好一」

他迅速欺前，剩下那些弓箭手不戰自亂，倉皇倒退，那邊雙魚塘的人亦隨著掩殺前來，水繪園的人不待言都已被他們完全解決了。那些弓箭手退到了迴廊盡頭，又倒下了一半，剩下的目光及處，無不發出絕望的驚呼聲，相連水明樓的那道飛橋赫然已沉到水裡去，在他們的面前有著差不多四丈寬闊的水面，水明樓的門戶亦已然緊閉。這其實毫無分別，憑他們的身手根https://www.hetubook.com.com本就掠不過這四丈水面。他們也就在驚呼聲中倒下。秦百川在水明樓中看得很清楚，臉上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也沒有吩咐水明樓中的下屬將箭射出去，他只是站在那裡。在那些弓箭手倒下後，廝殺聲亦停下來，水明樓四面圍上來的，已全都是雙魚塘的人。水明樓的三道飛橋也已盡數被沉在水裡，周圍四丈都是水，要越過水面攻過去，不但要水性好，還得準備應付樓中亂箭的射殺。

郭傑的笑聲終於停下，楚萬里這才踏出他的第一步，這一步竟移前逾丈。別的不說，就是這凌波虛渡的輕功身法，已經嚇人，郭傑沒有理會，同時身形一動，飛刀出手。一百零八柄飛刀猶如一蓬光雨射向楚萬里，破空聲響奪人心魄。秦百川說得不錯，郭傑除非根本不能夠出手，否則一出就是一百零八柄飛刀。他的最後一刀——第一百零九柄——緊接發出，取的是楚萬里的心窩，這也是他看到的空隙，然後他整個人就呆住，一個傻瓜也似呆住。剎那間他總算知道楚萬里何以有神拳之稱，總算看到了楚萬里出神入化的出手。楚萬里的一雙手在郭傑身後的那些漢子眼中，剎那間突然消失不見，在他身前卻出現兩團光。郭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他苦練暗器多年，眼睛的銳利又豈是那些漢子能及。可是他仍然不能夠完全看清楚楚萬里的動作，剎那間楚萬里的一雙手就像是變成了數十雙，迅速而準確地接下了射來的每一柄飛刀。

天終於亮了，沈勝衣、湘雲回到雙魚塘，朝霧仍未散，周圍一片淒迷。蕭烈、青兒都等在塘外，看見二人，急忙迎上去。青兒要下拜施禮，卻給湘雲伸手截下。湘雲接道：「你我自小玩在一塊兒，就像姊妹一樣，才不見幾年怎麼變得這樣拘束？」蕭烈不等她將話說完，已伸手一拍沈勝衣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果然有本領，馬到功成，將湘雲搶回來了。」沈勝衣淡然一笑，道：「可是你一點兒信心也沒有。」蕭烈道：「你是說我們呆在這兒？」沈勝衣道：「莫非又出了什麼事？」其實他看見蕭烈、青兒候在塘外便知道事情又有了變化，他們既然到了塘外，絕對沒有理由不進塘內一看。楚萬里也絕對沒有理由答應，除非他根本就不在塘內。蕭烈也正是這樣回答：「我們進去過了，可是找不到老楚，其他人也一個不見，只剩下一個空莊子，出了什麼事當真是天曉得。」沈勝衣不由詫異起來，道：「你們一個人也找不到？」蕭烈道：「連一個婢僕也看不見，青兒帶著我走遍整座莊子，很多燈亮著，就是沒有人，也不知跑到了哪裡去了。」沈勝衣沉吟不語，青兒接道：「所以我們只有走出來，蕭大哥也不知等得多麼急。」蕭烈大笑道：「若是再不見你們，我可要到水繪園那邊跑一趟了。」青兒又接道：「蕭大哥真的是這個意思。」蕭烈目光一轉，道：「卻是說不過你這個女娃子，到底留了下來。」

雙魚塘的人緊追不捨，直迫至水明樓前面的萬字迴廊，他們追得那麼近，以致守在迴廊的一排弓箭手完全沒有射箭的餘地，擋在他們眼前的完全是水繪園的人，等到這些人倒下，雙魚塘的人已然將長矛鍊子錘飛蝗般向他們擲來。秦百川原是吩咐守在短牆的人一發覺守不住，立即撤退，由迴廊的弓箭手先射住陣腳，最後再重整陣勢。那邊萬字迴廊一面臨水，道理上只以弓箭便可以暫時守下來，退到迴廊上的人陣勢一擺開，雙魚塘的人要從那麼狹窄的迴廊攻進去，必須付出極慘痛的代價。秦百川卻是怎也想不到楚萬里的人非當受過嚴格的訓練，而且準備了攻城的擂木，配備各種攻擊在不同距離的敵人的武器。即使沒有楚萬里這種高手的奮勇爭先，水繪園的人亦未必能夠及時退進迴廊去。雙魚塘的人志在必得，有擂木開路，推進的速度實在大出秦百川的意料之外。

火光下，百數十支弩箭就像是一蓬光雨，一閃即至。也就在剎那間，楚萬里掠前的身子突然一頓一翻，在弩箭射到之前，滾到了擂木下，雙手一插，扣住了那條擂木，貼伏在擂木下，同時一掠，倒掠回丈許。弩箭有些從擂木上射過，有些射進了擂木內，也有幾支從擂木下射過，但都不能夠威脅到楚萬里的安全。弩箭才射過，楚萬里身形便貼著擂木，從擂木下掠前去，掠不了丈許，「轟」的一聲，那條擂木突然從小樓內脫出來。楚萬里不用看也知道是秦百川出手，又發出一聲輕嘯，身形一頓一滾，回到了擂木上。秦百川的力道恰到好處，只是將那條擂木從小樓震出來，並沒有將之推回岸上去。若是推回岸上，楚萬里不難又重施故伎，一撞再撞，實在不難將那座水明樓撞塌倒到水裡，楚萬里縱然人多勢眾，要將擂木從水裡撈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衣青年姓高單名傑，是楚萬里唯一的弟子，身份一直被隱藏起來，最低限底，以秦百川的耳目眾多，到現在還未知道有這個人。他的表情由始至終都沒有多大的變化，楚萬里的武功不知道他學會了多少，這一份冷靜沉穩卻已差不多。他用刀也用得很準確，一刀削出，必中對方要害，沒有一刀是多餘，既快且狠，這種殺人的方式也與楚萬里一樣。連殺十多人，他始終一聲不發，這與崔無命恰好相反。

楚萬里接道：「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笨的人，就是整座樓子都以鐵鑄成，可是亦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即使不攻，只著人四面包圍起來，你以為你能夠支持到什麼時候？」秦百川道：「到你退開的時候。」楚萬里又問道：「我若是浮桿堆草池上，放火燃燒呢？」秦百川毫無驚色，道：「你不妨試試，看我會如何應付。」楚萬里道：「你放心，我有足夠的時間試遍每一種辦法。」秦百川笑笑道：「拭目以待。」說話間一條擂木已推到楚萬里身旁，秦百川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笑容一斂，戟指楚萬里，喝道：「射！」與之同時擂木旁邊的大漢已齊喝一聲，將那條擂木全力推出去，他們一推即鬆手退下，楚萬里就在這時候欺前，雙掌一拍一送，「轟」然一聲，那條擂木如箭般飛越水面，挾雷霆萬鈞之勢猛撞在那邊小樓上。

他的命令迅速傳開，執行，包圍著水明樓的人先後倒退出去，退得迅速而很有秩序，毫不混亂，便是敵人隨後追來，他們也能夠立即應戰，這當然又是一種訓練。秦百川亦沒有下令反撲追趕，同樣背負雙手，拾級回到樓上，居高臨下，他看得很清楚，即使不清楚，也已猜想到楚萬里將會採取什麼行動。他的笑容亦已斂起來，一張臉如罩寒霜，只有宮天錦敢走近去，也只有宮天錦敢跟他說話。「姓楚的退得這麼快，其中只怕另有陰謀。」宮天錦卻是看不出什麼陰謀。秦百川淡然道：「若是沒有帶著足夠的火種，我們應該會好過一些ｈｅｔubｏoｋ.coｍ.cｏｍ。」宮天錦詫異道：「他是要想放火燒這座園子？」「沒有比這更毒辣的手段了。」宮天錦道：「這座水明樓四面皆水，他便是放火燒園，對我們也沒有多大威脅。」秦百川冷笑道：「他目的只是想要將我們困在這座小樓之內，好得去對付趕來救助我們的人。」宮天錦動容道：「我們的人一心趕來這兒，一定不會提防楚萬里的人在中途襲擊，而他們被我們監視的人亦必定會配合行動，在他們前後夾攻之下，我們來救援的人只怕沒有幾個能夠活下來。」秦百川點頭道：「黑夜之中，我們也許還有幾個人能夠逃得性命。」

宮天錦沉吟著道：「『化』的其中一個意思好像就是『魔』。」「意思是，事實比『魔』更高。」秦百川臉上仍然有笑容。宮天錦沒有再作聲，他知道再說下去，秦百川便會很不高興的了。秦百川目光一遠，倏的又問道：「以你看，郭傑的飛刀能夠發得出多少柄？」宮天錦道：「只怕不到一半。」秦百川搖頭道：「你估計錯了，他的飛刀一定能夠完全發出去。」宮天錦一怔，道：「楚萬里只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秦百川道：「不給也得給，他所以能夠在那麼短促的時間內發出一百零八柄飛刀，是經過無數次的練習，手眼步法已經熟到絕不會有絲毫的凝滯，即使剎那間有人在他的背後一刀刺進他的要害，他的動作也會一氣呵成直至飛刀發盡，問題只是在方位上會因此而改變。」宮天錦「嗯」的一聲，秦百川道：「希望他第一百零九柄飛刀能夠出手。」宮天錦道：「園主的意思是，也許只有這最後的一刀才能夠對楚萬里造成威脅？」「只有這一刀！」秦百川說得斬釘截鐵。

在他們衝進去之前，三條人影已然飛鳥般分別從那三個缺口先掠進去，一個是鬚髮俱白的老人，一襲青衣，身形瘦長，猶如一條竹竿，用的兵器也是一條竹竿，只有拇指粗細，呈鐵青色。另一個是一個短小精悍的黑衣青年，用一柄緬刀，還有一個就是楚萬里，也是身形最快、最先掠進去的一個。擂木才將短牆撞塌，楚萬里便已貼著那條擂木掠進去，在擂木的去勢一頓之同時，已越過擂木的尖端，追上兩個正在倒退的漢子，雙拳齊出，痛擊在他們的胸膛上！那兩個漢子驚呼未絕，已被擊得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旁來一刀，隨即砍向楚萬里，砍得雖然快，可是楚萬里的拳頭更快，一拳斜擊在刀身上，將刀震開，再一拳，那個漢子的胸膛「噗」地下塌，吐著血倒飛出丈外。楚萬里看也不再看，身形一轉，霹靂一聲暴喝，三個企圖向他衝過來的漢子給喝得一怔，楚萬里卻在暴喝中撲向前，乘他們一怔，揮拳痛擊。

水明樓周圍的亭臺樓閣這時候都已燃燒起來，風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那些亭臺樓閣在烈火中更顯得鮮明，也更覺瑰麗，不到片刻，已全部在火海中。水繪園的亭臺樓閣鱗次櫛比，一路燒下來，越燒越猛烈，雙魚塘的人顯然都帶著足夠的火種，而且撒放得非常均勻，烈火迅速團團地包圍住水明樓，一點兒空隙也沒有。楚萬里的確不知道水明樓那許多秘密，但水明樓外的環境卻絕無疑問很清楚，他那些手下所以才配合得這麼準確。烈火照耀下，周圍逐漸光亮，有甚於白晝，秦百川看得見朝霧仍未散，周圍一片淒迷。然而很清楚，看到是他一手興建的莊院即將化為灰燼，他仍然說好，這個好又豈是真的好。雙魚塘的人也同時撤出火海外，雖然久戰，退得仍很快，也很有規律，來救援水繪園的秦百川的屬下匆匆趕來，在這群久經訓練的敵人前後夾攻下，將會有什麼結果？秦百川非常明白，眼瞳中也逐漸有火燄燃燒起來。

秦百川看著撫掌笑道：「神拳不愧是神拳，果然出神入化，名不虛傳。」楚萬里淡然應道：「這種雕蟲小技，園主這樣子叫好，難道就不怕滅了自己的士氣？」秦百川道：「他們已準備決一死戰，又怎會因為幾句話影響士氣？」楚萬里大笑道：「那只有寄望這些箭了。」語聲一落，雙手一甩，接在手中的箭悉數擲回去，竟然比射來的時候還要急勁。秦百川才喝了一聲：「小心！」箭已然射進來，他出手如閃電，抄住了三支，旁邊已傳來兩聲慘叫，兩個人中箭倒了下去。然後又兩聲，楚萬里隨手一擲，竟然連殺四人。秦百川雙眉一剔，冷笑道：「只懂得向弱的下手，不見得本領。」秦百川說完不由怔住，他不找楚萬里，卻去找楚萬里的女兒湘雲，惜此要挾楚萬里，何嘗是本領？楚萬里接道：「我是很想向你這位強者挑戰，可你又不肯奉陪。」秦百川道：「我本該奉陪的，這一來，最低限度，沒有這許多不必要的傷亡。」楚萬里道：「勝負原就繫在你我二人的身上，由你我動手來解決也是應該落得乾淨。」秦百川道：「可惜我沒有這個膽。」

楚萬里搖頭道：「你不是不夠聰明，只是耐性太好，若是我，既沒有這個耐性，更不會多延三天，我是多一天都等不了的。」秦百川笑道：「若是你以為已經穩操勝券，耐性也一樣會這樣好的。」楚萬里反問道：「你又為什麼這樣說？」秦百川一怔，楚萬里接道：「你是你，我是我，你可以從我過往的行事作風推測我將會採取的行動，但千萬別以為你要做的就是我要做的。」秦百川嘟囔道：「你過去的行事作風到底又是怎樣？」楚萬里道：「在別人的眼中，我一向都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秦百川點頭道：「的確很多人這樣說。」楚萬里道：「在運氣變到那麼好之前我花了多少心血卻是很少人知道的。」「包括我在內。」秦百川嘆息道：「我絕不承認對你知道得實在太少，所以才會做出這麼錯誤的估計。」「你以為已經找到了我的根，以為我的大部分手下都已在你的監視下。」「所以我有今夜的失敗。」秦百川一頓搖頭道：「也敗得心服口服。」

楚萬里也是第一個衝進那道迴廊，一面叱喝，一面衝殺前去，當者披靡。退到迴廊與守在迴廊上的水繪園的人給對方長矛鍊子錘一陣擲擊，閃避猶恐不及，早已經亂成一片，楚萬里乘亂衝進，猶如虎入羊群，更加大亂。雙魚塘的人跟著衝殺進去，那些沒有倒在楚萬里拳下的在後來亂刀之下，亦無一倖免。迴廊一折，楚萬里身形亦一折突然停下。在他的前面空出了五丈距離，飛刀郭傑冷然立在那裡，二十多個漢子正在他的身後一排列開，彎弓搭箭，蓄勢待發。雙魚塘方面的長矛鍊子錘不懂得轉彎，所以威脅不到這兒，這也是迴廊的最後一道防線。

那三個漢子慌忙抵擋，一個才動手便已給楚萬里擊飛，其他兩個挨得了一拳，挨不了兩拳，迅速倒在楚萬里的連環雙拳下！楚萬里那口氣也實在已忍得太久，現在已無後顧之憂，盡吐出來，拳勢之急勁狠辣，當真是前所未有，秦百wwｗ•hｅｔｕboｏｋ.ｃｏｍ.com川的下屬武功既不如楚萬里遠甚，又是在這種形勢下，氣勢已經輸了幾分，如何擋得住楚萬里這雷霆萬鈞之勢。雙魚塘的人，有楚萬里在前面開路，人人振奮，個個爭先，勇往直前，單就是聲勢便已經壓倒了水繪園一夥。他們也顯然早有準備，每一個最少都帶著三種武器，近搏遠攻，甚至遠擊丈外。那是鍊子錘之類的東西，脫手擲出，又遠又凌厲，水繪園一夥，一退之下，立即遭受這種武器的擲擊，傷亡更慘重。

箭這時候才射到，楚萬里雙手亂抓，接滿了雙手，接著以手撥打，跟著射來的箭，全都被他撥打開去，小樓那邊即時響起了一片驚呼聲、慘叫聲。那條擂木重量何等驚人，那些大漢力推之下，再加上楚萬里一送之力，撞上去，那種聲勢，簡直就像是天崩地裂。迎著擂木的那些水繪園的人不由驚呼四散，兩個閃避不及，給擂木一撞，當場口吐鮮血，倒飛出去。小樓的格框雖然全都是金屬打成，亦被那條擂木撞斷了好些，撞開了一個洞。那條擂木去勢未絕，繼續撞進去，進入樓內差不多一丈才停下來。楚萬里接在手中的箭旋即脫手，從破洞中射入，接著一聲長嘯，身形一拔而起，掠上那條擂木，也就踏著那條擂木如飛掠向樓那邊。亂箭射倒了破洞附近的幾個水繪園的人，楚萬里眨眼間已掠至擂木的一半，若是給他從破洞闖進去，能夠與他一戰的就只有秦百川一人了。

以楚萬里所得到的消息，水明樓並不是這樣子，事實也不是，只是到最後關頭，秦百川才將之變成這樣，在這座水明樓秦百川顯然已費了不少心血。楚萬里在迴廊盡處停下將頭抬起，便看見了秦百川。目光劍一樣在半空交擊，兩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只是楚萬里的笑容更盛。也是楚萬里先開口道：「園主久違了。」秦百川長揖道：「不知莊主深夜到來，有失遠迎，尚祈恕罪。」楚萬里道：「幸好不知。」秦百川道：「在這種情形下見面，實在出乎秦某人意料之外，只是既來之，則安之。」「姓楚的這樣做雖然很不夠光明磊落，但比起閣下的卑鄙所為，卻又算不了什麼。」秦百川不以為意，笑笑接道：「我從來就沒有承認自己是一個君子或者俠義中人，無論我做出什麼事情也都不足為怪。」楚萬里道：「像閣下這樣能言善辯的人並不多，據說口才好的人也一定聰明。」「若說到聰明，秦某人又怎比得上莊主，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一直等到楚萬里的身形完全靜止，他的第一柄飛刀才出現手中。楚萬里目光一落，道：「飛刀郭傑？」郭傑大笑道：「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相信也是最後的一次。」楚萬里道：「今夜，我的確非殺死你不可。」郭傑道：「我的意思是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楚萬里道：「只有你死。」郭傑道：「你敢接我的飛刀？」楚萬里淡漠地道：「你既然認為這個地方適合你施展飛刀，為什麼不施展出來？」郭傑道：「我的飛刀一出，你便縮回去，那便沒有意思了。」楚萬里道：「這個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郭傑大笑道：「想不到名震江湖的神拳楚萬里竟然不敢接飛刀郭傑的飛刀。」楚萬里道：「這是激將之計，但好像我這種老江湖又怎還會中這個計？」郭傑一怔，楚萬里接道：「你還等什麼，等我的人衝過來，擋著我的退路？」郭傑又是一怔，楚萬里笑笑又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有一個命令，我若是不動，我的人絕不會接近我周圍三丈，他們都經過嚴格的訓練，也絕對會徹底執行我的命令。」

楚萬里的人已開始行動，賺開水繪園的三道門戶，這時行動的人全換上了水繪園所屬的裝束。秦百川派出去逡巡的屬下除了沈勝衣殺的那兩個之外，無一倖免，全被拿下來格殺。他們雖然都有一身很不錯的武功，只是楚萬里派來負責這個行動的全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手，而且又都是三四個對付一個，怎會不成功？所以留下那兩個不殺，不過算準了沈勝衣必然由那個方向離開，留給沈勝衣解決，也好讓秦百川那些追出來的屬下以為派出去逡巡的所有同伴仍然在逡巡，在看見沈勝衣偷進去之後，楚萬里便開始清除秦百川派在水繪園逡巡的下屬。他清楚知道沈勝衣的為人，在見過楚一刀之後，若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他絕不會偷進去水繪園，而只要有一分把握，沈勝衣都會變多幾分下去，將事情弄得妥妥當當。楚萬里當然也明白沈勝衣只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神，難免會出錯，但無論如何，這已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他所以有今天的權勢，因為他從來沒有錯過任何的機會，他深信這一次一定會抓得穩穩，甚至準備只要湘雲在沈勝衣手中，必要時不惜在沈勝衣面前暴露本來面目，攻進水繪園，撲殺秦百川一夥。

他知道沈勝衣被困在石塔上，已經準備攻進去的了，可是在他準備下令進攻之前，沈勝衣卻神奇地闖了出來，剎那間，他實在興奮至極。在目送沈勝衣與湘雲二人一騎去遠的同時，他攻擊的命令，已迅速傳至每一個下屬的耳裡。暗號他們已知道，莊中起火是他們趕回來最佳的藉口，要騙守門的人實在太容易了。水繪園的人也實在想不到楚萬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法賺門進來，循例一對暗號，便將門戶打開，其中一個守衛，甚至還對他的人道：「不用急，他們來人已經給我們困在塔上了。」楚萬里的下屬也不急，全都進去了才一聲暗號，向那些侍衛襲擊，與之同時，楚萬里與包圍在莊外的所有下屬亦從藏身的地方衝出來，殺進去。楚萬里一向將他的實力隱藏得很好，在秦百川下屬監視下的人不但只是他實力的十分之一二，而且還不及他的精銳。湘雲落在秦百川手上之後，他更將他的精銳深藏起來，一直到今夜。

「這種話不是你這種人說的。」楚萬里仍然忍不住心中激動地打了一個哈哈。秦百川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好處，就是願賭服輸，幸好這次雖然輸得很慘，還不致全軍覆沒。」楚萬里目光一轉，道：「你以為這數丈水面能夠難倒我們？」秦百川笑道：「我只知道你要攻進水明樓一定要付出相當代價，也必需相當時候，而我散佈在水繪園外的手下看見煙花火炮，一定會及時趕到的，到時候前後夾攻，只怕還是我這邊略勝一籌。」楚萬里亦自笑道：「你派在外面的人大都負責監視你所知道我的人，他們一動，我的人當然不會呆在原地，勢必隨後追來，到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局面，我們大家其實都明白。」秦百川道：「自是強存弱亡強者為勝。」楚萬里道：「誰強誰弱，我以為已經很清楚的了。」秦百川臉上仍然有笑容，道：「我們儘管完全倒下，你那邊大概也不會剩下多少人，要吃這塊大肥肉的不止是我們這夥人，倒要看莊主到時候又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