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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刺客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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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身世難隱瞞 刺客找上門

第三回 身世難隱瞞 刺客找上門

劍奴反問道:「你姓什麼?」「姓杜。」「姓杜的怎會跟旁人學劍?」「我不明白。」燕北是真的不明白。劍奴接著問道:「你可知道被稱為天下第一劍派的神龍門,本來的主人姓什麼?」燕北搖頭問道:「姓什麼?」劍奴道:「問你義父,他應該什麼都知道。」話說完已爬回牆頭上。燕北追上前道:「劍奴,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劍奴回頭看看燕北道:「你說——」「聽說秦獨秀每殺一人,便棄一劍,而你替秦獨秀拾劍的,一定存了很多,可否送我一柄?」劍奴詫異道:「你義父……」燕北苦笑,說道:「他從來都不許我碰一碰。」劍奴深注了燕北一眼,點點頭,終於跳下去,燕北也不禁露出興奮的表情來。
劍奴看看姓張的,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走開去,姓張的看也不看他,劍再伸前,存心要嚇唬秦獨秀。老趙慫恿道:「老大,你就先拿他一試手中寶劍。」姓張的大笑道:「我正是這個意思。」接著一聲叱喝,一劍向秦獨秀刺去。秦獨秀仍然坐著,只一偏便將劍讓開,接著以指代劍,一出手,便點了姓張的六處穴道,姓張的一柄劍再也握不住,脫手墜地,卻隨秦獨秀一指彈回,姓張的不由自主將劍倒握著,反刺向自己的肩膀,一穿而過。他驚叫,倒退了三步,看看肩頭插的劍,又看看秦獨秀,一臉不相信的神色。老錢、老趙不由自主上前持住,姓張的喘著氣,語聲急速而顫抖道:「你……你到底是誰?」秦獨秀淡應一聲道:「秦獨秀!」姓張的一呆,雙眼翻白,幾乎昏過去,老錢、老趙亦大驚失色,各自鬆手,逃了出去。姓張的冷不提防失去扶持,摔翻在地上,連滾帶爬,忙亦逃跑。劍奴看著直嘆氣,秦獨秀只是一聲:「年輕人——」繼續喝他的酒。
燕北反而怔在那裡,老杜手起劍落,將風箱把手的橫柄砍去,只留下一條長柄,接著將劍拋過一旁,喝一聲:「火!」燕北如夢初覺,只有去拉風箱,沒有了那條橫柄,只抓著一條直柄,要拉動風箱當然不易,燕北將直柄往前送到還勉強,後拉便非常吃力。老杜看也不看,連聲:「火!火!」燕北緊咬牙齦,指力、腕力併用,抓穩直柄推拉,指節骨都突起來。火燄一下一下地冒起,汗水從燕北的臉上不住淌下,滴下。老杜終於用鉗子將劍胚拔|出|來,淬著火打著,全神貫注,燕北總算有機會歇下,擦去汗水正要上前,老杜突然探手,拿起旁邊的油燈,將油都倒在風箱的柄上。
劍奴插口道:「老杜是看見圖樣特別,『興之所至』,也鑄出一柄……」「也許一」秦獨秀冷截。將畫軸捲回,目光移到那邊掛劍的牆上道:「這裡的劍怎麼賣的?」燕北搶著答道:「老顧客,老價錢。」「好——」秦獨秀目光一轉,手指向火爐,道:「我就要這一柄。」老杜眼角肌肉一跳道:「這柄劍還未鑄好。」秦獨秀追問道:「還要多少天?」老杜道:「我不能肯定。」秦獨秀一笑,說道:「不管多少天,我都等。」老杜一咬牙,道:「這柄劍我不賣。」秦獨秀冷冷地道:「三天之後,我來拿劍。」老杜脫口叫出來,道:「三天不夠。」「十天!」秦獨秀一字一頓。老杜仍搖頭,秦獨秀看來有些怒意,劍奴看著忙叫道:「老杜,你究竟想怎樣?」
劍奴終於在街上追上秦獨秀,忍不住問道:「秦爺,那柄劍……」秦獨秀截道:「很奇怪是不是?」腳步不停。劍奴一時走到秦獨秀左面,一時走到右面,雖然奇怪,卻沒有追問,他清楚秦獨秀的性格,要說一定會說,不說問也沒有用。秦獨秀果然接道:「劍奴,你也是一個懂得用劍的,應該看得出老杜不是普通人。」劍奴道:「老杜今天的態度的確有些反常。」「你沒有留意到那柄鏟煤的長柄鏟子和那個娃兒推風箱的長柄?」劍奴道:「有的,還有那個娃兒推風箱的姿勢都是與一般人不同。」秦獨秀道:「那個娃兒是在鍛煉腕力、臂力。」劍奴驚訝地望著秦獨秀。「你小心監視這間杜記老店,查一查老杜本來叫做什麼,是不是就叫杜雲亭!」秦獨秀跟著這樣吩咐。劍奴怔在那裡,秦獨秀也沒有再說什麼,腳步再起,不理劍奴,走向前去。
秦獨秀冷笑,踏前一步,伸手便去拿那柄龍形劍,老杜伸手急忙阻止,卻被秦獨秀隨便www.hetubook.com.com一掌震翻。老杜冷然爬起來,抹著嘴唇的血,道:「你一碰這柄劍就不是天下第一刺客,沒有搶劍的劍客,只有搶劍的無賴。」秦獨秀手已將觸及劍柄,聽說陡地收縮回來,沉聲道:「賣給我!」老杜搖頭道:「不賣。」秦獨秀轉身走向老杜,身形過處,擋著他的東西盡皆飛開,聲勢迫人。老杜視若無睹,秦獨秀走到他面前,探手將他胸膛的衣服抓住,將他提起來,道:「不賣,那就送給我!」老杜冷笑道:「也不送!」秦獨秀手向前一送,老杜立時倒飛出去,又撞倒了一堆雜物,燕北即時衝進來,大喝道:「秦獨秀住手!」
燕北怔在那裡,突有所悟地神情變得很興奮,取過另一根鐵枝。老杜立時揮錘擊去,燕北揚起鐵枝,偏身閃過,老杜一錘居然擊不中,再揮錘,這一錘燕北再也閃不開,鐵枝又被擊得脫手飛出。老杜接著喝道:「再來!」燕北探手抓過另一根鐵枝,抖動著左一伸右一吐的,老杜根本不理,燕北以鐵枝當劍,刺向老杜,老杜也這才出錘,一擊又將之擊飛。燕北揮動著被震痛的手,苦笑。老杜冷冷地道:「再來。」燕北吸一口氣,又取起一根鐵枝來,老杜仰首望著黑暗的長空,緩緩地道:「劍是百兵之首,到了劍客手中,就變成了劍客的一部分,一個劍客手中劍被人擊落,與被人砍下一條臂膀並無分別。」
世間的事有時就是這樣巧,劍奴與秦獨秀用膳的地方也就是老錢、老趙、姓張的用膳的地方。秦獨秀淺斟低酌,好像一心一意的品味,那三個江湖人都是一面喝酒一面欣賞姓張的那柄新買來的劍。姓張的愛不釋手,老錢、老趙連聲大讚:「好劍,好劍一」這兩個人,絕無疑問就算不是姓張的跟班,也是以姓張的為首。他們就在秦獨秀身旁不遠,秦獨秀聽著雙眉不由皺起來。劍奴一直到秦獨秀搖頭才問道:「大爺,這兒的東西怎樣?」秦獨秀淡應道:「食的倒真不錯,不像劍,中看不中用。」姓張的三個語聲立時停下,一齊向這邊望來,也好像才發覺秦獨秀的存在,露出了怒意。
「這與你無關。」老杜一頓接道:「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沒什麼,也不用我說什麼,知子莫若父,燕北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明白,他甚至問我,秦獨秀肯不肯收徒弟。」劍奴一臉正色,懇切地道:「老杜,秦獨秀這個人絕不簡單。」老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劍奴取出杜雲亭的畫像,在桌上攤開。杜雲亭的畫像與老杜很相似,只是老杜長了鬍子,也添了很多皺紋。老杜目光凝結在畫像上,臉色異常陰沉,雙眉深鎖。劍奴接道:「畫這畫像的人對你一定有很深刻的印象。」老杜目露悲哀之色,他也就是杜雲亭,這一點,劍奴顯然早已知道。
老杜這時候正坐在一間小酒館內喝酒,眼望窗外,神態顯得有些不耐!窗外夜雨瀟瀟,小酒館內只有老杜一個客人,那個身兼小二的店老闆呆坐在一旁打瞌睡!簾掀處,劍奴走進來,走到老杜身旁,老杜側首一望,沉聲道:「坐一」劍奴坐下,目光不離老杜,道:「老杜,你約我到這來幹什麼?」老杜放下酒杯,聲更沉,道:「求你一件事。」劍奴一怔,連聲道:「言重言重……」老杜接道:「只求你以後別在燕北面前胡言亂語。」劍奴淡然一笑,道:「是否胡言亂語你自己明白,燕北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很喜歡學劍。」
燕北用心地聽著,老杜目光轉落在他臉上,沉痛地道:「你若非太蠢便應該明白為什麼我要在風箱把手上倒油?」一頓接著一嘆道:「你的腕力不夠,遠遠不夠使劍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我明白了。」燕北總算明白,神情激動。老杜轉過身,拖著鐵錘緩緩走開去,燕北不由自主地跪下,現在他才完全明白老杜的苦心。
劍胚一次又一次地提出來打,終於給打成形,與圖上畫的一樣,老杜仍是那樣的全神貫注。燕北不停地拉著風箱,那柄上全是油,他卻已能穩定地推拉,手抓得極穩。他越來越起勁,不時往老杜望去,面露得意之色。老杜似乎並沒有在意,突然手指那堆煤,一柄鏟子插在煤中,鏟柄除了最上半尺許的一節,全是尖刺,不能著手和-圖-書。燕北鬆開抓著風箱的手,走到煤堆前,探手抓著沒有尖刺的一截鏟柄,那只有半尺許。僅容一手抓上去,他右手抓住柄,咬牙切齒地鏟起了一鏟煤,當然很吃力,手不由自主的發抖,煤未送到爐裡,已抖掉了大半。
老杜仍然在全神貫注火爐中的劍胚,那已經逐漸成形,猶如一條飛龍。燕北繼續在推動風箱,風箱的木柄上塗滿了油,滑不留手,但燕北仍然把持得住。秦獨秀隨劍奴走進來,目光落在風箱的木柄上,倏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燕北沒有在意,也沒有理會秦獨秀,向劍奴打了一個招呼,道:「怎麼又買劍來了?」劍奴搖頭說道:「我只是帶秦爺來看看。」燕北目光一亮,落在秦獨秀臉上,脫口道:「這位就是秦爺?秦獨秀?」劍奴沒有再理會燕北,轉向老杜道:「老杜……」老杜頭也不回,冷然道:「劍都在牆上。」劍奴笑笑,只過去摘下一柄,捧到秦獨秀面前,秦獨秀接過拔|出|來看了看,道:「好劍——」目光轉回老杜臉上。老杜若無其事,自顧看著火爐中的劍胚,秦獨秀將劍交回劍奴,隨即繞著老杜踱步。燕北看見奇怪,目光凝結在秦獨秀身上。
老杜一聲不發,突然拿起爐中的劍,那劍尖的部分又已給燒得通紅,他隨即一劍向燕北劃去,燕北看見這樣的一劍,急閃,但衣服仍給劍尖劃中,燃燒起來。燕北大驚,有點手忙腳亂,老杜接著倒轉劍柄,在燕北腰際一撞,將他撞跌在煤堆上,劍也脫手,他狼狽地爬起來,急急弄熄衣服上的火。老杜看也不看他,將劍放回爐中,燕北驚怒地看著他,一臉不服之色,說道:「義父一」老杜望著爐火,神情莊嚴地截道:「劍客一劍在手,泰山崩於前而臉色不變,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只要劍在,他就是劍客!」燕北不由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氣,反手在煤堆中摸到劍,緊抓著劍柄。老杜接道:「就是被對手的劍刺進要害,一個劍客最後的一分力氣也要用在劍上。」
燕北看著苦笑,道:「義父,我知道你討厭我提及學劍的事,可是我一定要做一個劍客,不想在這間店子裡呆上一輩子,不想像你這樣。」老杜置若罔聞,將劍胚放回爐火中,喝一聲:「火!」燕北只有用手抓著風箱柄推拉,那之上倒了油當然滑得很,他向前推,一個不小心便滑前,風箱便撞在肋骨上,向後拉也是,不用力,拉不動,一用力,手滑脫,人便踉蹌向後跌倒,狼狽不堪。他臉上不由露出苦痛的神色,但始終緊咬牙齦一聲也不發,看來是那麼倔強。這一天,當然不好過,也問不出什麼來,唯一令燕北開心的就是入夜後,劍奴果然送來了一柄劍。
第十天終於到了,老杜彷彿已完全忘記,大清早起來便磨起那柄龍形劍。到正午,他仍在磨著,由滴水至磨動,全神貫注,極為小心。劍鋒已磨得很鋒利,也一看便知道是一柄好劍,燕北去準備午膳,已練了半天的腕力。馬蹄聲從門外傳來,也就停在店門外,人一會便走進來,正是秦獨秀。老杜若無其事,秦獨秀走到他身旁,停下道:「老杜,劍鑄成怎樣?」老杜淡應道:「差不多。」「拿來!」秦獨秀語聲很柔和。老杜道:「你要搶,儘管出手,人稱你為天下第一殺手,沒有人能阻擋你。」
燕北不由地問道:「義父是神龍門的人?」老杜點一點頭道:「神龍門有一條規矩,就是每一代的掌門人,武功都必須在同輩所有的弟子之上,都必須闖過十三重劍網。」「義父闖過了?」「除了義父之外,闖過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現在的神龍門的主人——謝曉天!」老杜說。「另一個?」「叫做武春山!」老杜頓了一頓才接下去道:「我們三人的感情都很不錯,不希望有自相殘殺,所以,最後決定去找尋神龍九式,看誰先學會,誰就做神龍門的主人。」「神龍九式又是什麼?」「神龍門的絕技,因為那九式劍法太兇殘,家父——也就是上一代神龍門的掌門人——認為有損天理,卻又不忍毀去,所以,另外收藏在一個秘洞中。」
杜記老店中老杜、燕北也正在用膳,老杜喝著酒,一面看著那劍胚,劍胚與畫軸上所畫的龍形劍竟然有些相似。燕北雙手已恢復正常,一面吃飯,一面奇怪地望著老杜。老杜沒有在意,聚精匯神看著那劍胚,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地呷一口酒。燕北從未見過老杜這樣的認真,就是看不透到底什麼原因。
第二天,燕北在店堂像往日一樣鏟煤,拉風箱!爐中的劍胚已成形,老杜的神態也變得更加凝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劍胚。燕北等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大聲叫道:「義父一」老杜目光一轉,看看燕北,又回到劍胚上,燕北接著問道:「神龍門本來的主人姓什麼?」老杜渾身一震,再轉過頭來,神態剎那間顯得很激動,燕北不由地倒退了一步,老杜隨即移步走到牆前,拔出了掛在那之上的一柄劍,轉向燕北走去。
老杜啞聲接問道:「你打算怎樣?」劍奴誠懇地道:「我們是朋友。」接著嘆了一口氣道:「不過,我想到的秦獨秀一樣會想到,要教自己的孩子,現在已經是時候了。」老杜冷笑著反問道:「如果你也是一個劍客,你怎樣教自己的孩子學劍?」劍奴道:「我會很用心,替他自小就打好基礎。」老杜點頭道:「對,我……算了。」一頓一嘆,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跟他多說什麼。」劍奴笑笑,啜了一口酒道:「是了,你可知道秦獨秀為什麼要得到那支劍?」老杜沉吟著喃喃自語道:「他是一個聰明人,最低限度,比我要聰明。」突然回首大叫道:「小二,算賬!」
姓張的隨即沉聲道:「你說誰的劍中看不中用?」秦獨秀悠然道:「劍街裡賣的劍都不中用。」姓張的冷笑道:「你若是懂劍的,就該看得出這是一柄好劍。」他的劍隨即出鞘,指著秦獨秀,秦獨秀若無其事,反問道:「劍?在哪裡?」姓張的怒道:「你瞎了眼睛,看不到我手中拿的劍?」秦獨秀不屑地道:「我只看見一個傻瓜拿著一根廢鐵。」姓張的大怒,長身而起仗劍走向秦獨秀,劍奴忙上前阻止道:「這位朋友……」姓張的卻道:「你是什麼東西,配跟我們做朋友?」秦獨秀即時揮手道:「站開!」
夜更深,燕北回到房間,一雙手雖然已因為拔插那些鐵枝弄得疲倦,但仍然忍不住將那柄劍拿出來,胡亂揮動。他也很小心,先拉下被子,掛在窗前,又拿雜物擋住門縫,以免燈光外漏。劍應該是好劍,一泓秋水的,燕北揮動了幾下,卻露出痛苦的神情來,不由彎下腰,吐了一口氣。他雙肋俱都紅腫起來,那風箱的柄撞得實在很重。揉了揉雙肋,他隨即又執劍跳上了一個箱子上,抱劍道:「在下杜燕北,請指教!」接著將劍揮舞。燕北的神情相當認真,劍法卻不敢恭維,也根本無劍法可言。他心裡也明白,使了一會頹然坐下,放下劍,雙手捧著頭,喃喃自語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看他的神態,絕無疑問的是他心中的話。
來到了後院,老杜才停下腳步,盯著燕北,正色道:「你要學劍?」燕北不由面露喜色,脫口嚷道:「義父,你肯教我?」老杜手指那堆鐵枝道:「拿起來!」燕北笑容一頓,嘆息道:「還是鐵枝。」探手將一根鐵枝拿起來。老杜同時拿起鐵錘擊出,正擊在燕北手中的鐵枝上,只一擊便將之擊得脫手飛出去。「你就是連鐵枝都抓不穩。」老杜冷冷地接道。燕北不服氣地應道:「鐵錘那麼重,砸上來,誰也挨不住,何況劍走輕盈,誰也不會以手中劍去和鐵錘硬拚。」「說得是,那你為什麼不避開?」老杜又一聲冷笑。
老杜一回店子,隨即走到燕北的房間前。房間內隱約傳出踏步聲,揮劍聲,還有燕北的呼喝聲,老杜聽著神情顯得有些兒難過,也有些兒猶豫不決,伸手欲去推門,但在接近門板的時候又縮了回來。劍奴說的話即時又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要教自己的孩子,現在已經是時候了。」老杜臉上終於露出了決定的神色,再次抬手往門上拍去。燕北這時候又在房中興致勃勃地胡亂練劍,聽到拍門聲,不由嚇一跳。「誰?」他忙將劍藏在背後。「是我!」老杜的聲音。燕北更吃驚,手忙腳亂地將劍塞進床下,再將被枕放回床上,一面嚷道:「來了來了!」他走到門前,回頭看著房間中沒有破綻,才將門打開。老杜立在門外,盯著燕北,燕北不禁由心中慌起來。好一會,老杜才道:「跟我來!」轉身往外走去。燕北有點心神不定,神情尷尬,硬著頭皮跟出去。
語聲一落,轉身便走,燕北正要讓開和_圖_書,秦獨秀已經走到,手一揮,燕北猝不及防,便飛摔出去,他身子一旋終於站穩,便要撲前去,卻給老杜伸手截下來。劍奴看了看他們一眼,急步跟上前去,未幾,一陣馬蹄聲響起,迅速遠去。老杜這才緩緩向內走去,手中仍然緊握著那一柄龍形劍,燕北不由自主地跟在後面。
用過午膳,劍奴引著秦獨秀終於來到劍街偏僻的一截。秦獨秀走走停停,忽然問道:「還要走多遠?」「那就是——」劍奴手指那邊的杜記老店。「杜記老店,果然老得很。」秦獨秀打量了一遍,接著問道:「這間老店的劍又怎樣?」「大爺以前用的劍,大都是在這間店子買的。」「哦?」秦獨秀有些詫異,打量起來。劍奴接道:「老杜鑄的劍外表雖然不好看,但每一柄都是好劍。」「這個人不簡單。」秦獨秀笑了笑,這種笑容卻是令人不寒而慄。
入夜,燕北又在後院牆前,將那些浸了油的鐵枝一根根拔|出|來,放進去。他的動作比以前更加迅速,拔著突然停下手,目露疑惑之色,脫口一聲:「奇怪。」一個聲音即時從牆後傳出來,道:「你以為真的是你自己將鐵枝拔|出|來?」那個人跟著爬坐在牆頭上,竟然是秦獨秀的劍奴,燕北一見詫異地道:「原來是你?」劍奴道:「是我在牆後將鐵枝推出來的。」燕北道:「其實要將它們拔|出|來,真還不容易。」「腕指力併用就可以了。」燕北疑惑地望著劍奴,劍奴接著問道:「這些鐵枝是拿來做什麼用的?」「鑄劍。」「不可能,劍不可能就這麼簡單用這些鐵枝鑄成,這些鐵枝的長度重量卻是跟真的劍差不多。」燕北心頭靈光一閃,沉默下去。
秦獨秀看也不看,又走向老杜,燕北又驚又怒,直衝上前,順手抄起了鐵錘,往秦獨秀的背上砸落。秦獨秀有意無意跨進一步,鐵錘便打空。燕北沒有再揮錘,往旁邊一丟,接著從牆上拔出一劍柄,喝道:「秦獨秀,出劍!」秦獨秀毫不理會,只是盯著老杜,問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將這柄劍給我?」老杜冷冷地道:「這柄劍絕不會給你,絕不會落在無賴的手上。」秦獨秀冷笑,向前跨一步,燕北再也忍不住,一劍向秦獨秀刺出。老杜一眼瞥見,急喝一聲:「燕北,別動!」
他勉強放下那鏟煤,一面回過頭來,一面問道:「義父,你什麼時候才正式教我劍術?」老杜喃喃道:「從普通人到劍客,不是容易的事,你可以放下煤鏟去玩,和別的年輕人一樣。」燕北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成為劍客。」他隨即將鏟子深深地插入煤堆內,咬緊牙齦,以腕力鏟煤。老杜走過去,拉開他用力的左手,卻將其中食中拇三指捏成劍訣的一式。燕北會意,左手捏劍訣,右手用力地以鏟子鏟煤。這當然辛苦得多,燕北卻反而更加興奮。
劍奴笨手笨腳地從牆上爬下來,燕北看著搖頭道:「別裝模作樣了,你跟著秦獨秀,應該也有一身本領,說不定也是一個用劍的高手。」劍奴一怔,望著燕北苦笑了一下,道:「我……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奴才。」他一個身子顫抖著,神情也變得有些怪異。燕北更加詫異,不覺追問道:「你到底是……」劍奴搖頭截道:「沒有人喜歡做劍奴,我本來……」語聲一頓,他苦笑一下,轉口道:「那已無關重要,我也算得是一個劍客,也想和高手比劍,想先擊敗秦獨秀,再擊敗神龍門——揚名天下!」燕北道:「這沒有什麼不好。」劍奴道:「可是我連秦獨秀也打不過,他本來要殺我,因為我完全放棄劍客的尊嚴,跪地向他求饒,令他覺得殺我反而污了他的劍,才饒我一命。」
燕北有點不相信地道:「你真的這樣做?」劍奴垂下頭,道:「也從此我變成了他的劍奴。」燕北不以為然地道:「你戰敗之後,應該再去苦練,看如何擊敗他。」劍奴沉聲道:「劍客沒有失敗,只有死,我現在與死人並沒有分別。」隨即轉身,往外走去。燕北追上一步,忽然問道:「劍奴,秦獨秀是不是肯收徒弟?」劍奴轉回來,道:「你要跟他學劍?」燕北點頭,劍奴笑了起來。「學劍有什麼好笑,我只是要做一個劍客。」燕北有些著惱。
秦獨秀目不旁移,反手一探,手指已捏住燕北刺來的那柄劍的劍尖,只一抖,齊中斷折。「看來你這個兒子並沒有學會什麼東西。」秦獨秀m.hetubook.com•com便將劍尖一拋道:「這算是用劍?」燕北怒極,手中斷劍又待向前刺出,再被老杜厲聲喝止:「住手!」劍奴即時匆匆奔進來,一面高呼:「大爺!」秦獨秀應聲目光落在劍奴臉上,有些奇怪地問道:「什麼事?」劍奴喘著氣道:「神龍門的人來找你。」秦獨秀一怔,道:「又是什麼事?」劍奴上前,附耳說了幾句,秦獨秀臉上陰晴不定,突然手指老杜道:「今天到此為止,我的事情解決了,我再來找你!」
在內堂坐下,老杜只是盯著燕北,一聲也不發,神態之凝重此前未見。燕北看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足無措。好一會,老杜終於沉聲道:「燕北,我恐怕不能教你劍法了。」燕北一驚急問道:「義父……」老杜揮手截住,嘆了一口氣,道:「秦獨秀絕不會放過我。」燕北激動地道:「和他比劍,義父,你一定能打敗他,一定能。」老杜搖搖頭道:「二十年前,我也許可以和他一比,但現在……」他揚起手來,神情顯得很痛苦。燕北驚喜地道:「義父,原來你真的是一個劍客。」老杜沉痛地點頭道:「江湖上使劍的人極多,但近百餘年來,神龍門始終都居於首位。」
「秦爺一」劍奴一樣奇怪。秦獨秀踱了一個半弧,在老杜身旁停下,目光落在火爐中,忽然叫道:「劍奴,你來看。」劍奴移步上前,目光落下,一怔,秦獨秀接著問道:「是不是很相似?」老杜不為所動,彷彿沒有聽見,秦獨秀跟著伸手,道:「拿畫著劍的卷軸看看。」劍奴忙將畫軸送上,拉開,秦獨秀目光一轉,笑問道:「你可以看清楚。」這句話似乎並不是對劍奴說,老杜也在這時候順過頭來,若無其事地道:「我只是看到這捲畫軸之後才鑄出這樣的一柄劍。」秦獨秀微一頷首,接著問道:「這樣的一柄劍有什麼妙用?」老杜搖頭,秦獨秀追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這柄劍,我決定不賣!」老杜緩緩站起來。秦獨秀冷傲地道:「不賣給別人,連我也不賣?」「誰都不賣,這柄劍……這柄劍……」老杜說著神情有些激動,但很快恢復常態道:「這柄劍,我留給自己。」秦獨秀立即問道:「你懂劍?」「不懂。」老杜回答得很快。「不懂留著幹什麼?」老杜啞口無言,秦獨秀接道:「十天之後,我再來。」燕北忍不住道:「秦爺,我義父說過這柄劍他不賣!」秦獨秀道:「劍舖不賣劍,鑄劍的又不懂劍,留著劍有什麼用?」燕北道:「也許他是要留給我。」胸膛一挺道:「我立志要成為一個劍客!」秦獨秀目光轉向燕北,神情極輕視地笑起來,燕北瞧得出,有些狼狽又有些懊惱,雙手不由握拳。秦獨秀笑著轉身手指老杜道:「記著,十天。」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劍奴神情頗為難的向老杜打了一個手勢,跟在秦獨秀後面。燕北待他們去遠了,才走到老杜身旁,道:「義父——」老杜搖頭道:「別管他,這柄劍,我就是不賣。」
這已是秦獨秀到來的第九天,燕北只用一隻手便能夠抓著塗滿油的柄推動風箱,而且推得極輕鬆自如。煤將盡,他亦只是隨隨便便一手將鏟子拿起往煤堆插下,便能夠鏟起滿滿的一堆煤放進爐中,再轉身拉動風箱。連他自己也很欣賞自己的揮灑自如,自負地向老杜道:「義父,我腕力可以的了?要是有劍再也不會脫手的了。」老杜停下打劍的錘子,向燕北望來,燕北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老杜接著將劍放進爐中,手一指牆上掛著的那些打好了可以賣出去的劍。燕北大喜,走過去抓住了一柄,喜極而呼道:「我早就看中了這一柄。」劍出鞘,燕北立即利用他練來的腕力將劍抖動著,左手仍捏著劍訣,看來也像模像樣。
燕北聽著,握劍更緊,神情也變得更堅毅,老杜抬起頭,又道:「劍客的一生,最主要的不是他的生命,而是他的劍。」他說著又取出爐中的劍,放在砧上,緊接著一腳挑起丟在旁邊地上的劍,一劍劃在手臂上。劍過皮開肉綻,一縷鮮血滴在砧上燒紅的劍刃上,發出「嗤嗤」的一陣異響。燕北怔怔地看著,喃喃道:「義父,你以前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劍客。」老杜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燒紅的劍刃,燕北再問道:「是不是?」老杜終於回答,很冷淡的一聲:「當然不是。」燕北疑惑地上下打量老杜,當然什麼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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