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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贓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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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帖上,指名狙殺

第二章 死亡帖上,指名狙殺

高玉盛接道:「據說蜘蛛這種帖子寫著那一個人的名字送到去,就是要殺那一個人。」「不錯,這就是蜘蛛的死亡帖!」趙寬目光又落到那五張帖子上。高玉盛伸手輕捉著江飛霞的手臂,道:「這既然關係我們兩人的生死,你們怎能不給我們一個明白?」「是啊——」江飛霞接道:「趙伯伯這一次……」趙寬揮手截道:「這一次我請大家到來,原就是要商量一下,看如何應付。」蕭觀音輕「喲」一聲,道:「聽你這樣說,好像已經想到辦法了?」趙寬道:「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人,楊威——」楊威?高玉盛不由得一怔。
樹葉聲一陣亂響。一個人叢那從矮樹後冒出來,赫然就是楊威。高玉盛並不認識楊威,目光一寒,冷笑道:「好啊,竟然敢躲在那裡偷看我殺人。」楊威立即嚷起來:「你胡說什麼,我在這兒睡得正好,給你驚醒了,還未跟你算賬哪。」高玉盛雙拳一緊,腳步接一動,楊威看在眼內,立即手指高玉盛:「要殺我滅口?」高玉盛又一聲冷笑:「沒有錢我不會隨便出手。」楊威手一拍胸膛:「我也是,沒有錢,我從來就不去拿人。」「拿人?」高玉盛一怔:「你到底是什麼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楊威——」高玉盛又是一怔:「你就是那個專替官府捉賊領賞的楊威?」「難道還有第二個楊威?」高玉盛冷冷道:「這種飯不易吃,你能夠活到現在,可見實在有幾下子。」楊威挺胸突肚的說道:「豈止有幾下子。」高玉盛道:「可惜我不是賊。」楊威道:「我也很可惜,到現在仍沒有瞧到官府要緝捕你的賞格。」「這實在可惜得很。」高玉盛冷然轉身,走了出去。楊威抓了抓腦袋,亦走了出去。
清水鎮,黃昏,大街上,仍然熙來攘往。高玉盛終於搶在楊威前面,大街上轉一個彎,便遇上了一個中年人。「高少爺——」那中年人忙打一個招呼。高玉盛淡淡應道:「張老闆,生意好哇。」張老闆諛笑應道:「還不是高少爺時常關照。」「請——」高玉盛擺手。張老闆忙作揖,一聲「請——」,將路讓開。高玉盛急步走過,這邊張老闆繼續前行,轉過那個彎,便與楊威碰在一起,楊威居然跟他是認識,一把搭上肩膀,道:「張老三——」張老闆一怔,看清楚是楊威,喜呼道:「小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楊威大笑道:「我一直就在這一帶走動,就是現在才遇上你,怎麼,做起老闆來了。」張老闆道:「是叔父關照,不來不成,不做不成。」「老本行?」楊威眼珠子一轉,正好看見高玉盛走進一戶人家。「還不是賣酒,店子就在前面,來,到我那兒喝一杯,敘敘舊——」張老闆拉著楊威就走。
趙寬終於開口:「大家都收到了這種帖子,相信都已經知道我為什麼要請大家到這兒來。」他的目光只是落在高玉盛江飛霞二人的面上,高玉盛沉聲應道:「以我所知,這是蜘蛛帖,一個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巨盜蜘蛛的信物,有人說這個人已經死亡,但我知道的,最近三年這個人又再出現,專打黑道朋友的主意。」趙寬看著蕭觀音沈春山道:「我們也聽說。」高玉盛接道:「到底這個人為什麼要將帖子送給我們,可要請教三位了。」趙寬沈春山蕭觀音三人相顧一眼,趙寬隨即問道:「令尊生前沒有跟你說過我們跟蜘蛛結怨的事嗎?」高玉盛搖頭道:「沒有。」「那你呢?」趙寬轉顧江飛霞。江飛霞亦搖頭,沈春山插口道:「趙兄,你說要不要告訴他們?」趙寬沉吟著說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沈春山轉問蕭觀音道:「蕭大姐的意思?」蕭觀音瞟了高玉盛江飛霞一眼,道:「他們家裡的人都不願意說,我們似乎犯不著多口,反正是二十年前的舊事,說不說,也無關緊要。」「不錯——」趙寬連連點頭。
丫環走進亭子,楊威已退到了欄杆那邊。「我叫小香。」丫環接將盤子在亭中桌子上放下。楊威慌忙搖手道:「我已經跟你們的蕭阿姨說清楚,不要人侍候的了。」小香一笑道:「蕭阿姨只是叫我送酒來。」楊威心頭一寬,看看小香,卻又有些兒心動,道:「蕭阿姨真的沒有叫你來跟我談談。」小香反問道:「談什麼?」楊威一怔道:「好像今晚月色好不好,哈哈哈——」他笑得就像個賊。小香忍不住笑出來,道:「沒有。」楊威一陣失望,小香接替他倒下一杯酒,一面道:「這個酒是這兒最好的。」楊威鼻子一抽,道:「好酒。」「那我先走了。」小香一揖,倒退了出去。楊威想叫住,到底沒有叫出口,看著小香在花徑消失,搖頭道:「不要她留的要留,要留的反倒要走——」接著嘆了一口氣。
一杯落肚,楊威卻隨即向張老闆打聽:「方纔跟你打招呼的那個小伙子是什麼人?」「高家少爺高玉盛。」「他進去的就是他媽的高家。」「那是江家,江家跟高家是表親,也都是這兒的有錢人家,高家少爺是獨生子,還未有成家立室,不過聽說好像與江家大小姐有婚約。」「江家大小姐?」「叫江飛霞,很漂亮的女孩子。」楊威連連點頭,張老闆看著,脫口問道:「你也認識江家大小姐。」楊威揮手道:「沒有這回事。」張老闆接道:「看你好像對高家少爺很感興趣。」楊威道:「我感興趣的只是江家大小姐。www.hetubook.com.com」張老闆怔一怔,道:「你不是說不認識……」楊威截道:「若是我認識,江大小姐哪裡還有這個姓高的份兒。」接將酒一口倒盡。張老闆失笑,一面替楊威添上一杯。
他隨將那杯酒拿起來,方待喝下去,突然省起了什麼的探頭出欄杆,往天上望一眼。天上冷月一彎淒迷,楊威目光一遠一回,又突然將那杯酒放回桌上,無聲無息的滾身越過亭子欄杆,躡手躡腳的走進花叢中。走到了牆下,那一彎冷月看來就像是壓在牆頭上,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也就在這個時候,方驄從牆頭冒出來,一看院子無人,便滾身躍下,卻沒有看見貼著牆壁立在牆下的楊威。他身形才落下,楊威便拳腳齊出,一齊襲去,他耳聽風聲,總算及時招架得住,回頭一看,脫口道:「是你!」楊威惡狠狠地笑道:「我早就算準你又是從東面越牆進來。」拳腳不停。
像那樣的帖子一共有五張,分別寫著周歡、沈春山、高玉盛、蕭觀音、江飛霞五個人的姓名,以不同的方法送到他們五人的家中。五張帖子現在都放在趙家大堂的八仙桌上,圍坐在桌旁的五個人,神情並不一樣。趙寬表現得很冷靜,沈春山有些坐立不安,面上醉意未去,顯然大醉過,才醒來不久,蕭觀音風情萬種,年紀雖然已不輕,看來仍然頗迷人。高玉盛江飛霞都是一臉的詫異之色,目注趙寬,若有所禱。
四個人一怔,相望一眼,楊威一指已戳在身旁一個僕人的胸膛上:「還不進去給我通傳?」「是,楊爺——」那個僕人隨即揮手向三個同伴道:「你們還不快進去準備侍候楊爺?」那三個僕人交換了一個顏色,齊應一聲,急走了進去,剩下來的那個連隨一擺手,道:「楊爺,請進——」楊威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方驄這邊將門踢開,楊威那邊亦將一扇窗戶撞碎,兩人差不多同時闖入蕭觀音的寢室內。蕭觀音正伏在桌子上掙扎打滾,雙手反轉抓咽喉,面部的肌肉已因為痛苦而扭曲。桌子上一隻酒杯翻到,酒灑開,沾著酒的桌面竟逐漸褪色,像燒焦了一樣。這當然是毒酒,方驄楊威一見大驚,左右齊上扶住了蕭觀音。楊威脫口道:「蕭阿姨……」蕭觀音吃力的抬起頭,笑罵道:「那個王八蛋,竟卑鄙到用毒酒……」她居然還笑得出來,語聲已經變得嘶啞,話未說完,七竅紫血奔流,頭一側,眼一瞪,便氣絕身亡。楊威只看得心驚魄動,嘴唇顫抖著,好像要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方驄亦自倒抽一口冷氣,鬆開手,嘟喃一聲:「好毒的酒。」楊威應聲亦鬆手,突然一聲怪叫,轉身疾奔了出去。方驄奇怪道:「你要到哪兒去?」楊威沒有回答,頭也不回,方驄忙亦追上。
楊威才進門,後面兩個僕人便一齊將門推上,接下閂,他方覺奇怪,四個僕人都抄了一條大棍在手,沒頭沒臉的向他砸來。幸好他反應敏銳,身手靈活,總算沒有給砸中,眼看又來了另外四個僕人,一個招呼,又手抄木棍,向楊威砸來。楊威以一敵八,好容易脫出戰圈,忙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為首的僕人大喝一聲:「上!」楊威又叫道:「我可是你們莊主請來的人……」「請你來挨棍子!」為首的僕人一棍接砸下,其他的也不慢。
清晨,趙寬,沈春山,高玉盛,江飛霞,楊威等五人又聚在趙家莊的大堂上,雖然只是少了一個蕭觀音,他們的心情最少沉重了三倍。楊威原是要方驄也走一趟,可是一出麗春院,方驄一聲再見,便走得無影無蹤了。大堂的氣氛當然很不好,趙寬沈春山高玉盛都沉著臉,江飛霞則垂著頭,一個身子好像還在發抖,楊威坐既不是,立也不是,在堂中團團打轉。趙寬也在打轉,只是比楊威慢得多,背負著雙手,也好像還背負著老大一個包袱。好一會,他才停下來,沉聲道:「蕭觀音是誤飲毒酒,中毒身亡,送毒酒給她與楊兄的那個丫環小香事發之後不知所蹤,照常理推測,那個小香應該便是蜘蛛的手下。」
一陣打鬥聲即時由外面傳來,方驄目光一轉,嘟喃道:「這小子,這一次來得倒快。」趙寬暴喝道:「你不是楊威?」方驄目光一轉,道:「我是方驄。」趙寬怒叱道:「你冒充楊威,目的何在?」方驄道:「我對這個蜘蛛帖也很感興趣。」高玉盛冷笑道:「是麼?」
江飛霞垂下頭,忽然又抬起來問道:「表哥,近日你有沒有見過趙伯伯?」「趙寬?」高玉盛接著問道:「什麼事?」「他著人送來了一封信。」「要你後天正午無論如何也要到他家裡走一趟。」江飛霞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也收到他的信。」高玉盛接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江飛霞。江飛霞接過一看,更奇怪:「跟寫給我的一樣。」高玉盛接問:「除了你之外,近日你是否還收到什麼特別的東西?」「一張帖子,可不知是誰送來的。」「怎樣的帖子?」高玉盛有些緊張。「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旁邊書著一隻蜘蛛。」「是不是這樣的?」高玉盛接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白色的帖子,一攤轉向著江飛霞。帖子上以血畫著一隻蜘蛛,在蜘蛛爪下寫著高玉盛三字,血跡雖然已乾透,彷彿仍然散發著血腥味。
蕭觀音方換過衣衫,敲門聲便響了,她竟然給嚇得跳起身來,和*圖*書一支匕首隨即在她的手中出現,但立即又回到袖子裡。她也知道自己實在太緊張了,嘆了一口氣才問道:「誰?」「高玉盛!」蕭觀音又是一怔,說道:「門沒有關著。」高玉盛隨即推門進來,蕭觀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找到這裡來啊!」高玉盛說道:「我只是想問清楚蕭阿姨…」蕭觀音截道:「蜘蛛送死亡帖給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高玉盛點頭道:「正是。」「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不錯是你們長一輩的事情,但家父已去世,蜘蛛現在要殺的可是我。」蕭觀音笑笑:「這筆賬的確不該由你來還。」「所以我有權知道真相。」
出到院子,江飛霞腳步停下,憂形於色地問:「表哥,你說我該怎樣?」「放心,一切有我。」高玉盛胸膛挺起來。江飛霞搖頭道:「我還是害怕,那個蜘蛛說不定現在就會出現……」高玉盛截道:「現在一定不會。」「哦?」江飛霞實在奇怪高玉盛說的肯定。高玉盛接道:「現在有我在你身旁,而且——」冷笑一聲才又道:「還有一個賊一樣,鬼鬼祟祟的所謂捉賊名家。」江飛霞更加奇怪,旁邊已從花木即時一分,走出怒容滿面的楊威:「你說誰賊一樣?」高玉盛冷笑道:「只有賊才會閃閃縮縮,東躲西躲。」楊威大為之氣結,江飛霞一旁卻道:「表哥,楊爺可也是一番好意。」楊威面容立時一寬,笑顧江飛霞道:「還是你明白。」高玉盛冷冷道:「這時候好意有什麼用,必須要用好本領。」楊威揚臂道:「怎樣才算好本領?」高玉盛道:「說得出做得到,這才算是……」楊威知道他又拿蕭觀音的事來說,大感沒趣,高玉盛也沒有再說下去,拉著江飛霞走前去。江飛霞也沒有作聲,若有所思。
楊威胸膛挺得更高,蕭觀音走過去,一手穿入楊威的臂彎。「我們走——」楊威嚇一跳,要推開蕭觀音的手又不是,忙問道:「去哪裡?」「當然是我那間麗春院。」「麗春院?」「放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楊威又問:「麗春院是什麼地方?」「雅一點叫青樓,俗一點嘛……」「妓院——」楊威一張臉不由發青。蕭觀音也不管哪許多,擁著楊威往外走。
楊威隨即跳起來,趙寬揮手止住,道:「大家別忘記昨天在楊爺到來之前,死亡帖已在蕭觀音的背後出現。」高玉盛悶哼一聲,沈春山接道:「蜘蛛看來已經混進你這座莊院之內的了。」趙寬恨恨道:「好一個蜘蛛。」高玉盛目光回到江飛霞面上,道:「表妹,你不用擔心,有我,誰要殺你,先將我殺掉!」一把拖了江飛霞往外走。楊威那邊同時伸掌一個斬頭的姿勢,嘟喃道:「那就先將你殺掉!」
方驄的目光卻停留在江飛霞的面上,江飛霞微笑點頭,旁邊的高玉盛神態更加陰沉了。趙寬隨又打了個「哈哈」,道:「卻是想不到楊爺竟如此年輕。」方驄似知失態,隨手拈起了蕭觀音面前的帖子,看了看,說道:「這是真正的蜘蛛帖。」趙寬有些奇怪的道:「楊爺憑什麼如此肯定?」方驄自覺失言,笑笑掩飾道:「我一向跟盜賊為敵,對於有名的都下過一番心思研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趙寬「哦」一聲,也沒有什麼表示,方驄接問道:「五位與蜘蛛帖之間……」趙寬截口道:「這方面,楊爺是否可以不過問?」方驄笑應道:「五位若是不便說,也不要緊,反正我是受聘做保鏢,拿到人又可以去領賞。」
趙寬詫異道:「那是誰將死亡帖貼在她身上?」高玉盛目光一閃,道:「方纔就只有方驄在蕭阿姨後面走過。」趙寬皺眉道:「我們倒沒有在意他是否曾將什麼貼下來。」沈春山嘟喃的說道:「方驄怎會是蜘蛛?」楊威插口道:「這個小子見錢開眼,一肚子壞水,說不定什麼時候已做了蜘蛛的跟班。」高玉盛冷冷道:「他的事要問你才清楚了。」楊威目光轉向高玉盛,忽然問:「除了那兩個女的,方才誰最後出去?」沈春山道:「不是我。」高玉盛面色一沉,盯著楊威:「你這是什麼意思?」楊威道:「你的身手好像也很快。」高玉盛冷笑,方待說什麼,那邊蕭觀音突然笑起來,眾人不由吃驚的望著她。
高玉盛轉身,舉步,楊威接又道:「不送——」高玉盛應聲腳步一頓,但接又舉步走前,楊威看著高玉盛去遠不見,才回問蕭觀音:「你沒給嚇著吧?」蕭觀音搖頭,楊威接道:「我早就看出這個小子不妥。」隨即一拍胸膛說:「有我在,你儘管放心。」蕭觀音拍拍心胸,走過去,拉住了楊威的臂膀移近胸脯。楊威又嚇一跳,縮手驚問:「你怎樣了?」「我害怕。」蕭觀音一個身子偎依過去。「我都害怕。」楊威身子一縮。「你害怕什麼?」「害怕你。」楊威肩膀也縮了起來。「我又不會吃人,你害怕我什麼。」蕭觀音胸脯迎向楊威的胸膛:「你就留在這兒好了。」
她笑著接過那張絹帖子,道:「看來還是我的運氣最好。」江飛霞憐惜地道:「蕭阿姨……」蕭觀音輕拍江飛霞肩膀:「蕭阿姨老了,先走一步又何妨,倒是你,還這麼年輕,希望蜘蛛找上你之前,大家已經將蜘蛛抓住。」趙寬脫口呼道:「蕭大姐……」蕭觀音媚眼一轉:「春山這樣叫倒也不要緊,你啊,要將我叫老了。」趙寬苦笑www.hetubook.com.com,沈春山接道:「大姐,你冷靜一下。」「我已經很冷靜的了。」「我們一定……」蕭觀音又截道:「你們不用替我操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沈春山亦只有苦笑,蕭觀音再看看絹帖子,道:「今天才是初八,我還有時間回去打點一下身後事。」接問:「你們哪一個陪我回去?」楊威胸膛一挺,道:「除了我,誰還有這個膽量?」蕭觀音一笑:「那勞煩你了。」
楊威連接八招,那邊高玉盛已掠出,目光一落,脫口道:「楊威——」趙寬聞聲收掌,詫異道:「你才是楊威?」楊威鼻子立時向天,「哼」一聲,道:「哪一個是趙寬。」趙寬抱拳道:「那個方驄冒充到來搗蛋,才有這誤會,萬勿見怪。」楊威這才看清楚趙寬,立時一怔,這個趙寬正就是他在賞格上加了兩撮鬍子的巨盜周歡一個模樣。「哦,你就是……」他幾乎沒有叫出周歡的姓名來。趙寬哪知道這許多,接道:「我就是趙寬。」楊威脫口道:「周?」「是趙,趙錢孫李的趙。」楊威「哦」一聲,「咯咯」地笑道:「叫葛柏找我來的就是你啊。」趙寬又抱拳,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楊威揮手:「算了。」
那些妓|女呆了呆,一個道:「楊爺是嫌我們樣子長得太難看?」還有三個更舉袖作拭淚狀,楊威傻了臉,左看看,右看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哦——」他的眼珠子突然一定。那邊花葉中高玉盛悄然走過,楊威一眼瞥見,脫口一聲:「高玉盛?」長身欲起。那些妓|女即時又偎倚上來。
「那個姓方的……」「方驄那個王八蛋總是冒我的名到處招搖撞騙,什麼時候我有暇將他拿下,揍他一個痛快。」楊威目光一轉,落在高玉盛面上,又打一個「哈哈」。趙寬問一句,道:「你跟高玉盛認識?」楊威伸手往趙寬肩上一拍,低聲道:「他是我手下敗將。」趙寬輕「啊」一聲,接吩咐一眾手下:「你們還不快向楊爺賠罪?」一眾跌跌撞撞,苦著臉走過來,楊威揮手又是一聲:「算了。」趙寬接伸手:「楊兄,裡面請——」楊威打著哈哈,道:「先請。」趙寬一捋鬍子,笑笑,在前引路,楊威一面跟著,一面學著趙寬的姿勢作捋鬍子狀,倏的轉過半身,探懷取出那張周歡的賞格,偷看了一眼。
沈春山插口說道:「蜘蛛一向獨來獨往。」趙寬接道:「這也不是蜘蛛一向的行事作風,不過,人總是會變的。」沈春山無言點頭,轉問楊威:「楊兄當夜除了小香之外,可還見到什麼人?」楊威脫口道:「還有一個……」突然又住口,他是省起了方驄,但一想方驄既然不在說出來又要諸多解釋,而且有損顏面,還是不說為妙。趙寬卻怎肯放過,追問:「一個什麼人?」楊威目光一閃,一亮,手指高玉盛,趙寬循指望去,一皺眉,不等他開口,高玉盛已冷然應道:「我只是要問清楚蕭觀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寬輕「哦」一聲,楊威卻立即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高玉盛冷笑道:「不管怎樣,我也是受害者之一,絕不會去殺蕭觀音。」一頓接道:「別的人可就難說了。」
楊威這時候正向趙家莊走來,大模斯樣的,走幾步,又伸手往身上的衣衫拂了幾下。今天他的衣飾非常華麗,一面拂著一面嘟喃道:「趙寬這個有錢的老頭兒要請我做保鏢,不認真裝扮一番,如何開口要一個高價錢。」到他拂罷衣衫,已到了趙家莊大門前,抬頭一看匾額,他便舉步踏上石階。四個僕人裝束的漢子一齊迎上來:「這位……」楊威頭仰得更高,神氣地道:「有一個叫做趙寬的,是不是住在這兒?」一個僕人應道:「不知是哪一個要找我家莊主?」「楊威!」
趙寬身形一動,掠到蕭觀音身旁,二指夾起了那塊白絹,一抖,將那隻蜘蛛抖落地上,接一腳狠狠地踏下去。蕭觀音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趙寬目光落在絹上,眉頭一皺。「那上面寫著什麼?」蕭觀音急問。趙寬目光轉回蕭觀音面上,道:「初九,蕭觀音!」蕭觀音面色一變,楊威看見奇怪,插口問道:「是什麼意思?」趙寬道:「蜘蛛要在初九那天殺蕭觀音。」轉向江飛霞道:「方纔可見有人經過?」江飛霞搖頭道:「沒有。」蕭觀音顯然亦是一無所知。
高玉盛哼一聲,趙寬奇怪的看著兩人,正要問,堂內突然傳來了江飛霞的一聲驚呼。高玉盛面色一變,第一個撲入,只見江飛霞面露驚慌之色,看著蕭觀音,蕭觀音卻是一面詫異之色。「表妹,甚麼事?」高玉盛一個箭步竄到江飛霞身旁。江飛霞手指蕭觀音,道:「蕭阿姨背後,背後……」蕭觀音轉身,再轉身,在她的背後飄然揚起來了一塊帖子大的白絹,一隻大蜘蛛正爬在那白絹之上。
「怎麼你不去找趙寬?」蕭觀音反問:「找沈春山?」高玉盛道:「我知道他們是怎樣固執的人。」蕭觀音又笑了笑道:「我也是很固執的。」高玉盛面色一變,蕭觀音接道:「這件事他們拒絕透露,當然有他們的原因,我一向與他們雖然不怎樣合得來,這件事卻例外。」高玉盛冷笑道:「蕭阿姨難道要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蕭觀音笑容一斂:「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高玉盛又一聲冷笑,霍地回頭,門同時「砰」地被推開,楊威疾衝進來,手一指,hetubook.com.com道:「姓高的,有我在這裡,你休得胡來!」高玉盛沉聲道:「姓楊的,我勸你少跟我找麻煩。」楊威笑問:「找又怎樣,難道你敢動我?」「有機會!」高玉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時奉陪!」楊威接擺手:「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方驄一面招架,一面道:「這個習慣不好,我要改了。」楊威冷笑道:「你過得今夜再說。」方驄虛晃一招,突然跳開,道:「這個時候,我以為你不應該將氣力浪費在我身上。」楊威一怔,收勢,道:「你來幹什麼?殺人?」方驄搖頭:「剛剛相反,救人。」「救誰?」楊威接問。「你那個女人。」方驄手往蕭觀音住的那座小樓上指。楊威目光一轉,道:「她——」他原是要糾正方驄的說話,一個「她」字才出口就給方驄截道:「她跟你不是很適合?」楊威眼一瞪:「我——」方驄又截道:「我不會跟你搶的。」「你——」楊威接著是要說不要亂說,但又給方驄截下。「你還不上去陪她?」方驄的說話實在刁鑽。楊威氣得鼻孔朝天:「我說你小子又想挨揍了。」方驄正色道:「老實說,你留在這裡,我實在替蕭觀音擔心。」「少擔心,天亮之後,我自會守在她身旁。」方驄忽又問道:「今天是初幾?」「初八!」楊威應的很爽快。「初九——」方驄歎一口氣:「過了子夜就是另一天了。」接又問:「你不覺得她在小樓內靜了些。」語聲甫落,一聲女人的尖叫突然在小樓那邊傳了過來,楊威一聽,笑道:「你聽,現在不就叫了?」方驄一個身子已然箭一樣那邊射去,楊威這時亦省起不妙,忙亦奔過去。
楊威可怒了,幾個照面便奪來一條棍子,與那幾個僕人惡戰起來。兩個護院緊接奔到,加入戰團,十一個人打做一堆,一直打到大堂前,八個僕人東撲西倒,口青面腫,兩個護院亦被趕上迴廊,楊威一腳方將較近的一個踢翻,方驄便從堂內竄出來。兩人後背撞在一起,一齊轉身,方待動手,一看清楚,齊都一呆,脫口一聲:「是你?」方驄接道:「我來助你。」一腳將另一個護院踢翻,身形隨從欄杆上滾過,「一鶴沖天」,拔上了飛簷,一閃不見。「姓方的,你——」楊威才叫了一聲,趙寬已然撲出,只道他是方驄的同伴,雙掌一錯,左右擊至。
趙寬才走了幾步,回頭道:「楊兄,楊兄——」楊威忙將賞格收起,放回懷中,一面應道:「來了。」趙寬疑惑地問道:「楊兄在看什麼啊?」「沒,沒什麼。」楊威不由自主地手往胸膛一抹,舉步走前去。高玉盛一旁冷冷的盯著楊威,一直到他走到身旁,才冷冷的說道:「就是這麼巧。」楊威上下打量了高玉盛一遍:「你也收到了蜘蛛的死亡帖?」高玉盛冷笑道:「怎樣?」楊威道:「你是死定了!」高玉盛連聲冷笑,楊威接著道:「我還以為只有你殺人,原來也有人殺你的時候。」
「楊爺到——」王安這時候正將一個人請進大堂。這個人一身黑衣,與楊威年紀差不多,正是楊威的死對頭方驄。趙寬顯然對楊威方驄都陌生,卻好像看見老朋友的隨即迎上前去,一面向各人介紹道:「這位楊爺武功高強,機智過人,給他找上的大盜,沒有一個不手到拿來,正好在這附近,所以我拜託了葛捕頭將他請來。」方驄隨著一面向各人點頭,但是高玉盛一見這個楊威不由就一呆,暗忖道:「怎麼這一個又是楊威?」趙寬接道:「楊爺也已經答應了給我們幫忙,有楊爺在,大家就大可以安枕無憂。」沈春山一面聽一面手捏著兩枚鐵膽,他顯然也聽過楊威的大名,蕭觀音更顯得放心,還向方驄拋了一個媚眼。
高玉盛喝的不是酒,是茶,但看著江飛霞,雖然是茶,他也已有醉的感覺。江飛霞事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高玉盛不錯是一個冷面殺手,對江飛霞卻一往情深。喝過茶,高玉盛目注江飛霞,輕呼道:「表妹……」江飛霞笑笑:「看你,又要提那件事了。」高玉盛道:「我們的婚事已……」江飛霞截著道:「你知道,娘要我侍候……」高玉盛道:「我們一起侍候她不是更好?」江飛霞搖頭道:「過一些再談這件事好不好?」高玉盛苦笑道:「你娘她近來又怎樣了?」「還不是那樣。」「你看怎樣開解一下她老人家。」「除非爹重生。」江飛霞嘆息道:「只有這個辦法了。」高玉盛搖頭道:「人死焉能復生。」
夜深沉。麗春院到處笙歌,只是內院一帶保持安靜,這個時候蕭觀音當然已沒有心情去招呼客人進來。冷月一彎,楊威從亭子裡踱出來,仰首一望,又踱回亭子內,那一彎冷月不知怎的,竟令他想起了五芳齋的水餃來。周圍沒有其他人,楊威轉了一個身,忽然停下來,伸手撫在自己的胸膛,怪聲怪氣的道:「楊爺可真的結實。」語聲一落,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也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的笑聲突然在花徑那邊傳來。他一呆,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丫環捧著一個盤子從花徑轉出,向亭子這邊走過來。盤子上放著一壺酒,一隻杯,楊威自是難免有些尷尬,乾咳兩聲掩飾。
江飛霞插口道:「這是長一輩的事情,我是毫不知情。」「是麼?」方驄深注江飛霞。江飛霞俏臉微紅,避開方驄的眼光,高玉盛再也忍不住,冷笑道:「我們之中,之前可有人見過https://m•hetubook•com.com楊爺?」趙寬不假思索道:「沒有。」「有!」高玉盛反指著自己,說道:「我!」方驄不由得一怔,高玉盛接道:「只是我見的楊威並不是這樣子。」隨即指方驄:「你到底是誰?」方驄笑起來,說道:「我,我,我姓方——」
路上行人並不多,高玉盛走了一程,越走便越覺得不是味兒,楊威赫然亦步亦趨,緊跟在他後面。他停步,楊威亦停步,東張西望的。「姓楊的,你老是跟在我後面,是什麼意思?」高玉盛沒有回頭,語聲森寒,有如利刃。楊威「哦」一聲,三兩步從高玉盛身旁走過,回身接問道:「你要到哪兒?」高玉盛冷笑:「這與你何干。」「那當然是你的事。」楊威手接一指:「我則是往清水鎮,可不在乎你跟著。」隨即又舉步走向前。高玉盛怔住,再看去,楊威已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他追上,要搶在楊威前面,楊威腦後卻彷彿長著眼睛,一時伸左手抓癢,一時伸右手,總是將高玉盛擋在後面。路本來就不太闊,楊威這樣走,要搶在他前頭,實在不容易。路人看見楊威這麼匆忙,都投以好奇的目光,高玉盛卻氣得差一點沒有下殺手。
楊威橫眉道:「我是去保護她的。」高玉盛道:「這就是保護了。」一臉譏屑之色。楊威大怒,趙寬即時插口,道:「蜘蛛在發出死亡帖之前,顯然已經作好安排了。」沈春山接道:「他在暗,我們在明,這看來,就只有任由擺佈的了。」楊威看看兩人,一旁坐下,突然有所發現,眼一瞪,人一呆,趙寬沒有在意,接道:「不知道他下一個的對象又是哪一個?」楊威脫口道:「我知道。」眾人齊皆一呆,趙寬立即問:「是哪一個?」楊威手一指江飛霞:「是你。」
打門聲這片刻又近了很多,方驄繞著八仙桌一面轉一面道:「這件事只有我才能夠解決,你們誰要找我幫忙,夜間到鎮東竹林,掛一盞白燈籠便成。」接在江飛霞身旁停下,低頭道:「你最好是一個人前去。」高玉盛怒極暴喝,一掌拍向方驄,方驄接一掌,高玉盛的腳已到,急一閃,那邊趙寬已凌空一腳踢來。方驄一把正將門拉開,一見來勢兇猛,半身忙一矮,「嘩啦」的一聲,那扇門便在趙寬腳下片片碎裂。身形凌空未落,他另一腳又已踢出,力道同樣驚人,方驄不等他這一腳踢到,已然矮身疾竄了出去。沈春山的一枚鐵膽幾乎同時飛至,方驄回手一抓,也竟穩穩的抓一個正著,一看一笑,道:「金的銀的我都要,鐵的可還你。」鐵膽回擲沈春山。沈春山一手接回,身形竟然被鐵膽上的力道帶得一幌,不由得面色一變。趙寬緊接追出去。
麗春院的規模並不小,只是黃昏前,客人還未來,倒顯得有些清靜。楊威卻一些清靜的感覺也沒有,幾個妓|女正在他左右,有的繞著他的脖子,有的撫著他堅實的肌肉,有的坐到他的膝上,七嘴八舌,吵的他昏頭昏腦,也逗的他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是好。蕭觀音果然沒有虧待他。那些妓|女看見他這樣,更進一步,楊威嚇得跳起來,把手亂搖:「別胡鬧。」一個妓|女隨即偎入他懷中,嬌嗲的道:「楊爺可真的結實。」楊威忙將之推開,抱拳道:「我求求你們……」另一個妓|女伸手輕托著楊威的下巴,笑應道:「楊爺言重了,蕭阿姨要我們好好的侍候,你楊爺要我們怎樣,只管吩咐就是。」楊威打躬作揖的道:「我只求你們快快回去自己的房間。」
楊威一個身子蝦米般弓起,忙道:「我忘了要去買些東西。」「什麼東西?」蕭觀音又偎近去。「藥油。」楊威好像隨時都會昏倒在地上。「我這兒有。」蕭觀音這回話出口,楊威弓著的身子已一轉,溜了出去。一口氣溜到院子裡,楊威才停下來,雙手捧著頭,搖了搖:「幸好走得快,才沒有昏倒。」他嘟喃著接又道:「陪伴她,我又不是缺乏母愛。」蕭觀音的年紀的確已大得可以做他母親。
江飛霞驚呼,高玉盛叱道:「你別再胡說八道。」趙寬亦問:「你怎知道是她?」楊威鼻子向天,悶哼道:「你們看她的背後。」江飛霞不由自主站起來,轉頭往背後望去,一看不到,身子自然一轉,趙寬高玉盛沈春山便清楚看見貼在她背後的一張絹帖子,大小與昨天出現在蕭觀音背後的那張死亡帖完全一樣。高玉盛探手一把抓下,目光一落,面色一變,江飛霞忙問:「表哥,那之上寫著什麼?」高玉盛聲音一沉,應道:「十三,江飛霞——」江飛霞又一聲驚呼,趙寬立即問:「飛霞,在進來大堂之前,有什麼人接近過你。」「沒……沒在意。」江飛霞語聲氣了顫抖。沈春山目光一轉,道:「這裡的人應該沒有問題。」高玉盛冷笑道:「未必——」目光落在楊威面上。
一直奔入亭中,楊威才停下,目光及處,小香替他斟下的那杯酒仍然放在桌子上。他一把拿起那杯酒,左看右看,一探身,倒向欄杆外的草地,酒落處,只見一股白煙冒起來,青草竟然變成了焦黃。這杯酒顯然與毒死蕭觀音的一樣,若是喝下去……楊威眼前立時又浮現出蕭觀音毒發的慘狀,不由瞠目結舌,怔在那兒。方驄追到來,目光從草地移到楊威面上,笑笑道:「你這是鬼門關前打了一個轉了。」「那個王八蛋!」楊威一怒將杯擲下,杯落處,又是一縷白煙冒起來,不由他又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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