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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七戒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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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第五回

這種改變,對他來說會有什麼影響?是否適合他的性格?他卻沒有考慮到。據說,成功會令人變得疏忽自大,當然,也要看是什麼人,一個習慣了成功的人,成功對他來說已失去刺|激,已引不起太多的興趣,可能一笑置之,若無其事。張大不知是否那種人,但表面看來,這一次的成功顯然令他很興奮,甚至於改變原則。這個人的原則是不是適合改變?巷子裡沒有陽光,張大喜歡這種地方,與生俱來,他討厭陽光,所以他的皮膚那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據說陽光是正義與光明的象徵,做壞事的人都不喜歡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但張大比起那些人更討厭,若是他得到傳說中那種射日的弓箭,說不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唯一的太陽射下來。轉了一個彎再轉一個彎,迎面走來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隨便在那裡都能夠看見,一身黑衣已洗得發白,揹著一個同樣質地的包袱,目光呆滯,那種神態就像是已厭倦了生命,什麼都再也提不起興趣,與現在的張大,更成了強烈的對比。他也就像被張大的豪氣壓住了,偏身讓張大走過,才再往前走,張大沒有留意這個人,也沒有感覺什麼不妥,這個人實在太普通了,得志的人也的確不多,雖然很多人都很樂觀,但未至悲觀只是活膩了的人更多,張大也看膩了,這個人的外表也實在沒有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
邱大業道:「我們的人?」「用火藥的不用說,還有其他的兩個,這時候相信也是在這附近,只要有一個到來便已足夠。」「到時候我一定會離開,讓他來殺你。」邱大業笑著道:「無論來的是哪一個,對你都是一樣,你必是死定了。」張大道:「只要他能夠看到你的面目,我就是死也是快樂的。」邱大業道:「他看到我同時,我也一樣會看到他,在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樂事?」張大道:「在我們七個人當中相信你是掩飾得最好的一個,你原是可以最後再出現的。」「像這種好機會,我們這種人都是絕不會放棄的。」邱大業搖了搖頭道:「你是沒有希望的了,說這些都是廢話,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語聲一落,他的刀再飛出,張大手中磚塊急擲,隨即又探手往牆上找去,也就在剎那間,他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然後霹靂暴響,那道磚牆突然四分五裂,他的一個身子同時給破碎的磚塊撞得飛起來,眼前星斗滿天,那個身子同時有一種四分五裂的感覺。這也是他最後的感覺,他甚至沒有發覺那道耀目的刀光,沒有那種身首異處的感覺。邱大業這一次一刀便將他的頭斬下來。
「你是說在墓地那邊說話多多的那一個老頭兒,給龍五殺掉了?」「說話太多是他的致命傷,但龍五能夠那麼快將他找出來,也有他的本領。」「你就是這樣想以為龍五是一個強敵,看見他倒下也難免有些樂極忘形。」「這到底是由我一手擺佈造成,沒有我提供的畫像,龍五雖然逃得匆忙一些,用火藥的亦未必知道他就是龍五,伺機採取行動。」「這也是。」邱大業轉問道:「龍五到底逃避什麼?」「我也給沈勝衣送了一張他的畫像。」邱大業恍然,接著問道:「沈勝衣看到了?」一頓又道:「時間不對,他應該還沒有看到。」張大搖頭道:「龍五偷進沈勝衣的房間,目的當然是在找機會暗算沈勝衣。」「以他的暗器手法,應該是有些收穫的,可惜他看到了那張畫像,一驚之下趕緊逃出來。」「沒有比這更可惜的事了。」邱大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若是他擊殺了或擊傷了沈勝衣才逃出來,那該多好。」「看來你也很貪心。」邱大業笑道:「這個時候,我們七個人有哪一個不是貪心的。」一頓接著又道:「現在只剩下四個人了。」
邱大業大笑道:「那勢必兩敗俱傷之局,兩個鐵錘相撞相擊之下,這條巷子兩旁的屋子只怕難有一座會完整。」「用刀的叫什麼名字?」大漢語聲如洪鐘,在巷子裡激起陣陣迴音。「邱大業,用錘的呢?」「屠龍。」大漢目光陡亮道:「這個名字不好,我也從未見過真的龍。」邱大業笑道:「我也一樣沒有創過什麼大業。」「江順是你殺的?」「我喜歡斬腦袋,這是我唯一的特徵。」邱大業接著問道:「殺那個清官顧松年的相信就是你了?」屠龍大笑道:「除了我,我們七個人當中,難道還有第二個能夠將那輛馬車擊成那樣子?」邱大業道:「這種武器也是一種負擔,在這種環境下殺人之後你不能夠迅速離開。」
張大笑了笑道:「我雖然只剩下一隻手,要殺我還沒有這麼容易。」邱大業手中刀突然飛出,張大抓著他的磚塊亦擲出去,反應仍然是那麼敏銳。刀快,磚也快,刀、磚在空中相撞,磚碎裂激飛,刀鍊子一抖,又斬下,張大的右手也從牆上抓出了另一塊磚擲出、又正中來刀。刀七斬,磚也飛出了七塊,盡碎在刀下,刀勢終於一頓,飛向邱大業的手中。張大右手已抓住了第八塊,隨即擲出去,邱大業將刀一橫,磚塊便被拍飛,回撞,這一著實在大出張大意料之外,他正要乘機撲上,磚塊便迎面撞來,也總算手快,揮手一把抓住。刀緊接著m.hetubook.com.com斬下,張大才抓在手中的磚塊急擲出,在刀斬至三尺距離之前將之擋下來,碎裂在刀下,四面激射開去的磚碎射在他身上,也甚是疼痛,他沒有理會,閃電般抓住了另一塊磚,這一次,刀沒有再斬下,立即飛向邱大業手中!「好刀!」張大冷笑,手中磚塊沒有再擲出去。「你的手也不錯。」邱大業似笑非笑地道:「幸好你現在只有這隻手可用,否則雙手齊來,就是磚塊便已將我趕出這條巷子。」這也是由衷之言。張大傲然道:「就是一隻手便已經足夠應付。」邱大業道:「而且磚塊多的是,卻不知道你能夠支持到什麼時候。」張大道:「相信總能夠支持到別人發現為止。」
鍊子刀追斬而至,張大磚塊擲出,正中刀上,磚塊粉碎,那柄刀亦被震得揚起來,不過三四尺的距離,實在險得很。張大再探手,又抓住了另一塊磚,再擲出。鍊子一抖,刀又斬下,張大擲出的那塊磚正好擲在刀上,再將刀震飛。磚塊雖然沒有刀堅硬,但在張大的手上擲出,無疑鐵石一樣,震開了追斬的第一刀,要震開第二刀便容易得多。說險那實在險得很,若非張大的手那麼堅硬,一下能夠插|進牆壁中,將,磚石抓出來,及時擲出,就是不死在追刺的第一刀之下,只怕也得身受重傷。那個人沒有再出擊,鍊子一抖,刀回到手上。張大身旁有用不盡的磚塊,那個人以鍊子操刀,他知道絕難再斬在張大身上,只有用手操刀才能夠發揮更大的威力。張大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立即封了斷手幾處穴道,阻止鮮血再外流。那個人瞪著他的手,忽然笑起來,道:「密宗大手印,果然是非同凡響。」張大探手抓住了一塊磚,冷笑道:「沒有刀的厲害。」那個人左掌壓在刀脊上,無論言談、神態、舉止,這時候他都不再像一個普通人。
「龍五的暗器很麻煩,能夠解決他,用火藥的相信也很滿意,我們當然更加滿意了。」邱大業接著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張大反問道:「你以為我在拖延時間?」「我們這種人是不會有朋友的。」邱大業搖頭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很感慨。」張大忽然一笑道:「我們這種人喜歡出其不意殺人,死在出其不意下也是應該,可是你要殺我,還得花些力氣。」手一揚,那塊磚頭粉碎,但他的手隨即又抓住了另一塊。邱大業道:「我也是很佩服你的,這樣的手居然能畫出那麼精細的畫像,其實我本來也有些懷疑。」「畫像的另有他人?」「不錯,你這雙手與畫像似乎不應該拉上關係。」「馬車與火藥不也是?」張大笑了,道:「對這附近的環境你看來很熟悉。」邱大業道:「我有一個壞習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總喜歡大街小巷不停地跑,務求完全熟悉周圍的環境。」「可惜我沒有這個壞習慣。」「所以你看見我轉出來,便以為這邊還有路,還看得很準。」張大點頭道:「你非但懂得選擇下手的地方,還看得很準。」
馬車在湖畔停下,小白龍的一群手下已迎上來,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去通知楊萬壽、沈勝衣的兩個小白龍手下一個叫孫顯,一個叫高成,顯然都是能夠說得上話的人,他隨即吩咐各人繼續搜尋,一面將沈勝衣三人請上了一隻船,往白家莊蕩去。他們是要去看找到的兩具屍體,希望從屍體上找到些線索。小倩很放心,昨夜殺人的時候她已經很小心,絕不以為沈勝衣、楊萬壽能夠從屍體的傷口上看出是那柄寶刀弄出來的,她當然隨著去了。龍五潛進楊萬壽的莊院企圖暗算沈勝衣,但結果被另一個殺手畫影圖形,死在一輛放置了火藥的馬車中。畫圖的人可以肯定絕不是用火藥的人,風神門下其餘六個殺手是否都已經集中在附近?她雖然不能夠肯定,卻也絕不以為那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馬車與火藥看來並沒有關係,但火藥在馬車上出現亦不是沒有可能,那些殺手殺人的方法到底有多少種,她雖然不知道,但周圍都遍佈殺人的陷阱則是意料之中。她也不能夠肯定自己的身份在其餘六個殺手眼中是否仍是一個秘密,雖然她一直都很小心,這種小心並未能夠保障她絕對安全。其餘六個人的小心她絕不以為在她之下,尤其是用暗器的龍五,暗器原就不是粗心大意的人練得好的,練到龍五那個地步更可想而知,竟然給畫影圖形也不知道,想來就心寒,而畫像一再出現,會不會是畫畫的與用火藥的已取得聯繫,併肩攜手去對付其他殺手?她也不以為沒有這種可能。危機四伏,還有什麼地方比留在沈勝衣身旁更加安全?湖上到處都可以看見小白龍的手下操舟搜索,小倩看著心中好笑,當然沒有笑出來。
屠龍道:「所以我根本不打算離開,我也是一個很公平的人,既然看到了你的本來面目,當然要給你看看我的真面目。」邱大業道:「張大也不笨,只是在我的刀威脅下,不敢分神,腦後也沒有長著眼睛。」屠龍道:「一個武器被毀掉的殺手與廢物並無分別,死不足惜。」邱大業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屠龍道:「我們真的只剩下四個人了?」邱大業道:「hetubook•com•com那個饒舌的、張大、龍五絕無疑問都已經死掉了。」屠龍點頭道:「張大的話應該沒有問題,用火藥的我們也知道就在附近,剩下的一個呢?」邱大業道:「沒有消息,但若是我們再倒下一個,說不定他會現身看看。」屠龍道:「我們合作怎樣?」邱大業一怔,道:「合作?」「幹倒了那兩個,再對付沈勝衣,然後決定我們的生死。」屠龍打了一個「哈哈」道:「這對我們生存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大很多。」邱大業想想,道:「應該就是了。」屠龍道:「我們合作而且有一個好處。」邱大業笑笑,道:「你一眼便看出是一個殺手,我卻只是個普通人,剩下那兩個人襲擊你的時候,我一旁抽冷子一刀很容易便解決。」屠龍道:「所以要幹倒那兩個應該是易如反掌,亦大可以用同樣的辦法對付沈勝衣。」
兩人才走出巷子,那邊高處屋脊上便冒出柳清河來,一身灰衣,灰僕僕的與瓦片彷彿混成一片,旁邊一株高樹在瓦面上垂下了幾簇枝葉,也有掩護的作用。他冷冷的往巷口看了一眼,身子一轉,仰臥在瓦面上,讓陽光照在身上。與邱大業相反,他喜歡陽光,就正如他喜歡火藥一樣,也大概因為習慣了陽光的照射,火藥爆炸剎那間的閃亮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他仍然可以看清楚是否有作用,是否需要再出擊。陽光的燦爛與火藥的輝煌都能夠令他得到快|感!也因此他選擇火藥做他的殺人武器,而殺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然,在夜間他也一樣會殺人,只是得不到殺人那種樂趣。他就像邱大業、張大,殺了同門的殺手便非常興奮,只是他越興奮便越喜歡臥在陽光下,甚至在陽光下打滾、翻觔斗。現在他當然已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
來的卻不是暗器,他的一雙手只是堅「如」鐵石,並非真的與鐵石一樣堅硬。他的左手立即抄住襲來的那柄刀,也立即拇、食指之間斷開。刀雖然一樣可以當作暗器用,但是兵器如無十分把握就不會擲出來,而且擲出來也不會有變化,所以張大才會放心接,剎那間他亦已瞥見那柄刀,立時便知道自己判斷錯了,錯得很厲害。刀柄相連著鍊子,雖然擲出,但可以收回,而也就因為有鍊子相連著,仍然有變化。張大的左手抄上同時,刀鋒亦一轉,他的反應雖然快,還是給削斷了,四指與大半手掌隨刀飛去,鮮血在內力催迫下,箭似地激射。痛徹心脾,最令張大感到痛心的卻是這隻手非但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還是他的兵器,苦練了十多年才練到這樣,竟然就這樣斷去。他當然立即肯定那襲擊他的人就是風神門下六個殺手之一,也沒有多想,身形箭射,未斷的右手刀一樣插|進前面的牆壁,硬是抓出了一塊來。
他沒有見過另外六個殺手的真面目,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子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會裝成怎樣,只知道由離開墓地開始他便隨時可能會遭受襲擊,除非他裝得完全不像一個殺手。這片刻他卻是裝得最像,也最費神,因為他已經完全肯定張大就是那六個殺手之一!他的手隨即解開了那個包袱,動作之迅速,絕不在龍五那樣的暗器高手之下!那個包袱的結構也有異一般,看似解開來很麻煩,可是要解開來的時候絕不麻煩。包袱內是一柄刀,藏在一個紫鯊皮鞘內,表面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像他的人!張大轉過彎,很快又轉第二個彎,突然一怔,在他的前面是一堵牆。這條是死巷,可是方纔那個人,怎會由這裡走出來的?他心念一動,身後破空聲暴響,巷子狹窄,一聽這破空聲,他便知道連拔起身子也來不及,只有硬接,雙手剎那間彷彿大了一些。他練的是密宗大手印,運起功來一雙手堅如鐵石,也自信接得下任何暗器。
刀沒有連著鍊子,邱大業是掌刀掠出,天馬行空般從張大身旁掠過。刀很快,也很利,斬下了張大的頭顱,卻沒有影響邱大業的身形,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人刀一如所算隨即上了旁邊的瓦面上。居高臨下,他看清楚了那個將磚牆擊碎的人,那個人卻沒有看到他,只是看著在碎磚中摔倒巷子裡的張大。那是一個糾髯大漢,渾身肌肉賁起來,雙手抓著一條鐵鍊子,一端連著一個奇大的鐵錘,也就是這個鐵錘一下將磚牆擊碎。看著張大身首異處,摔在地上,碎磚雨點般落盡,大漢才仰起頭來。邱大業即時道:「好錘!」大漢洪聲應道:「各有各的好,但你比我快卻是絕無疑問。」邱大業道:「可惜我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幸好你沒有,否則我這一錘就不是在這個時候打來,怎也在這個抓磚的倒下之後。」
屠龍彷彿這才明白,道:「你是擔心在他動手之前仍然瞧不出他就是那個用火藥的?」「不能不擔心。」邱大業很認真地道:「我們既然合作,一切便得要公平,機會均等,才有意思。」屠龍沉吟道:「不錯,若是我給火藥暗器弄翻了,你就是將他的頭斬下來,對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的。」邱大業再問道:「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我雖然到最後還是非殺你不可,卻不想佔你這個便宜。」屠龍「哈哈」大笑道:「看來你也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邱和*圖*書大業道:「這只是公平,否則大家也沒有合作的必要。」「對,正如我叫你拿命來掩護我殺人,擺明是佔便宜,你就是想不透答應了,我也覺得沒意思。」屠龍笑接道:「我們雖然是殺手,但也該有殺手的原則,可是我方才卻沒有考慮到這方面,多虧你提醒了我。」邱大業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屠龍搖頭道:「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一頓沉吟一下,又道:「我們就這樣先幹著,想到了再改變怎樣?」邱大業道:「話已經說在前面,這個便宜……」「我既然知道又不反對當然不算便宜了,衝著你這份義氣,我就是冒這個險也是快樂的。」屠龍大笑道:「那個用火藥的未必運氣這樣好,憑我的身手,相信也不會那麼容易被他算倒,萬一真的給算倒了,是我倒霉,無話可說。」
邱大業嘆了一口氣,道:「我從來喜歡一個人行動,可是這個合作的條件又實在太吸引人。」「你是答應了?」屠龍大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他笑得就像個孩子。邱大業接著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採取行動?現在?」屠龍道:「當然了,那個用火藥的一定還在這附近,看到我揹著這個流星錘走過,一定會找機會襲擊,你一旁躲著,在他動手之前將他砍殺便是。」邱大業嘟嚷道:「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若是我這樣子的可就麻煩了。」屠龍道:「不會吧,一個高手能夠裝得完全不像一個高手的,除了你,我看沒有其他人能夠做得到的,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邱大業道:「但他若不是我這樣的普通人,龍五又怎會毫不提防地跑進他的馬車?」屠龍道:「我看他是給什麼人趕急了,沒有在意趕車的是什麼人。」「那也絕無疑問他外表毫不起眼,要細看才能夠有所發現。」邱大業打量了屠龍一遍道:「對你來說可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張大瞪著他的臉,接道:「好本領,連我也竟然瞧不出是同道中人。」那個人笑笑,道:「這個時候你只有更謹慎,不該那麼興奮的。」張大不由嘆了一口氣,那個人反手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抖開,再一抖,飛向張大。那是龍五的畫像,張大一眼便看出也是自己畫的,心中不由又嘆了一口氣。「看到這張畫像我實在嚇一跳,畫像絕無疑問是給我看的,居然有人知道我在那附近,還有什麼比那更危險的。」那個人又笑道:「可是對自己,我仍然很有信心。」張大道:「裝得似你那麼像的人並不多。」那個人道:「也許我本來就應該做一個普通人,不幸成了風神門下。」張大道:「你雖然斬下了我的一隻手,我卻仍然佩服你,你才配做一個殺手,你找到一個最佳的掩飾身份辦法,做殺手的人,能夠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已經成功了一半。」一頓再問道:「高姓大名?」「邱大業。」「很普通的名字,但,還是我的姓名普通——張大。」邱大業又笑了,道:「叫張大的人隨便可以找到二三十個,的確很普通,可惜你的外表絕不普通。」「臉色是白了一些,我不喜歡陽光。」「所以,我一眼看見你便知道你是活在暗影裡的人,極可能就是我們七個之一。」
邱大業道:「能夠不在你身旁走過我都會儘量避免的,可是我又非要走這一趟不可。」張大道:「你裝得很像。」「但想到是同道中人,卻是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只要我露出破綻,倒下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不錯,只要我有些懷疑,我就會下手,相距那麼近,你的刀絕沒有我的雙手快!」「幸好你不是一個逢人便殺的人。」邱大業笑笑道:「不過,你若是出手一試,我也會露出破綻來的。」張大道:「我應該出手一試的,雖然那樣做會像一個瘋子,卻是確保安全的最佳辦法。」「我們卻都沒有這個習慣,主要當然是每天經過身旁的人實在太多。」張大又笑笑道:「從我身旁走過之後,你當然更能夠肯定我就是那七個人之一。」「我所以立即下手也當然因為看出你身上不可能帶著兵器,應該就是用掌的那一個。」邱大業目光落在刀上,道:「你若是帶著兵器,雖然在這種環境,要擋開我那一刀的襲擊應該是絕無問題。」張大看著自己的手掌,嘆息道:「血肉之軀到底沒有兵器堅硬。」
邱大業砍掉了張大一隻手之後,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如何將張大殺掉,他甚至擬好了三條途徑,四種火藥暗器,也絕對有信心一擊中的,哪知道就在這時候屠龍出現了,流星錘一擊之下,將他偷襲的念頭擊散。兩人說的話他聽得不太清楚,卻不難想像得到兩人已取得協定,可是他仍然有些懷疑,邱大業那一刀偷襲令他感到很興奮,結果當然令他失望。在他的眼中,邱大業與屠龍同樣可怕,兩人聯手,他不以為剩餘的殺手能夠應付得來,他第一個便已沒有這種信心,也立時決定放棄對二人採取任何行動,除非有絕對的把握,一擊必中又能夠全身而退。看那種姿勢他知道如無意外兩人必會合作到底,只是懷疑自己是否有耐性等到那個時候。然後他想到沈勝衣,若是利用沈勝衣能否打破這個僵局,他不知道,卻很想一試,到現在為止,他們似乎還沒有人m.hetubook.com.com對沈勝衣採取行動,也應該有所行動的了,否則自相殘殺,不難未接觸沈勝衣便已經死光死絕,那才是笑話。應該怎樣引起沈勝衣的注意?柳清河陷入沉思中,他忽然有一種感覺,沈勝衣的運氣確實一如傳說,竟是那麼好,這種好運氣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柳清河不知道,他也當然不知道,他們當中已經有一個小倩對沈勝衣採取了行動,而且很接近,只是沈勝衣到現在仍然是一無所知。
非但柳清河、屠龍、邱大業也是。在掩飾身份方面,這些風神門下的殺手都各有一套,小倩所用的是最簡單也是最原始的一種。這一種也當然是女人用來比較適合,尤其是小倩這樣看來弱質纖纖的少女。以沈勝衣這樣的聰明人,這樣的江湖經驗,已很難要他上當,可惜他到底是一個男人,看見一個少女給一群大漢欺負,實在很難袖手旁觀,何況他身旁當時還有一個好打不平的楊萬壽。楊萬壽沒有沈勝衣那麼銳利的眼睛,那麼豐富的江湖經驗,也沒有沈勝衣那麼冷靜,而他的行動說話卻直接影響沈勝衣的印象與判斷。沈勝衣很清楚他的為人,他是沈勝衣認識中的一個不錯而且很有趣的朋友。對於這種朋友,沈勝衣的好感也是比較濃一點,這一點往往都會發生頗大的影響。任何人看見一個很有趣的朋友,往往都會被他有趣的言談舉止吸引,有些分心的。沈勝衣到底是一個人。
「這個……」邱大業看來仍然要考慮。「看你,婆婆媽媽的,我們男子漢,大丈夫,說一是一,決定了,說好了,還考慮什麼?」「爽快!」邱大業一伸大拇指道:「我是拚了命也一定給你一個公道。」「我們走——」屠龍轉身舉步,邱大業那邊身形亦動,手中刀也就剎那間脫手飛出,刺向屠龍的頭顱。這一刀沒有變化,也因此凌厲得多,卻也就在剎那間,屠龍倒提著的流星錘突然揚起來,看他的動作又似要將流星錘倒掛在肩後,但就是這麼巧,不偏不倚,正好擋住了斬下的那一刀。「嗆」的刀彈飛,迅速回到邱大業手中,邱大業沒有動,但身形呼之欲出,只要屠龍出手,立即就會有反應,屠龍沒有出手,揹著流星錘緩緩轉過身來,笑笑道:「早該叫你一試的,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要將我擊倒都不是一件易事,你有足夠的時間擊殺暗算我的人,而且還有我從旁協助,應該絕沒有問題。」他的說話態度,仍然是那麼耿直,眼神也仍然是那麼純真,連笑聲也沒有改變,邱大業看著,卻由心寒出來,若非以為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那柄刀也不會出手。他給人的卻是這種一點心機也沒有的感覺,也竟然連邱大業這種人都給他瞞過。
那也是事實,他身上若是帶著任何的兵器,以他反應的敏捷,一樣可以拿出來擋向來刀,他卻是一向不屑帶任何的兵器,一個理由是他的雙手已經是最好的兵器,另一個理由是他不想引起任何的懷疑。邱大業道:「其實你應該帶著其他兵器的。」張大怔了怔道:「不錯,我這張臉無論怎樣看也不像個普通人,帶著兵器裝成一個江湖人,就是被人看出是一個殺手,也只會提防我帶著的兵器,不會懷疑到我用來殺人的卻是一雙手,這反而是最佳的掩飾方法。」邱大業道:「可惜有你這樣一雙手的人,往往都會輕視任何兵器,認為沒有一樣兵器能夠與自己的身份配合。」張大搖頭道:「這些話你應該早些跟我說的,現在才說,是不是遲了一些?」邱大業笑道:「這一次你真正的致命傷卻是在你將其他人看得太高了。」張大嘆息道:「龍五殺掉那個饒舌的老頭兒的時候,我其實便應該知道,我們其實並不是每一個都這麼難應付,殺掉一個並不是一件值得怎樣高興的事。」
邱大業笑了笑道:「原來我是犯了張大同樣的錯誤,弄倒了一個便得意忘形,粗心大意,可以看到的都看漏了,否則應該知道這其實並不是一個適合的環境。」屠龍道:「這的確不是。」邱大業笑接道:「現在看來你比方才機伶得多了,簡直是兩個人。」屠龍道:「明人眼裡不做暗事,這是句老話。」邱大業轉問道:「我們合作的事又怎樣?」「不是已經決定了?」屠龍反問。邱大業再問道:「那一刀…」「你已經試出來,在事情結束之前,相信不會再給第二刀。」屠龍又笑了。邱大業沒有作聲,抬手握拳,只伸出中指,按在眉心上,屠龍大笑,做了一個同樣的姿勢,然後兩個人一齊舉步,往外走去。邱大業的刀迅速回到包袱內,整個身子的肌肉彷彿都鬆弛下來,兩人那樣子按著眉心,相信是一種儀式,也經由這種儀式,取得了默契。這兩個殺手聯合起來,實力當然大得多,要比單獨行動好多了。
沈勝衣盤膝坐在船首,一聲不發,彷彿在考慮著一些什麼。看著他小倩有一種既安全卻不知道怎樣的感覺,她從來就不曾與一個她要殺的對象相處這麼久。沈勝衣給她的印象是那麼可愛,她很想找到一點沈勝衣討厭的地方,那她就是找到了機會,要用刀暗算沈勝衣的時候也會像殺其他人一樣痛快,可是到目前為止,她仍然找不到。這是最令她迷惑的一件事m•hetubook•com.com,她實在有些擔心這樣下去,到她要殺沈勝衣的時候就是下得了手也會有片刻的遲疑,而不能夠發揮全部的威力。「沈勝衣怎會是一個這樣的人?」小倩嘆息在心中,她本來是以為沈勝衣就像之前她見過的其他那些有名的俠客,總有些地方令人瞧不順眼。可是沈勝衣給她的印象完全不是那回事,她知道沈勝衣是一個俠客,但她完全沒有俠客的感覺,只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她認識了多時的人,一個朋友!朋友!一想到這兩個字,小倩心頭不禁一陣怦然震動。對她來說,這是何等陌生的兩個字,像她這種殺手,怎會有朋友?怎可能有朋友?
張大道:「你在街上已經發現我了?」「你看到龍五屍體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化我全都看在眼內,你也是值得高興的。」張大搖頭道:「我根本不應該去看,要想知道是怎樣情形有很多辦法。」「問題是那是你的傑作。」「所以不去看看我總覺得太對不起自己,我也原以為在那樣場合只要小心,不難發現其他人。」「用火藥的那個人不在。」「你已看到他了?」張大不由自主地追問。邱大業笑道:「他逃得很快,那當然是因為他知道旁邊可能還有其他的人窺伺他,我看不到他的臉,可是不要緊,以後看見身形輪廓約莫相似的人,我一定會很小心,必要時寧可殺錯也不會放過。」「你當然不會再上任何馬車。」「我這種身份的人,是沒有資格坐馬車的。」邱大業打了一個「哈哈」,道:「這一點你倒不必替我擔心。」「那輛馬車的確令人很意外,我看他用火藥的目的原不是在龍五。」張大一頓,接道:「也許在沈勝衣。」
邱大業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目光若非比一般人銳利,也看不透張大,現在卻就是看不透屠龍,這個人的掩飾工夫其實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邱大業有這種感覺,也這才知道方纔的處境多麼危險,若非環境不太適合,他實在懷疑屠龍的流星錘會不會把握剎那間的機會還擊,也懷疑自己能否閃避開去。屠龍笑接道:「我們其實是同一類人。」邱大業嘆了一口氣,道:「本來就是的。」屠龍道:「你掩飾身份的方法是將自己裝成一個普通人,毫不起眼,完全不像是一個殺手的普通人,而我,從來沒有在意江湖上事情的人會將我看做一個莽漢,知道有一個用流星錘的殺手的人卻會被我的外表騙過去,所以我能夠活到現在。」邱大業道:「我身為風神門下的殺手,原不應該看輕任何一個風神門下人。」屠龍點頭道:「你應該考慮到我若真的是一個這樣粗心大意的人,怎配做一個殺手?」邱大業無言點頭,屠龍接道:「張大就是因為不夠冷靜而死在這條巷子裡,而像你這樣冷靜的人怎會變得如此輕率?」
這也是這個人成功的地方,一個普通人要裝成一個一流的殺手固然不容易,一個一流的殺手要裝成一個普通人卻更加困難,這個人竟然完全做到,甚至連張大目光這麼銳利的人,也竟然一無所覺。他們同是風神門下,雖然素未謀面,但總該也有跡象可尋,尤其那麼接近,這個人卻是沒有,在掩飾身份方面,絕無疑問已做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張大給他的又是什麼感覺?從他的表面也瞧不出來,一種表情,繼續往外走。一直到張大轉過彎角,他的眼睛才有了變化,由呆滯而變得靈活、銳利,逐漸瞇起來,瞇成一條縫,就像是兩柄薄刀,目光卻變得比刀光還要森冷鋒利。驛道上斬殺江順的就是這個人!當時他卻沒有掩飾,飛騎斬殺江順之後,目光才變得呆滯,那是因為他沒有將江順放在眼內,自信就是面對面而來,也可以將江順瞬息斬殺於刀下!裝成一個普通人在他來說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一般沒有這種必要,除了必須這樣做!雖然平日他怎樣看來也只像個普通人,那也只是給普通人的感覺,要瞞過高手的眼睛,還要花些心思。可是在離開墓地之後,他便一直是在裝,只有睡覺的時候例外。
到現在為止,她一個朋友也沒有,她雖然知道朋友的意思,卻從來沒有感覺有認識朋友的需要,任何人在她的心目中幾乎都是敵人,越接近就會越危險。沈勝衣給她的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她想著看著,不由得怔在那裡,楊萬壽沒有在意,忽然在意,看了看小倩,又看了看沈勝衣,脫口道:「這個小子有什麼好看?」小倩如夢初覺,輕「啊」一聲,嬌靨不由紅起來,楊萬壽一見大笑道:「該死該死,我實在不應該干擾妳的。」小倩搖頭,楊萬壽笑接道:「這個小子我也有時越看越覺得好看,很多女孩子也都是這樣說的,這大概就是叫什麼魅力。」小倩嬌靨更紅,楊萬壽又道:「妳不妨仔細看清楚,反正這個小子給女孩子瞧慣了,臉皮子已厚得很,絕不會害羞。」沈勝衣笑應道:「你這樣說,她還敢瞧我?」緩緩地轉過頭來。小倩果然避開沈勝衣的目光,楊萬壽看著又大笑起來,沈勝衣搖頭接道:「哪有你這樣笑的,幸好不是第一次見面,否則小倩已給你嚇得遠遠逃了開去。」楊萬壽道:「笑得像我這樣的人並不多。」沈勝衣道:「可惜你笑得不是時候,這方面你還要學學。」楊萬壽大笑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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