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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七戒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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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第三回

小倩詫異道:「他卻沒有給風神門殺手發現?」「當時他閒著無聊在蘆葦叢中捕魚蝦,那附近到處都是蘆章叢,沒有給發現,亦不足為怪。」小倩又問道:「你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小白龍搖頭道:「他一驚之下逃到了十里外,躲在一個親戚的家裡,我的人好容易打聽到,這下已拿了錢去請他回來。」楊萬壽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小白龍接道:「我本是準備親自走一趟,可是這兒又有了刀的下落。」楊萬壽道:「憑你的名氣,那個人應該很有安全感,你的人應該可以將他請回來的。」小白龍道:「也不一定,有些人很固執,命最要緊,未必會合作。」楊萬壽道:「那便拿他的命要挾他,還不簡單。」小白龍苦笑了一下,楊萬壽一怔道:「難道你這個小子連這種手段也不應用,我看你不是這麼好心腸的人。」
畫的正是那個小老人,小白龍看看,搖頭道:「不認識。」小倩看得仔細,一會才道:「他若是用那柄寶刀,該不會在肚子上剪出那樣的傷口。」楊萬壽接道:「我也不認識這個老頭兒,可是不要緊,一會回去我著人照著畫上百來張,拿去到處打聽一下,說不定會有消息。」小白龍隨即道:「好辦法,小弟那兒也有幾個工於丹青的,我這就著人去通知他們趕到楊兄那兒等候差遣。」他緊接著走過去吩咐隨同來的手下,楊萬壽看著點頭道:「這條泥鰍,真還不錯。」沈勝衣笑道:「你們若是早些找機會瞭解一下,相信早就已是好朋友。」楊萬壽大笑道:「現在也不太遲。」接著從沈勝衣手中取過那張畫像,道:「看不出你劍用得不錯,拿起畫筆來也一樣揮灑自如,不是一般人能及。」沈勝衣道:「沒見這一年半載,想不到你還學會了灌迷湯。」
沈勝衣轉話題,接著問道:「那柄刀莫非與那個小白龍有什麼關係?」小倩道:「應該就是了,我拿了那柄刀在附近到處打聽,一點消息也沒有,然後他們就來了,要我將刀交出。」「妳不答應,結果他們就逞強硬來,將妳追到這兒?」楊萬壽接著問。小倩才頷首,一陣號角聲便遠遠傳來,楊萬壽一聽,一聲嘟嚷道:「那條龍來了。」沈勝衣循聲望去,只見那邊四葉小舟伴著一艘龍舟非常迅速的向這邊劃過來,包圍著他們的那三葉小舟立時當中讓開,舟上的大漢都露出喜悅之色。楊萬壽往那邊看一眼,道:「你們可知道,我最討厭就是小白龍那艘龍舟。」沈勝衣道:「不是小白龍那個人?」楊萬壽道:「那人雖然娘兒腔,看來令人毛骨悚然,到底沒有那艘龍舟大,遠遠便可以看見。」沈勝衣道:「那艘龍舟不難看,而且相當華麗,你瞧不慣的到底是什麼?」楊萬壽道:「我只是一看見那艘龍舟便想到了粽子,一生中我最討厭吃的偏偏就是粽子。」沈勝衣笑笑,道:「這個理由不夠。」楊萬壽道:「所以我到現在還未能夠拆掉那艘龍舟。」一頓大笑道:「現在機會來了。」小倩嘆了一口氣,道:「兩位,這件事……」楊萬壽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這件事我們是管定了。」
楊萬壽道:「我告訴我這個朋友來的是一個嬲種,本來是一個太監。」小白龍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做太監並無不好,可惜小弟年輕的時候,一直都沒有機會,現在年紀大了,皇帝老兒更不會在意。」楊萬壽「哈哈哈」大笑三聲,道:「我從來沒有佩服人,就是佩服你,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見過第二個臉皮比你還要厚的人。」小白龍笑接道:「能夠得到楊兄佩服,小弟也不知哪兒修來的福氣。」楊萬壽怔了怔,轉對沈勝衣道:「你看到了沒有,這條怎會是龍,簡直就是一條軟皮蛇,笑罵由人,自得其樂。」沈勝衣道:「一個人能夠做到自得其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楊萬壽道:「最低限度,我就做不到。」語聲陡停,接著對小白龍道:「今天這件事,我是管定了,你這條泥鰍若是不服氣,比眼睛,比拳腳,都奉陪。」
小倩正要說什麼,楊萬壽已道:「這正是這個小子狡猾的地方,而且也未必是他的本意,只是看見我們在這裡,才改變初衷。」沈勝衣笑道:「反正有時間,何不說清楚?是非黑白,總會有一個明白的。」楊萬壽道:「將他拿下來,狠狠地揍一頓,不是更簡單?這個小子平日神氣十足,我看他吃不了多少苦,一揍便會將事實和盤托出來。」沈勝衣道:「嚴刑迫供我可不大會。」「那交給我好了。」楊萬壽捲著袖子,一片躍躍欲試的神情。小白龍那邊即時道:「不見楊兄三個月,想不到楊兄連屈打成招的本領也學會了。」楊萬壽冷笑道:「未打便已叫屈,可見其中有詐,非打不可。」小白龍道:「楊兄真的連一個分辯的機會也不給小弟?」楊萬壽道:「刀是你的,這柄刀殺了人,人不是你殺的是哪一個?」小白龍道:「小弟要清楚的只是那個人是什麼時候給殺掉,若是在兩年之前,小弟當然脫不了關係。」一頓接道:「這柄刀在兩年前被人竊去,到了今天才知下落。」
沈勝衣道:「風神門下人每次出動據說都是蒙著臉龐,所以雖然不會妄殺無辜,在場的其他人亦很難看出什麼,這當然還因為他們很懂得選擇時間、地點,一擊中的,立即離開。」「所以我們雖然多次與在場的人接觸,聽取他們的意見,卻只知道那個用刀的水性非常好,多數選擇接近水的地方襲擊,水裡來去,身手敏捷,刀用得很快,又能夠抓緊機會,只是一招兩式間的事。」小白龍目光一轉,又道:「現在當然還多了雙臂上的鉤傷一樣特徵。」小倩苦笑道:「但刀的線索卻斷了,這個特徵無論如何要比雙臂的傷痕明顯。」小白龍嘆息道:「不錯,這的確是得不償失。」楊萬壽插口笑道:「你們卻也別忘記,多了個沈勝衣插手這件事,什麼都自會變得很簡單。」小白龍亦自笑道:「這也是,沈兄非但武功好,江湖經驗又豐富,此前解決過不少奇案疑難,小弟亦早有耳聞。」沈勝衣道:「那只是碰巧……」楊萬壽截道:「不是巧,是運氣,你們大概不知道,他這個人的運氣好得不得了,別人解決不來的事到了他手中,往往不費吹灰之力便迎刃而解。」
語聲甫落,小倩已經將刀拔|出|來,刀鋒雖在這個時候仍然光亮得很,一股森寒的刀氣迫人眉睫。刀身並不厚,也不闊,那種輕盈銳利一眼便能夠瞧出來,沈勝衣一看不由脫口一聲:「好刀!」楊萬壽接著一聲:「果然是一柄寶刀。」小白龍笑笑,道:「這柄刀據說鑄好到現在已經有五百年,可是一直都沒有好名字。」楊萬壽立即道:「五百年,拿證據來,否則我還是第一個不相信。」小白龍道:「五百年的證據小弟拿不出來,但二百十七年,則無困難。」「二百十七年,怎麼不說夠三百年!」楊萬壽就是喜歡在小白龍的話裡挑剔。小白龍道:「因為這柄刀由落在我家那天起數到現在不多不少剛好二百十七年。」楊萬壽鼻哼一聲,道:「你真的能夠拿出二百十七年的證據?」小倩看著小白龍,到現在才問道:「這柄刀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楊萬壽道:「你大概還不知道,你要追查風神門秘密的事情早已傳開了。」沈勝衣道:「因為婁一劍的事。」楊萬壽道:「你不是要替婁一劍向風神門討一個公道?」沈勝衣頷首道:「你們大概也聽說過風神七戒。」「據說是一戒殺孝子、二戒殺清官、三戒殺義士、四戒殺孕婦——」小白龍接道:「五戒殺無辜婦孺、六戒貪非份之財、七不得同門相殘。」沈勝衣道:「婁和圖書一劍義薄雲天,就是有人要殺他,也應該請不動風神門下的殺手。」小白龍道:「應該就是了,但據小弟調查所得,那該是風神門下的殺手所為。」沈勝衣道:「他肚子是給剪開的,這與傳說中其中一個風神門下的殺手行動作風一樣。」一頓接著道:「我到那兒的路上,與那個殺手交錯而過,那絕無疑問是個一流殺手。」小倩一旁忽問道:「沈大哥是否記得那個殺手的樣子?」沈勝衣道:「我憑記憶畫下了他的像。」即從懷中取出一張畫像攤開。
少女目光轉向沈勝衣,楊萬壽目光隨著一轉,大笑道:「這個名聲更大,妳不要看他年紀輕輕,可是江湖上第一名俠。」少女好奇地問道:「到底哪一位?」「沈、勝、依——」楊萬壽一字一頓。少女櫻唇半張,面露驚羨之色,好一會才以顫抖的聲音道:「沈大俠?」沈勝衣道:「姑娘言重。」楊萬壽接道:「以我所知,女孩子都喜歡叫他做沈大哥。」少女嬌靨微紅,沈勝衣只有苦笑,楊萬壽大笑道:「有我們兩個在,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來的,總之一句話,放心。」少女笑了笑,楊萬壽目光一亮,道:「妳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多了。」少女嬌靨又一紅,楊萬壽接著問沈勝衣道:「小沈,你說是不是?」沈勝衣笑道:「以你的眼光,當然不會看錯的。」楊萬壽大笑三聲,才接道:「這件事我們是管定了。」少女一怔,道:「可是……」楊萬壽道:「妳懷疑我們管不了?」少女搖頭道:「只是你們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楊萬壽道:「我卻懂得相人,一看便知道妳是個好女孩子,妳做的當然不會是一件壞事。」少女苦笑道:「到底是不是,連我也不清楚。」
他們看雨同時已經將事情說清楚,只是楊萬壽東一句西一句的,不時將話題岔開,到現在小白龍才有解釋的機會。「刀曾經落在風神門下應該是可以肯定。」小白龍沉吟著道:「刀失去之後,小弟一直沒有放棄找尋,總算找到了一些線索。」楊萬壽追問道:「是哪方面的?」小白龍道:「那柄刀除了鋒利外,弄出來的傷口也與一般刀有異。」一頓反問道:「楊兄大概也聽說過武當長青……」「那個牛鼻子我沒有見過,倒是聽過不少關於他的事,據說他武功很好,脾氣卻也很大,所以開罪的人也很多,結果給仇家找了風神門下的殺手殺掉。」楊萬壽說到這裡突然一怔,道:「他的死跟那柄刀有什麼關係?」小白龍道:「從屍體留下的傷口來看,除非天下間還有第二柄那樣的刀,否則絕無疑問就是那柄刀留下的。」楊萬壽道:「那也不見得與風神門下有關。」「我們找到了買兇的人,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
「小弟當時卻去了調查杜千手的事,趕回來的時候,送往衙門那兒,謝安爺孫二人的屍體卻已在途中被盜去,這情形與胭脂虎、白額虎、趙東樓、江順、婁一劍的情形一樣。」小白龍滿面詫異之色道:「這若是巧合未免太巧合,若然不是,應該就是風神門所為,也是此前未有過的事情,風神門為什麼要將他們的屍體偷去?」沈勝衣道:「婁一劍的屍體失竊,我是知道的,風神門此舉當然是有他們的目的,也許關係破戒的事。」楊萬壽看著小白龍,截道:「謝安二人的死,你這條泥鰍既然屍體也沒有看見,如何知道是風神門下所為?」小白龍道:「只是推測,以謝安的身手,若非死在殺手手下,即使偷襲,既然能夠將他擊殺,亦未嘗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到現在卻仍然沒有人承認。」一頓接道:「不過屍體雖然被盜去,根據我們調查所得,有一個漁家是目睹事情發生的經過。」
楊萬壽道:「時間還多著,那兒是好地方……」沈勝衣道:「地方是好的,只是看月還早,何況……」小倩接道:「要下雨了。」目光隨即轉向西方。那邊一片黑雲下湧過來,湧得很快,層層疊疊,到他們回舟樓外樓,迴繞湖岸,墨雲已然滿天鋪蓋而至,將整個湖山罩住。風接至,一陣狂風捲出一片濃雲捲蓋,雨終於瀟瀟落下。落在西湖湖山的雨點都是那麼清,萬千點珍珠般,淚珠般灑在湖面,飛濺著通明透亮的銀珠。雨由疏而密,雲更廣更濃,看看對面的山影,逐漸模糊,空濛一片,山與雲、雲與水、水與天、天與山,混混沌沌的分不出來,完全成為一色,一會兒,又逐漸看見山、看見水、看見雲、看見雨、看見天,逐漸地越看越清楚,可是一會兒又混成一片,渺渺茫茫,昏昏沉沉,恍恍惚惚,朦朦朧朧。沈勝衣等倚窗外望,都看呆了,這種奇景,也實在罕見。
楊萬壽嚷道:「誰要找他麻煩,這個小子你別看他滿口好話,可不是一個好東西,你跟他初次會面,當然瞧不出。」沈勝衣不由接道:「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地方開罪你,只是你瞧著他不舒服。」楊萬壽道:「這個理由已經夠了,夠充分的了。」小白龍只有苦笑,楊萬壽看看他又道:「其實有時候看來也不是太不舒服,像他這樣多禮的人,其實不多。」沈勝衣正要說什麼,楊萬壽話已又接上,道:「可是再想深一層為什麼他要這樣多禮,卻是令人不能不提防、小心。」小白龍道:「小弟只是敬重楊兄的敢作敢為,見義勇為。」楊萬壽又是一怔,再也禁不住打了個「哈哈」,道:「這有什麼好敬重的,做人本該如此。」小白龍道:「小弟現在就在學著楊兄,就是學得不多,什麼時候能夠接近楊兄,親聆教益,勢必事半功倍。」楊萬壽大笑道:「你這個小子,其實存心賺我一頓好吃,故意來這許多廢話,直說不就是了。」沈勝衣接道:「他已吩咐在樓外樓準備了酒菜,只等看罷了平湖秋月,做湖裡小游,現在當然是走不成了。」
楊萬壽肯定絕不會是一個壞人,雖然在杭州每一種生意幾乎都有他的一份,卻做得光明磊落,若說他不好,也就只有兩個與生俱來的習慣。一是他說話太多,而且藏不住話,有什麼秘密指望他守好,那一定失望。心直口快,坦蕩蕩胸無成府,光明磊落,這無疑是一種美德,但一點話也藏不住,有時卻令人有些尷尬,幸好他的朋友到現在大都已明白他的性格。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太好管閒事,在杭州發生的任何事好像都與他有關係,他非要管一管不可。這當然是由於他的好奇心太重,這也不是一件壞事,不好的只是任何事經過他一管,本來是很容易解決的,也變得複雜起來,小事很容易變成大事。當然事情最後還是會圓滿解決,但已經夠令人驚心動魄,心臟若是衰弱一些,那便得準備幾個大夫侍候在一旁。像他這種人其實並不多,能夠做到他這樣當然必具一些條件,固然要有財,但也要有勢,而且還要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人也要識得差不多。幸好他的性情不喜歡走遠路,混來混去都是在杭州,否則江湖上早已波瀾翻滾,難得有安定的日子。
說話間,湖面上又出現了另一葉灰白色的小舟,也一樣是坐著兩個大漢,卻遙遙地截住了那個青衣少女的去路。青衣少女的小舟立即改變方向,可是那個方向卻出現了第三葉那種灰白的小舟,遠遠迫近來。青衣少女方向再轉,輕舟一葉水面滑過,不由撞向沈勝衣、楊萬壽坐著的這葉輕舟。船娘驚呼,兩葉小舟眼看便快撞在一起,沈勝衣劍鞘及時一攔,壓在來舟的舟首上,硬是將來舟停下來,這一下非常突然,青衣少女眼看兩舟要撞上,已經嚇一跳,不知所措,這下再一驚,纖巧的身子隨著小舟的一震往上一拋,往水面栽去,沈勝衣劍鞘及時又再一攔,攔m•hetubook•com•com腰將那青衣少女截回,少女一下坐回舟中,不由脫口一聲驚呼。楊萬壽那邊立時大笑三聲,道:「小姑娘不用驚慌,一切有我們主持公道。」少女驚魂甫定,聽後一呆,看看楊萬壽,看看沈勝衣,道:「你們是……」楊萬壽搶著道:「小姓楊,又名萬壽。」「萬壽無疆楊大爺?」少女上下打量著楊萬壽。「別的地方不敢說,在杭州大概還沒有人敢冒名頂替。」楊萬壽的胸膛不由挺了起來。
沈勝衣插口道:「那柄刀既然是傳家之寶,當然收藏的很秘密……」小白龍截道:「小弟習慣每月十五整理一次,賀兄到來,距離還有三日,所以刀在十六後便給偷去也不無可能。」沈勝衣沉吟不語,楊萬壽在旁突然問道:「小沈,你真的相信他的……」沈勝衣笑笑,道:「鐵面無私與俠刀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明白。」楊萬壽瞧著小白龍,沒有作聲,小白龍這才問道:「不知那柄刀到底闖出了什麼禍?」楊萬壽立即道:「彌天大禍,我們正要找刀主人,你既然肯認,嘿嘿……」小白龍悠然道:「刀雖然是我的,但我絕不會因為要將刀拿回就強來,總要弄一個清楚明白,有一個交代。」楊萬壽道:「那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事情弄妥了,證實真的與你無干,我們自然將刀還你。」小白龍笑道:「事情既然與這柄刀有關係,我這個刀主人又既然已經知道,總不能袖手旁觀。」小倩插口道:「我可否看看你的雙臂?」小白龍點頭,將袖子捲起來,小倩看得很仔細,然後嘆了一口氣。
楊萬壽一怔,回望沈勝衣道:「不知怎的,一看見這條泥鰍我心中便有氣,總覺得他沒有一句好話,要將他趕走才得安心。」小白龍嘆息道:「楊兄對小弟為何成見這麼深?」楊萬壽揮手道:「你說完了沒有,說完了便快快滾開,省得我生氣。」小白龍仍然恭恭敬敬地道:「楊兄既然吩咐了,那小弟儘快將事情弄清楚好了。」一頓轉問道:「你們說的就是這位姑娘絕不會錯的了?」一個白衣大漢應聲道:「的確是這位姑娘拿著刀在到處打聽屬於何人所有?」小倩那邊問道:「刀真的是你的?」小白龍道:「若是我的人沒有看錯,那應該就是了。」小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揹著的包袱解下來,打開,那之內裹著一柄刀,不太長,只有二尺七寸,刀鞘刀柄並無任何的裝飾,除了形式古拙之外,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可以說毫不起眼。
沈勝衣轉問道:「妳已經安排妥當了,不會有失了?」小倩搖頭道:「沒有,一點安排也沒有。」楊萬壽詫異道:「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沈勝衣卻道:「好,不安排更好。」楊萬壽道:「怎會更好?」沈勝衣道:「那個殺手一定不會相信她一點安排也沒有就找來,可是又並無發現,只以為她的安排非常縝密,不得不妥協。」「有道理。」楊萬壽上下打量小倩道:「看不出妳這個女娃子年紀輕輕,竟然如此的聰明伶俐。」小倩苦笑道:「我不是不想預先做好安排,只是沒有人幫助,不得不出此下策。」楊萬壽道:「令尊的朋友應該不會少。」小倩道:「也不多,知道事情與風神門有關,全都不敢插手。」楊萬壽道:「他娘的,那是什麼朋友!」
沈勝衣接著問道:「她們躲了起來,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楊萬壽大笑道:「跟我當然沒有了,我只是要替你找個伴兒。」「好意心領。」沈勝衣慌不迭搖手。楊萬壽道:「你應該相信我的眼光,除非不找,否則一定是漂亮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眼光,只是我的記性一向很不錯,還沒有忘記上一次在這兒的事。」楊萬壽目光一沉,道:「你還記得那個女娃子。」沈勝衣道:「也沒有忘記你對那個女娃子說我要成家立室。」楊萬壽嚷道:「這可是冤枉,其實是她問我你是不是有這個意思,我不過回她一句也許。」沈勝衣嘆息道:「也許——」楊萬壽笑接道:「其實這沒有什麼不好,她不是對你因此而更加熱情?」沈勝衣道:「也因此害得我落荒而逃。」楊萬壽道:「放心,這一次我一定不會給你找個一心要嫁人的女娃子。」沈勝衣笑笑,道:「我們這樣到處看看不是已很好?」楊萬壽反問道:「你真的覺得很好?」沈勝衣道:「最低限度,我不用整天提心吊膽,也不用落荒而逃。」楊萬壽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兩個大漢欣賞這湖光山色好了。」一頓接道:「先去平湖秋月,回頭到樓外樓,酒茶大概已備妥當了。」沈勝衣道:「原來你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他的酒量未必比楊萬壽、小白龍好,只是運氣似乎很不錯,小白龍、楊萬壽雖然都是灌酒的好手,卻始終不能要他喝多幾杯。以他這麼精明的人跟兩個喝得半醉的人鬥酒行令,當然是贏多輸少。他不是不想開懷暢飲,而是他總覺得無論在什麼時候甚至環境都應該有一個比較清醒的人來打點一切,甚至於應付突然發生的變故。這也是江湖人的悲哀,不知道什麼地方安全,仇殺將會在什麼時候到來襲擊。何況這一次他們在找風神門的麻煩,說不定風神門方面已得到消息,已準備對他們採取行動。沈勝衣不能不承認有時實在想得多了一些,就正如這一次,但任何人只要有他那樣的經驗,相信想得都絕不會比他少。可惜的,他只是一個人,不是神,沒有能知過去未來的本領,想得雖然多,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他能夠想得到的。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在他的心目中這一夜是平靜的。事實當然不是!
楊萬壽看著問道:「你看這像是什麼?」「說不出。」沈勝衣一頓才嘆道:「這實在是一幅絕妙的圖畫,無雙的幻境。」楊萬壽道:「我所以終年留在杭州,除了性懶,這個西湖是原因。」沈勝衣笑笑,道:「像你這樣有福氣的人並不多,湖光山色固然要懂得欣賞,也要有欣賞的心情和時間。」楊萬壽目光不由轉到小倩臉上,小倩雖然在看著窗外,而且目不轉睛,可是那神情一看便知道滿懷心事,並非在欣賞那湖光山色。「葉姑娘妳儘管放心。」楊萬壽立即道:「沒有什麼事情我這個朋友解決不來的。」一面說他一面拍著沈勝衣的肩膀,接著對小白龍道:「好了,現在到你解釋了。」
小白龍只是苦笑,沈勝衣看看楊萬壽道:「你懂得這樣教人,我可也未見過你用這種手段來解決問題。」楊萬壽一怔,大笑起來,小白龍笑道:「那個人若是用錢能夠請得動,一有消息,小弟立即送到你們那兒去。」楊萬壽搖頭道:「我不以為這有什麼用處,謝安就是一如你所料死在風神門殺手的手下,現在屍體也沒,難不成還能夠找到那個殺手的下落?」小白龍道:「很難說。」楊萬壽「哦」的一聲接道:「怪了,你好像蠻有把握的。」「那完全是因為沈兄在這裡,你不是說過沈兄的運氣一向很好!」沈勝衣看著他們,搖搖頭,楊萬壽目光一轉,笑接道:「就像你,才跟他認識,立即便有一頓好吃的。」那邊的酒菜這時候亦已經準備妥當,小白龍目光隨著一轉,笑看楊萬壽道:「而且還交了一個好朋友。」二人隨即一左一右將沈勝衣擁向那邊去,楊萬壽不忘招呼小倩道:「喏,小倩姑娘。」小倩道:「這柄刀——」小白龍立即道:「當然留在妳那兒,一直到找到兇手,也證明是從我家裡偷出去。」接著又笑道:「我這就拿走,只怕最少就沒有了一個好朋友。」楊萬壽大笑,小白龍沉吟道:「只是既然已有了頭緒,姑娘可不要再這樣拿著刀到處打聽了https://m.hetubook.com.com。」「說不定那個殺手現在亦已得到消息,在等機會將刀奪回。」楊萬壽隨即又道:「反正姑娘沒有其他地方去,跟我們一起好了。」「可是——」小倩兩個字出口,楊萬壽又截道:「我那兒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一般人卻也不敢進去搗蛋,再說小沈也是追尋風神門的下落,大家在一起也方便照應。」小倩頷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江湖兒女,原就該爽爽快快,拘束什麼?」楊萬壽大笑不絕。
沈勝衣這時候倒真的是在一個充滿詩意的地方。西湖若不是充滿詩意,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詩人來遊玩,留下那麼多美麗的詩句。沈勝衣不是不喜歡作詩,而是很喜歡作詩,也很喜歡在充滿詩意的地方留連。人如描扇,舟似行鏡中,楊萬壽雖然看不到自己的,卻看到別人的舟影,看著突然大笑起來。他是沈勝衣的朋友,在杭州已長了根,所以沈勝衣才入城他便已有消息,立即準備了馬車。沈勝衣在杭州的朋友很多,若不是搶先將他截下,讓別的人遇上,那便是一番爭奪,才能將沈勝衣搶回去。有過一次經驗,他甚至一有沈勝衣的消息,便特別僱了兩個認識沈勝衣的人,到他設在東門的酒樓看看,雖然他不知道沈勝衣什麼時候到來,卻自信沒有人能夠考慮到這方面。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誤,卻嚇了沈勝衣一跳,才進城他便發覺被人監視,馬車的突然攔截更令他有被尋仇的感覺,看見從車廂中探頭出來的楊萬壽,卻不由苦笑。他不是不喜歡這個朋友,只是跟這個朋友走在一起,若是他有事做著,難免就步驟大亂,不複雜變得複雜,本來複雜的不用說當然變得更加複雜,而若是無事在身,只求過些平靜的日子,卻一定有事發生,往往會驚心動魄。
「不費吹灰之力——」沈勝衣笑笑道:「我要變成神仙了。」楊萬壽道:「你大概也不能不承認運氣實在很不錯。」「這是事實。」沈勝衣點頭道:「有些事除了運氣好實在找不到其他解釋。」「這個運氣其實也是你努力的成果,好像現在,只要消息傳開去,沈勝衣要追查風神門的秘密,風神門的人一聽,是沈勝衣來追查,那還不大驚失色,陣腳大亂。」楊萬壽表情十足,道:「沈勝衣啊,快想辦法應付,這一應付,當然就是來找他,一亂之下難免兼顧不到,露出馬腳來。」「正是這樣子。」小白龍連連點頭道:「別的人也許不能夠,但沈兄一定能夠抓住這機會,探出他們的秘密。」沈勝衣苦笑道:「風神門下都是高手,這個消息放出去,一齊找到來,你們以為我應付得來?」楊萬壽嚷道:「你這是不將我當作朋友,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與你攜手應付的。」小白龍接道:「當然少不了我這一份。」楊萬壽立即道:「看不出你這條泥鰍也有這個膽量,好,交你這個朋友!」小白龍笑了,沈勝衣卻笑不出來,道:「你們可不要低估風神門的勢力。」
沈勝衣目光一轉道:「那兩個大漢好像是小白龍的人。」楊萬壽道:「除了那些龍子龍孫,哪一個喜歡那樣的裝束。」沈勝衣笑笑,道:「看來有事發生了,奇怪不管你走到哪裡,總會出事。」楊萬壽大笑道:「幸好我一直跟你在一起,這件事還能夠肯定絕不是我弄出來的。」沈勝衣嘆了一口氣,道:「但給你遇上,你若是不插手管管,心裡就不會舒服。」楊萬壽道:「你也看到了,他們是兩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沈勝衣又嘆了一口氣,道:「聽你這樣說,不對的一定就是那兩個男人。」楊萬壽道:「我的推測很少錯誤,而且小白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屬下當然更壞了。」沈勝衣道:「我只知道你的推測一向很主觀,希望這次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不會錯得太厲害。」「這一次一定不會的。」楊萬壽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何況我身旁有一個如此精明的名俠?」
楊萬壽怔住,那三葉灰白色的小舟這時候亦已迫近來,看見那個少女的那葉小舟停下,他們亦緩下,看見將那個少女截下的是楊萬壽,更慢了。他們既然在杭州混,又怎會不認識楊萬壽,可是他們仍然靠攏過來。楊萬壽看看他們,才再問那個少女,道:「妳知道開罪了的是什麼人?」少女道:「他們說是小白龍的人,我看也是的。」楊萬嘉道:「那妳當然也知道小白龍的勢力有多大的了?」少女點頭,楊萬壽接道:「妳仍然敢開罪他們,可見妳的來頭也不小,未知是……」「我叫葉小倩,家父葉長雄。」「一竿震天葉長雄?」小倩輕「嗯」一聲,楊萬壽忽然嘆息道:「令尊是有名的俠客,我知道很多他的事,可惜他住得實在遠了一些,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拜訪他,這一次總算如願以償,可以一睹前輩俠客的風采。」小倩詫異道:「你在說什麼?」楊萬壽反問道:「令尊不是與妳一齊到杭州?」小倩黯然道:「家父已經不在了。」楊萬壽一怔,急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若是我沒有記錯,已經有四個月。」回答的是沈勝衣。楊萬壽道:「怎麼我一點消息也沒有?」沈勝衣道:「他歸隱的地方比較偏僻,江湖朋友知道的並不多,消息自然也傳得不太快不太遠。」
楊萬壽連聲冷笑道:「你推得倒乾淨,一知道這柄刀殺了人,立即說跟自己沒有關係了。」小白龍嘆息道:「小弟也不多說,但百來個證人總是有的。」「又是你那些龍子龍孫?」小白龍道:「還有本城捕頭鐵面無私趙大人、俠刀賀方。」楊萬壽一怔,道:「你知道這兩個人一個鐵面無私,一個俠名昭著,信用十足,故意拿他們嚇唬我?」小白龍道:「他們也是楊兄的朋友,楊兄當然知道他們不會昧著良心說話,也不會偏幫小弟。」楊萬壽又一怔,小白龍接道:「衙門那兒小弟亦已懸賞白銀三百兩給提供消息的人。」楊萬壽道:「出手不少哇,以我所知你不是一個這樣闊氣的人。」小白龍道:「楊兄家藏的五百羅漢圖若是失竊,相信出手比小弟更闊氣。」楊萬壽怒道:「你那柄刀是什麼東西,怎能夠與五百羅漢圖相比?」「那只是正如五百羅漢圖一樣,乃傳家之寶。」小白龍仍然滿面笑容。楊萬壽悶哼一聲,沒有說話,小白龍接道:「俠刀賀兄當時也正是為了要看那柄刀才光臨寒舍,若不是他光臨還沒有那麼快知道刀已給偷去。」
沈勝衣道:「那個人的雙臂莫非有何可識別之處?」小倩道:「給鉤弄傷了很長的口子,縱然痊癒,也應該有疤痕留下來。」小白龍接道:「那肯定不是我了,我雙臂並無任何傷痕。」楊萬壽冷笑道:「你弄上兩條疤痕也很簡單,反正我早就有意跟你狠狠地拚一拚。」小白龍道:「以楊兄的武功,要在小弟兩臂上弄上疤痕還不簡單,還好小弟有先見之明,知道絕不是楊兄對手,絕不敢找楊兄的麻煩。」楊萬壽狠狠地道:「現在不是找到了。」小白龍嘆息道:「那柄刀是小弟家傳寶物,小弟不能不來。」「也就是說不能不戰了,你雖有那麼多龍子龍孫隨來,我們兩個人便已足夠。」楊萬壽接著問道:「小沈,你說是不是?」沈勝衣目光一轉,道:「可惜這位龍兄到現在還沒有動手的意思。」楊萬壽道:「這實在是可惜得很,這樣的一條軟皮蛇,連我也拿他沒辦法。」一頓又道:「可是他要拿回這柄刀,可也沒這麼容易。」小白龍道:「當然了,刀雖然是小弟的,既然關係重大,是非要有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在湖心亭逗留了片刻,舟轉往岳墳,經西冷橋邊,蘇小墓下,楊萬壽才停下口,其實他也已說得差不多,喉嚨和-圖-書也快要乾涸了。別岳廟接著往平湖秋水,楊萬壽一看到別人舟影,一陣大笑,話又來了,道:「我說小沈,你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好的女孩子不知怎的近來忽然一下子都躲了起來。」沈勝衣笑笑,道:「那一定是你要娶妻納妾,消息放出去,將她們嚇慌了。」「哪有這種事。」楊萬壽抓著頭,他的頭早在十年前便已黑髮盡落,光可鑒人,這是他最感遺憾的一件事,他認為自己樣子很不錯,多一點頭髮,頭巾一束,那份瀟灑,應該就是冠絕杭州。
楊萬壽大笑道:「這周圍百里,哪一個有我的消息靈通,我若是不能夠將你接來,搶也要搶來的。」沈勝衣道:「你大概還不知道,這一次我是找你來的。」楊萬壽揮手道:「怎會不知道,你要打聽消息,這周圍百里不找我找誰?」沈勝衣笑笑,道:「你雖然養尊處優,腦筋到底還沒有生銹。」楊萬壽道:「你大概不會急到連湖光山色也無心欣賞,立即要問一個清楚明白吧?」沈勝衣道:「這件事急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而且以我所知,你在吃東西的時候,特別有興趣說話,也說得特別詳細。」楊萬壽「哈哈」大笑,突然一頓,手一指,道:「看那邊。」沈勝衣回頭望去,只見兩葉小舟正從那邊蕩來,其快如箭,一葉小般上坐的是一個青衣少女,揮槳如飛,跟在後面的那葉小舟,卻是坐著兩個大漢,一身灰色衣衫,那葉小舟亦是灰白色。
小白龍笑問道:「楊兄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楊萬壽大笑三聲,道:「你不是要奪取這位小姑娘的寶刀?」小白龍道:「楊兄又是否知道那柄寶刀本來是何人所有?」楊萬壽道:「難道是你這條泥鰍?」「不幸正是。」小白龍嘆了一口氣。「那真的是不幸了。」楊萬壽惡狠狠地笑道:「你要將刀拿回去,首先要問問我楊某人,還有我這個朋友。」小白龍目光落在沈勝衣臉上,突然一亮,道:「可是沈兄?」沈勝衣還未有反應,楊萬壽已道:「連姓楊的你也未能高攀,何況沈勝衣!」那些大漢齊皆動容,正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沈勝衣名動江湖,也已有多年。小白龍立即改口,道:「日前有消息,沈公子要到杭州,聞名已久,今天總算有幸得見。」「言重言重。」沈勝衣淡應。小白龍上下打量了沈勝衣一遍,又道:「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楊萬壽立即罵道:「你這條泥鰍在放什麼狗屁,快快滾開。」小白龍笑笑,道:「小弟說的都是由衷之言,發自真心一片仰慕。」小倩不覺笑接道:「那些話是罵不得的,一罵便是罵沈大哥的了。」她彷彿發覺說漏了口,一張俏臉不由紅起來。
「可不是——」楊萬壽接道:「幸好我們是如假包換的楊萬壽、沈勝衣,否則姑娘就是有十條命現在也完了。」小倩道:「你們是不是壞人,我相信還瞧得出來。」楊萬壽大笑道:「壞人好人表面很難瞧得出來的,但不管怎樣,遇上我們,可見妳的運氣還不大壞。」一頓接著問道:「妳又是怎樣開罪小白龍的?」小倩道:「這我也不清楚。」楊萬壽笑得更大聲,道:「妳這個小姑娘也真夠糊塗的,聽妳這一說,卻連我也糊塗起來了。」沈勝衣忍不住一笑道:「還以為你這個萬壽無疆非但年紀超人,而且還能知過去未來。」楊萬壽笑罵道:「你這個小子居然懂得轉彎抹角,罵起我來了。」一頓才問小倩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倩道:「就是那柄刀。」「那柄刀又怎樣了?」楊萬壽迫不及待的追問。小倩道:「我原是希望拿那柄刀到處打聽一下,或者會將那個殺手找出來。」「不錯,那柄刀是一條線索。」楊萬壽眉飛色舞,道:「若是好刀,要打聽更就容易了。」小倩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楊萬壽又迫不及待地截道:「可是妳打聽那個殺手有什麼用?風神門下殺手只是受僱於人,他們甚至可以說只是一批殺人的工具,妳要找的應該就是那個買兇殺人的人。」小倩道:「家父仇人那麼多,與其從他們當中找出兇手,倒不如從那個殺手著手。」沈勝衣點頭道:「不錯,風神門下人的身份據說都是很秘密,能夠將那個殺手找出來,說不定那個殺手為自己的安全,會同意將原兇的身份說出來交換。」楊萬壽道:「除非事先安排,否則,還未找到,已經被那個殺手先發制人殺掉。」
「謝安的確在江湖上結怨太多,可是六七歲的娃娃——」楊萬壽大搖其頭。小白龍又道:「還有一個趙東樓……」「又是什麼東西?」楊萬壽的反應很快。「這個人死在麗春院一個妓|女的房間,見過他屍體的人說他頸上有一條金鍊子相連著一塊紫黑色的銅錢大小的玉,據說那是風神門的標誌,而正如前面說的死者一樣,顯然是死在風神門下殺手的手中。」楊萬壽怔在那裡,沈勝衣沉吟道:「這都完全是破戒所為。」小白龍苦笑道:「所以連我也給弄糊塗了,不知是否風神門中有什麼變動。」「這若是事實,可不是一個好的變動,此前風神門下雖然殺人無數,也還有七戒,未至於濫殺。」沈勝衣沉吟著道:「江湖上卻沒有什麼消息。」小白龍道:「我也沒有這方面的消息。」沈勝衣道:「能夠知道這許多已經不容易的了。」楊萬壽接著問道:「你真的都能夠肯定?」小白龍道:「只有謝安爺孫二人的死,他們遇襲的地方是在西溪。」楊萬壽道:「這地方最近不過了。」
截了沈勝衣上馬車,他沒有回去,飛車直往西湖,他的記性很不錯,沈勝衣最喜歡放舟湖上。沈勝衣沒有反對,他到杭州來原也是找楊萬壽打聽一件事,但不是親自找去。他知道楊萬壽除非不知道,否則會比其他人清楚,杭州城中也沒有第二個人勢力比他更加大,耳目更靈敏。所以不親自找去,當然是因為不想事情鬧大,哪知道才進城來,便已被楊萬壽截下來。一路上沈勝衣沒有開口說什麼,他的耳朵卻也沒有空下來,楊萬壽希哩嘩啦的,一直說個不停,將話直往他耳裡倒,到下了馬車,泛舟在湖上才緩下來。就是緩下來也沒有沈勝衣說話的餘地,他也實在有些奇怪,一個男人怎會有那麼多的話。輕舟一葉先到湖心亭。雖然蕞爾一堆土,卻是在西湖水中央,三面青山,一片銀波,清光絕幽。
楊萬壽一皺眉,道:「這就是說是死於意外的了?」沈勝衣看看小倩,道:「據說是暗殺。」小倩嘆息道:「家父就因為樹敵太多,不得不退隱,但還是給找到了。」楊萬壽道:「能夠擊倒令尊的人並不多,可知道是哪一個?」小倩道:「那是個殺手,家父臨終告訴我極有可能是風神門下。」沈勝衣一怔,楊萬壽同時瞪大了眼睛,道:「風神門下的殺手?」小倩道:「可惜他沒有看到那個殺手的面目,他雖然身受重傷,仍能將那個殺手的兵器奪下。」楊萬壽道:「令尊鐵竿飛鉤,專取敵人兵器,亦是江湖一絕。」沈勝衣接著問小倩道:「他就是從那樣兵器看出來人的身份?」小倩搖頭道:「不是,但那柄刀不是一般的刀,我也希望能夠由那柄刀將那個殺手找出來。」沈勝衣道:「妳的武功……」小倩道:「雖然不很好,可是我知道風神門下的身份至為秘密,只要揭破他本來的身份,自然有人找去,而風神門亦未必會再容許他留下。」沈勝衣道:「這也是事實,但那個殺手也一定會盡力去補救。」小倩道:「他同時亦傷在家父手下,而且傷得似乎也不輕。」沈勝衣道:「好像那種人,只要還有一口氣也非常危險,姑娘的武功也許很好,在經驗方面卻是仍然不夠。」
小白龍道:「和*圖*書這柄刀乃是子母刀,所以曾一度命名『子母離魂』,但因為意頭不好,不用已有一百五十年。」楊萬壽又插口道:「什麼是子母刀?」小白龍道:「刀打成的時候,據說稍有多少剩餘,所以另打了一柄小刀,鋒利一樣,只是長短大小有很大的距離,大的也就叫母刀。」楊萬壽打量著那柄刀,道:「我可看不出有什麼子刀。」小白龍道:「子母刀原是分開,一百三十年前由先祖改裝刀柄而納進刀柄內。」小倩插口道:「那這柄刀真的是你的了?」小白龍點頭尚未答話,小倩身子已疾轉,竹竿往水裡一點,那神情看似便要催舟過去跟小白龍拚一個明白,卻就在剎那間,沈勝衣飛燕似地掠到她那葉小舟上,袖子一拂,壓住了那根竹竿。小舟沒有動,小倩也沒有再動竹竿,脫口道:「沈大哥——」沈勝衣道:「刀雖然是他的,事情卻未必是他做的,否則他也不會這樣來索取。」
沈勝衣只有苦笑,他也沒有忘記,這個人還有一個習慣,就是身邊的人武功越好,闖的禍也就越大,所以他幾次嚷著要追隨沈勝衣到江湖上闖闖,沈勝衣總是堅決拒絕。杭州到底還是一個民風純樸,官府的力量也能夠充分發揮的地方,一般武林中人經過這裡,都不想太招搖,也不想惹事生非,楊萬壽闖的禍也所以總有一個限度,以他那種性子跑到江湖上,後果實在不堪設想,而沈勝衣就是武功怎樣好,總不能夠時刻都在他左右加以照顧。他也很明白不適宜在江湖上行走,所以並沒有勉強沈勝衣,這樣當然最主要還是他的性情,能夠坐車到的地方他就絕不會走路,那種江湖人的生活,他只要一聽便大皺眉頭,但能夠跟沈勝衣走在一起,他卻一直認為是一件最光榮,最快樂的事情。
楊萬壽立即道:「鐵竿飛鉤葉老前輩就是死在這柄刀之下,可是你殺的?」小白龍一怔,道:「小弟哪有這般好本領。」楊萬壽道:「那是你的手下,還不將人交出來,讓我們處置。」小白龍苦笑道:「到現在,楊兄還是不相信失刀的事?」楊萬壽搖頭道:「可惜葉姑娘當時沒有看見兇手的面目,否則現在說不定就能將兇手找出來。」他的目光落在小白龍那些手下臉上,小白龍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沒有理會,轉向小倩道:「這位就是葉姑娘?」小倩點頭道:「這其中相信是有些誤會了。」小白龍道:「幸好我的人……」楊萬壽截道:「你的人將葉姑娘東趕西截,只差一點兒沒有栽進水裡。」「小弟立即要他們向葉姑娘陪罪。」小白龍尚未說話,那三葉小舟的白衣人已一齊向小倩抱拳,道:「小的魯莽,有開罪姑娘的地方……」小倩忙截道:「不知不罪,怪不得你們。」楊萬壽嘟嚷道:「這就了事了?」沈勝衣笑笑,道:「你一定要找他麻煩,總有機會的。」
一聽是寶刀,楊萬壽已經留上心,看見小倩將包袱打開,不由瞪大了眼睛,但看見是這樣的一柄刀,卻不由得大搖其頭,道:「這算是什麼寶刀,小泥鰍,你們這家人,不會拿這樣的一柄刀當寶貝的吧?」小白龍目光從刀上移開,道:「怎麼不會?」楊萬壽大笑道:「這可就奇怪了,你們這家人一個個金玉其外,明知道自己沒有料子,便盡往門面打點,裝扮得美倫美奐。」小白龍方要說話,楊萬壽又道:「像你這隻龍舟,難道一定要裝飾成龍舟這樣才成,我看他比一般的小舟快不了多少。」小白龍笑道:「就是因為不夠快,才要裝飾成這樣嚇人。」楊萬壽接道:「再拿你這個人來說,一身又金又銀,裝扮得好看……」小白龍道:「小弟學文不成,學武又沒有幾下子,要人瞧得起,只有擺闊了。」楊萬壽大笑道:「這柄刀……」小白龍道:「就是因為是一柄好刀寶刀,所以用不著怎樣裝飾。」楊萬壽「哦」的一聲,道:「這倒也不無道理。」
酒菜當然是最好的,主人情濃,殷情勸酒,這一頓又怎不吃得興高采烈,只有小倩,席中顯得有些心神恍惚,但仍不失江湖兒女的豪情。他們原是打算吃罷再共乘龍舟前往西湖賞月,楊萬壽也算準了大風雨之後,必然朗霽,湖上夜景也必然更加美麗。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風雨雖歇,墨雲未散,非但不見星,連月也不見,而再看竟又是風雨欲來之勢,不得不打消原意,分水陸散去。酒喝得最多的是小白龍,最高興的一個當然也是他,非但家傳寶刀有了下落,還交到好朋友,只差一點兒沒在龍舟上栽倒,栽進水裡。楊萬壽也喝得不少,但回去後仍然能夠支援得住,一直等到替沈勝衣、小倩打點妥當,才推金山倒玉柱的醉倒地上,反要沈勝衣送進房間去。小倩喝的雖然不多,到底量淺,不勝酒意,早就休息去了,沈勝衣是最後回房間的一個。
說話間,那艘龍舟已到了七丈之外,緩緩停了下來,那四葉小舟也很快趕到了,舟上的大漢看見了楊萬壽,亦是齊皆怔住。龍舟舟首上立著一個中年人,一身白衣雪似的,臉色也是,臉上有皺紋,年紀顯然已不小,卻是一根鬍子也沒有,手中一把白玉摺扇輕搖,也頗瀟灑。楊萬壽一見這個人便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轉對沈勝衣道:「你見過這個人沒有?」沈勝衣搖頭,楊萬壽接道:「那今天你是走運了,可是霉運。」「哦?」沈勝衣一怔。楊萬壽笑道:「幸好現在還早,否則今夜你一定會作惡夢。」沈勝衣一笑,那個白衣人即時笑道:「楊兄又在說小弟什麼壞話?」楊萬壽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沒有好話給我說。」白衣人還未回答,楊萬壽又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你這條泥鰍少在大爺面前稱兄道弟。」白衣人若無其事笑道:「小弟人稱小白龍,並不是泥鰍。」楊萬壽道:「你知道我方才說你什麼壞話?」「洗耳恭聽。」小白龍恭恭敬敬的。
楊萬壽大笑不止,從容將那幅畫像收起來,他當然想不到沈勝衣畫得雖然很像,那個小老人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不會再在附近出現的了。小白龍回到這裡,道:「近來風神門下的生意實在不少,只是與本來的行事作風有很大分別。」楊萬壽道:「何以見得?」沈勝衣接著問道:「是因為婁一劍?」小白龍搖頭道:「婁一劍之外,還有鎮遠鏢局杜千手一行十三人,天風鏢局的副總鏢頭江順、顧松年……」楊萬壽不由插口道:「那是個好官,我也聽到消息,在查案途中被殺,也是風神門下幹的?」「還有胭脂虎、白額虎——」楊萬壽立即道:「這兩隻老虎該殺。」小白龍微喟道:「小弟得到消息是胭脂虎已懷了孩子。」楊萬壽怔住,小白龍接道:「還有謝安爺孫,他那個孫女兒據說不過六七歲。」
「你們?」楊萬壽疑惑地看著小白龍。「小弟與武當派的弟子。」「你原來是武當派的弟子。」楊萬壽眼瞳中疑惑之色更濃。小白龍搖頭,楊萬壽立即問道:「那武當長青是你的什麼人,你要插手這件事?」「是小弟的二伯父。」楊萬壽一怔,奇怪地道:「想不到你這個小子不單止家底雄厚,還有那麼大的靠山!」小白龍笑笑,接道:「那之後我們一直在追查風神門下,可惜到現在仍然並無多大收穫。」沈勝衣道:「風神門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組織,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組織,風神又是怎樣的一個人,現在仍然是一個謎。」小白龍點頭道:「我們所能找到的線索只是被暗殺的江湖朋友中,佔了六成是風神門下所為,而其中有六個是死在那柄刀之下。」一頓嘆息又道:「這些線索對我們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幫助,到現在我們仍然找不到那個用刀的風神門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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