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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引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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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四野血腥

第十一回 四野血腥

一切必須要做得很自然才能令金虎上當,所以在佈置好一切的時候,徐階曾經再三叮囑,而且嚴令所有官兵必須按照計畫行事,否則軍法處置。
秋霞、方浪應聲望去,只見祖驚虹鐵青著臉,站在丈許之外,不等他們問,祖驚虹已接道:「他幫助景王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知道的人除了金虎與連雲寨人之外,其他的都不顧慮。」
祖驚虹道:「才決定的。」
三人來到那一片草原之際,太陽已壓在西山之上,晚霞亦逐漸變成金紅色。
祖驚虹仰首向天:「我也不相信,所以這件事他才會這麼成功。現在連雲寨一夥全都死了,玉帶他也已得回,還有誰能夠指控他,動搖他的地位?」
玉帶上染滿鮮血,那個武將以戰袍將鮮血拭去,捧到徐階面前,道:「卑職幸不辱命,終於將大人的玉帶尋回。」
跟在他後面的只有二十來個山賊,有的身上還帶著傷,卻每一個的眼都紅了。
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酒,江老頭乘妻子不在意,也會來一杯。
也因為金虎的威名,從來沒有人敢騷擾他們,事實他們也從來不與別人爭執,附近的鼠竊狗偷逐漸也與他們混熟了,非獨不給他們麻煩,反而不時來給他們幫忙,粗重的工作都替他們做了。
祖驚虹道:「我們就在那兒伏擊他,一擊中的,便立即離開。」
祖驚虹道:「我們現在過去,必然被那些官兵截下來,除非我們大開殺戒,否則休想衝過去,而衝進衙門之後,亦未必能夠打到徐階。」
如山軍令之下,那些官兵焉敢疏忽。
那雙鐵爪非常沉重,根本就不是那些刀槍所能夠對擋得住,金虎的氣力更不是那些官兵能及。
秋霞當然不會反對。
祖驚虹道:「趕去赤松林附過,好好休息。等徐階經過的時候,採取行動。」
隨行的家屬,已是連雲寨一夥的致命傷,他們有不少根本就是為了照顧隨行老少而傷在弩箭下。
祖驚虹截住了方浪的話:「就是要解釋他為什麼要提拔一個大賊做官,已經很令他為難的了。」
「徐階——」
這一撲遠逾三丈,氣力一盡,才落向地面。
那幾個人迅速被射成刺蝟。
金虎將他們掙開,弩箭已經停下,一看周圍,到處都是死屍,慘不忍睹。
金大娘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幾下斷斷續續的哭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
至死他仍然不知道徐階為何下此毒手。
方浪搖頭道:「他就是反口,難道金虎竟能夠闖入皇城,訴說他的不是?」
方浪那邊一直奔進了屍堆,每看一個便叫出一個名字,連雲寨上的人他大都認識!
祖驚虹道:「若非我去找你,你與金虎又怎會參與這件事?」
祖驚虹道:「他們顯然就是繞著衙門內外逡巡。」
祖驚虹接著道:「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這時候若是有人替金虎出頭向他討公道,應該就只有我們,他其實還是防著我們。」
祖驚虹點頭道:「他若非心中有鬼,絕不會這樣做,明知道殺金虎於理不合,於心有愧,他仍然要殺,可見他是怎樣一個人。」
沒有人阻止這件事的進行,金虎在朝中大臣的眼中,只是一個無足輕重卻又該死的賊。
祖驚虹道:「金虎一夥殺人搶掠,也許都該死,可是婦人孺子又有何罪?」
另一個官兵濺了一面的鮮血,不等金虎鐵爪攻到,已嚇得怪叫一聲,連滾帶爬的一旁溜開。
無可置議,他實在是一個很成功的政客,既懂得把握機會,處事也非常圓滑,而且又心夠狠,手夠辣。
誰都瞧出江老頭的心意,也誰都沒有阻止,大家也實在高興。
「而且表現得很從容,若非如此,就是金虎看不出,我們多少也應該看出,即使不阻止金虎上京也會先替他探路,又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祖驚虹目光一轉:「徐階果然是個一等一的政客。」
軍令如山,違令者斬。
這之前,他為徐階出生入死,捨命保護徐階,現在卻是要取徐階的性命,這的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方浪道:「見機行事?」
秋霞問道:「怎樣才算公道?」
徐階甚至要他們確保事後一個都必死無救。
所有都已經作好準備,每一個可能徐階亦都已算計在內,包括金虎的特長。
方浪看看祖驚虹,看看秋霞,笑起來:「這果然是我們三個人的事。」
他們的兒子原是金虎的心腹手下,只是命短,跟了金虎沒幾年便死了,他們並不以為兒子跟著金虎是一件壞事,對於兒子的短命也只認為是天意,金虎替他們買了這座無風亭他們更就是感激至極。
「難道……」
祖秋霞接道:「我若是不幫忙,大哥要說服你只怕也沒有這麼容易。」
——火炮!金虎心念一動,面色大變,急喝道:「大家快散開!」
方浪其實也很明白金虎的心意,他們到底是好朋友,也所以,在祖驚虹找到來,提到金虎之前,他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也所以他非獨沒有拒絕,沒有破壞,而且全力促成。
他雖然魯莽,亦知道連雲寨話雖說天險,只要官府真的有這個決心,並不難將之攻下。https://m.hetubook.com.com
方浪道,「我們現在唯一要談的,應該就是明天如何來採取行動。」
祖驚虹又嘆息一聲道:「你不妨想想,當時金虎是怎樣說話?」
那些官兵不知道撞來的兩個同伴是死是活,慌忙讓開。
「因為看見徐階這種防範措施?」
他沒有理會其他手下,一心只是要衝要徐階那邊,將徐階殺死。
祖驚虹道:「這也不用談,我們根本不知道徐階明天將會採取哪一種方式經過赤松林。」
「很好。」徐階面無表情,冷然將玉帶接過來。
秀秀只是流淚,方浪追問道:「是誰指揮那些官兵?」
祖驚虹道:「所以這件事,還是由我們三個人解決。」
那座牌坊在官兵駐紮的範圍之外,即是這座縣城最高的一幢建築物。
兩個武將隨即下馬走前去,雙槍齊出,刺進金虎的屍體,將之挑起來,另一個接上前解下了金虎腰上纏著的玉帶。
方浪與秋霞談談笑笑,無意一看天色,突然呆一呆,脫口道:「怎麼這時候還不見到來?」
大部分草叢都濺上了鮮血,雖然已經被風吹乾,但仍未變色,仍是那麼的觸目。
金虎聽不到,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仰倒在繩網之上,一雙眼仍睜得大大,眼角有血絲淌下,眼瞳中充滿了懷疑與憤怒。
他處事若是不夠圓滑,金虎根本不會信任他,心手若是不夠狠辣,也不會有這一場大屠殺。
那些官兵並不是胡亂冒出來,而是一排一排的,動作整齊劃一。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渾身浴血,臉上也是,傷勢看來也不輕,她的一雙眼蓋顫抖著,淚水奔流,好容易才將眼睛睜開來,看著方浪,終於叫出來:「方大哥——」
金虎心緒一剎那大亂,在他周圍的連雲寨一夥亦惶然不知所措。
這座花亭的主人是一雙年老的夫婦,在那裡賣茶已經有多年,用的雖然不是上等的茶葉,但火候各方面兼顧得到,清香撲鼻,往來的行旅經過大都會留下來喝兩杯,歇一會。
陽光斜照在草原上,一片血紅,卻不是陽光令草原變色。
方浪道:「他怎會是那種人?」
祖驚虹點頭道:「我們雖然並不是殺手,也從未經過殺手的訓練,可是與南宮絕一夥搏殺下來,多少相信都學到一點兒。」
前面一頂轎子翻側,一個老婦人全身浴血,倒在轎旁,方浪目光一落,脫口悲呼道:「大娘——」
那些官兵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只知道連雲寨一夥準備大舉進攻搶掠鄰近的縣城,他們必須將之殲滅。
語聲一落,祖驚虹隨即疾奔出去,方浪、秋霞雙雙追上,一齊奔向那邊的坐騎。
方浪道:「他是不管那一套,大娘卻相反,而他一向都是一個非常聽話的孩子。」
他們聽到的只是歇息在無風亭內的那些行旅的笑語聲,嗅到的也只是無風亭的茶香。
徐階嘉許的看看那個武將,點頭道:「也好!」
土坑旁的野草緊接著火燃燒,慘叫聲,驚哭聲此起彼落,一片草原迅速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那當初他怎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投靠景王與裕王作對,是他一生之中唯一判斷錯誤又幾乎無可救藥的一件事,畢竟,他也是一個人。任何人都難免有做錯事的時候。
衙門內外每隔三丈就燒起一堆篝火,一隊隊官兵手掌燈籠火把,逡巡不絕,禁衛森嚴。
所以他移動得並不快,但他仍然奮身向前,一雙鐵爪殺開了一條血路。
祖驚虹三人齊皆怔住,他們並不是全無見識的人,卻幾曾見過這般悲慘的場面。
「那條玉帶——」方浪又是一怔。
那些官兵全都久經訓練,也很服從,徐階發下的命令,全都盡力去完成。
最前的一排是刀盾,跟著只是槍,最後是一連三排的弓箭手。
祖驚虹三人看在眼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他們在二更天趕到城外,輕而易舉偷進來,現在正置身在衙門附近不遠的一座牌坊。
秋霞只是看著祖驚虹,方浪突有所覺,目光轉落在祖驚虹面上,道:「你若是有所顧慮,我一個人去就是。」
嘲弄的都是他自己,這之前他拚命要保護徐階的性命,現在卻在千方百計刺殺徐階。
方浪點頭道:「這實在不是那個老小子的作風。」長身站起來道:「還是去瞧瞧才放心。」
難得有這麼好的一個藉口,江老頭哪還不乘機將美酒搬出來,借祝賀方浪為名,喝上幾杯。
祖驚虹道:「我們只是一般平民百姓,徐階現在卻是一人之下,我們要告只能告到皇帝那兒,裕王那兒。」
秋霞沉吟道:「山路崎嶇,他們扶老攜幼的,當然是走得慢一些。」
方浪如夢方覺,伸手往秀秀鼻子一探,一驚縮手,回看秋霞,乾笑道:「她神智昏迷,徐大人為什麼要殺他們?」
他們也很喜歡方浪,幸好他們並沒有女兒,否則不難m.hetubook.com.com強嫁給方浪。
金虎亦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揮舞雙爪,猛地向來人衝殺過去。
那些武將亦一樣不大清楚其中究竟,但他們都是聰明人,誰也不會追問下去,何況他們都很明白目前的局勢,其中更有幾個還是徐階與裕王的心腹。
到他們弄妥一切,離開這一片草原的時候,連雲寨一夥的鮮血已幾乎將整片草原染紅,血腥味隨風吹送,令人欲嘔。
慘叫聲此起彼落,一個個屍體飛起來跌下,血雨飛灑,觸目驚心。
祖秋霞只呷一口,一張臉便已紅如朝霞,這當然是羞不是醉。
他的語聲異常低沉,面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充滿嘲弄味道的表情。
十月初一。
徐階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那些官兵就像是潮水般迅速將金虎一夥淹沒。
要進入衙門,必須經過那些民房,還要避開值夜官兵的耳目。
方浪道:「他們難道是不知道你們已經是官眷,大夥兒正要上京?」
他雖然皮堅肉厚,一身內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到底是血肉之軀。
他們只是推測這完全是因為連雲寨一夥什麼地方開罪了徐階,令徐階心懷怨恨,非將之完全殺掉不可。
那些官兵仍然將刀槍斬刺下去,他們得到的指示就是,將連雲寨一夥山賊一網打盡,一個都不能留。
「他們都是奉命而為,身不由己。」祖驚虹一字一頓:「罪魁禍首,只是一個徐階!」
祖驚虹道:「南宮絕伏擊金虎,也是選擇那兒。」言下不勝感慨。
那些官兵紛紛被他衝開,擋在他前面的只得兩個官兵了,他嘶叫一聲大喝,一爪砸落,擊斷了一個官兵的長槍,將那個官兵的頭顱也擊成肉醬。
在率領官兵動身之前,他已經擬好了兩個應付的步驟,第一個步驟是殲滅連雲寨其他所有的人,用弩箭,用火炮,再加上眾多官兵的衝殺。
「不會的,徐大人一心要提拔金虎。」方浪搖撼著秀秀,嘶聲叫起來。
方浪看了一會,一聲嘆息,道:「他們配合得很妙,內外交替,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我們縱然能夠避開衙門外官兵的逡巡,必然與衙門內的官兵相遇,要不被他們發覺,除非我們都能夠隱身。」
方浪興奮地道:「那兒的松樹都很高,我們高來高去,官兵就算再多,也無所施其技。」
與之同時,周圍泥土亦紛紛外翻,露出了好些土坑,數十個弩箭手接從土坑中冒出來,手中連弩對準了金虎一齊發射。
他沒有叫那些官兵撤退,這是因為他知道金虎也有一點小聰明,看見那些官兵撤退,一定會懷疑到前路有問題,那他的安排前功盡廢。
無數弩箭隨即暴雨般四方八面射至。一批緊接一批,連雲寨餘下各人在草原中完全沒有掩蔽的地方,紛紛倒在亂箭下。
連雲寨男女老幼已經被這天崩地裂的「轟轟」火炮響聲驚呆,但給金虎這一喝,亦慌忙散開。
「不錯!」祖驚虹大笑起來,笑聲帶著悲激。
眾人很快追上,簇擁著金虎歌唱著繼續前行。
方浪嘟喃道:「難道徐階已經有消息,知道我們找來?」
看到這個寶貝兒子這一身打扮,孫大娘更加高興,一雙眼笑得只剩下了一條縫。
「這個人的確很狡猾。」方浪接問道:「那我們在什麼地方採取行動?」
「為了他的前途與聲譽。」是祖驚虹的聲音。
秋霞道:「我們該怎樣?」
「徐階——」金虎嘶聲狂叫,後面的話還未接上,已然被弩箭射成刺蝟一樣,當場氣絕,倒斃繩網之中。
是一首牧歌,雄壯而歡樂,群賊跟著唱起來,歡樂的歌聲隨風遠吹天外。
那事實是好酒,江老頭越喝越要喝,終於醉倒。
他們只是奇怪徐階消息何以如此靈通,又何以堂堂首輔的身分竟然親冒矢石,親自指揮這一次的行動,而格殺勿論,一個不留更就是他們意料之外。
居高臨下,三人俱都看得清楚,秋霞更就在默數那些官兵逡巡的次數。
金虎把握此機會,大吼一聲,疾撲了過去。
金虎一心落地再一蹴,拔起身子,再往前撲擊,那知道雙腳一落,就感覺地面一軟,雙腳足踝同時猛一陣劇痛。
「秀秀——」方浪終於認出來,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會這樣……」
願意一生做賊的人當然並不多,官賊兩途任擇其一,相信任何人都會選擇做官此一途。
難道這才是祖驚虹本來的性格?
「這個還用說?」祖驚虹的語聲充滿了信心。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而怪異,就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詛咒。
連雲寨一夥的兇悍他們早有耳聞,事實朝廷亦有幾次發兵征討連雲寨,只是每一次都無功而還。
金虎仍然沒有死,他到底是一個高手,一隻鐵爪施展開來,硬硬將擋在前面的盾牌抓開,向徐階那邊衝殺過去。
時間也就在這種情形下飛逝,不覺日已偏西,杯中的餘酒也給風吹乾。
金虎衝殺了一會,看見那些官兵仍然擋著去路,hetubook.com•com更加憤怒,一雙眼睛亦因而彷彿有火焰冒起來。
對於這兩個老人家,方浪也甚少將說話留著。
方浪道:「我們要徐階將參與這件事的人都交出來。」
那個武將一騎立即奔了出去。
方浪沒有撲向陷阱,轉身疾奔了出去,祖秋霞不覺地跟著他!
那些弩箭飛蝗似的,集中射向金虎,機括響動聲,弩箭破空聲,驚心動魄。
他左撥右撥,猛一腳踢在當前的一面盾牌上,只踢得那個官兵連人帶盾牌往後倒飛了出去,撞倒了後面三個官兵,才停下來。
也就由那一刻開始他擔心到那些小孩子的將來,所以這一個機會,他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的了。
群賊居高臨下,據險而守,佔盡了優勢,難得他們下山,這麼好的機會的確是不容錯過。
祖驚虹嘴唇逐漸顫動起來,只說了兩個字便語不成聲。
夜深人靜,更鼓已敲盡二數,縣城衙門周圍仍然燈火輝煌,照耀得猶如白晝。
祖驚虹道:「若是如此,他應該在路上設下埋伏。」
方浪道:「我們三個人……」
祖驚虹接著道:「也許我們該走去那邊瞧瞧。」
徐階淡應一聲,並無話說。
相距雖然遠,金虎仍然一眼就認出,那是要提拔他做官的當朝首輔——徐階。
無風亭是驛道旁的一座花亭,雖然簡陋,卻是打掃得非常乾淨。
方浪道:「裕王這正是用人的時候,當然不會拿他怎樣,說不定反指我們妖言惑眾,我們即使走遍天下,告訴天下每一個人,也是沒用。」
那三具屍體觸手冰冷,顯然已死去多時,拿開了,方浪才看見那個哭泣的人。
到弩箭停下的時候,活下來的人已不到十分之一。
金虎放馬草原上,心情輕鬆之極,回頭看見跟著來的連雲寨歡樂的一群,忍不住一連打了幾個哈哈,放聲唱出一首歌來。
方浪隨即道:「我們這就上京去。」
那些官兵待要堵塞時,金虎已經從缺口衝進,擋者披靡。
方浪、秋霞循聲望去,只見不遠的一個土坑下,三四具屍體在不停顫動。
「金虎——」祖驚虹亦叫出來,隨即向山坡那邊奔去。
方浪沉吟道:「那辰巳之交,應該就會經過赤松林,那是一個最佳的伏擊地點。」
火炮弩箭只是減輕了官兵的傷亡,加快了連雲寨一夥的毀滅。
金虎沒有死,他剛要策馬向徐階那邊衝出,就已被身旁幾個心腹抓住,硬將他再拉下來,擋住他前面。
盾牌擋住了兵器,長刀鐵槍空隙中刺入,差不多三十個人對付一個山賊,那些山賊又焉有活命的機會。
徐階在高處看得清楚,知道金虎要衝殺過來,找自己算賬,他也知道金虎即使能夠突圍而出,亦難以衝殺到自己面前。
方浪就是與金虎在這座無風亭認識,打出來的交情,拆掉了無風亭兩張桌子,所以江老頭夫婦對於這個姓方的小夥子,印象也甚為深刻。
祖驚虹道:「徐階雖然是曾經有恩於我,但該報的都已報了,我現在也只是一個江湖人。」
他本待一口氣衝殺過去,可是非獨要應前面的刀盾長槍,還有後面刺來的刀槍,若是他根本不理會後面刺來的刀槍,只怕還未衝出包圍便已被後面刺來的刀槍搗成了肉醬。
她活到這把年紀,望到脖子也長了,總算望到這一天,所以無論寨中女人將她弄成怎樣了,她也都毫不在乎。金虎又穿上了龍盔甲,經過刻意的打磨,那襲盔甲更加明亮了。
金虎緊接搶進,一雙鐵爪左右砸落,首當其衝的兩個官兵頭顱當場被擊碎,金虎雙爪一翻,兩具死屍便飛起,砸向前面衝來的官兵。
這一個步驟完結,他知道連雲寨若是還有人能夠活下來,那必然是金虎。
祖驚虹也喝得很少,不全是要留待與金虎拚一個痛快,就連他也奇怪,何以竟然完全提不起飲酒的興趣。
方浪道:「應該由我一個人解決,若非我去找金虎,連雲寨一夥絕不會有今天。」
聽說金虎要做官,連雲寨一夥全都上京,江老頭夫婦笑得合不攏嘴。
方浪看看祖驚虹道:「看來你真的已下定決心刺殺徐階了。」
秋霞冷笑道:「他做了一件那麼傷天害理的事,怎能夠安心?」
金虎還未回答,就聽到接連無數下震耳欲聾的巨響,數十圍火球緊接從四面山坡後飛出來,劃過長空,四面八方向他們落下。
無風亭也有酒,卻是不賣的,也是金虎存在那兒。
金虎每年只來那幾趟,來的時候都將酒帶來,還給他們銀子,他們雖然不想接受,卻也推不掉金虎的好意。每趟金虎帶來的酒總有很多剩下來,若是有人走去打開江老頭夫婦在亭後面的屋子看看,不難就以為他們開的並不是茶寮,乃是酒舖。
其餘那些官兵一排又一排左右緊接兜截過來,仍然是盾牌在前,刀槍自空隙扎入。
方浪道:「敢冒抄家滅族之險的人的確並不多,即使有,我們也不會讓他冒那個險的。」
金虎並不在乎江老頭喝他的酒,他從來不在乎這些小事,何況江老頭夫婦也算得是連雲寨的人。
所有官兵隨即展開了另一次殺戮,不論男女老幼,www.hetubook•com.com不管生死,再加一刀。
他們也就等下去,卻沒有再喝酒了,江老頭也熟睡不醒。
水糧都是他們的致命傷,何況他們大多數都已成家兒女成群,即使不為自己設想,也得為兒女將來的前途設想。
祖驚虹忽然嘆了一口氣:「也不知怎的,我忽然覺得需要走一趟。」
金虎就是怎樣蠢也不會以為這些官兵是等在這裡歡迎他們一夥,他抬頭再望,只見東西山坡上,亦有十數騎出現,擁著一個身穿官服的老人。
也就在噼啪鞭炮響聲中,金虎一馬當先,帶著一群山賊,與及他們的眷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連雲寨。
金虎的腰間一直繫著徐階那條玉帶,現在玉帶已經沒有了。
「胡說,徐大人怎會這樣做?」方浪伸手捉著秀秀的肩膀,突然發覺,秀秀已經氣絕!
金虎放馬奔至草原中,勒住了坐騎,只等各人追上來,歌唱聲不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霞接問道:「那我們現在該——」
金虎看得真切,大吼一聲道:「姓徐的哪裡跑!」身形凌空拔起,向那邊撲過去。
金虎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硬硬從網中拔起來,一片片衣衫皮肉在倒鉤下裂開,鮮血淋漓。
祖驚虹道:「你不要忘記,他那條玉帶在金虎手上。」
秋霞臉更紅,瞟了方浪一眼,不說話,方浪也只是呆笑。
徐階已勒回坐騎,居高臨下,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眼旁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嘟喃道:「你莫要怪我,是你迫我這樣做。」
又有哪一個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也成為盜賊。
一個個土坑在爆炸聲中出現,泥土飛激,不少連雲寨的人亦隨同泥土飛起來,渾身浴血地墮下。
祖驚虹搖頭道:「他走了才不久,我們大可以在路上將他截下來。」
方浪想了想,面色變了變:「可是徐階當時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
徐階那邊亦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勒轉馬頭,看似便要往那邊開溜。
旁邊的另一個武將接著道:「連雲寨一夥死有餘辜,為永絕後患,末將斗膽請大人下令,將所有傷者,一律就地處決以免節外生枝。」
方浪、祖驚虹、祖秋霞遠在十里之外,血腥味吹不到那裡,火炮聲也傳不到那麼遠。
「殺徐階!」方浪握拳,咬牙切齒。
殘霞光影中,三騎箭矢般奔出。
那是金大娘,連秋霞也認出來了。
吉時終於到了,無數串鞭炮在連雲寨中燃點起來,噼啪聲中,紅紙飛揚。
祖驚虹道:「他一定會搶在明天日落之前回到皇城,以防節外生枝,也是說,明天一早他就會離開這座縣城。」
衙門之內,官兵逡巡的人數次更多更密。
祖驚虹看看他們,目光移到金虎的腰間,隨即凝結,似乎已發現什麼。
聽說祖秋霞就要嫁給方浪,他們更關心,說不盡的好話,更瞧得祖秋霞臉都紅了。
秋霞道:「我們怎樣做?」
祖驚虹笑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等得不耐煩。」
在進入衙門之前,徐階便已經安排妥當,衙門周圍的民房全部被他下令徵用,圍剿連雲寨的一眾官兵也就駐紮在民房之內。
祖驚虹一聲嘆息道:「你還不明白,當時他以為景王一定成功,有景王撐腰,金虎要做什麼官又有何困難?而現在卻是裕王得勢,連他自己也不知將來如何,自然不能不考慮,敵對的人會不會就利用金虎的事來打擊他。」
「是誰?」方浪縱身躍過去,左一把右一把將三具屍體提起來。
方浪道:「他叫金虎帶人上京的時候,局勢不是已經完全明朗了?」
方浪道:「那些伊賀派的殺手,不也是令我們增加了很多經驗?」
在連雲寨來說,這實在是一個大日子,所有人都穿上全新的衣服,尤其是女人,無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就連孫大娘也不例外。
祖驚虹亦自仰首道:「他應該選擇吉時動身,今天只有一個吉時,除非他根本不理會那一套,則應該已到來這裡。」
方浪道:「可以放心的就是這個老小子很守信用,大夥兒就是今天不能成行,他一個人也會跑到這裡來。」
「憑我們的聰明及身手,一定會比他們做得更好,更成功。」
方浪隨即將酒杯慢慢放下來,仰首看了看,嘟喃道:「那個老小子,這時候應該到來的了。」
祖驚虹道:「我不知道。」
秋霞忍不住道:「她已經死了!」
方浪也很喜歡這兩個老人家,所以經過的時候,總會在這兒留下來,聊上一會。
方浪淺斟低飲,喝得很少,他還要跟金虎拚一個痛快,儘管他絕對相信金虎不是那種做了官便不認識舊朋友,窮朋友的人,但他也明白家庭的擔子有多重,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之後,他是否還有空閒離家上京去找金虎敘舊,臨別這一頓,自然是非喝個痛快不可。
那兩個武將以槍將金虎的屍體挑回繩網,亦自上前道:「恭喜大人,馬到功成,將連雲寨一窩強盜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祖驚虹忙蹲下半身,無法拔出了旁邊插著的一支弩箭。
血紅的火焰。
方浪道:「那是疑心生暗鬼的了。」
也不知多久,方浪突然叫起來:「是連雲和*圖*書寨的人,是他們!」語聲激動得簡直不像是他的語聲。
陣勢一亂,不可收拾,金虎猶如虎入羊群,左衝右殺,一個個官兵紛紛倒在他雙爪之下。
方浪、祖秋霞緊追在祖驚虹身後,三人先後在陷阱邊緣停下!
他們其實都有些奇怪,離開景王府之後,祖驚虹簡直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談笑風生。
他們雖然驍勇善戰,但是在平地之上,一身本領根本施展不開,有幾個甚至給四方八面撞來的盾牌活活撞死。
剎那間,一個個火球已經落下,爆炸開來。
一場惡戰,迅速展開。
一股股泥土野草即時翻起來,露出了下面一張巨網,那張巨網的每一個網眼都連著一個倒鉤,金虎身形不由得往下一沉,下半身多處立時都被鉤著。
其他的女人一樣興奮得很,小孩們雖然不大清楚,不太明白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但大人如此高興,自然也高興起來。
一個心腹手下忍不住問道:「大哥,他們好像並不是來歡迎我們。」
方浪道:「少林寺出來的,耐性又怎會不好。」
秀秀流著淚:「是官兵,他們有火炮……」
秋霞忍不住問道:「不知其他三方面,是不是這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草原的四周冒起了無數衣甲鮮明的官兵。
「你不是一個政客,之前也不知道政客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方浪再三嘆息。
祖驚虹道:「方才我已經看清楚,玉帶已經不在金虎的腰間,也是說,我方才已經在懷疑是這麼一回事的了。」
那些官兵幾曾見過這麼兇悍的人,還未交鋒,便已給金虎猙獰的表情,瘋狂的呼喝聲驚嚇得膽落魂飛,可是他們並沒有後退。
箭已經上弦,陽光下閃閃生輝。
「那邊?」方浪目光一轉:「你是說連雲寨?」
祖驚虹道:「不錯。」
「是誰?是誰做的——」方浪大叫。
方浪嘆息道:「難道要做一個成功的政客,就一定要不擇手段,喪盡天良?」
金虎這年來已考慮到這個問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太壞的人,對於小孩子更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愛,在連雲寨內,不時與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突然有一天,他發覺寨內的小孩子竟然已那麼多。
那張巨網充滿了彈性,金虎根本無從著力,這一下硬硬拔起來,拔得並不高,才拔起,又掉下,那弩箭最少有一半射進他體內。
徐階偏過頭,沒有看,一張臉如罩寒霜,一些哀傷憐惜的表情也沒有。
祖驚虹道:「即使聽的人都相信,也沒有人敢替我們出面,敢與我們走在一起。」
這一個步驟的主要目的只是將金虎孤立起來。
平地上毫無遮蔽掩護之物,更沒有弩箭火炮,在眾寡懸殊的情形下,連雲寨一夥,亦難以抵擋得住眾多官兵的衝殺。
連雲寨於是變成了一個空寨,所有人走得一個也不剩。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金虎的了。走盡了山路,眼前是一片草原,不少草經已枯黃,急風吹過,翻湧起一陣綠浪。
然後那些官兵就會全力向金虎撲擊,這卻不是第二個步驟,當然,那些官兵在一輪衝殺之後,能夠將金虎擊殺就更好。
這若非太可笑便未免太可悲。
一直到景王被殺,徐階反投裕王,他總覺得裕王心太狠,手太辣,徐階也不是好東西,替這種人效命實在太沒有意思,可是他並沒有因此就反對金虎的仍然要做官。
「你們兩口子自顧說話,若沒有這個耐性,如何是好?」祖驚虹又笑起來。
方浪憤怒道:「要徐階還連雲寨一個公道。」
他們本來是聚在一起,這一下突然散開,立時亂成一片,膽小的婦孺不由得哭叫起來。
在他的眼中,無論什麼官也差不多,而做官也無論如何比做賊的好,他也相信金虎這個官做下來絕不會變得怎樣壞。
「金虎做了官,又怎會……」
徐階卻只是寄望第二個步驟,事實證明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誤,那些官兵果然阻擋不住金虎。
江老頭可不管那許多,看看老妻不理會,又乾了一杯,一面不住大讚好酒。
金虎仰臥在繩網上,一雙眼仍然睜大,眼瞳彷彿仍然充滿疑惑,悲憤。
金虎也不知哪兒找來了一頂轎子,刻意修飾一番,弄得簡直就像是新娘子坐的花轎一樣,硬要孫大娘坐進去。孫大娘笑得合不攏嘴,塗在臉上的花粉給笑得不住灑下來。
方浪道:「江湖人以血還血!」
金虎要做官雖然說是還了他母親的心願,但其實亦為了他那些手下的將來。
金虎狂吼,鐵爪左撥右撥,左分右分,從盾牌縫隙扎進來的刀槍紛紛分開,連帶那些盾牌亦被震得左搖右擺。
他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只要知道對方的特長,亦不難想出應付方法。
平日他們雖然表現得很兇,事實每一個都有良知,都有人性,這一點徐階早已看在眼內,算無遺策,果然在這片平地上盡殲連雲寨一夥。
第一第二排的刀盾手,槍手也就在這時候向他們衝殺過來,喊殺連天。
祖驚虹道:「我們為什麼還要談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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