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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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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寶劍贈俠士

第七回 寶劍贈俠士

「沒有送錯人。」「盈之已經平安回去了?」花千樹微一頷首:「這次我到來,就是要向妳道謝。」一頓又接道:「當年的花千樹,今日的李驀然,鉉姬,妳的確獨具慧眼。」鉉姬甚為感慨:「李公子人實在不錯,看來盈之也很喜歡他。」「我也看得出。」花千樹苦笑。鉉姬終於發現花千樹神態怪異:「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花千樹沉吟著道:「李驀然是古柳的弟子,學劍十年,目的就是再擊敗我。」「怎會這樣?」鉉姬一呆。「只怪我太有名,他找我已多時,現在總算得償夙願。」花千樹一捋鬍子:「我們已經相約在七日後一決勝負。」鉉姬面色大變,花千樹而安慰道:「你用不著難過,這其實是天意。」「天意?」鉉姬又是一呆。「齊物劍是一支寶劍,也是一支兇劍,當年王十騎已再三勸我將之毀去,我所以送給妳,原是以為妳不懂用劍,在妳手中與廢鐵無異,想不到一念之差,始終是難逃劫數。」「這怎麼是好?」「天意如此,只有聽天由命。」花千樹無可奈何地一笑,站起身來。鉉姬剎那間心中亦已有了主意。
連環接問:「覺得怎樣?」言小語隨口道:「很好!」「當然好,這就是寒星劍,一代劍客花千樹的命|根|子。」連環打了一個酒呃。「是嗎?」小語淡應。「我自小學劍,平生最遺憾的就是始終找不到一支好劍,不像花千樹。」連環自顧說下去:「他一共得到寒星、齊物兩支好劍,也因此如虎添翼,縱橫天下,人稱第一。」言小語只是聽。「這支寒星劍現在到底落在我的手上,我的心願也總算了了一半。」連環大笑還劍入鞘,蹌踉走前,也就抱著那柄劍醉倒在床上。言小語看著他,搖搖頭嘆息,又在燈前坐了下來,燈光迷濛,她目光亦逐漸迷濛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又站起身子。再看連環,已經熟睡,小語又猶豫了一會,終於一咬嘴唇,倒退出去。
午後,沒有陽光。書齋內顯得有些陰森,花千樹半臥在榻上,整張臉在陰影中,而顯得有些陰沉。他手裡抓著一捲書,眼蓋卻垂下,形容憔悴,胸前的傷口用白布裹上,血潰未乾。榻邊的几子上放著半碗藥,已經冷下來。一陣風從窗外吹進,花千樹突然似有所覺,雙目暴睜,一個蒙面黑衣人即時從窗外射進來,手中一支長劍,目光與劍光同樣銳利。花千樹探手抓住了榻旁的几。藥碗碎裂地上,藥汁四濺,那張几子舉起一半,傷口已牽動,花千樹一皺眉,動作亦同時一遲緩。黑衣人的劍剎那間刺到。花千樹偏身急閃,黑衣人右手一劍刺空,左手一探,已拍在花千樹的後背上。一拍一登,花千樹立時一口鮮血噴出,他手中几子方待掃過去,已給黑衣人的劍壓在手腕上,黑衣人左掌接動,往花千樹後背連拍了三下。花千樹面色慘變,黑衣人接從他頭上翻過,右掌疾按在花千樹劍傷所在,只一登,花千樹一張臉立時猶如金紙般,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花劍館的大堂,已變成靈堂,都空無一人。李驀然奪門而入,目光及處,怔住在那裡,一會兒才再起身走到花千樹靈前,然後他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花千樹一直是他最敬重的劍客,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殺死花千樹。半晌,他取過香燭,燃著拜了拜,才插上,突有所覺,回頭望去,只見花盈之就站於他身後不過處。「盈之……」李驀然舉步走了過去。花盈之盯著李驀然,神情由靜而動,激動,一手一翻,拔劍刺去。李驀然偏身閃開,花盈之劍出不停,激動之下,已沒有劍法,但若是刺中,一樣要命。李驀然連連閃避:「盈之,妳聽我解釋。」「還有什麼好解釋?」花盈之的劍仍然不覺緩下。「花館主……」李驀然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處說起。「我爹敗在你劍下,因傷致命,你現在高興了。」花盈之仗劍大罵:「你這陰險小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騙我將你帶到這裡來!」霍一劍又刺了過去。李驀然閃身,花盈之一劍快一劍,完全不給李驀然分辯機會。她劍刺了好一會,嘶聲道:「還手!為什麼不還手?」李驀然苦笑,退出大堂,退出院子外,花盈之凌空一劍飛刺。一叢花木在劍光中飛起,李驀然一聲嘆息,身形往上拔起來,掠上了高牆,飛掠了出去。花盈之追上牆頭:「李驀然,最好你就將我也殺掉,否則,這個仇我一定要跟你沒完。」李驀然沒有回答,只是往前掠,消失在牆外的竹林中。花盈之恨恨的跺足,眼淚簌簌流下。李驀然都看在眼裡,他在竹林中停下,回頭望著這邊,不禁嘆息。他知道這時候,花盈之是絕對不會聽他的解釋,事實花千樹也的確是敗在他劍下死去。花盈之的性情他也很瞭解的,說過了要找自己報仇,一定做得到,到時候應該怎樣辦?李驀然不知道。
倪家廢園其實是遠在鎮外,名符其實,也不知道已經荒廢了多久,大部分的地方都崩塌,不能住人。破落的庭院中到處長滿了荒草,水池也已乾涸,假山長滿了青苔,那些花樹密亂得就像是一個林子,花樹旁邊的亭子雖然沒有倒塌,但卻已經通天。在淒迷的朝霧之中,這座廢園也就更顯得陰森。花千樹白衣散髮,立在荒草之中,猶如幽靈一樣一絲人氣也沒有。李驀然差不多同時到達,神采飛揚,與花千樹成了一個很強烈的對比,他就在花千樹之前三丈停下來。花千樹眼蓋低垂,好像不知道李驀然的到達,但上眼蓋就在李驀然停步的那一剎那間張開來。四目交投,李驀然的目光閃亮,花千樹卻有些灰暗,但彷彿受了李驀然的影響,逐漸輝煌了起來。「有勞久候。」李驀然執禮甚恭……花千樹淡然一笑:「正是時候。」枯瘦的五指斜落在劍柄和_圖_書上。李驀然目光一落:「前輩沒有話要說嗎?」「要說的早已說了。」
花千樹又搖頭,轉向李驀然:「老夫雖然已退隱多年,可是江湖上仍然有很多人要迫我出來,盈之任性,時時瞞著我外出惹麻煩,這一次若非公子相助,必定會惹出彌天大禍。」「前輩言重。」李驀然鄭重的道:「晚輩這一次不過是受人所託。」花盈之不悅的插口道:「原來你並不是真的關心我。」李驀然沒有分辯,彷彿在考慮什麼,花千樹沒有在意接問:「聽小女說公子劍術超群,不知令師……」「家師幽山……」「幽山古柳?」花千樹點點頭:「名師出高徒,這句話果然不差。」「說起來,晚輩反而要多謝令千金,否則也不會找到這裡,見到老前輩。」花千樹「哦」的一聲,花盈之奇怪的望著李驀然,李驀然避開花盈之的目光,目注花千樹:「前輩人稱天下第一劍。」「這是過去的事了。」花千樹一皺眉頭。「武林中,現在仍然流傳著兩句話……」李驀然一頓:「江南花千樹,天下第一劍!」「爹,我也聽人這樣說過。」花盈之也插口,花千樹沒有作聲,面上的笑容亦僵結。
兩人對於亭子的倒塌,一些反應也沒有,劍出不停,掠過庭院,再掠上滴水飛簷。一片片瓦片在劍光中飛碎,兩人身形直上屋脊,「轟」一聲,屋脊突斷,劍光人影直瀉入屋內。那間屋子立時四分五裂,彷彿有一桶火藥在屋內爆炸開來。花千樹當先隨著一蓬破碎的磚石飛出來,李驀然緊追在後,兩人的額上都是汗珠紛落,花千樹汗落更多,胸膛不停起伏。他的劍亦逐漸慢下來,無懈可擊的劍勢終於出現了空隙,李驀然的劍乘隙而入,刺在花千樹的胸膛上。花千樹身形急退,劍尖已刺破衣衫,他應該可以再退,可是剎那間,他的身形突然變得呆滯。劍尖直入肌肉三寸,李驀然急將劍收回,劍光中一縷鮮血飛灑。花千樹沒有再出劍,手掩傷口,蹌踉倒退,面如土色。劍刺入雖然不深,但劍上所蘊的內力已將他的內臟嚴重的震傷。
李驀然不等劍網落下,人已飛退。花千樹緊追,劍網一道又一道迅速織成,迅速的連連罩向李驀然。李驀然連退七丈,身形過處,那些花樹一蓬蓬斷落,又一枝枝被絞成粉碎。一聲長嘯,他連人帶劍突然往上拔起來。珠走玉盤的一陣金鐵交擊聲中,劍網流星般消散,李驀然從缺口衝出來,半空騰身再出劍,連攻花千樹十三處必救的穴道。花千樹接一劍,還一劍,那支劍的劍尖不停抖動,但竟然不能夠脫出李驀然那支劍的射鎖。他面上興奮之色更盛,忽然道:「古柳傳你這套劍法相信就是為了對付我。」語聲一落,他的身形劍法猛一變,脫兔一樣幾下跳躍,迅速脫身出來。李驀然劍勢再變,毒蛇般盤旋,劍越出越緩慢,但越來越險辣。花千樹的劍亦同時慢下來。兩人每刺出一劍,劍尖都正好撞在一起,那「叮」地一響雖然微弱,聽來卻令人心驚動魄。差不多半盞茶時候,兩人才交了三十六劍,突然一齊快起來。劍快身形快,由草叢直射入那座亭子,又由那座亭子射出。才射出,那座亭子就倒塌,瓦礫四射,塵土飛揚。那座亭子已非常殘舊,當然抵受不住兩人的劍氣內力震盪。
「什麼沒有錯?」仇歡呆了呆。「那是齊物劍!」連環的語氣很冷:「風萬里的齊物劍,花千樹殺了風萬里,以他的嗜劍如命,當然不會不要那支劍。」「可是,怎會到了鉉姬那裡?」「或是花千樹交給她保管,或是送給她留念,你莫忘了花千樹與她的關係。」仇歡不由點頭,卻又問:「鉉姬可是不懂用劍。」連環淡淡地一笑:「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無論他送給她什麼都是不足為怪的。」仇歡搖搖頭:「這我可不懂。」連環忽然嘆了口氣:「這柄劍本來是很容易弄到手的,但花千樹竟然會將一柄那樣的寶劍送給一個完全不懂用劍的女人,實在太出人意料。」他再將杯舉起,痛盡一杯,將杯擲碎地上:「李驀然現在到哪裡去了?」「最後的消息,他到過花劍館弔祭花千樹,給花盈之趕了出去。」仇歡的消息也很靈通。連環連連點頭:「很好!」仇歡站起身:「我們立即去找他。」連環一揮手:「讓我想想,有沒有辦法先將他的劍奪過來。」一頓,高呼:「酒!」旁邊侍候的一個丫鬟忙將酒送上,連環一面喝著酒,一面看著劍,與方才似乎並無分別,思想卻在動個不休。但有誰看得透他的思想?
花盈之痛哭著「霍」地回頭,盯著鉉姬。鉉姬淚流滿面,嘴唇顫動,欲言又止,花盈之突然痛罵:「都是妳,將那支劍送給李驀然,害死我爹……」她只當花千樹是劍傷發作,吐血身亡,書齋之內,事實也沒有打鬥的痕跡。那碗藥與几子的翻倒在地,看來亦只像花千樹拿藥時弄倒。鉉姬亦一樣看不出來,她雖然比花盈之年長,對武功卻是完全不懂,經花盈之這樣一罵,更就只懂得流淚。花盈之的說話,她不能不同意,但若是因為沒有了那支劍,李驀然倒在花千樹劍下,她們是否就會很快樂?鉉姬不知道,花盈之這時候更就不會考慮到這問題,接將劍拔|出|來:「妳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再不走,我……一劍殺了妳。」她說著高舉利劍。鉉姬不動,淚流更多,花盈之頓足:「叫妳走,妳怎麼不走?」鉉姬搖頭,花盈之痛罵:「不要作模作樣了。」「盈之,妳聽我說……」鉉姬語聲顫抖。「不聽。」花盈之那樣子,就好像隨時都會一劍刺下去。
夜已深,大堂中光如白晝,更顯得華麗。連環背負雙手,標槍般立在大堂上,面向照壁,一動也不動。仇歡正好相反,不住地來回踱步,猶和*圖*書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他本是一個受過嚴格訓練,極之冷靜的殺手,但接連的失敗,已使他的脾氣變得暴躁。連環沒有理會仇歡,他那樣站著,已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公子……」仇歡終於忍不住嘟喃:「怎麼到現在仍沒有消息?」連環並未回頭,一會才應道:「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麼?」仇歡苦笑:「公子就這樣站了兩個時辰,實在令人佩服。」「耐性是成功的條條件之一。」連環語聲柔和。「若是我作主,一定派人在倪家廢院周圍佈下正羅地網。」仇歡的目光一亮:「兩虎們相爭,不難兩敗俱傷,到時候還不是手到擒來。」「以你們的武功身手,相信絕難逃得過他們的耳目,即使能夠,萬一他們只是切磋,功力仍在,殺上去還不是送死?」「我可沒有公子想得那麼遠。」「深思熟慮也是成功的一個條件。」連環霍地轉過身,即時風聲一響,陳鐵衣飛鳥般穿窗而入。
花千樹一旁坐下,鉉姬在他對面坐下,仍然垂著頭,彷彿不敢正對花千樹。燈花一朵又一朵爆開,沉默了一會,鉉姬終於抬頭,眼中有淚,花千樹看著,一聲嘆息,目光一轉:「一切與我離開的時候,似乎都沒有多大變動。」鉉姬幽聲道:「所有的東西,我都保存得很好。」「何必?」花千樹淡然一笑。「也許我始終都覺得,館主必會有重臨的一天。」鉉姬淒然四顧:「這兒的東西大都是館主為我添置,雖然出身青樓,鉉姬也還知道什麼叫假情,叫假義。」花千樹笑問:「妳這是說我無情無義了?」「鉉姬不敢。」「當年我傷重倒在路旁,若不是得妳相救,絕不會活到今天,這救命大恩,的確不是錢財所能夠報答。」「但若非館主,鉉姬現在只怕仍然淪落於青樓。」「這些話,當年我們已說得太多。」花千樹目光轉向那掛著齊物劍的地方。鉉姬目光亦轉向那邊,露出了歉疚之色:「那支劍,我已經送了出去。」
又是拂曉,鉉姬一如往日,恁欄外望,只是已無笑容,憂形於色。樓外忽然一陣驚呼聲,鉉姬回頭,珠簾亂響中,花盈之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她直撲鉉姬閨房,一把分開紗帳,接又往可以藏人的地方亂闖了一會。鉉姬沒有阻止,只是呆望著花盈之,憂色更重。花盈之終於走向鉉姬,厲聲問:「妳到底將李驀然藏在什麼地方?」「他沒有到這兒來。」鉉姬急問:「妳找他有什麼事?」「算賬!」花盈之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鉉姬吃了一驚,花盈之接道:「他傷了我爹,不跟他算賬怎成?」鉉姬方待問花千樹傷得怎樣,花盈之已經瞪著她恨道:「都是妳不好,若非妳將齊物劍送給他,我爹怎會給他刺傷?」「他就是沒有齊物劍,他們這一戰亦在所難免。」鉉姬一聲嘆息:「不過李公子為人厚道,與妳又是好朋友,相信手下都會留有分寸。」花盈之怔怔聽著,鉉姬接道:「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與妳爹一戰,既無仇,也無恨,只是兩虎相鬥,難免有傷。」花盈之不由點頭,鉉姬又道:「我看妳爹也不會怪責他。」「他是沒有……」花盈之怒氣已消去不少。「我看他也很欣賞李公子。」鉉姬轉問:「妳可否引我去探望一下妳爹?」花盈之咬著嘴唇,終於答應下來了。
書齋的門同時被推開,花盈之嚷著走了進來:「爹,鉉姬看你來了。」花千樹一些反應也沒有,花盈之立即看到了那些血,一聲驚呼,立刻搶前。花千樹瞪著眼,眼珠子都一動也不動,花盈之也伸手在花千樹眼前搖了幾下,轉頭看向花千樹的鼻子,然後她就像被毒蛇在手背上咬了一下,那隻手突然往後縮回來,驚呼:「爹……,爹……」鉉姬隨後走了進來,她看見花盈之那樣,亦知道出了意外,急忙走上前,伸手按在花千樹的額頭上。她亦是吃驚的縮了手:「館主!」花盈之剎那間突然仆倒在花千樹的屍體上,嘶聲大叫起來。一面叫,她一面搖憾花千樹的屍體:「爹,你怎能就這樣拋下我……」她的眼淚珠串般落下,舉止已接近瘋狂。鉉姬反而一言不發,怔在那裡,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淚才流下,同時跪下去。
「老前輩……」李驀然脫口驚呼。花千樹慘然一笑:「好,英雄出少年。」手一翻,劍入鞘。李驀然收劍上前一步,還未開口,花千樹已經說上話:「這一戰,老夫敗得心服口服。」「老前輩的傷……」「這點傷,老夫還支持得住。」花千樹霍地轉身,大踏步離開。也就在他轉身的同時,鮮血開始從他的嘴角流下。他的面色更蒼白,腳步卻不停。李驀然舉步又停下,目送花千樹離開,眉間突然現出一抹極空虛、極落寞的神色。在擊敗花千樹之前,他的生存最低限度還有一個目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鉉姬仍然道:「我真的不知……」「我爹照顧妳那麼多年,妳認識那個李驀然才不過十來天,我問妳,妳這樣做怎對得起我爹呢?」花盈之冷笑:「一聲不知道,妳以為就可以推卸責任,我爹雖然不是妳親手所殺,那是因為妳而死。」語聲一落,花盈之一劍又待刺出,鉉姬完全不為所動,反而挺身向劍尖迎去。花盈之一怔,倏地將劍收回,恨恨道:「這樣殺了妳,只是便宜妳,現在妳後悔了?傷心了?」鉉姬痛哭,衝前要抱花千樹的屍體,卻被花盈之一手攔下,推開去:「走,快走!」花盈之硬將鉉姬推出書齋門外。鉉姬知道無望說服花盈之,痛哭失聲,掩面狂奔。
夜未深,月方明。鉉姬恁欄立在小樓上,仰望夜空已多時,也不知在想著什麼。樓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香香丁丁急奔而入,神色興奮。「小……小姐!」香香喘著氣。「什麼事妳們https://m.hetubook•com.com這樣張惶?」鉉姬倏然回過頭來。丁丁搶著回答:「館主來了。」「館主?」鉉姬意外:「妳是說花館主?」「就是花館主。」鉉姬半信半疑,語聲微帶顫抖:「在……在哪兒?」「這裡!」花千樹應聲掀簾跨進。鉉姬一見,似喜還悲,竟說不出話來,花千樹一直走到鉉姬面前:「不認識我了?」鉉姬搖頭:「賤妾不知館主駕臨,有失遠迎!」花千樹笑截:「怎麼這樣客氣?」接著揮手。香香丁丁退了出去,鉉姬不由又是叫一聲:「館主……」花千樹打量著鉉姬,憐惜地:「不見幾年,妳憔悴多了。」鉉姬微喟,花千樹接問:「日子過得怎樣?」「還好。」鉉姬垂下頭。
劍映燈光,碧光更盛,連環整張臉都被劍光映成碧綠,他右手仗劍,左手握杯,就以劍為餚,看一眼劍,喝一口酒,對於桌上的那幾樣佳餚,他反而完全不感興趣。陳鐵衣、仇歡坐在連環對面,對於酒菜的興趣卻大於那柄劍。連環看著喝著,忽然道:「李驀然學劍於古柳,但以我所知,古柳曾敗在花千樹的劍下。」仇歡笑應道:「那古柳一定已經研究出花千樹劍術的破綻所在,所以李驀然可以輕易取勝。」陳鐵衣冷冷地道:「若是沒有一支好劍,花千樹即使傷病在身,李驀然要打敗他,只怕也是不容易。」連環停下杯:「那一次你與李驀然在客棧的院子大打出手,我看得很清楚,他用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劍。」陳鐵衣搖頭:「他與花千樹決鬥所用的並不是那支劍。」仇歡接道:「在古剎救走花盈之的那一次,他用的已經是另一支劍了。」連環再問:「那是怎樣的一支劍?」「不是一般凡鐵可比,我那柄鍊子刀一碰上,立即就斷了下來。」「哦?」連環越來越感興趣。「還有我那些手下所用的劍也都是經不起那支劍一削。」仇歡沉吟著:「若是我沒有記錯,他是在離開鉉姬那兒,才有那支劍的。」「你的意思是,那支劍是鉉姬送給他的了?」「極有可能。」「那支劍的外形有什麼特別?」「外形古拙,應該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仇歡又想想:「劍鋒上好像鑄有七顆星。」「星?」連環陡然緊張起來:「七顆星?」「應該是七顆星。」連環的面色沉了下來:「那就沒有錯了。」
一個人同時在廳堂外悄悄地退下去。那是言小語,她無意經過堂外,聽到了連環他們的說話,心中的驚訝實在難以形容。還是連環那一聲「酒」將她喝醒。夜更深,言小語獨坐在房中,思前想後,心如亂麻。對於連環的事情,她知道得其實並不多,這之前,她絕少過問連環的作為,一直到李驀然出現。然後她逐漸發覺,連環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所說的與所做的完全是兩回事。到今夜,她總算知道連環的可怕,可是她又能怎樣?夜風吹透窗紗,吹來了更鼓聲,言小語聽著,不覺站起了身子,也就在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連環蹌踉著走了進來。劍仍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左手已無杯,醉意不重,但也不輕,不時發出幾下得意的笑聲。言小語不由自主上前扶住他。「今夜我很高興,所以喝多了幾杯。」連環伸手摟住言小語:「妳看這古劍。」小語目光在劍上,卻不敢多言。
王十騎當年的說話剎那間又湧上他心頭,花盈之聽著,忍不住追問:「爹,那個鉉姬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從未聽你說及?」花千樹沒有回答,盯著李驀然,倏一笑:「今日你我的心情都不大好,若是你同意,這一戰無妨留待七日之後。」「好!」李驀然不加思索。「七日之後,日出之前,我在鎮東倪家廢園等你。」語聲一落,花千樹也不待李驀然回答,轉身走出去。花盈之目送離開,轉盯著李驀然:「看不出你這個人這樣狡猾,說什麼照顧保護我,目的原來是跟我回來,找我爹的麻煩。」「我是否利用妳,妳應該明白的。」花盈之一呆,一咬唇:「我勸你七天後最好還是不要去赴約,你劍術雖然不錯,我爹可是第一劍客。」李驀然沒有作聲。「怎麼不說話?承認我說的是事實,不去了?」李驀然搖頭:「這一戰,勝也好,敗也好,我都不在乎。」「你一定要去?」花盈之大怒:「那你走,以後不要再見我。」李驀然苦笑一下,緩緩地轉身舉步,花盈之偏過臉,卻又忍不住轉回來,幾次要開口,但都沒有叫出聲,眼瞳中淚花滾轉,終於滴下。珠串般滴碎地上。
夜深沉,酒已闌,人未散,李驀然與鉉姬對坐樓中,各懷心事。鉉姬並不知道李驀然到來,可是也沒有將李驀然逐出去,還是像這之前一樣,吩咐人準備佳餚美酒。李驀然有些落寞,鉉姬強顏歡笑,盡量裝作沒有事一樣。李驀然竟然瞧不出來,話也並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鉉姬一杯換一杯,話更少她卻終於忍不住問李驀然:「你好像很多心事。」李驀然點頭:「我覺得很奇怪,離鄉背井,學劍十餘年,我就是要揚名天下,擊敗花千樹這個天下第一的劍客。」鉉姬淒然一笑:「你不是成功了?,」「是又怎樣?」李驀然長嘆:「這之前,我有那個未了心願,也算是還有一樣寄託,現在卻是什麼也沒有了。」一頓又道:「王十騎老前輩曾經對我說,名利只是鏡花水月,我一直不以為然,現在,總算明白了。」鉉姬淒然搖頭。李驀然接道:「不過,有一點我仍然有些懷疑。」鉉姬漫不經意的道:「你說。」
黃昏。李驀然立在海邊的一方大石上,看著日落,目光與日光彷彿同樣輝煌。他已經練了一整天的劍,意猶未盡,以前的落寞,經已一掃而空。劍仍在他手中,映著落日,七星閃耀,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惡。鉉姬遠在數丈之外,已經看到這支劍,已https://m•hetubook.com.com經感到這種邪惡。李驀然終於發覺,從石上躍下,迎上去。鉉姬的出現他固然意外,鉉姬的說話,更令他意外。「我手上這支就是花千樹得自風萬里那兒的齊物劍。」說這句話的時候,李驀然事實已只剩下感慨。「以前有人替他相過這支劍,說他始終有一天死在這支劍之下,所以他才會送了給我。」李驀然問道:「替他相劍的是誰?」「關外王十騎。」鉉姬答。「這個人的話也是可信?」李驀然冷笑,王十騎豈非曾經告訴他,花千樹死去多時。「不管怎樣?花館主已年老,他的功力,未必是你想像的那麼高強,亦未必是你的對手。」「勝負現在來說,還是未知之數。」「難道不可以取消這一戰?」李驀然苦笑搖頭,鉉姬沉默了一會。「我也知道很難阻止你們,只是……」「放心,這一戰只是切磋劍術,點到即止。」李驀然說得很認真。鉉姬無奈嘆息,仰首向天,海風吹起了她的頭髮,看來是那麼淒涼。李驀然亦向天望,不忍再看鉉姬。
連環往後倒翻了出去,正好落在劍架的旁邊,探手抓住了劍架上的寒星劍。在動手之前,他其實已經看清楚書齋內的環境,每一個動作都已詳加考慮,所以一氣呵成。他甚至已經考慮到花千樹還有再戰之力,自己可能會敵不過花千樹。所以連要如何逃出,他都已考慮在內。直到看見花千樹竟然連那張几子也無力揚起來,才完全放下心,劍掌併用,以劍壓住花千樹的掙扎,以掌力擊殺花千樹於榻上。剎那間,他已經生出一個更可怕的念頭。花千樹若是被內力震傷內臟死亡,以花盈之的魯莽與江湖經驗的缺乏,一定不會想得太遠,一定會將這個帳算在李驀然頭上。所以他雖然可以用劍迅速刺殺花千樹,還是棄劍用掌,這事實亦沒有費他太多的時間。寒星劍在握,他終於發出得意的笑聲。「花千樹,你可曾想到這樣死在花劍館之內?」他笑問。死人當然不會回答。連環接將自己的佩劍入鞘,將那柄寒星劍拔|出|來。碧芒映綠了他的手,他的面容亦因為抹上了那一層碧芒變得很陰森。「這是寒星劍!」連環錚的將劍插回去,目光一掃:「那麼齊物劍……」書齋內並沒有第二柄劍在。也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說話聲,目光再一閃,身形便在往後倒退,翻了翻身,穿窗掠出,翻上滴水飛簷。這是他早就已經擬好了的出路。窗外是院子,一個人也沒有,幾簇芭蕉搖曳在風中,一片清幽。一翻上瓦面,連環的身子接往瓦面上一伏,接又貼著瓦面射出數丈之外。書齋的後面是一片竹林,連環在竹叢中一閃,便自消失不見。
「江湖上傳說,江南花千樹,天下第一劍,可是我勝來,竟然也不覺艱辛。」鉉姬笑問:「你懷疑花館主是一個釣名沽譽之徒?」「就因為我覺得花館主不像是那種人,才懷疑他可能是有心相讓。」「名譽是劍客的第二生命,館主又怎麼會這樣做?」「不錯!」李驀然嘆了一口氣:「那是什麼原因?」「以我所知,館主在退出江湖之前,曾經與風萬里決鬥,他雖然殺了風萬里,自己亦受了很重的內傷,昏倒在這座小樓之外,他的退出江湖,只怕也就是這個原因。」「難道他的內傷到現在仍未完全痊癒?」李驀然沉吟著,突然叫起來:「一定是,難怪當日他有幾招用起來,好像力不從心。」他隨即一聲嘆息:「這樣我雖然將他擊敗,亦勝之不武。」鉉姬苦笑,李驀然接將劍解下:「這柄齊物劍我還是不配用……」「事情到這個地方,還說這些幹什麼?」鉉姬站起身子:「我有些事要進去房間一會。」轉呼道:「香香、丁丁,妳們來侍候李公子。」香香丁丁忙上前,鉉姬也沒有多說什麼,移步往內走。李驀然欲言又止,已發現有些不妥,卻又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
房內一色素白,一張長几上供奉著花千樹的靈位,燒著幾炷香。鉉姬掩面奔入,眼淚終於流下,跪倒在花千樹靈前。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神色更堅定,雙手捧劍猛刺在自己的心胸上。血濺出,鉉姬倒在花千樹靈前,終於結束了她的生命。李驀然等了很久仍然不見鉉姬出來,逐漸已有些不耐,不時往那邊望去。香香丁丁亦顯得沒精打采,卻是沒有說什麼。李驀然看看她們,一皺眉,不覺站起了身子。他繞走了一個轉,終於忍不住往房間那邊走去,香香丁丁看來想攔阻,結果還是沒有做。才來到房間前,李驀然已感覺到有些不尋常,突然嗅到了血腥味。他一把揭開珠簾,衝了進去,就看見鉉姬倒在花千樹靈前,倒在血泊中。「鉉姬!」他急將鉉姬扶起,手及處,發覺鉉姬已氣絕,動作不由停頓。「為什麼?」他抬頭,目光落在花千樹的靈位上,猛吃一驚。「花千樹死了?」
花千樹緩緩拔劍出鞘,那隻手旋即被劍光映成了碧綠。「好劍!」李驀然亦拔劍出鞘。花千樹以指彈劍,「嗡」的一聲,劍作龍吟。「這支劍叫做寒星劍,外表看來,遠勝你手中那柄齊物劍,但事實並不是如此,你可以放心施展,不必擔心。」李驀然一恭身:「多謝指點。」花千樹並沒有再說什麼,左手一捏劍訣,右手劍一引,挽了一個劍花。周圍的荒草立時「簌簌」的搖動起來,兩隻歸鴉在寒星劍上分為兩片。劍上一滴血沒有,劍光一斂又開展了,花千樹劍連成一條直線,飛射了過去。李驀然劍眉一揚,齊物劍亦與人合成一道飛虹,迎向刺來的一劍。兩劍在半空交擊,人影與劍光飛滾,一下飛射出三丈之外。劍鋒仍然交搭在一起,兩柄都完整無缺,那三丈的荒草卻已被削平。亂草凌空亂飛,還未落下,又被激起,在劍光中變成了草屑,飛雪般灑落。花千樹面露興奮之色,旋身錯步,又攻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了九九八十一劍。他的身形飄忽,劍光彷如一道發亮的漁網,迎頭向李驀然當頭灑落。
他當年挨了風萬里一掌,元氣大傷,一直沒有恢復,李驀然一劍正刺在那裡,劍上的內力雖然有限,已不是他所能夠禁受。黑衣人那幾掌拍下,所蘊的內力又遠比李驀然那一劍重很多。新創舊患一齊發作,花千樹如何禁受得來,那一口鮮血噴出,真氣已盡散。他右手那卷書卻拂在黑衣人面上,拂去了黑衣人蒙面的黑布。那黑布下面是一張陌生的臉龐,他並不認識連環。「你到底……」他說一個字,就噴出一口血,語聲已很弱。連環獰笑,俊美的一張臉露出極險惡的表情,右掌一推,將花千樹壓在榻上,又一股內力透了進去,花千樹悶哼一聲,身子一弓,雙眼暴張,一口鮮血噴出,身子突然又挺直,肌肉隨即完全驟弛,也嚥下最後的口氣。
語聲一落,石頭兒拉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走了進來。那個老人鬢髮已有些發白,但精神矍鑠,絲毫也未見老態。「爹,就是他了。」石頭兒手指李驀然。李驀然上前,一抱拳:「老前輩……」「不必多禮。」老人上下打量了李驀然一遍,捋鬚微笑:「你就是雨點兒?」石頭兒一聽,笑得花枝招展,李驀然有些尷尬:「晚輩李驀然。」「雨點兒……」石頭兒高聲嚷起來。老人笑問:「他叫雨點兒,妳又叫什麼兒?」李驀然衝口而出:「石頭兒……」石頭兒嬌嗔地一跺腳,老人大笑:「盈之這名字,難道不好聽?」石頭兒只是笑,李驀然抱拳接問:「尚未請教老前輩高姓大名?」「老夫花千樹。」李驀然立時如遭電殛,目瞪口呆地望著花千樹。花盈之看在眼裡,失笑:「看你嚇得這樣子,這之前一定聽過有關我爹的英雄事蹟,我爹以前是最有名的劍客。」花千樹笑截:「這樣說,不怕客人笑話嗎?」「這可是事實。」花千樹搖頭:「爹有名,妳就可以不用功練武的了?這一次若非李公子仗義出手……」花盈之嘟著嘴:「天知道那些人聽到了你的姓名,非但不怕,而且還要追查你的下落。」
連環目光落在陳鐵衣面上,不待他開口,陳鐵衣已道:「花千樹胸前中劍,口吐鮮血,敗在李驀然劍下。」「哦?」連環半信半疑。「我跟蹤花千樹到了他隱居的地方,他始終都沒有發覺。」「那若非你的輕功突飛猛進,就是他的視聽已因為傷重變得遲鈍。」「我找到花劍館不容易,那的確是一個很隱秘地方。」「要奪花千樹的劍當然更困難。」「公子,現在是時候了,」仇歡插口:「我這就召集手下殺去。」「這一次,我要親自走一趟。」連環一字一頓。「公子千金之體……」「你什麼時候見我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連環冷笑。
曲徑通幽,蜿蜒到樹林中,陽光從枝葉縫間射下,一閃一閃,偶爾幾聲鳥喧,天地蘊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謐,走在這條路上,石頭兒顯得更活潑,李驀然看著,心情也逐漸的開朗。轉了幾個彎,前面豁然開朗,花木叢中出現了一幢莊院。那幢莊院的結構與一般的並無多大不同,在李驀然眼中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石頭兒雀躍上前,李驀然追上幾步:「這就是妳家?」「嗯!」石頭兒一笑將門推開,雀躍著起了進去。書齋不太大,也並不華麗,是一個真正的書齋。窗前小几上的一個鼎爐中燒著檀香,淡淡的白煙一縷縷地飄出,繚繞齋內。石頭兒推著李驀然進來,推著李驀然坐下,穿花蝴蝶一樣又轉了出去。李驀然呆坐了一會,站起身,方待周圍打量一下,石頭兒的嬌笑已傳來:「爹,走快些!」「看妳,這樣心急。」回答的是豪壯的笑語聲,石頭兒說:「他就在書齋那兒。」「這句話妳說了三十次也有了。」笑語聲更響亮。「哪裡有?」石頭兒在撒嬌:「爹,你再笑,我再也不理睬你。」
李驀然沉聲接道:「晚輩學劍十年,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要與前輩一戰。」花千樹嘆息道:「是嗎?」「出了幽山,晚輩一直就要打聽前輩的下落,今日總算……」花盈之截口斥道:「雨點兒,你怎能對我爹這樣無禮?」花千樹揮手阻花盈之說下去,又一聲嘆息:「世間的事情,有時就是這樣,只嘆退出江湖多年還是擺脫不了這種煩惱。」說著,踱向那邊劍架。「希望前輩能夠成全。」李驀然一撩長衫下襬,露出那柄古劍。花千樹目光落在那柄古劍上,面色一寒,眼角的肌肉接一跳。花盈之即時一聲喝叱:「雨點兒!」「盈之,由得他。」花千樹手撫著架上的寒星劍:「可以說是天意,鉉姬送得那支齊物劍給你,相信絕不會走眼,有一個這樣的對手,亦應該值得我劍再出鞘。」「齊物劍?」李驀然目光一落,有些兒詫異。花千樹連聲道:「天意,天意。」無限感慨。
湖水蕩漾,風吹草木蕭疏,也吹亂了石頭兒的秀髮,她越走越慢,沒精打采,終於停下,回頭望去,卻見李驀然正從後面追上來:「石頭兒……」李驀然遙遙大呼,腳步更急。石頭兒似喜還怒,咬著下唇不應,但也沒有再舉步,直到李驀然追近來才問:「地下這麼多石頭兒,你在叫那一塊?」李驀然一怔,苦笑:「又在生誰的氣了?」「你!」石頭兒冷冷的瞟了李驀然一眼:「你追上來幹什麼,留著陪伴那個鉉姬哦!」李驀然總算聽出多少,撇嘴:「我怎又放心妳一個人上路?」石頭兒心頭一甜,看著李驀然:「那我去什麼地方,你都會跟著去的了?」「妳到底要去什麼地方?」「離開這兒,越遠越好。」「那也得有一個目的地。」李驀然嘆了一口氣。石頭兒想了想:「我要回家。」「妳家在哪兒?」「跟著來就知道了。」石頭兒一步一跳的奔前方,方才煩惱似乎已忘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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