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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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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輸心歸正道只為國色 挾技赴名山共候劍神

第二十回 輸心歸正道只為國色 挾技赴名山共候劍神

無情公子張咸見他搶了先著,不便以二攻一,只好退下,瞥見那宮天撫招數精奇繁複,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得凝目尋思。
無情公子張咸堅決地道:「不,我決不會令你難過,縱然日後你對我不好的話!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放心好了!但我卻想知道你為什麼認為一定沒有好結果呢?」
呂聲直奔林員外宅,一徑衝進去,抓住一個老僕,瞬眼問道:「你是姓岳的麼?吾神奉旨取你狗命!」
她知道兩指一落,張咸縱有奇功護身,也護不了這背上「靈台穴」大穴。心中微酸,卻咬牙狠心疾點下去。無情公子張咸低哼一聲,突然從椅上直僕下去,倒在地上,聲息寂然。
無情公子張咸俊秀的面上,露出疑惑尋思之狀,立刻矍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面色一整,變得十分誠懇,又道:「我曾經答應過你,不論你如何對待我,我也不會怨你!因此,你不須想得太過極端,以為我如不死,則你必須永遠和我廝守,否則我便亂開殺戒!不瞞你說,早先在池邊看著那幾具屍首時,我曾有這種可鄙的要挾你的念頭。但現在可不行。」
他道:「我被官府送回家後,外祖父沒說什麼,但舅舅們都罵我沒出息,性情太野,才會被惡人誘拐,我母親只能含淚私下安慰我。」
朱玲駭問道:「那麼你為什麼不閃避?」
朱玲心中一陣慘然,叫道:「岳小雷,且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不消數日,無情公子張咸的絕技,幾乎都被他問個一乾二淨。張咸並不在意,以為他天賦雖是一時之選,但這等絕藝豈同凡響,沒有個一二十年功夫,哪能練得會?
這天,朱玲起來,便找岳小雷,哪知他已不在房中,朱玲十分奇怪,命蔣青山呂聲等去找。但他們歇了一會,都自個兒回來,報說不見岳小雷。
呂聲買衣服回來,岳小雷便去洗澡更衣,朱玲心緒不安,便著呂聲設法把岳小雷的事情辦妥。呂聲領命去了,直到傍晚時才回到客店來。這時岳小雷剛剛在房中閉目運行坐功,那是朱玲所教的初步功夫,岳小雷這半個月來不斷地練,已甚有成績。
她不知不覺地喃喃道:「這個瘋子般的人,有什麼辦法呢?」
「岳大嫂你別理他,告訴我岳小雷近況可好麼?」
眼看朱玲猶疑地點點頭,便放腿直往村中跑去。一入了村子,手中已捏住十數顆蠶豆般的山石,大叫大喊道:「我是玉皇大帝使者,特來降災許村,呔,小子站住!」
張咸也如是猜疑,朱玲沒有回答,但心中卻緊張得要死。她知道自己雖是恨極石軒中,但一旦這位俊美無倫的一代英俠出現時,她一定會激動得全身顫抖。
「當時我十分激動,大聲說我父親欠他們多少錢,我都將會還清。大舅父笑一笑說,肯不肯代父還債,隨便我決定。但目下最好找個事幹幹。他又說我力氣夠大,可以做粗重的工作也不要緊。我立刻央他幫忙,倘若有工資可取,我除了吃飯之外,一概還給他們,直到抵清為止。這份差事,便是大舅父替我找的。」
這兩人出現,已甚惹人注目,但那個和他們一道進來的人,惹來的注意也不減於天殘地缺兩老怪。只見那人身量矮矮胖胖,脅下一柄鑲嵌得珠光寶氣的長劍,幾乎拖地。身上衣服,不但形式特別,而且顏色鮮豔刺眼。大家一看這種裝束形相,便知是自稱天下劍法最高的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
無情公子張咸忿忿道:「那邊有兩個小子,老是盯著你,我得去教訓教訓他們!」
不一日,他們已到了碧雞山麓。這時朱玲早已著蔣青山以丹青妙手,替她改容。蔣青山僅僅將她的眉毛畫粗一點,又在頰邊弄些陰影,她的容貌便改變了許多,最妙的是乍看甚像本來容貌,但定睛看時,越看越不似。
他的聲音如敲金擊玉,廳中無一人不清楚地聽到。這等內功造詣,也是驚人,不負眾人站起之勞。
獨臂野豺呂聲搶著道:「公子,她是白鳳朱玲姑娘呢!」
朱玲道:「今天我決不再生你的氣,你說吧!」
朱玲聽了,這才釋然,既然他不是毫無妒意,話又不同說法。「老實告訴你,我到碧雞山去,便是要親眼看見石軒中鎩羽而歸,我恨他,因此我要看見他失敗!本來我也不敢輕身入虎穴,但有你和他們兩個,可就不怕啦!現在你知道了沒有?」
她大吃一驚,想不到他竟是這個心願。如若換作平時,她可能打他一個耳光,但這刻回心一想,他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下,這個心願,倒不為過。她自個兒心口相商了好一會,抬目忽見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意思。那是悲慘、自憐、慷慨、勇敢等各種情緒的混合。
她不再言語,吩咐蔣青山道:「快把他們撈起來,找個地方好好埋葬!」然後攜著岳小雷的手,回到屋子裏去。
無情公子張咸坦白地頷首,道:「一向都是如此,但也許只有你能夠改變我!」
「未亡人實有苦衷,愧受玲姑姑厚贈,這串項鏈,無論如何不敢生受。」
當下上馬直奔陽新城,入了西門,便是一條街道,果然聽到叮叮噹噹打鐵之聲。她策馬向右邊走去,大約走了二十家店舖,果見一間鐵鋪,鋪內有四個人,正在錘鐵。其中一個執錘的少年,正是岳小雷。只見他上身赤膊,一身污垢,鐵錘下處。火星飛濺。而他的汗珠,也隨著劇烈的動作而滴流下來。
等他去了,朱玲才詢問岳小雷關於石軒中的詳情。岳小雷一一說了,還提起唐紫瓊後來也曾探他之事。
頃刻間,簫聲變為淒惶神傷的高調,大有徵人欲去,關山萬里,烽火狼煙,生離等如死別。或者嫠婦夜泣,思憶良人,荒塚枯骨已寒,而生者哀情萬斛,則死別更慘於生離……
張咸嘆道:「我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你既然這樣說,剛才又肯讓我親你,可見得我在你心上已佔了重要的位置。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你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國色天香四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你。我自問配不上你,因此我僅要求在你心中佔一席位,便已心滿意足。現在幸而你沒親手殺死我,那麼我建議一個方法,你就不必日後難過了!」
宮天撫聽說是碧螺島主于叔初,面上露出驚詫之色,無情公子張咸卻狂傲如故,還特地冷笑一聲。
「蓬」地一響,彼此真力相交,厲魄西門漸臉色陡變,抵禦不住兩人內勁,蹬蹬蹬連退數步。
「你敢欺矇吾神,姓岳的分明在這兒!」
難題已解決,大家都十分欣然安慰。地啞星君蔣青山可是個死心眼和-圖-書的人,苦苦堅持替朱玲畫像,要另畫一幅表現出她含愁獨坐的肖像。朱玲倒是答應了,但數日工夫過去,她多個小伴岳小雷,加上和無情公子張咸形跡稍為親密,眼中的鬱鬱之道,已不復見,蔣青山空自有心,卻無從落筆。
朱玲心想自己的確可以改變他,只要把他殺死,再冷酷無情的性格,也不能肆虐。
「你如何打聽法?」
三人一齊搶先縱到大廳靠門口的空地,無情公子張咸轉身向天下群雄朗聲道:「鄙人乃無情公子張咸,今天特來看看石軒中,本要覓機與石軒中鬥上一場……」
忽然發覺側邊不遠,有一對奇銳的目光正凝視著她,揚眸一瞥,暗中又大吃一驚。
無情公子張咸正要與他爭先,一見他也是直著眼睛,死瞅住朱玲,妒心大作,怒聲喝道:「宮天撫咱們一會兒還得打一場!」
宮天撫反手一抽,抽出那支尺八長的青玉簫,運足真力,倏然探點出去,「叮」地微響一聲,已點在敵人勢猛力沉的白磷鏨上。
碧螺島主于叔初將兩人表情看在眼內,便狠狠盯張咸一眼,管自歸座。
她垂下螓首,不聲不響。只聽張咸又道:「假如你肯忘記了他,同時又能夠對我發生情感的話,怎會沒有好結果呢?」
岳小雷本欲回家向母親辭別,但朱玲詐說身有要事,已來不及,最好等下次再帶他回來和母親晤面。岳小雷十分信任朱玲,當時便答應了。
宮天撫利眼如隼,瞥掃過朱玲面上,登時驚訝地站起身,直走過來。
厲魄西門漸見他們都不把自己放在眼內,氣得瞪眼睛吹鬍子,突然厲聲道:「本香主在天下英雄之前,不必隱瞞,確曾敗於石軒中劍下。你們居然敢亂冒大氣,要與石軒中碰碰,最好先試試能否過得本香主這一關再吹牛不遲!」
西門漸指指廳門道:「那裏尚有地方,足供咱們動手,你們哪一個先來?抑是一齊動手?」
這時大門口那位美書生雙眸微轉,登時已明白眾人何以起立之故,立刻朗聲道:「在下宮天撫是也,並非是石軒中,各位請坐下,少安毋躁!」
呂聲哪裏關心岳小雷,便插嘴道:「這是人家之事,咱們管得著麼?」
隨著喝聲,手指虛虛向一個轉身欲逃的村人一指,那人便如泥雕木塑般木立不動。
朱玲聽到這等粗話,饒她一生縱橫湖海,卻也不禁面紅掩耳。
無情公子張咸正要答話,朱玲已接著道:「算了,我們別談這些,我剛剛回來,你可喜歡聽我吹奏一曲?抑是要我辦些什麼事?」
這時萬籟俱寂,因此張咸倒在地上的聲音,屋外都可聽到。朱玲閉目寂然而坐,手中竹簫不知何時,已掉在地上。
他兜了兩個圈子,全村都知道剛才砸掉本村田首富林老員外大門的人乃是瘋子,大家都慌不迭地關緊大門。但又忍不住要從窗縫中窺看。
岳小雷定睛望著朱玲,驀地跳出店去,叫道:「啊,玲姑姑你真個來了,可想死我啦!」
她見是此人,眼光毫不停留,便自滑過。掠到另外一個青年公子面上,只見他五官端正,自然流露出一種威嚴氣度。
無情公子張咸道:「我當然知道,石軒中早在數日前已到過碧雞山去,可是適值鬼母閉關,石軒中便留話要在半個月後,再上碧雞山。咱們如今趕快一點,便是可以湊上!」
宮天撫愣一下,但他乃是性傲之人,如何能在天下群雄之前,受他無禮之言,當下俊目一瞪,冷笑道:「好極了,只有西門漸一人,難除手癢!」
朱玲急忙跟他繞到屋後,只見在那小池塘中,浮著四具屍首,兩個是成年男女,兩個是小孩子。她一看就曉得是村舍的主人們,一家四口,如今都慘不忍睹地浮屍池中,遭了滅門大禍。
朱玲等四人因被前面的人牆遮住目光,便都起身。朱玲站起了一半,忽又坐下,面色變青。
呂聲大怒,一飄身飛入鋪內,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夾臉摑去,把那師傅刮個大耳光,直撞到牆上去。他道:「小雷出去,姑娘有話說呢!」
岳小雷怔一下,放下鐵錘,旁邊用鉗子鉗住那塊熾紅鐵器的師傅粗聲罵道:「操你娘的,可是找死麼?」
朱玲心中窘得要死,趕快垂頭。卻聽兩聲怒哼一齊升起,廳中登時浮起一片騷動。
這兩人天生有點渾愣,一衝入來,運戟如飛,齊齊夾攻上來。宮天撫以青玉簫硬接了兩記,心中微凜,已知今口自己過於驕傲,誇下海口,但鬼母絕藝的確不凡,這三人一旦聯手,威力陡增何止十倍,是以不但已處必敗之地,甚且有性命之虞!
「不,不,大神饒命,姓岳的就在西城門右的一家鐵鋪做學徒……」
「沒有什麼,只不過像在心上移開了一塊大石,故此鬆了口氣……啊,請別怪我肆言無忌……」說到這裏,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都知趣地退出房外。
朱玲換了男裝,獨個兒去逛了一會回來,便對張咸說,要趕赴碧雞山去。
宮天撫朗聲笑道:「張咸且讓開,待我先拿這廝試手!」話聲未歇,青玉簫吞吐點戳,化出一片青光,籠罩敵人。
朱玲是舊地重遊,自然識路,帶著張咸等三人,棄馬步行上山,直赴山上禁地。一路上但見不少武林健者,都同是向山上奔去。
西門漸哪曾被人如此撩撥過,怒氣勃勃,大喝道:「小子你這是找死!」
朱玲教岳小雷喊他一聲「張大叔」,他哪有心情理會?鼻孔中唔了一聲,便問朱玲道:「你上哪兒回來?使人有一日三秋之感!」
岳小雷立刻軟下來,道:「姑姑別生氣,我不再說便是!」
岳小雷開始隨張咸學藝,這孩子聰慧過人,早已暗中問過朱玲是否會和張咸長久廝守。朱玲的回答是人生本難預料,尤其是她,身負如山情債舊恨,可真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突然分手。岳小雷聽了默思之後,便在學藝之時,一面拚命苦練,一面用口頭詢問了所有各家派的奧妙招數,用心強記住。因那地啞星君蔣青山,攜有完備的畫具,他便在晚上繪圖注字,將日間問過的絕技都記錄下來。
一語未畢,大門外飛縱入兩人,俱是身材高大,面目凶悍。這兩人行動如飛,一式手持五十斤重的畫戟。原來竟是與厲魄西門漸齊名的白無常姜黃、黑無常姜斤兩兄弟。
大家紛紛落座,宮天撫緩步進廳,竟在最前排的鐵心大師另一旁的椅上坐下,顯然甚是自傲。
形勢陡然大變,宮天撫由優勢而居下風,簫影圈子越縮越小,尚幸他的招數精妙無儔,雖然無力攻敵,自保卻仍勉強可以。
朱玲輕輕對張咸道:「啊,天下和圖書南北各路的好手,幾乎全部到齊啦!你看見那老和尚沒有?他便是當今少林寺達摩院首座長老鐵心大師,旁邊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便是西涼派宗主移山手鐵夏辰。」
宮天撫和張咸聽了,仰天大笑。西門漸洪聲道:「小子們真是狂傲到家,這位是碧螺島主于叔初,你們可曾聽過島主威名?」跟著轉面向于叔初道:「這兩個傢伙一是宮天撫,一是無情公子張咸!」
岳小雷莞爾而笑,向朱玲伸出大拇指,傲然出去。卻見張咸和呂、蔣兩人,正在門前不遠處,喋喋不休地談論著什麼事。蔣青山先看見岳小雷出來,立刻用手勢要他們住口。
無情公子張咸應聲道:「他死不了,你得先過了我這一關才行!」
朱玲自命近日來已看破世情,再也不為「情」字所苦,可是她一聽到石軒中的名字,心裏怦然而動,及至聽到唐紫瓊和石軒中見面說話,一股不自在之感,便湧上心頭。
直到上路之後,朱玲見他仍然談笑自若,並不追問她何以忽要趕赴碧雞山的理由,自家反而忍不住,絲鞭揚處,捲過他的面前,笑道:「喂,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到碧雞山去麼?」
突然她躍起來,飄落在他身邊,伸出玉掌拍在他背心上。無情公子張咸吐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她蹲在他旁邊,黯然道:「我要殺死你呢!」
無情公子張咸等了四五天,真是等得望穿秋水,還不見伊人倩影。等得心煩氣躁,那村舍主人家共是夫婦兩人和兩個小孩,都因小故而被他全部殺死。
西門漸正要回答,哪知宮天撫和張咸也一般驕傲,齊聲反問道:「你是誰?」
「我現在走出去,自己弄死自己,不就完了!」
說到這裏,她好像聽到岳小雷喊她的聲音,但只叫了一半,便沒有了。以為自己聽錯,沒加理會。
宮天撫呵呵大笑道:「這位兄台不必干涉,宮某自問尚不把這廝放在心上!」
無情公子張咸面色微變,但迅即恢復常態,夷然道:「好吧,咱們吃過午飯,便動身北上!」
「她不知道。」岳小雷傲然道:「大舅父說她若知道我辛辛苦苦出來做工,一定十分傷心,吩咐我最好別說,假裝出來入學讀書。」
無情公子張咸微微遲疑一下,便大聲應道:「好的,我來啦!」應罷拔腳走入屋去。
他昂然道:「我不怕,我會和他拚命!」
白鳳朱玲以袖遮目,不忍看他慘狀,自個兒直退到床邊坐下。喘了幾口氣之後,定一定神,想道:「我怎的如此無用,在那千鈞一髮之時,竟出不了全力,僅僅將他點暈過去。現在教我再下一次毒手,如何使得?」
獨臂野豺呂聲忍耐不住,大踏步走過來,問道:「你的公子多大年紀了?」
朱玲不解地聳聳肩,請她回去。等她走遠之後,才對呂聲道:「真奇怪,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何捨得不明不白地送到城裏去呢?」
此言一出,廳中一片哄然,想不到在石軒中未到之前,居然有好戲可看。不過大家都不知道宮天撫和張咸來歷,故此暗中俱為他們兩人擔心。
她啜泣起來,搖頭道:「你這個人到底無情,難道你不會想到我日後難過麼?」
另一個正欲拔腿而逃村婦,恰如剛才那人一樣,動也不能再動。
他慨然點頭,但覺彼此心靈相通,千言萬語,都不如脈脈相視之間,便已瞭然。
她搖頭道:「人家又沒惹我們,而且我們和岳小雷又搭不上關係,憑什麼這樣對付人家?除非你是個瘋子,才說得通!」
正說之間,忽見數人魚貫而入,帶頭的竟是個女人,年紀在四十左右,長得相當秀麗,體態嬝娜,身上斜繞著一條紅羅帶,走動時迎風飄舞,看來哪怕沒有兩丈之長。第二個朱玲便認得,乃是內三堂香主之一的鐵臂熊羅歷。第三個也是內三堂香主之一的火判官秦崑山,第四第五兩個是外三堂香主九指神魔褚莫邪、雪山鵰鄧牧,第五個是總舵主日月輪郭東(諸人事蹟,均見《關洛風雲錄》)。在最近大門處尚有十餘張空椅,他們進廳之後,一言不發,都在椅上各自落座。
宮天撫的確沒把厲魄西門漸看在眼內,因此趁他說話之時,雙目又凝注在朱玲面上。
這一來群雄更加莫名其妙,都弄不清楚這三人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宮天撫由朱玲之處,深諳鬼母玄陰十三勢之勁力,是以一上手,便以全力迫攻。他的招數俱是當今天下各大家派的絕妙招數,威力之大,令人咋舌。這一佔了先著,但見簫影如山,籠罩住西門漸身形。使得對方的白磷鏨,也顯見軟弱無功。
張咸哦了一聲,只聽她又接著道:「我奇怪玄陰教內外六堂香主,怎的一個不見……」
呂聲兜回來,一手抓起木立地上的人,大叫道:「吾神要把姓岳的人都弄死!」叫著隨手一扔,那人直飛出尋丈,叭噠一聲掉在地上,卻忽然能夠動彈,撒腿就跑。他如法炮製,片刻工夫,便把所有釘立地上的人一一擲得活轉過來。這些人都只恨爹娘生少了兩隻腳,全都趕緊跑回家去。
碧螺島主于叔初一聽,可就火了,但他認為這兩個年輕人,一定不是西門漸對手,因此心中雖怒,卻沒有出手之意,僅僅冷哼一聲,道:「一會兒有你們的樂子!」
岳小雷道:「石大叔呢?你沒見著他麼?啊,他真是一個大俠,宮大叔好像還比不上他漂亮呢!」
岳小雷見他派頭甚大,小心靈中便不喜歡此人,管自出屋去閒走一番。
這兩道眼光,便得她為之顫慄起來,突然閉上眼睛。
張咸喜形於色,突然仰天大笑,顯然暢意之極。
誰知碧雞山毫不設防,一任江湖人來往自如。不但如此,但凡入了碧雞山的人,只要說是慕名來觀戰,一律茶水點心等招待。
她苦笑一下,道:「古人所謂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對你卻不適用,唉,為什麼你要這樣呢?」
他們三人一現身,厲魄西門漸到底身為主人,便立刻過去,大聲道:「恕我西門漸不能招待三位,你們請先暫坐,待西門漸打發了這兩個狂妄無知的小子,再來陪侍三位。」
朱玲嗔道:「連你也不聽話了麼?」
岳小雷起初露出不大想說的樣子,但終於被朱玲的溫柔的眼光迫得說出來。
朱玲覺得奇怪,她為什麼會受之有愧?立刻問道:「小雷在城裏什麼地方?」
直到吃完之後,岳小雷舐著嘴唇,定睛看著朱玲,忽然道:「玲姑姑,你真好,長得又那麼好看。」
群雄俱為之訝然色動,連鐵心大師和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等人,都站了起身。
無情公子張咸m.hetubook.com.com把她擁在懷中,熱烈地吻她那豐潤鮮紅美麗的嘴唇。他把她抱得這麼緊,生像將一生的熱情,都要在這片刻間發洩乾淨。他的熱情,使得朱玲為之心弦震顫,情感激動。已經寒冷如灰,緊緊關閉了的心扉,重又開放。
「哼!你欠他家的債,什麼時候才還得清?算起來怕要一輩子吧?」
朱玲纖白如玉的手指,輕輕跳動,調子已改為惆悵憶思的正宮,彷彿她曾遺失了最寶貴的東西,因此不能自禁地追憶和惆悵。
厲魄西門漸其實聽過宮天撫之名,並知他曾與朱玲在一起。這是聽陰陽童子龔勝所說的,但因龔勝沒說他十分厲害,又知他曾被龔勝「混元一炁功」所傷,是以除了奇怪他何能痊好得這麼快之外,並不重視他。至於那無情公子張咸,則連名字也未聽過,更加輕視。
朱玲被他這一捧,心中自然受用,微笑道:「別瞎扯了,我們到陽新縣去了一趟,把那孩子帶回來了!」
朱玲把他帶到一間飯館,在樓上揀個雅座,叫了菜餚,然後開始問他。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無情公子張咸雙臂一鬆,哽聲道:「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亦總將記住今日這溫馨的片刻……」說完,他背轉面在椅子坐下,虎目中偷偷彈出兩滴英雄淚。
這時才不過是上午卯辰之交,只因石軒中昔日離開碧雞山時,只說下今日要重來,並沒有說定時間,故此要看熱鬧的人,一大早便趕到,但卻無人知道石軒中何時才會駕臨。
無情公子張咸呆了一下,然後道:「嘖嘖,久聞碧雞山玄陰教鬼母座下,一鳳三鬼之中,白鳳美色傾天下,原來你便是朱玲。我如今方信江湖上傳言無虛!」
張咸雖然低著頭,其實雙目斜睨,盡見她的表情,心中暗喜,又道:「說老實話,只有血腥味和瀕死前的慘狀,能夠使我刺|激的暫時忘了你……」
「小人自有辦法,文的不成,使用武的,總之問得出來便是!」
起初他也以為是朱玲,但仔細凝視之下,越看越不像。心中大感失望,正要回身走開。但這時他的行動已被大廳中群豪發現,於是紛紛回頭瞧看究竟。
他站起身來,朱玲見他果真要走,心中感動之極,這種偉大忘我的愛情,古今罕聞。於是她也起身,把他拉住,柔聲道:「你不必去了,我還有一個法子呢?」
朱玲隨著他指示之處看去,只見一個身量頎瘦,面目清秀的少年,雙目炯炯有神,這時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當下認出此人乃是荊楚派後起高手飛猿羅章,此人已盡得衡山猿長老真傳,昔日曾與魔劍鄭敖較量過,全靠她在旁邊提醒鄭敖,才用詭招贏了他。這不是說鄭敖武功不及他,原因卻因鄭敖其時已疲乏不堪,無法支持劇戰。
不久,他們已置身在碧雞山高處的主壇大廳內。
岳小雷身體本就壯健,近日又是苦挨打鐵賣力氣的生涯,可憐他還沒一天吃得足夠,此時但見佳餚滿席,食指大動,便狼吞虎嚥起來。這等吃相,只看得那心腸日漸軟弱的白鳳朱玲,鼻子微酸。
她忽然被他的赤子之心所感動,孩子天真的心版,原是一片光明潔白,沒有奸詐,也不會防範。但隨著歲月流遷,釘子碰得多了,便也就被社會熏染得失去了天真。她覺得不忍立刻叫他知道太多的人間醜惡,於是她道:「好吧,我們暫時不談這個,先好好吃一頓,然後我再想個辦法安置你!」
她臉罩寒霜,嗔聲道:「果然是你幹的!」
朱玲果然如他所料般,沒有轉到他面前來。剎那間,一縷簫聲,裊裊升起。一開始便是南呂宮的調子,簫聲中儘是感嘆矜憐的味道。
天殘地缺兩老怪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但冷冷點頭,便自落座。碧螺島主于叔初性甚好事,同時因他與鬼母昔年有點不尋常的交情,故此眼睛一翻,問道:「這兩個少年是誰?」他的表情本就夠傲,口氣更是自大。
只聽他突然厲聲長笑,大廳屋瓦簌簌震動,群雄見此聲威,都為之失色。只見他神速異常地撤出白磷鏨,劃起一道耀目白光,直取宮天撫。左手如奔雷忽發,疾擊無情公子張咸。
獨臂野豺呂聲呵呵大笑,退開一旁。現在他方知道朱玲一直故弄玄虛,逗得他們妒心難忍。
厲魄西門漸獰笑一聲,洪聲道:「廳中在座各位高人好漢請聽一言,本香主雖在敝教重地之內,與此兩人動手,卻不能算是倚勢欺人!」好多偏幫玄陰教的人,聞言都大聲應是。
這時廳外忽然走入三人,群雄看時,有兩個是老頭,各各長著一部山羊鬚,手持竹杖。一個缺手,一個跛腳。這兩人名震天下,形相奇特,誰也認得出來,正是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
朱玲緊張得冷汗微涔,面色如灰。她的三個師兄每一叱咤,她便駭得渾身發抖。
那老僕吃他單臂舉在半空,駭得魂不附體,極力哀叫道:「小的姓林,不是姓岳!那姓岳的已到城裏去,不在這兒!」
這兩聲怒哼,一是那厲魄西門漸,乃是對那直著眼睛,望著朱玲走過來的宮天撫而發。這還不奇,最奇的是無情公子張咸突然站起來,怒目睜視那厲魄西門漸,大大哼一聲。
朱玲吭了一聲,睜眼道:「真可惡,欺騙無知小孩,這些人良心安在?」
朱玲微微一震,定睛瞧著這個對她一往情深的大師兄,卻發覺他好像已經蒼老不少,不知怎地心中微覺愴然。
朱玲取出那串翠玉項鏈,放在她手中,道:「我知道你的境遇,要有難以告人之苦。我們大家都是可憐人,你千萬不要見外,把這區區之物收下。設法變作銀子,你們母子便有得花用。」
「未亡人也不知道。」她淒然答道:「是家父命人送他到城裏上學的!」
說到這裏,宮天撫冷笑一聲,道:「宮某也要來和石軒中較量一場,你如要和他動手,待我先瞧瞧你的技藝行不行?」
他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玲姑姑請張大叔你自個兒去談談呢!」他叫道。
敢情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兩人,一個抱住岳小雷,一個用蒲扇大的手掌,緊緊掩住他的嘴巴!她這一叫,可把他們的手都叫鬆了,岳小雷掙脫下地,直跑過來,口中叫道:「玲姑姑,快去看看,屋外的池塘中有四具死屍!他們不讓我叫你出來……」
玄陰教勢力遍佈天下,輕易無人敢到碧雞山來。但這次石軒中揚言要重上碧雞山尋那鬼母挑戰,一決勝負,這件事算得上是武林百年來第一樁大事。因此許多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都甘心冒險來碧雞山走一趟,縱然和圖書可能會被玄陰教的人轟回去,但也值得一試。
厲魄西門漸一回眸,看見張咸精光四射而帶著憤怒的目光,不由得有如火上添油,大怒起來。同時宮天撫也因厲魄西門漸對他怒哼,妒火為之焚心,憤然移目怒盯西門漸。原來他與朱玲在仙音峰上同住日久,已知她的大師兄對她有情之事。故此他特別忍受不住厲魄西門漸的無禮。
她的聲音雖小,但那震耳欲聾的打鐵聲,卻掩蓋不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岳小雷耳中。
「你就是要去看他?」
「呔,小子你也站住!」
朱玲含笑斥道:「你別貧嘴!」
他色然而喜,道:「有了,總之你不要管,小人去辦妥回來就是!」
張咸忽然從小雷房間出來,手中拿著一張素箋,大聲道:「朱玲你來看看,他竟是不辭而別呢!」
她害怕地望著他,趕快道:「犬子今年才十四歲!」
無情公子張咸呆了一下,雙眉皺鎖在一起,終於慨然道:「好極了,我極盼望你能特地為我吹奏一曲,另外我還有一個心願,但要請你答允不生氣,我才敢說出來!」
她呆了一下,道:「哦,原來你已知道。」
朱玲面色微變,忖道:「他這個心地毒辣和性情偏激的人,真可能大大屠殺世人,假如我拂袖而去的話!」
「你有什麼建議?」她問。
朱玲游目四顧,只見廳中所擺椅子,盡皆朝著大門,是以任何人進來都被大家看見。當他們四人迤邐而進時,曾引起一陣輕微的騷動,原因是無情公子張咸不但風度翩翩,服裝華麗,特別是腳下頗見功夫,故此廳中群雄都奇怪打聽,但因竟無人認得,是以騷動一下便平靜下來!
朱玲歡然道:「你真是世上罕見的大丈夫!那麼請你盡力抑制一下自己的脾氣,行麼?」
這座宏闊異常的大廳,此時人頭洶湧。玄陰教這回對江湖聞風而來的武林中人甚是禮待,每有一人入門,便有執事教徒端椅過來,同時還有一杯香茗招待。他們四人來得遲,只好在廳隅處落座。
她容色稍霽,隨即開始煩惱地在房中踱圈子,過了好一會,她決定的站住,輕輕道:「只有這個辦法!」跟著便大聲道:「小雷,去把張大叔叫來,只要他一個人來!」
「不錯,怎麼啦?你為何嘆氣?」
張咸問起岳小雷來歷,朱玲把一切詳情說了,便出去找岳小雷。張咸跟在後面,臉上帶著如有所悟的陰險微笑!
張咸一生之中,情感從來沒有這麼脆弱過,簫聲扣擊在他心弦上,竟為之熱淚盈眶!
她暗中為之一震,但沒有表露出來,淡淡道:「我都沒有見著他們!」
那少婦為之呆住,呆了一刻,便遞迴給朱玲,不肯接受,但朱玲當然不肯收回。
宮天撫搶先一點喝道:「西門漸你哼什麼?」
朱玲微嗟道:「漫道親情深似海,有時骨肉不如無。你媽媽怎樣說呢?」
無情公子張咸長長嘆一口氣,今天他特別容易被這種神妙的簫聲感動,只一開始,已忍不住感慨地長嘆一聲。簫聲從窗戶間飄送出去,隨風散佈在四野間。是那麼婉轉動聽,扣人心弦,屋外的三人都聽得呆了。
「過了兩日,外祖父命大舅父告訴我說,我父親生前,因家境貧苦,故此向外家借了不少銀兩。他說目下我岳家貧寒,決無力償還,但我已長得相當大了,老是坐食,也不大好!」
無情公子張咸這時真個嘆氣道:「現在知道你是朱玲,我反而覺得快慰一點,因為我見過石軒中,他的武功品貌,的確可以匹配上你。因此你當晚想墜崖而死,為了他我便覺得你還值得這樣做!要是你為了其他的凡夫俗子,我可能會看輕你哩!但請你別怪我的妄想遐思,我實在是情不自禁呢!你有權不愛天下任何人,但反過來說,天下人都有權愛你,只要不干擾你的話!對麼?」
正在此時,大門口出現了一個翩翩美書生,但雙目如電,鎮定地向廳內掃視一匝。前面有些人震於石軒中威名,一看這位陌生的美書生,不但相貌出眾,氣度尤見沉穩鎮定,不覺站起來好看清楚一些。後面的人視線被擋,都紛紛站起來,霎時椅子移動聲充滿了大廳中,幾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身。
兩人默然並轡而走,約摸馳驅了十餘里路,張咸忽然嘆道:「你莫以為我毫不動容,便誤會我對此事漠不關心。其實當我聽到你說要去碧雞山時,我心中如被你戳了一刀,疼痛難言,但我有什麼辦法呢?這與財物不同,攘為己有不成,必須要你的心是真個相許,否則光是得到一具軀殼,又中何用?」
朱玲芳心微跳,認出這人乃是當年在洞庭湖上認識的德貝勒,但她只知他姓金。旁邊尚有一人,便是小閻羅屈軍。她感到德貝勒的眼光特別銳利,好像已看穿了她的身份,故此心中微跳。她低聲道:「你別理他們,昔年他們都吃過我的虧,故此看我,但願他們別認出來!」
獨臂野豺呂聲道:「林家也不是沒有能人呢,小雷有一個舅父,二十年前已投身武當門下,不過不大回家便是。若然他舅父在的話,小雷縱然想殺人,也不易辦到。」
朱玲含笑凝眸,瞧了他好一會,突然斂去笑容,換上愁怨之色嘆道:「你天生就是這麼不把人命看在眼內麼?」
朱玲鳳目中也凝閃著淚光,她移到張咸身後,忽然放低竹簫,輕輕嘆口氣,伸出食中兩指,向著他背上「靈台穴」,慢慢點下。忽見張咸身體一震,之後便不再動彈,也不回轉頭來。
宮天撫朗朗長笑,道:「西門香主最好請幾個助拳……」
宮天撫和張咸齊齊縱聲傲笑,搶著先要和西門漸動手,但又各不相讓。
岳小雷低頭道:「我不知道,大概他們不會騙我吧?」
朱玲微驚道:「若果小雷知道他母親受外家多方勸迫而改嫁,他一怒之下,可能會把林家之人完全殺死,甚至連他母親也不免。這孩子崇禮尚義,天生性烈,手底也有兩下子,要屠殺林宅一家,並非難事!這竟如何是好?」
群雄雖曾聽聞西門漸敗於石軒中劍下之事,但俱不能盡信,如今居然親耳聽到西門漸自己承認,可見得西門漸定是輸得心服口服,不由得各各交頭接耳,談論起來,大廳中為之飄浮著嗡嗡語聲。
大廳中群雄都為之失色,紛紛起立。朱玲早就站起身,她見到宮天撫消減了不少,心中又淒涼,又耽憂。只怕他因憂傷之故,功力大減。如今見他神威如昔,不由得眉尖一舒,大大吐一口氣。
「碰到這種像瘋子一樣的人,有什麼辦法呢?」她苦惱地想:「除了我一個人之外,他不關心任何人。以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驕傲自負,卻肯在我跟前低三下四,唉,真是孽緣……」
厲魄西門漸先請諸位香主坐下,然後走到鐵心大師和鐵夏辰面前,與他們攀談了幾句話,這才落座。
無情公子張咸大踏步走出去,雙目如隼,仍然怒視西門漸。
朱玲大驚,取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不少字,大意是說他明知這樣不辭而別,辜負了玲姑姑對他一片熱心,但他卻想獨個兒浪跡江湖,一面增長見聞閱歷,一方面勤練武功。日後自會尋到朱玲,叩謝大恩,但卻請她不要找他,任得他在江湖上熬練一番等語。她看了之後,覺得一個人有心獨立,自無羈束住他之理,只好打消了追蹤他的念頭。
廳門突然又出現一人,玄陰教的五位香主都站起來迎接,只見來人身量高大異常,相貌奇醜,敢情正是鬼母座下的首徒厲魄西門漸。
朱玲默然無語,想起自己一生中,已有四個男人對她表示傾慕之意,除了一個厲魄西門漸相貌奇醜之外,全都是當今武林中叫得響的高手,而石軒中、宮天撫、張咸這三人,除了武功出眾外,品貌和學問都不差。這些熟悉可戀的臉容掠過心頭,反令她更加黯然迷惘!
朱玲心想將自己命運不祥告訴他,但回心一想,這個理由自己雖然確信不疑,但未免近乎玄虛,便不說出來,抬頭淡淡一笑,道:「只要你記著你的諾言,那就行了。」
岳小雷應聲道:「我有辦法!玲姑姑你把他殺死,不就行了!」
朱玲睨了那個凝視著她的人一眼之後,便不敢再望。敢情那人正是匆匆出廳而去的厲魄西門漸。他聽到手下報告說,有個年青男子極似是白鳳朱玲化裝,登時心靈大震,但他是個老江湖,當時並不立即回頭瞧看,卻出廳去由側門繞入來,在一旁窺看。
獨臂野豺呂聲的嗓子甚大,口中胡說八道,滿村子亂跑,頃刻之間,已有十餘人被他暗中用「米粒打穴」手法,遠遠便打住穴道,釘在地上,動也不動。整個許村都為之鬼哭神號,雞飛狗走。
地啞星君蔣青山躍過來,咿呀直叫,用拇指指點自己心窩,表示是他所為。
朱玲一回來,他大喜過望,但同時又忐忑不安,不知她曾經去會晤了什麼人。
朱玲俏眼一瞬,射出不悅光芒。呂聲登時著慌,忙道:「姑娘別生氣,小人去替你打聽出來如何?」
朱玲出了屋門,忽然驚叫道:「喂,你們幹什麼?」
獨臂野豺呂聲哈哈一笑,隨手把他放在地上,返身奔出林宅。朱玲得他報告之後,秀眉深鎖,道:「真怪,難道竟有如此忍心的母親?我得伸手管完這件閒事!」
一個玄陰教的大頭目在厲魄西門漸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厲魄西門漸現出愕然之色,隨即匆匆起身,走出廳門。廳中之人一陣嘩然,紛紛猜忖是不是石軒中已經來到,故此西門漸匆匆去通知鬼母。
但她卻忽然動了離開這個小村落的念頭,無情公子張咸誓死追隨,於是他們在中午時,已到了武昌。
那邊廂的無情公子張咸哪甘示弱,單掌平推,力拒敵掌。
晃眼間宮天撫已支持了五十多招,形勢危殆異常。饒是這樣,群雄都因他神勇驚人而喝采不已。驀然兩條人影迅如閃電般躍入戟圈中,都是空著雙手,動作如電,各各接了西門漸和白無常姜黃一招。群雄俱駭愕交集,大廳中登時一片寂靜。那兩人敢情就是少林高僧鐵心大師和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怪不得空手便能接住西門漸、姜、黃的辣招!
她悵然道:「想不到當晚是我要尋死,你救了我的性命,而現在反而要你毀滅生命。人們總是自尋煩惱,果真不假!」
他把朱玲叫出房外,對她說已查出岳小雷外祖父因不忍女兒年紀尚輕,便守一輩子活寡,可是因岳小雷在,他母親便不肯再嫁,故此他外祖父設法把他遣到城來,並且利用他年少傲氣的性子,以還父債之名,羈縛得他一步也不能動。昨日已議成親事,將於近期內擇吉過門。此事是否另有內幕,則不敢肯定,但小雷的母親,卻不知小雷在城中受苦,卻是事實!
獨臂野豺呂聲被魔劍鄭敖折辱過,其時鄭敖便曾提及石軒中武功天下第一之言,當然他也知道石軒中的威名往事,與及和朱玲曾有瓜葛的傳說。雖然知道,但此時聽岳小雷提起,心中總不自在。正要詢問,朱玲已支他去買兩身衣服回來給岳小雷替換,約定在飯館右鄰的一間客棧碰頭。
朱玲矍然望他一眼,微微頷首,但囑咐他道:「以後你不准說這種話,提防他們聽見,先把你殺了!」
「這是我自己肯的,玲姑姑!」
無情公子張咸走到她身旁,輕輕道:「朱玲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千萬別一怒而去……」
張咸坐起來,悲哀地瞧著她,道:「人生到頭來,終難逃一死,我能死在心愛的人手下,不比讓仇敵殺死我更好麼?」
這時廳中大多數人都不知他們何故發生爭執,卻覺得形勢緊張之甚。
朱玲知他心腸冷硬,對於這等關乎人倫骨肉的慘劇,視若等閒,更不要說顧及小雷心靈的發展問題。當下不再多言,等岳小雷練功完畢,便對他說,要帶他周遊天下,長點見識,此事已得他母親應允。
這無情公子張咸,廳中無人識得,而他居然敢對心黑手辣、武功極高的厲魄西門漸無禮,的確是教人稱奇驚詫之事。
白鳳朱玲聽得呆了,要知她雖然以前曾有三個男人愛她,但他們都不曾當面說出這麼率直的真摯愛意,張咸的口才甚佳,娓娓道來,實不啻九天仙樂。
岳小雷的母親見他笑得奇突,不知是何緣故,更加驚慌,以為他是個瘋子。
朱玲聽到旁邊的人低聲談論,方知領頭那個秀麗嬝娜的中年婦人,乃是新近加盟玄陰教的交趾阮大娘,被尊為天鳳堂香主。
「托玲姑姑的洪福,他壯實得很。未亡人曾經再三叮囑他,日後長大了,決不可忘記玲姑姑救命大恩!」
朱玲還沒開腔,張咸已解釋道:「我自己毀滅自己,算不得你親手殺我,固然會因而感動,將不會忘記我,但這樣事情又不相同了,對麼?」
她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道:「我已深知情味之苦,實有令人悲不欲生之處!因此,你最好別想盡法子來挑動我已經死寂了的心弦,我求求你,否則日後只有悲哀和痛苦……」
無情公子張咸道:「青山,你不需包攬過去,她會曉得是我幹的!」說罷,長長一嘆!接著又道:「朱玲,你不可能想像到我這幾日如何過的,我恨不得毀滅了整個宇宙……」
張咸走近她身前,輕輕道:「我要親你一下,僅此一吻,此生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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