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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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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懸崖飛暗霧縱身入壑 仄徑起勁風放虎歸山

第二十二回 懸崖飛暗霧縱身入壑 仄徑起勁風放虎歸山

獨臂野豺呂聲縱聲大笑,道:「秦崑山你看錯人啦,我們既敢出手,豈是省事的麼!」地啞星君蔣青山不悅地微哼一聲,心中頗怪呂聲魯莽,不分皂白便將敵人所疑之事,全盤托出。念頭一轉,便暗自運功準備。
宮天撫和張咸的腳程不在鐵臂熊羅歷之下,故此兩下先後急瀉而下,距離毫未縮短。
鐵心大師緩步走前,眼看兩人快要碰上。鐵臂熊羅歷暗忖自己已讓開一尺之多,但對方仍然撞上來,此時此際,萬萬不能退讓。暗自運功,準備硬碰一下。
史思溫抬起眼睛,忽與師父目光相遇,但覺師父凜凜有如天神,心頭一震,隨死之念突然收回。沉聲應道:「師父遺命,徒弟誓死也得辦到。」說時,已接過石軒中給他的玉匣和那枚寒星冷玉。
鐵臂熊羅歷連擊七八拳,方始抵禦住他的攻勢,趕快尋隙躍開一旁,正要開口。
且說石軒中越戰越覺不利,便極冷靜地考慮形勢。靈光一閃,掠過心頭,立即下了決定。
那七八個人雖然險死還生,但江湖人最要面子,哪能退回廣場上,便硬著頭皮過來。
他的話全場均清晰聽到,大家雖各有不同感想,但此時都緊張的屏息靜氣,靜聽鬼母如何說法!不過儘管有些人不以石軒中的舉措為然,但石軒中的風度勇氣,卻足以使在場之人,包括玄陰教各堂香主在內,全都衷心佩服!
這人正是皇室貴胄德貝勒,現在的化名是金瑞,不過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自幼出入朝廷,慣見最威嚴偉大的場面,是以如今侃侃而言,口齒清朗。這幾句恰也聽到在場群雄心坎裏,因此登時采聲四起。
然後身後強風如山,已壓上後背。石軒中吸一口氣,身輕如絮,倏然隨風飄開。
這個當兒,天殘老怪已連過了三人,也不知他使的是什麼身法,奇快奇巧。但身形過後,風力隨至,這些人無法站穩,俱向谷底傾墜!
張咸大喜道:「蔣青山不愧是我的智囊,但用什麼法子呢?」
「大師何事感嘆?可得而聞乎?」
但石軒中之事,比什麼都重要。甚至連手下一眾香主,也都無人移動回壇截敵。
話聲甫歇,颯颯風響聲起處,兩條人影,一齊縱到。
火判官秦崑山晃眼已縱到谷口,忽見人影一閃,谷口出現一人。
這七八個人當中,竟有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在內。他們頭也不回,疾馳下山。九指神魔褚莫邪忽然訝道:「噫?那兩個傢伙腳下挺快的,恐怕剛才有詐吧?」
火判官秦崑山已支持數十招,突見劍光一閃,兜心射入。閃之無及,身形側處,劍尖插入肩胸之間。
她的杖法直到如今,才算是真的施展開。指東打西,砸頭掃腳,威猛中又夾有詭奇無比的身法。
玄陰教的人全都像死而復甦,忽然神氣起來,齊齊大聲喝采。鬼母在采聲中杖出如風,眨眼間已把石軒中打得繞場直退。
九指神魔褚莫邪和他分頭包抄,因方向不同,是以如今才能趕到。這個魔頭練就舉世聞名的白骨掌力,一向不用兵器。但見他迅捷如飛鳥般飛縱而至,「呼」地劈出一掌,居然把沉重力猛的狼牙棒劈開。
他的話激得石軒中怒火填胸,不但是他,其餘稍有正義感的武林人,不論是黑白兩道,都大不以于叔初此言為然,議論之聲一時大作。
石軒中忽又低聲道:「在那玉匣之內,有一張薄紙地圖,乃是陰山苦海雙妖之一的龐仁君瀕死前,告訴我說該處藏有異寶,並有一部手抄武學秘籍,乃她多年搜尋探索各家武術之精華,抄錄而成。其中對於玄陰一脈的絕技,尤多著錄。你得了此書,盡窺敵人的強弱,日後邀鬥時,自可事半而功倍!」
火判官秦崑山暗叫不妙,雙筆交互一擊,嗆啷啷的一聲,宛如龍吟虎嘯,身形一晃,已欺到宮天撫身前,左筆「彩雲飄空」,右筆「探囊取物」,筆尖射出勁風,功力十足,哪似早先欲死模樣?
火判官秦崑山喝問過兩人姓名之後,因從未聽過他們的聲名,不免託大。本想等候九指神魔褚莫邪趕到,兩邊攔截住,以免敵人漏網。這一託大,便改變主意,緩步過去,冷笑一聲,倏然使個身法,搶到呂聲身邊,施展大擒拿手法,分抓呂聲雙臂。
此谷地勢狹窄,岩石巉巉,僅有出口及入口,兩面則是插天石壁,無石可攀。
張咸陰笑一聲,突然揮棒撲上,口中大聲喝道:「這廝是我的,宮天撫你且退下,莫要反為所傷!」
宮天撫玉簫一指,喝道:「不服氣的話,咱們在兵器上比一比!」
前面的天殘老怪去得快,這個救人的也不慢,恰好都及時趕上。那七八個人全部因之脫出險境。
鐵臂熊羅歷暗念他們連天殘老怪的風力也煞不住,哪會是殘殺本教弟兄的兇手,便不加考驗,都客氣地讓他們過去!
鐵心大師又嘆道:「老衲今日不辭千里而來,主要是親眼看看我少林開寺之祖達摩祖師的失傳劍法,風聞石軒中得了三式,奧妙之極。剛才老衲也曾看到他在本身劍法中,夾雜了數招達摩心法,但這石軒中劍出如電,已達通神地步,故此發招時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老衲自思本門心法,尚且無法復得,更覺愧對本門。」
場中升起一陣輕雷也似的語聲,大家都紛紛交頭接耳,各抒己見。
少林達摩院首座鐵心大師低低誦句佛號,感嘆一聲。移山手鐵夏辰暗覺詫異,因為像他這種高僧,不但武功高強,佛法也極精深,以此靈台澄明空徹,哪能有絲毫滯礙?
「叮叮」數聲響處,一條人影自天而降,落在天殘身側,敢情是也留著一部山羊鬍子,顯得陰陽氣的地缺老怪。這地缺老怪一足已廢,故此以青竹杖代替斷去的一足,行動時其快如風。
無情公子張咸突然停步,宮天撫登時掠過。張咸叫道:「喂,宮天撫慢走!」
地啞星君蔣青山不響,事實上他也無法作聲。等了好一會,陡聽谷口傳來一聲冷笑。
九指神魔褚莫邪三面受攻,急得長嘯一聲。這時他知道一定要被這三般兵器之中,挨上一樣。暗念秦崑山到底是自己人,縱然無力收住判官筆,但也一定會儘可能留手。於是兩掌運足白骨掌力,硬拆蔣、呂兩人的辣招。
少林鐵心大師居然也忍耐不住,朗朗誦聲佛號,道:「石大俠不必固執,死生雖不足以縈懷,但仍有鴻毛泰山之別呢!」
徐氏兄弟後面的人,見此情狀,都為之止步不前,因為沒有人知道這三個出名魔頭攔在仄徑上,有何用意!
鐵心大師失聲一嗟,道:「老衲又走眼啦,石軒中剛才的威勢,敢情也僅僅是強弩之末而和*圖*書已!」
老和尚慈眉一揚,道:「我們論交數十年,情非泛泛,老衲心事,當然不須瞞你!你可記得早先我們還在談論石軒中可能因真力消耗過多而即敗於鬼母的黑鳩杖下麼?但鐵兄請看,如今石軒中威風凜凜,劍上鋒芒有增無減,我們練功多年,尚且大大走了眼,寧不愧死?」
鐵臂熊羅歷和火判官秦崑山一齊回頭顧視,忽聽有人沉聲道:「香主們請讓讓,本公子要過來啦!」
但見鐵臂熊羅歷如風馳電掣般奔到,氣勢凶急。宮天撫念頭一轉,驀然縱上迎住,青玉簫一抖,化出七八點青芒,迎面罩去。
火判官秦崑山聚集一身功力,正要出手,忽見人影一閃,谷口又多出一人,卻是那無情公子張咸。心中一驚,方想這兩人本是對頭,怎的會跑到一塊兒?這還不打緊,最要命的是他如擊傷宮天撫,空自結下不解之仇,仍然無法奪路出谷。
鬼母這一招等閒不肯輕發,一發則敵人必需傷死。凡是當今武林高手,都知她這一記「龜山天柱功」,有巧奪造化之妙。
徐氏雙雄年逾半百,一身武功乃是家傳,閱歷甚深。忽見對方如此,心知有變。當下暗自戒備,走上前去。那險徑寬僅兩尺,鐵臂熊羅歷塊頭甚大,雖已側身讓路,卻僅剩下半尺空位。
那教徒身上負創甚深,鮮血湧流不止,聲嘶力竭地道:「稟告教主,適才有三人直闖聖壇,將留守的兄弟們盡皆殺死……小的……也差點斃命當場……」那教徒說至此處,便已暈厥。
天殘默想片刻,悄語問道:「老二你可有妙計?」
宮天撫傲然道:「貴介此言不差,你可過去看看有什麼事?」
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突又尖聲道:「石軒中你可是怕死麼?」
地啞星君蔣青山睹狀大喜,趁對方大意之際,倏然左手一揚,一團青光電射而出,跟著身形疾如飄風般縱上去,右手利劍連環遞出。
石軒中回眸一瞥愛徒,只見他臉上露出悲壯之色,知道不妙,暗忖這個徒弟對自己敬愛無比,現在一定是轉著追隨自己於泉下的念頭。
「那就好了,剛才鐵臂熊羅歷追下來,內中另有蹊蹺。不瞞你說,玄陰教聖壇內十餘命的血案,是我手下人所為。目的自然是為了查探朱玲下落。」
石軒中突然仰天悲嘯一聲,然後向德貝勒道:「兄台用心可感,但石某哪能為了愛惜微軀,而在天下群雄之前,有辱我崆峒師門威名?」
呂聲一身粗皮厚肉,只要不傷筋折骨,疼疼也就沒事,此時奮勇再戰,手中狼牙棒兇猛無儔。光是這股氣勢,便能壓倒秦崑山。
鬼母是何許人也,拿捏時候,一杖掃去。石軒中但覺架又不是,不架又不是,百般無奈,沉劍一擋,跟著身形如風中亂絮般翻將過去。他這一劍雖然只是輕輕一觸,便自倒退。但鬼母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就在劍杖一觸之際,陡然運力一震。石軒中但覺手腕都為之麻木,但幸而尚能握住。
鬼母倏然游目環顧,登時聲響俱寂。她這才繼續道:「本教主今日不便親手殺你,你自動跳下此崖,便見你的英雄氣概,天下第一!」
徐老大舉掌以迎,兩掌相交,脆響一聲。徐老大果然吃不住勁,震得上半身傾出險徑之外。
于叔初本要出聲,聽到最後那句,便趕快住口。
招換一招,雙方各有損傷,表面上兩不虧欠。恰好扯平。其實火判官秦崑山卻要難過得多,以他這般威名,居然被對方兩個無名之輩,打得落花流水,日後江湖談論起來,自然都是恥笑他的話。
石軒中虎目一瞪,道:「你敢叫我自辱英名麼?」史思溫登時不敢言語。
宮天撫傲然道:「當然要比。」忽見張咸又搶先動身,不覺怒罵一聲無恥之輩,也即施展輕功,疾趕上去,但已落後尋丈之多!
又戰了十餘招,但見杖影如山,劍光如虹。鬼母倏然大喝一聲,響震四山,一道杖影疾撞入劍光之中。
九指神魔褚莫邪一則是生力軍,內力充沛。二則有秦崑山在一旁牽掣,到底好得多。故此一雙肉掌指東打西,力敵對方兩人而毫無遜色。
徐老二躊躇一下,忽見對方身軀一縮,竟讓開一尺有餘的位置。心中一面暗驚這大魔頭內功之精純,一面硬著頭皮,擠挨過去,這次居然無事。
蔣、呂兩人聞言立即凶悍地攔住去路。
他精神大振,奮力進攻,登時戰況慘烈異常。
天殘抬手捋住山羊鬚,正在思忖計謀,忽見石軒中劍光四射,宛如平地湧起一幢火樹銀花,直把鬼母黑鳩杖震開,門戶大敞。不由得失聲喝「好」,卻見石軒中渾身劍光一斂,化為一道銀虹,電射鬼母敞開的門戶。
「老秦你怎會傷在這兩人手下?」他訝異地問。
火判官秦崑山登時顯出有氣無力的樣子,雙掌雖然不停,但蔣、呂兩人攻勢重心,移指九指神魔褚莫邪。
那邊天殘老怪疾衝到鐵臂熊羅歷面前,去勢突煞。鐵臂熊羅歷微笑道:「星宿海兩老怪功力超卓,武林罕見,本座豈敢攔阻,請……」說時,側身讓路。在羅歷身後的火判官秦崑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因所站之處較為寬坦,約有五尺之寬可供盤旋,因此不須側身。
石軒中趁隙躍出圈子,手中還有半截長劍,隨手一扔,那半截長劍直陷入地中,劍柄尖端恰好與地面齊平。他慨然長嘆道:「石某學藝不精,故此折劍於黑鳩杖下,鬼母你想如何處置石某,不妨當天下群雄之前說出來。」
老和尚寬袍大袖,在山風中飛舞,甚是好看。只見他在快要碰上時,突然身形向外一側,布鞋雖踏在仄徑邊緣上,但身軀卻打橫離開險徑,一步一步穩如泰山般走過鐵臂熊羅歷所佔的位置。
一念之轉,立刻收回欲發的真力。宮天撫哪知這頃刻間,已發生了不少的變化,青玉簫沉處,脆響一聲,敵人右手判官筆已脫手墜地。
鬼母頷首,命人即速移掉屍首,洗刷血跡。跟著又步入後面。此地昔年由公孫先生設計,本有極奇妙的埋伏。但後來鬼母自恃威望,把埋伏完全撤掉,不過原型猶在。入得門後,但見俱是大石所建的屋子,磨得十分光滑。連迴廊也都是堅細白石所建,路徑千回萬轉,不少花卉樹木分植各處,甚是清幽。
這兩個人氣味相投,都是憤世嫉俗,漠視人命的脾氣,談了幾句,居然甚是愜意。他們何嘗不知對方的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故此目下以救朱玲為大前題之時,宜合不宜分。稍為商議一下之後,便齊齊縱入荒林之中。
只見那人面如冠玉,一身儒服,俊逸瀟灑,兼而有之。認得是宮天撫,不覺暗暗驚和*圖*書心。
宮天撫喝聲「來得好」,青玉簫使出「空谷遺響」之式,簫尖快如星火般點在對方左筆上,跟著身形微側,健腕一沉,簫身壓向敵人右筆。
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都為之一怔,火判官秦崑山乘這個空隙,突然向谷口飛縱疾馳,其快無比。
火判官秦崑山道:「沒相干,咱們非拾下這兩個小子不可!」
地啞星君蔣青山陡然靈機一動,捨下轉攻秦崑山的機會,劍盾齊施,和身撲向九指神魔。恰好獨臂野豺呂聲也在攻完秦崑山之後,揮棒攻砸褚莫邪。
天下群雄至此不由得大駭失色,但驚噫之聲未起時,石軒中左手一彈,「叮」的清脆一響,左手食指彈在黑鳩杖尖上,鬼母冷婀為之退了一步。
場中兩人,不覺又酣鬥了將近一百招之多,鬼母神力蓋世,越戰越勇,把石軒中打得漸無還手之力。
無情公子張咸搖搖頭,道:「沒有,不過已發現可疑之點。」他尋思片刻,接著道:「他們報告說,玄陰教聖壇佈置均按照九宮方位,八卦門戶,但卻瞧不出生死門何在,又似是門門俱生。當他們闖到西北角時,有四名玄陰教把守住去路。在四名教徒身後,乃是一面高逾兩丈的白石高牆,開了一扇月洞門,可以窺見其內花木扶疏,景物清幽,佔地頗廣,有一座三層高的園塔形石樓,矗立其中。」
她的一掌方去,罡氣碰上欲散未散的風柱,「轟」的一聲,宛如有人點火燃著一堆火藥,那兩根風柱登時旋合為一,掠過石軒中身邊,卻立即倒壓回來。而鬼母所發的罡氣,此時才迎面激撞過去。
廣場上的人紛紛湧下來,他們盡皆以為玄陰教三魔乃是追趕宮天撫、張咸兩人,估料必有好戲看,因此都潮湧下來追趕。
才不過片刻工夫,張咸和宮天撫兩人,已輪流進攻了五次之多。每一次都是盡出全力,銳不可當。而鐵臂熊羅歷則連著被攻十次,每次都吃力萬分。這樣打下去,雖然不在招數上落敗,也得活活累死。
呂聲舉步欲追,地啞星君蔣青山啞笑一下,伸手拉住他。
火判官秦崑山不料敵人閃得又快又穩,功力之佳,出乎意料之外,但他仍未慌亂,右手到處,撈住軟蕩蕩的衣袖。這一下方始凜然,敢情對方只有一臂,故此不怕他右邊的擒拿手法。
天殘老怪本想再露一手,因心想自己兄弟身在對方重地,顯已吃虧。加上對方三人相距密邇,一動便可全上。自己雖不至於會敗,但取勝也難!
火判官秦崑山雙目中凶光一閃,筆尖到處,九指神魔褚莫邪突然倒下。
鬼母見他執拗,心中暗喜,卻不好說什麼話。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也是個心胸褊狹,不能容物的人。忽然挺身尖聲叫道:「石軒中你何必假惺惺作態,本島主勸你還是趕快逃生去吧!」
「比腳程算得什麼,咱們總有一天要比性命哩,現在我且問你,朱玲的事你管不管?」
無情公子張咸怒聲道:「哪個知道你們發生兇案?本公子如不看在碧螺島主金面上,肯和你干休才怪哩!」他又轉面向于叔初道:「他一直追著我們而來,我才會和他打起來,但現在他又說出另一番道理,何以早先他不說呢?島主你老想想,這不是遁詞麼?」
火判官秦崑山的心事,被人看穿,臉上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獨臂野豺呂聲忽然叫道:「公子請到這邊來,那邊有宮爺守著,已可無虞!」
鐵夏辰默然無語,原來他本身也是一派開宗之祖,名望枉盛,居然也看差了眼,這等事如傳出江湖,只怕會被人笑死!
這時,只看得廣場中數百武林豪雄,俱感窒息,緊張之處,扣人心弦。驚險時使人駭然汗下,竟忘了自身不過是旁邊觀戰的人。
鐵臂熊看也不看他一眼,徑對徐老二道:「你也請過吧!」
數百人只過了兩人,其餘的因前頭的不走,險徑不能容納兩人齊走,故此也無法疏散。同時這件事太過突兀,大家都紛紛談論起來,故此廣場上語聲如雷。
這時他的劍招已大見遜色,只因他內力屢呈不繼之象,但劍上招數,卻必須有最精微演出,方能擋住鬼母黑鳩杖。然而招數如欲精微,則內力決不能稍有渾濁,否則便弄巧反拙!石軒中便因內力不能運化至極精極純境地,故此好幾次險些兒自己弄折了長劍。
無情公子張咸道:「既然島主有命,自當聽從!」轉面對宮天撫道:「怎樣,我們再比一比麼?」
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早已落荒而走,到了一個山谷中,便停住腳步。
鐵臂熊羅歷乃是名噪一時的大魔頭,為人精練非常,語聲一入耳,便分辨出乃是無情公子張咸和宮天撫的聲音,當下側閃兩步,回眸道:「兩位請便。」
徐老二還未撲到,已見兄長危殆情景,駭得一身冷汗。徐老大搖晃數下,努力要穩住身形。鐵臂熊羅歷洪聲喝道:「徐老大休得慌亂。」喝聲中鐵臂疾伸,勾住對方手掌,輕輕一帶,徐老大便化險為夷!
正在星拋丸擲般急馳下山時,無情公子張咸回頭一瞥,只見半里之外,鐵臂熊羅歷緊緊追來。
地啞星君蔣青山毫不放鬆,如影隨形般追上去,左盾右劍,如狂風驟雨般攻去。呂聲睹狀知道蔣青山急於取敵性命,必有深意,便掄狼牙棒猛攻力砸,一時風聲大作,勁烈驚心。
「不錯,而且看來朱玲可能尚未遭毒手,不過危在旦夕,卻無可否認。」
史思溫揮淚默禱道:「師父在天的英靈,請休息吧,人世上雖然還有未了的事,徒兒必定竭力完成,徒兒知道你還想知道玲姑姑的結果,日後徒兒在此崖上,將鬼母擊敗之後,才再在這兒稟告師父。」
廣場上的人看到少林高僧露了這麼一手絕藝,不由得都喝起采來,采聲山搖地動中,鐵心大師已走到天殘老怪面前,合十微笑道:「老檀樾腳法精妙絕倫,可稱天下第一!」
石軒中向德貝勒拱拱手,道:「兄台肝膽照人,在下仰慕之極。可惜相逢已晚……」回眸又瞥一眼史思溫,說聲「史思溫好自為之」。突然向前一跳,轉眼已落在茫茫雲霧之中,身影消失。
火判官秦崑山一筆掃出,砸在盾上,突然蕩回來,筆尖疾奔九指神魔褚莫邪身上。
鐵臂熊羅歷洪聲一笑,道:「大師話中隱含禪機,可惜本座俗子之心,無法領悟,請……」
石軒中昔年曾吃過虧,如今當然知道,但知道又有何用?眼見杖尖直點在劍身上時,忙運內力護劍,忽然大駭,原來此時陡覺全身功力,幾已耗去大半。
老和尚這句話,不啻點醒石軒中說,他的生死,關係個人https://m•hetubook.com.com事小,但關係天下卻大。也即是說,他如輕生一死,日後誰能制伏鬼母?那時豈不是邪教橫行天下,荼毒天靈而無人可奈何她?
他這幾句話,在場之中倒有不少人明白他的深意,乃因朱玲已被鬼母處置,生死不明,而他又無能為力予以庇護,連問問也不能夠,是以生死之事,已淡然置之。
宮天撫傲然笑道:「秦崑山你今日算得上倒霉,碰上硬手……哼,你不要變顏變色,縱然你沒有暗算九指神魔褚莫邪,但憑你們兩人,也難逃出此谷!」
鐵臂熊羅歷冷笑一聲,並不追趕。縱入路邊一塊大石之後,晃眼工夫,一朵菌形烏雲浮升起來,約有兩丈方圓之大。這朵菌形烏雲升起五丈之高,便自停住上升之勢,但也不被山風吹散。
火判官秦崑山已使出雙拳,運足全力封拆。但他因衣服掛破,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趕到,太不好看,這一來心有二用,便不能發揮道拳的十成威力!
這個老魔頭頷下灰白的山羊鬍子一動,腳下如風,疾如奔馬般向前直奔。
石軒中微吃一驚,方知自己求勝心切,躁急輕進,反入敵人之伏。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口中清嘯一聲,突然翹劍一指,使出伏魔劍法大九式中「仙人指路」之式。說也奇怪,迎面而來的那麼沉雄奇重的罡氣,一碰上他的劍尖,立刻有如殘雪向火,消逝得無影無蹤。
宮天撫不容分說,大喝一聲,運簫如風,化出一片青光,急射攻襲而至。
秦崑山果然後悔,吃他叫破,轉念一想,果有道理,登時又較覺舒服!
宮天撫青玉簫一揮,震出數點青光,分取他上中下三盤。秦崑山向左邊躍開,宮天撫屹立原地,冷笑道:「你想逃麼?」
「我那兩個手下正要闖進去瞧瞧,那四名教徒可不像外面那麼容易打發,苦戰一場,雖然大獲全勝,但時間已耽擱太久,便退出來。」
倏然一聲朗喝,全場之人,都停口注視。只見一個青年公子,緩步走出場中,此人年紀雖然不大,但方面廣頰,氣度沉凝,自然流露出一種震懾人心的威儀。他朗聲道:「教主此言差矣,石軒中決不能死,否則你教主日後只落個妒才之名,千秋萬載之後,武林中人談論起此事,必以為教主你實是懼怕石軒中再來尋事,懼怕他把你如今穩踞的天下第一的寶座奪去。如若教主不是此意,務必收回成命!」
說時遲,那時快,天殘老怪身形已衝到第一個人身邊。那人大驚,盡力縮開,眼前人影一晃,老怪已滴溜溜從他身邊擦過。
這一場大戰,在鬼母而言,可算是平生第一次惡戰,而在武林歷史中,也是一次最驚天動地之爭,百年以來,至此已達最高潮。此戰結束之後,有人估計他們曾經踐踏酣戰的空地,整整的十丈方圓,竟比未戰之前平均低了一寸。倒不知是由於他們兩人身負絕世奇功,因發力使勁而硬生生踏低?抑是由於鬼母的黑鳩杖和石軒中長劍交織的風力,將地面泥沙刮去那麼多!
無情公子張咸也拿出金龍棒,宮天撫疾若飄風般撲過來,玉簫方自舉起。無情公子張咸退了幾步,道:「且慢,我得先對付那鐵臂熊羅歷,反正我們終有一天要分出死活,不忙在這一時。」
本想喝明底蘊,好教宮天撫別受利用,這樣一個對一個的話,他以一雙鐵臂絕技,也許能贏得無情公子張咸!
蔣青山連忙振臂一推,獨臂野豺呂聲身形一側,狼牙棒落處,僅僅砸在九指神魔褚莫邪脛骨上,「喀嚓」一聲,那條小腿血肉模糊,下半截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無情公子張咸擊節讚賞此言,也道:「這些該死的狗腿們,犯不上講究江湖過節。朱玲如遭不幸,我要他玄陰教數千人陪葬!」
呂聲低頭一瞥,發覺九指神魔褚莫邪未死,不加思索,掄棒砸向他腦袋。
老大首先側身挨過去,雙手俱垂,以示無他,羅歷等他過了半身,突然一掌印向他脅下。
厲魄西門漸過去略一檢視,便道:「他們是被重兵器擊死,照旁邊的傷痕看來,可能是被狼牙棒之類的兵器所傷!」
鬼母冷婀自傲無比,立刻頷首道:「你言之有理,本教主焉能不聽!石軒中,本教主如今收回成命,你逃生去吧!」
宮天撫倏然縱回來,冷傲逼人地瞧他一眼,問道:「我說過比到天涯地角,也得分個勝負,你怎的又臨陣退縮?」
火判官秦崑山大喝道:「老褚我乏力啦!」說時雙筆齊飛,硬擋橫掃而來的狼牙棒。九指神魔褚莫邪強忍腿傷,雙掌連環疾擊,迅捷如風地和蔣青山的劍盾拆了數招。
火判官秦崑山看看情形實在不妙,便生出逃生之念。忽聽谷口那邊傳來一聲斷喝,認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的口音,心中突然一沉。
石軒中一時不悟老和尚深意,淒然一笑,道:「石某此生,顛沛流離,本無足戀,敬謝大師之言,但請恕在下有卻方命!」
地缺搖搖頭,低聲答道:「縱然合力,卻恐那廝輕功佳妙,隨風而逝!」
忽有一個玄陰教徒滿身浴血,闖入人叢中,大叫「教主救命」。
鐵臂熊羅歷不敢輕視,腳下懸崖勒馬,硬生生煞住去勢,同時之間,「呼呼」兩聲連出拳,擋住宮天撫這一招。
登時劍光如虹,氣勢極盛。呂聲也在同時發動,身軀微側,讓開右臂不讓敵人抓著。跟著迅捷無倫地撤出狼牙棒,迎頭砸去。
宮天撫恨恨道:「只要證實朱玲死在碧雞山上,我宮天撫再不講究什麼江湖過節,誓也以各種手段,將玄陰教的混蛋完全宰光!」
石軒中玉面微見色變,沉劍一格。只見黑鳩杖化為一道烏光,點在精光耀目的長劍上。
徐老二在後面看到,心知這鐵臂熊羅歷,以一雙鐵臂名著武林,乃兄其出不意,吃他突襲,縱然來得及舉掌相抵,但掌力必不及對方雄渾,豈非要震墜於險徑下百十丈深的谷底?方自怒喝一聲:「你幹什麼?」疾搶上去救援。
對面的獨臂野豺呂聲本是捨命攻出一招,才迫得秦崑山露出破綻。忽見敵人受傷之際,翻腕一招砸到獨臂上,大大一駭,風車般轉開去。卻已遲了一步,被對方判官筆掃在左邊斷臂之處,一陣奇痛攻心,差點便叫出聲。
宮天撫心如火焚,但他卻饒有智謀,勉強耐住性子,細想一會,道:「你可是十分懷疑那處地方麼?」
「啪」地一響,石軒中手上長劍,一折為二。
鬼母怒不可遏,但因早先浴血來投的本教弟子,暈厥之後,終因傷重斃命,是以不知敵人是誰。當下立刻調兵遣將,追緝元兇。
火判官秦崑山面色一沉,雙目中露出凶光。要知和_圖_書他最怕就是這句問話,日後由褚莫邪口中傳出,江湖皆知他秦崑山居然傷在兩個無名之輩手底!
他本是聰明之人,腦筋一轉,便輕輕對他道:「你日後必繼承我的遺志,務必將鬼母擊敗。現在我把本門上清秘籙和你那枚寒星冷玉交給你。還有本門那柄青冥寶劍,不知落在何方,你也得設法找回來,方可重來碧雞山邀戰!」
碧螺島主于叔初此時面子十足,洋洋自得地道:「算啦,你們走吧,我還要和他談談。」
鬼母沉住那張滿月也似的臉龐,凝眸瞧著這個英挺俊拔的青年劍客。她的心裏紊亂了一下,因為石軒中此舉,的確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極快地考慮到兩點,一是這石軒中如此豪氣,而她身為一教教主,在天下群雄之前,假如殺死他,則日後將為天下武林所看輕。
秦崑山忖道:「看他早先和刑堂西門香主較藝時,身手超卓不凡,我決贏不了他,唯有趁他動手時,掉轉位置之後,出其不意逃出谷去。」
鬼母環顧場中一眼,只見本來留在聖壇內的陰陽童子龔勝,銀髯叟衛浩等都出來觀戰。那些敵人既敢侵犯玄陰教聖壇,不消說也是武林高手。這樣留守在聖壇內那些地位較低的弟子們,如何能與來犯之人對抗?不由得在心中叫一聲罷了。
這人方自要抹冷汗,哪知天殘老怪身形過後,風力方至,勁烈得宛如實物。那人吃不住勁,身形一歪,便向谷底傾墜。
鐵心大師跟著過來,合十道:「羅老師雖有深意,但何不稍退數步,大家都可以站穩些!」
但她必須要考慮到另一點,便是今日如不乘機殺死石軒中,則此子功力恢復正常之後,已可和自己再來一次殊死戰。假如他得回那支崆峒鎮山之寶青冥劍,便已略佔贏面。再加上功力方面,如經苦練之後,再有進境,則更加贏定自己!這一點嫉才之念,使得她把面子過節這些問題都置諸腦後。
在場的武林群雄,忽見鬼母冷婀面色一沉,俱都心頭大震,知道鬼母今日將不利於石軒中。這時大家都不知何故,俱對石軒中同情起來。
宮天撫矍然動容,半晌才道:「我怎能不管?」
褚莫邪大駭,趕緊閃開,敵方狼牙棒過處,大腿上鮮血直冒。
無情公子張咸大聲發令道:「蔣青山、呂聲嚴守那邊,如吃此敵闖過,自取頸上人頭來見我!」
這時外面廣場上的人堪堪要散,有十餘個正從唯一的險徑下山,忽然刷刷連聲,三條人影如串珠般掠過他們,落在前面。
這個伸手救人的敢情是大名鼎鼎的少林高僧鐵心大師,除非是他,縱有慈悲救人之心,卻也惹不起星宿海老怪。
德貝勒道:「鄙人金瑞,乃崑崙弟子,一向住在京師,日後有便入京,望祈一敘!」
羅歷被迫無奈,雙掌齊飛,好不容易才脫出玉簫攻勢所罩的圈子。無情公子張咸復又攻上,口中仍然激宮天撫道:「我說宮天撫你別管這閒事,這廝是衝著我來的,你若和他纏上,提防小命難保!」
「他們沒有查出來麼?」
擋住他去路的七八個人,都駭得面如土色,只因他們之中,雖有一兩個在武林中自負不凡,但比起玄陰攔路三魔,已相形遜色,目下這個星宿海老怪,竟是與鬼母齊名,相差更遠。吃他一衝,還能在仄徑上站得住腳麼。
兩人說話時,鬼母已率著一眾香主,疾返聖壇。轉入大廳之後,赫然見到兩具屍首橫臥院中。頭顱完全被擊得粉碎,慘狀驚人。
無情公子張咸疾掠過秦崑山身邊,縱到呂聲等人站處,呂聲低低道:「蔣青山剛剛想到一個好主意,如要得知朱姑娘下落,可從秦崑山身上設法!」
宮天撫傲笑一聲,收步回頭道:「你的腳程雖快,但仍難與我相比。」
宮天撫傲然笑一聲,收簫佇立。
呂聲啞聲道:「這人是玄陰教內三堂香主之一的火判官秦崑山。」
不過這僅僅是他自己打的算盤而已,事實上無情公子張咸,身兼天下邪派名家的絕技,和他單打獨鬥,決不會輸給他。何況此時宮天撫又攻上來,簫上招數奇幻莫測,功力深厚之極。他顧得抵禦,便顧不得說話。
鬼母冷婀左掌一拍,一股罡風激撞而出。在她身前本有數根風柱,乃是由黑鳩杖揮擊時衝激而成。武功稍弱之士,碰上這些無形風柱,早就得飛上半空了。但石軒中劍上功力驚人,竟能刺透風柱,直取鬼母。是以鬼母無法不以「期門幽風」之功護身。
鬼母到底是一代宗師,聞言便道:「此言有理,石軒中你只要能夠不死,本教主算是心服你的奇能,日後可以隨時再來和本教主再戰!」
德貝勒怒哼一聲,真想立刻過去跟他動手。當下也大聲道:「石大俠不必理他,對了,還有一點,便是石大俠你既然堅執要遵諾跳下懸崖,我們不便攔阻。但若然你此次跳下去,居然能夠不死,可就算不得丟人食言。要知這麼高的懸崖,跳下而能無事,可見得你的武功高深!誰如不服,不妨也跳下試試。」
火判官秦崑山終是久經大敵的高手,在這剎那間。已衡情度勢,避重就輕。倏然斜縱而起。腳底風聲響處,那團青光勁射而過。但對方兩股兵器可更厲害,任他使了兩個身法,也險險閃避不開。只聽裂帛一聲,秦崑山上半身衣服掛破數處。
且說宮天撫放盡腳程,如流星趕月般疾追無情公子張咸,大約已去了十里之遠,再過便是玄陰教設在碧雞山下的總舵。乃是座極大的村莊,正當碧雞山主峰必經之路。
要知天殘老怪因左臂萎縮如兒臂,兼且真力不能貫達,等如斷了一臂,故此他特別在腳法上痛下苦功。此時吃鐵心大師當面一捧,正好搔著癢處,不由得把要向鐵心大師理論尋事之心打消!
蔣青山用手比著喉嚨,作出欲割之狀,然後又搖搖手。
群雄登時為之大訝,紛紛自動讓出一條通路。卻見刷刷兩聲,白無常黑無常姜氏兄弟,捷如飛鳥般縱落那教徒身邊,各執一臂,把他架起來,晃眼已到鬼母面前。
鐵臂熊羅歷抬目一瞥,只見廣場上人頭湧湧,但竟沒有人下來。微一思忖,暗想這樣氣勢洶洶地攔住離山之路,也不是辦法,空自惹得武功特高之士,生出敵視之心。便果然自動後退了數步,已到了寬達五尺的石徑上。
地啞星君蔣青山暗忖道:「秦崑山那一劍傷得不重,何以顯出快要倒斃的神氣?」他因是個啞巴,故此眼耳特靈,忽然發現主人無情公子張咸已匿伏在谷口,另一邊谷口,也有人影,仔細看時,才知竟是宮天撫。
星宿海兩老怪不耐久等,突然聯袂在眾人頭上飛過,縱落險徑之上。在仄徑和_圖_書開始以至玄陰教三魔所站之處,尚有十丈距離。此刻其中尚有七八個人,在仄徑上進退不得。
鬼母冷婀不愧是武林一代大匠,在這等凶險爭持之時,耐性之佳,全然不類平日。此刻雖已勝券在握,仍不露絲毫驕矜之色。
德貝勒沉重地在他耳邊道:「英靈已逝,徒哀無益,老弟即速下山為是!」
秦崑山雙筆擋不住狼牙棒之力,其中之一突然反震回來,筆尖又直取九指神魔褚莫邪。
九指神魔褚莫邪以神力著名一時,猛可劈出六七掌,硬生生把敵人迫退數步。然後回頭道:「老秦你的狼煙彈呢?」一眼瞥見秦崑山臉色陰陰暗暗,微微一凜,大聲問道:「你的傷嚴重麼?」
鐵臂熊羅歷再回頭,眺望那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的背影,心中一動,大聲道:「兩位香主請即速追趕早先的兩人,大家用狼煙彈聯絡,切勿貪功……」說完,自家已當先放步疾追而去。火判官秦崑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不敢怠慢,分頭追下山去。三人分作三路,獨有鐵臂熊羅歷銜尾而追。
宮天撫橫簫胸前,傲然長笑道:「秦崑山你要逃出此谷,比登天還難。」
無情公子張咸怒聲道:「本公子如不停步,你追到天邊也休想追得上!」
鬼母冷冷道:「石軒中你既然如此大方,本教主今日要成全你的慷慨……」說到這裏,數百群雄都為之騷然,喧聲四起。
他手中的金龍棒招數毒辣凌厲,一上手便滔滔不絕,連綿使出。
鐵臂熊羅歷擋住金龍棒的攻勢之後,又躍開一旁,他是何等人物,這時已推想出張咸必定和早先腳程特快的兩人有密切關係,因此故意歪纏不休,一面又激令宮天撫出手。
三十招過去,火判官秦崑山一身大汗,手忙腳亂。要知蔣、呂兩人,雖然以一敵一,不是他的對手,但相差畢竟有限,尤其是地啞星君蔣青山功力較強,秦崑山雖是成名多年,但一百招之內,仍無法收拾下蔣青山。故此蔣、呂兩人聯手夾攻,已佔上風,加之火判官秦崑山心有二用,雙拳運用時未見十分精純,在此消彼長的情形下,三十招之內,險象環生。
大家沿著迴廊而走,不時發現死屍,據西門漸驗看結果,潛入聖壇重地的敵人,似乎有不少人。因為這些死者斃命之因,都沒一個相同。其中甚且有死於星宿海獨門太陰掌力之下的!
史思溫見是德貝勒,因知石軒中後來甚是敬重他,故而對他也作如師長輩看待,含淚道:「閣下金玉良言,史思溫自當遵從,敢問尊姓大名?」
兩人齊齊一怔神,向谷口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疾縱入來。此人年在六旬之間,面色紅潤,腳下迅疾之極,兩手空空,背後卻插著兩支判官筆。
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和移山手夏鐵辰當先趕到,于叔初和玄陰教主鬼母甚有交情,一見鐵臂熊羅歷大為吃虧,形勢不妙,便大聲道:「宮天撫、張咸你們都自命不凡,何故用這車輪戰法?日後豈不見笑於天下武林?」
他眉毛一攢,突然停步,宮天撫登時搶過頭數丈之遠。
四人戰做一團,蔣、呂兩人因秦崑山攻勢不強,故此尚能打個平分春色的局勢。
宮天撫一聽有道理,便按簫不動。鐵臂熊羅歷乘機躍開,大聲道:「張咸你故意攔阻本座去路,可是與本教聖壇兇案有關?」
無情公子張咸起步較早,因此比之宮天撫領前兩尺。
天殘陰惻惻道:「各位讓開點兒……」聲音不高,但清晰異常,連十丈外的玄陰教三魔均聽得清楚!
石軒中自覺支撐為難,但他一點也不驚慌,心靈極是平靜,這一點正是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自嘆弗如之處!若論劍上功力,碧螺島主于叔初和石軒中相差甚微,不必比較。在劍法上,石軒中正派而他的詭毒,各有所長。僅僅在收攝心神方面,于叔初自問決不能在失利之後,尚如是鎮靜。
無情公子張咸和宮天撫明爭暗鬥,各展腳程,宛如流星飛墜,其快無比地瀉衝下山。
獨臂野豺呂聲歇了片刻,才道:「我不喜歡這裏,好像自投羅網似的!」
那邊廂天殘地缺兩人心意相通,只鬚眉目傳意,彼此便均了然於胸。這兩老怪物事實上也甚氣餒,因為石軒中的劍術和功力,竟然高得出奇,便使他們再如昔年之戰,僅僅單打獨鬥的話,別說要贏石軒中,恐怕還擋不住對方三百招!
跟著另一個嗓音道:「還是宮某先過如何?」
秦崑山右手判官筆不改招式,全身功力潛運至左筆,尖端斜舉,便待振腕射出。這一式脫手飛筆的招數,乃他平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若不深悉底細,極難避開,以宮天撫的身手,雖然不至於喪命谷中,但受傷則斷不能免!
廣場的人,都蜂擁到崖邊,發出一片鬧聲。但見那崖下暗霧沉沉,崖邊長滿了青苔,又濕又滑。因此別說是跳下去,就算是緣壁攀援下去,也必將失手滑墜那暗沉無底的絕壑中。
敵袖入手之時,另一個啞口無聲的敵人,已發動攻勢,暗器與利劍一齊攻到,來勢凌厲得出奇。
於是賣個交情,陰聲一笑,道:「老夫不耐久等,羅香主既肯相讓,那就最好不過。」當下使個身法,便擦過羅歷。
他緩步走向懸崖邊,舉止從容瀟灑之極。史思溫亦步亦趨,也站在懸崖邊。
無情公子張咸接口道:「這廝手段真夠毒辣,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對外傳出他受挫辱之事,便不惜暗算夥伴以保全名聲。」
鬼母冷婀招數未盡,冷笑聲方起,杖頭挾起一團勁風,直點入石軒中胸膛。
來人離他們尚有七八丈之遠,居然已經聽見,長笑一聲,道:「你們既知本座威名,如能見機,悔罪自縛,本座自當在教主面前,替你們說情!」
史思溫躍到師父身邊,懇求道:「師父,咱們走吧……」
那三人正是鐵臂熊羅歷、火判官秦崑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鐵臂熊羅歷回身一瞥,打個哈哈,道:「來者敢是甘陝道上徐氏雙雄?請!」說罷,側身讓路。
廣場上的人居高臨下,看得清楚,都為之駭然失色。猛見一道灰影凌空飛墮,落在第一個人身邊。那人身軀已橫著向谷底墜下,這後來之人趕得及時,其快如電般揪住那人的腰帶,整個人揪回來。跟著一鬆手,又去救第二個人。
地啞星君蔣青山心思縝密,推想對方施發信號求援,是以一上手便盡全力。如能當場收拾下秦崑山,則消息不致立刻洩露。
火判官秦崑山到底是稱霸一時的人物,武功不比等閒,只見他抽身疾退時,腳尖一挑,墜地的判官筆突然向後飛起,恰好和他後退的身形同時飛到。秦崑山伸手綽住鐵筆,四顧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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