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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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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猿長老憫遇指凶吉 青竹杖攔途成禍災

第三十回 猿長老憫遇指凶吉 青竹杖攔途成禍災

猿長老道:「以我猜測,你和鬼母之間,定有守秘的誓言,我雖可以道破,但背誓者不祥,違天者多舛,只怕日後橫生風險,滿途荊棘呢!」
老人扶著那根長約四尺的黑枴杖,老態龍鍾地走近來,忽然停在兩人面前。
朱玲大叫一聲「天啊」,隨即伏在他胸脯裏。
石軒中收攝心神,抱元守一,極端小心地準備好,等候對方這位宇內所欽的前輩劍客的一擊。
朱玲見他連使絕藝,還不能化解這一招危機,真是比石軒中還要著急。
猿長老一口氣兜了七八個圈子,然後陡然站定,卻好是在朱玲跟前。
朱玲放心地籲口氣,道:「我正擔心你會輕視他們,只要你不大意,總有辦法可想?」
石軒中、朱玲走出樹林去,老人睜大那對火眼,紅光四射,凝視著他們。
朱玲又道:「石哥哥,你儘管和他再約一下,不要等三個月後,早點叫他知道劍神的厲害!」
朱玲留住他,問出消息來源之後,便明白高岩實在夠意思。只因玄陰教教規之嚴厲殘酷,知者無不驚恐。高岩雖不是玄陰教徒,但犯了這等大忌,如若被鬼母查出,也將遭受重罰,歷經諸般毒刑之後,方始處死!由此推想,雪山鵰鄧牧也十分夠意思,因為分明是他預先佈置,這個秘密才會輾轉讓高岩知道而趕來報知。
朱玲雙手互握住放在心窩上,那對明亮的眼光,隨著猿長老身形而移動。
老人也收攝住心神,運力迫過去,只見石軒中的長劍劍身微微顫抖,光華亂閃,緩慢地偏移了一寸左右,然後便停住不動。
石軒中飄身下來,恭容道:「在下實在不敢和老前輩動手。」
「好,我不問你。」他柔聲道:「我相信你必有難言的理由,但這些都沒關係,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那騎士忽然揚聲道:「來者莫非是石軒中大俠和朱姑娘麼?」
兩人鬥了半個時辰,竟是旗鼓相當,越發糾結難解。
石軒中知道對方定是因他的功力竟達如此地步而感到驚訝。不過他可不敢多想,轉瞬之間,已摒除了一切雜念,凝神定慮,全副心靈,都貫注在長劍之上。
朱玲知道這陣突如其來的強風,乃因這兩個蓋世高手在較量內力之時,從劍上發出劍氣,這兩股無形真力,在空中欲散未散時,互相碰激,便形成一個個的空氣渦流。時間越增,則這些氣流中的漩渦越多,便發出聲音和令到附近的人感到強風捲刮上身。
高岩見他不但毫無架子,而且十分親切近人,心中更添了十分欽敬之意。他本來也是灑脫的人,便伸手相握,慨然道:「石大俠不但是蓋世英雄,還是武林中一代完人,古之君子,也不過如是。詩仙李白曾推崇韓文公說:生不願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小可認為這兩句話,移贈石大俠還嫌未足,直是一睹英姿風采,雖死無憾。」
石軒中嚴肅地道:「玲妹妹,你看可是真的?那人如在半里之外,尚能看見我們,以及語聲能這麼清勁地傳入我們耳中,非有六七十年精純內功不可。」
他那高大的身軀微微傴僂著,以便正好和朱玲面對著面。
她深深瞥了兩人一眼,但這時他們都不能出聲回答,因此四周一片闃靜。
眨眼工夫,猿長老從林中出現,只見他縱上半空,伸手扳一下身旁的樹枝,那根樹枝「啪」地一彈,猿長老已借力飛高數丈,宛如騰雲駕霧似地飛越過一大段路,然後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正因這樣,她覺得對不起石軒中,深心不安地騷動起來!她知道自己無法卑鄙得能夠裝出忘了這些污點,這使得她十分痛苦,忽又想起在未被猿長老揭破秘密時,她因為自慚形穢,永遠用一塊面幕籠罩住,因此儘管和石軒中擁抱在一起,卻似乎仍然有所間隔。那時,她可以不去想及以往的事,而現在,她已不能逃避……
不久,已到了黃河岸邊,但見那渡船剛剛靠岸。他們跟著早先見的那個形如白猿的老人,步上渡船。船伕們認得這個俊美少年,開船後便暗中談論起來。老人聽到船伕們神乎其說的談話,這才開始向石軒中注意。
朱玲道:「石哥哥,但願我們能找到一處世外桃源,那兒永遠不會有爭名奪利的事發生,我大概可以多活幾年。唉,想起不久的紅心鋪比劍和你要三上碧雞山,想想也就心驚膽跳。」
石軒中驚訝地以雙手虛虛一托,發出「罡氣」,竟把那騎士托起來,雙腳離地。
石軒中驚問道:「長老你可是說,你仍然看得見她以前原來的容貌麼?」
強風旋刮得更厲害,她一隻手按著面幕,一手持劍,緩緩舉起來,指著老人大開的右脅。但她還是遲疑一下,沒有發劍。
石軒中上身微仰,劍尖斜指天宮,正當對方下撲來路。在那立即接觸的一剎那之前,他仍然屹立不動,宛如淵渟嶽峙。那種沉凝的氣度,別說泰山崩於前,就是有人在他背後刺上一刀,也彷彿不能令他驚亂似的。單是這一點,又令得朱玲佩服到五體投地,心想自己縱然面壁十年,只怕也不能練到如此地步。
老人身形微晃,已落在他面前五尺之遠,伸出樹枝,道:「小老弟你真謙恭有禮,這等修養和胸懷,實在可敬。」
石軒中因有前車可鑑,生怕再陷覆轍,便嚴密戒備,口中應道:「老前輩請賜教!」
「但你一定會告訴我的吧?我不會惱你不把秘密告訴我,只奇怪會有什麼秘密,竟能使你不敢坦白地說出來?」
「呵呵,我的眼力一向及不上你,假使你不知道,我連想也不需想。」
石軒中那張白玉也似的俊面上,突然浮起一層紅暈,紅白分明,極是好看。
石中軒虎目一抬,威光四射,朗聲道:「正是我們,閣下有何見教?」
朱玲怔了一會,才道:「猿長老世之高人,享譽百年,尋常人想見一面都難,但他居然要和石哥哥你平輩論交,可見得石哥哥你現在的名望地位,已是如何尊崇!啊……我真覺得驕傲!」她的嬌豔如花的臉上,泛出光彩,倍覺動人。石軒中不禁看得呆了!
石軒中矍然道:「這就對了,我也覺得難題就在這一點上,因為我們原來說得好好的,要出關外辦事,但忽然改變主意,甚至藏匿起來。鬼母哪能不疑心她的行動已因手下洩露秘密,我們才會這樣做?只要她一動疑心,鄧牧便糟糕了。」
朱玲退開一旁,大聲道:「石哥哥,你務必用盡全力才好!」
那一騎馳過他和_圖_書們之後,馬上人回頭凝瞥著他們兩人。
只見老人快要撲到石軒中頭上之時,朱玲已看出老人精絕的功力所在。原來那根樹枝,初時毫無異狀,但當老人星馳電掣般沖瀉而下,快要到達石軒中頭上時,忽然有如靈蛇吞吐,宛如已化為一柄鋒利無匹的長劍,而與老人的身體合而為一。
雙方突然一齊動作,只見石軒中劍尖一顫,「嗡」的一聲,化出四五點寒光,嚴密封住頭頂。老人下衝之勢何等強勁,但因石軒中眼力奇佳,劍尖所化的數點寒星中,其中之一居然及時點在他樹枝尖端上。因此使得老人這一招之內許多變化,無法施展出來。
朱玲忍不住道:「老前輩是世外高人,石哥哥,你不可過於謙虛,以至崇高尚率真的高人誤以為實言,何妨上去一試?」
朱玲急遽地吻他一下,道:「我卻覺得不服氣,為什麼我們備嘗痛苦折磨之後,尚要遭遇許多風波?」
老人定睛看了一會,自個兒搖搖頭,喃喃道:「奇怪……奇怪……」跟著掉頭扶杖而去,竟沒有理會石軒中。
「好,好,是我錯了。」朱玲連忙柔聲說,一面窺視石軒中的面色。
石、朱兩人向樹林望去,卻不見有人影蹤。石軒中道:「你可聽見麼?莫非靳家的人叫我們?」
「猿長老不是說過,因他揭破了你的秘密,使你背誓言,逆天數,才會無端生出許多風波!這也是不得已的事,但我一點也不在乎。」
石軒中直到這時,才明白朱玲的鬼心眼,敢情是故意激怒對方,以便改動日期,一切都顯得入情入理。此時見于叔初那麼生氣,暗中好笑,便道:「于叔初,咱們一個月後便在鳳陽紅心鋪見面如何?」
她尖叫一聲,狠狠舉起寶劍,向著那紅睛老人。適好這時旋轉的強風把她的面幕吹起,露出醜陋可怖的臉龐。老人一眼瞥見,霜白的長眉輕輕一皺,石軒中乘機又把他身形壓沉寸許。
此言一出,于叔初氣得連聲哼哈。
朱玲微微一笑,道:「這怎麼行,噢,算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談,站得太久人家要奇怪的。」
朱玲突然尖聲大叫道:「請你們都不要增加力量,聽完我幾句話後,再盡出全力不遲。」
猿長老道:「我實在不該再賣關子了,朱玲你好生站穩!」說著便伸出滿是白毛的右手,掌心貼在朱玲額上,深深吸一口氣,然後突然縮回手掌。
朱玲因長嘆一聲,道:「我何嘗不想說出來呢?但我卻不能,唉,這真使我痛苦……啊,石哥哥,你暫時別想這回事好麼?」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是那麼美麗,任何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惻然動心,何況是極愛她的石軒中?
朱玲突然從沉醉中醒來,心中微感不安。她極力抑制著自己不要想及旁的事情人物。可是石軒中的如海深情,竟是那麼純潔真摯,使得她無法不想起旁的人。
石軒中坦白地道:「當然歡喜,你的面貌在我心中是這麼熟悉,現在我簡直記不起你早先那張面孔了。玲妹妹,抬起頭來,讓我細細看一遍!」
石軒中自知尚可壓得對方多偏一點,但他明白對方已有近百年的精純功力,必能持久,因此他不敢過於消耗真力,以免支持不久,便被對方壓倒。
過了一會,石軒中全力反攻,這次輪到老人的樹枝微顫,彷彿用真力一抖之後那樣地顫動不休。然後極慢地偏回來,一直到恢復直線交叉時,才煞住偏移之勢。
老人放聲大笑,笑聲宛似深山老猿,蒼勁清遠,山谷相應。他道:「好吧,只要你自認是盜名欺世之輩,老夫與你無怨無仇,不要再迫你!」說罷,轉身欲走。
石軒中大喜道:「在下一腔謝忱,不知如何表達。不瞞你說,紅心鋪鬥劍之會,在下倒不擔心自己,卻十分憂慮玲妹妹的安全問題,現在有你老出頭,在下便可無後顧之憂了。」
「以前我曾聽說玄陰教一鳳三鬼中的白鳳朱玲,國色天香,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看,果然傳言不訛!」
石軒中看看老人,又看看朱玲,不由得暗叫怪事,想道:「他們怎麼啦?一個忽然想起心事,一個卻像在祈求!她還要祈求些什麼?啊,莫非向猿長老有所祈望?」
石軒中想道:「較量內力,看來平淡,其實卻最為凶險!」但他哪能拒絕,只好爽快地答道:「老前輩吩咐的,在下無不遵命!」
猿長老又道:「我這雙火眼,能夠透霧視物,朱玲面上那塊面幕,不但遮掩不住幕後的樣貌,連她的本來面目,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石軒中看見他這一手借力功夫,心中甚為佩服,等他站定之後,便道:「長老適才曾提及天鶴真人,在下於不久以前,曾經拜識仙顏……」當下他把當日在洞庭湖上遇見天鶴真人的一段往事說出來。
猿長老笑道:「不錯,不但如此,連你也可以容容易易地看到!」
石軒中緊緊地抱著她,忽然間都沉醉在熱吻中……
朱玲左手按住飄飛起來的面幕,右手太白劍忽然無力軟垂下來。心中悲哀地想道:「石哥哥的一生,磊落光明,我何忍替他留下抹不掉的污點?這個老人分明是衡山猿長老,我如使石哥哥殺死他,石哥哥一定奔赴衡山,束手任得衡山派的人殺死報仇!天啊!」
朱玲仍不作聲,猿長老笑道:「壯哉,英雄俠骨,練則越堅,石軒中你好生聽著,朱玲其實不是被鬼母的碧螢鬼火炙毀容顏。」
「不過我這辦法也不好。」朱玲憂愁地說:「本來我想到你立刻追上于叔初,與他改訂日期,不要三個月那麼長久。他一向天下宣佈,我們不出關去,便非常有理由了,因為我們絕對趕不及回來之故!同時我想若然于叔初宣佈要與你比劍,我師父她也不能在期前向我們下手了。」
白鳳朱玲想想實在沒有別的法子,這樣總比出關去自投羅網上算得多。
石軒中忙代她答道:「這是被鬼母以碧螢鬼火所傷……噫,猿長老你竟能看透那面幕麼?」
石軒中虎目一眨,道:「在下雖聽不懂長老言中暗示的玄機,但長老提到將有風險災難,在下卻認為不須害怕!」
朱玲默默無言,忽地縱體投身在石軒中懷裏,膩聲低問道:「石哥哥,你可喜歡我回復原來的容貌麼?」
朱玲當然明白石軒中的心意,更加不能真個出手,只見那紅睛老人手中樹枝漸漸扳回原狀,但因腳下尚有餘地,故此身形也微微下陷。看來大約那老人和圖書再沉陷寸許,這兩個一代高手,便得傷折於當場。
朱玲忽地鶯聲道:「石哥哥,快看,那位老人家的相貌多麼奇怪!」
石軒中道:「這位老人家定是風塵中的異人,我們別談論他,以免有失尊老之道。」
石軒中啊了一聲,定睛去看朱玲的樣子,但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可予改變的地方。他暗自想道:「不管玲妹妹是怎樣失去她美麗的容貌,我還是一樣地愛她。但猿長老此言何意?」
朱玲又道:「老人家你想來定是衡山前輩猿長老了,以我私意測度,這次要石哥哥試上三招,必定沒有惡意!石哥哥當然更不可能要對猿長老你怎樣!因此目下的情勢是大家都騎上虎背……」說到這裏,只見石軒中玉面越紅,猿長老的形相也變得更加威猛。
石軒中看見她的動作,也看見紅睛老人那種沉凝安然的表情。一個人在這種生死關頭,而仍然能夠不動聲色,心神絲毫不分,這種涵養,的確令人敬佩!
朱玲面龐上掠過一抹憂慮之色,輕輕道:「可是猿長老說,因為點破了這個秘密,我們將會遭遇到重重災難呢!唉……」
石軒中啊一聲,過去伸出手,道:「原來是高兄駕到,但你怎可這樣行禮?高兄可曾見到尊夫人?」
想著,又移前數步,這時已距兩人不及四尺,只須手起一劍,便可把老人戳死。
石軒中大聲道:「長老別調侃取笑,請現身再談如何?」
她倏然運足功力,舉劍向那交叉著的長劍和樹枝之間砍下去。
朱玲一直凝視著他,忽地嘆口氣,把頭垂下。
這條大路左邊是一片田疇,右邊卻是樹林。忽聽一個清細的口音叫道:「石軒中,朱玲,請到這邊來。」
碧螺島主于叔初大怒,道:「好,本島主先打敗石軒中,再收拾你這個小妖精!」
于叔初身後那六七個大漢,聽說那攔路之人乃是名震天下的大俠劍神石軒中,便都忍不住催馬上來瞧看。其中四個右手均垂放在鞍上,僅以左手持韁,原來是被朱玲金針絕技所傷的四名手下!
她迅捷地拔出她的「太白劍」,握在手中,再迫近他們兩步,心中想道:「以他們兩人的功力,只消雙腳陷入泥土中一尺左右,便不會再向下沉陷而必須拚個生死了……因此我定要在這瞬息間,幫石哥哥一臂之力……」
只看石軒中的樣子,已知危機一發,再也來不及多說。好個朱玲當機立斷,把心一橫,閉目叫道:「石哥哥,你聽我喊到三字,便立即收力撤劍!」她已來不及理會猿長老是否同意,不過衡情度理,猿長老絕無殺死石軒中的理由,故此只好行僥冒險,試上一回。
石軒中笑道:「三個月也準備不了什麼樣子出來,呶,你該對我有信心些,咱們就決定這樣辦好了。現在馬上找于叔初。」
石軒中忙道:「老前輩……啊,猿長老請留步,在下從命就是!」
但那遍身白毛,形如老猿的老人,身法也快得出奇,原式跟蹤急追,手中樹枝尖端,本來離石軒中面門不及半尺,如今也僅僅被石軒中縮開了半尺,合起來才不過是一尺距離。
「閣下行此大禮,石某愧不敢當,請問是何緣故?」
猿長老的眼光移到朱玲面幕上,定睛注視了好一會,忽然問道:「朱玲你的容貌何以變成這般模樣?」
猿長老喜道:「這牛鼻子實在太好勝了,輸給木靈子有什麼奇怪?也值得藏了這麼久不見人!玄陰教的武功的確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勢。軒中你雖已劍術如神,足可和碧螺島主于叔初周旋。但內家功力造詣尚未達到超凡入聖之境,因此三上碧雞山之舉,似乎未可輕率呢!」
只見一騎如飛,挾著一團黃塵,滾滾而來。
老人吸一口氣,身形暴然漲大不少。驀地「唿」一聲又欺到石軒中身邊,手中樹枝,竟已遞到石軒中面門。石軒中素來以輕功見長,但這老人身法之快,也令他十分吃驚。
石軒中微嘿一聲,其力陡增,竟把對方的樹枝壓得向左方偏了寸許。
石軒中猶疑一下,道:「在下的確希望能試上一下,這種機會,實在難得!只要您老不怪在下失禮的話,自當遵命!」
這一招乃是「達摩三式」中「彈指乾坤」之式,鬼母和于叔初均試過這一招的厲害。石軒中因這一招不用劍而用左手手指,故而剛才不肯應用。
石軒中驚道:「噫,玲妹妹,你……」
只聽悶響一聲,她那柄鋒快得可以斬開石頭的寶劍,此刻卻有如砍在敗革之上,不但沒把兩般兵器拆開或砍斷,反而被雙方的真力震得退了半步。
石軒中勃然大怒,虎目一瞪,喝道:「于叔初,你的口乾淨點!」
石軒中正要挺身包攬,朱玲暗暗擰他一把,禁止他作聲。石軒中心知朱玲必有用意,便不開口。
這時兩人身形逐寸下沉,原來是雙腳陷入泥土中。
朱玲首先飛躍而去,石軒中緊緊跟隨著,半里地不過轉瞬工夫,便自到達。
老人見他能夠開口說話,神態十分從容自然,心中不禁佩服,頷首道:「可以了,下來吧,還有你的劍術,尚待考驗!」
老人那對眼睛圓睜,眼光如火焰般鮮紅,威煞之氣,滿佈臉上。雖然看起來他的形相駭人,但朱玲卻似乎在他眼中看到後悔的意思!
朱玲俏眼一轉,飄飄然走過去,定睛細看兩人的腳下,只見俱已陷入地中半尺之多。
石軒中長長吁口氣,正要向猿長老說話,目光掃過朱玲,只見她兀自閉目不動。不由得大為感動,躍將過去,伸手攬住她的纖腰,柔聲道:「玲妹妹,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朱玲大驚道:「石哥哥,我不管事後你如何責罰我,但如今形勢危急,唉……我如何是好呢?」
他大喝一聲「好劍法」,身形借力破空又起,飄落側面尋丈之處,然後道:「老夫第二劍立刻開始了!」
石軒中無法開口說話,心中一急,只好用眼睛示意朱玲不可如此。只見他眼皮一眨之時,身形便直沉下去,已自深達一尺。
朱玲冷笑道:「石哥哥到哪裏去,我就在哪裏,只要你贏得石哥哥了,我必定陪他一同死。」
「假如把比劍日期改早,則你就沒有充分準備的時間,我怎能不憂?」
朱玲眼尖,趕快隱身在石軒中身後。對面那群人馬眨眼馳近,為首的一人,衣服色彩鮮豔刺眼,身材肥胖,正是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他在石軒中身前勒住馬,尖聲問道:「石軒中,你不是回來向本島主求饒吧?」和*圖*書
那老人正是聲名赫赫的猿長老,聞言紅睛一翻,呵呵笑道:「我們已是忘年之交,可沒有什麼輩份之分,你不答應這一點,我只好拂袖便走。」
猿長老道:「朱玲,你把面幕除下來給我瞧瞧!」
石軒中和朱玲倒也不曾注意,徑向開封城西疾行,離那「天一園」尚有數里,忽見一群人都騎著鞍轡鮮明的駿馬,迎面馳來。
石軒中道:「石某求饒倒不至於,但的確有事要找島主。」
石軒中溫雅地向那老人含笑點頭,但朱玲卻發覺那老人眯縫著的眼睛中,射出一線紅光,真像能夠透射過她的面幕,甚且能夠看穿她的一切……
就這片刻間,但覺強風颯颯旋到,聲音由低沉而逐漸強烈。風力一生,兩人面色越見沉凝鄭重,先是石軒中的身軀下沉了寸許,接著便是那老人下沉。
朱玲佩服地道:「石哥哥,你到底聰明過人,當真以輕功壓倒碧螺島主于叔初。將來比劍時,也要從這一點著手……」
那騎士立刻滾鞍下馬,納頭便拜。
他們看清楚這個能夠凌空趺坐的人的面容,不由得暗叫一聲「慚愧」,原來就是那面龐手足俱是白毛的老人。像這位老人的輕功,舉世罕有其儔,此時一望而知是什麼來歷。
「玲妹妹,你站著可覺得太累麼?」他憐惜地問道:「反正看來還有一些時候,才能解決問題,何如小憩片刻。」
高岩料他們必有一番商議,自己在一旁聽了,反而不美,便告辭欲別。
眨眼間已到了他們身後,朱玲輕輕道:「他好像已慢了許多,若不是人困馬倦,便是尋我們的!」
老人聞言,停步回頭,深深瞥朱玲一眼,暗暗點頭。
朱玲道:「反正沒事,我們過去瞧瞧也好!」
朱玲咬咬銀牙,道:「石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會生氣,你平生光明磊落,決不肯暗箭傷人……可是……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地瞧著你和這位老人家同歸於盡!因此我只好擅自做主……」說著話間,太白劍吐遞出去,那鋒利無匹的劍尖,已幾乎沾到老人脅下的衣服。
樹林至此已到盡頭,過去便是一片斜坡,相當寬大平坦。坡上一個人凌空盤膝而坐,屁股離地少說也有五尺。
老人仰天打個哈哈,道:「這才像個大俠的風度,來,別耽誤時間!」說罷,他隨手折了一根樹枝,長約兩尺。
石軒中跟著挺劍,交叉地貼在樹枝身上,一面答道:「老前輩年高德劭,名滿天下,在下這次膽敢動手,實在是恭敬不如從命之意。」
石軒中本人何嘗不知,他比朱玲還多瞭解的一點,便是知道這位老人此時已仗著一股至清至虛的真氣使得那麼大的身軀,輕如無物,因此不論他閃避得多麼快,但仍能跟著他身形帶起的風力,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迴旋進退!
她記起了宮天撫和張咸,這兩個武功高強,而又年輕英俊的男子,都曾一度取得她一部分的情感!
坐臥不安兩人正說之間,猿長老一蹦一跳地走到他們面前。朱玲立刻十分注意地瞧著他。
朱玲突然從石軒中背後轉出來,嬌喝一聲「看針」,玉手一揚。
白鳳朱玲冷笑道:「石哥哥,他想激怒你,好趁著現在人多,與及江湖上還沒有曉得你們結怨的這回事,趕緊跟你打一場,勝敗都划算得來!」
石軒中微笑搖頭,道:「我只喜歡你寬宏大量和溫柔地對待世上所有的人?」
老人朗聲長笑道:「好劍法,這一招失傳百年的達摩心法,老夫也是頭一次開眼界。現在老夫可要施展第三招了!」
于叔初含怒率領著手下,催馬去了。石、朱兩人為了免得和他們同路,便故意在路旁等候。
這張美麗的面龐上,孕蘊著無限驚喜的神色,在那斜飛入鬢的清細眉毛下,嵌著一對朗星也似的眼睛,眼睛中射出令人心蕩神搖的光芒。
石軒中笑道:「高兄未免推愛過甚,石某何德何能,克當高兄美言?不知高兄匆匆趕來,是否尚有見教?」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把到達天一園,失陷在靳厓的黃泉陣,以及最後和于叔初交手的經過情形,都詳詳細細地告知朱玲。
當下他們回頭向黃河走去,剛走了幾步,朱玲便道:「我有個法子,可以使師父不會疑心有人洩漏機密。」
石軒中忖道:「我如真的愛她,便須絕對相信她。既然她不能說,只好丟開這回事吧!」
那騎士大概知道無法跪得下去,只好垂手站穩,躬身道:「小可高岩,乃是李蕊珠的丈夫。」
說話間,兩人又各運真力,流佈貫注在劍上。石軒中故意回答,為的是不肯佔便宜。因為當樹枝及長劍一交之時,雙方便均發出真力。其時對面的老人尚在說話,是以他也開口回答,絲毫也不肯沾光。
只見兩人又走了一個大圈,石軒中突然「嘿」一聲,左手抬處,圈指一彈。
朱玲見他怔怔凝視著自己,眼中流露出說不盡的愛憐之意,不覺泛起又歡喜又羞澀的情緒,嬌喚了一聲「石哥哥」,便倒在他懷中。
石軒中慎重地思忖一下,先向高岩道謝一番,然後向朱玲道:「玲妹妹,咱們單單就怕鬼母不擇手段,預先佈伏,那時好漢架不住人多,一個弄不好,可能便喪命關外哩!」
只見她尖聲喊道:「一……二……三!」嗓音已忍不住微微發顫。「三」字剛剛出口,僵持著的兩人疾如電閃般一齊退縱開丈許。
石軒中一向溫柔,故意不看對方,以免惹出是非,但朱玲卻不服氣,狠狠地向那騎士瞪眼睛。不過她卻是白瞪了,因為她面上被一層面幕隔住。
原來他一雙足陷入地中越深,便越發能夠借力。此所以若果兩人俱陷入地中一尺之深時,因雙方均已能夠發出全力而再沒有緩衝餘力,便非兩敗俱傷不可。
身軀一坐定,便開口道:「老前輩請勿見笑,在下勉力應命!」
碧螺島主于叔初怒道:「朱玲,你師父見到我,也不敢無禮!現在你既背叛師門,卻也不該如此放肆,過來,本島主要教訓教訓你。」
老人這時恰已能夠發出真力傷敵,見狀手腕一偏,避開敵劍,但自家樹枝尖端仍然指著對方面門。不過因這一移動,老人便須重新調運真氣,才能傷敵。
石軒中用嘴唇封住她的話,四片嘴唇相觸,立刻迸射出愛情的火花,身外的一切事物,在這剎那間,完全不復存在於這對情人心裏……
那騎士索性勒住坐騎,等石軒中、朱玲兩人走上去。朱玲輕輕道:「那廝找麻煩呢,石哥哥,我和-圖-書可以懲戒他一下麼?」
老人仍然不動聲息,手中樹枝上的內家真力,依然那般沉雄凝重,絲毫不曾發生變化!
老人離他們尚有丈許,矇曨的眼睛突然開啟一下,竟然是一對如火紅睛。朱玲又低聲訝道:「啊,他的眼光銳利得很,好像能透過我的面幕似的……」
朱玲想了一下,不服氣地搖頭道:「這個理由並不十分令人心服!雖然你對我的愛情,永恆不變,可是我變得那麼醜陋,有什麼意思?師父當時要我立誓,在任何情形和任何人之前,均不得洩漏面上竟是戴上精製人皮面具的秘密,如有違背此誓,不但我個人天誅地滅,人神共棄。還有石哥哥你的英魂要為我之故而入地獄,那時她以為你已經死了,故此才這麼說的。另外她知道宮天撫和張咸都和我有點淵源,因此連他們也算在誓言之內。」
兩人攜手走入樹林中,正在張望,那個清細勁銳的口音又響起來,道:「在你們右前方,約摸半里之遠,便可以發現我的蹤跡。」
她向高岩道謝一番,等他真個告辭而去之後,才將她的發現告知石軒中。然後又道:「現在我們必須改變計劃,不能再出關外,自動送到網中!我們要不要來個出其不意,反而到南方去隱居一個時期?或者我們可以到京師去,那裏地方大而人多,最易藏身。」
正是請將不如激將,于叔初恨聲道:「好,這是這樣,朱玲你在那天可要去紅心鋪麼?」
猿長老哈哈一笑,身形一晃,縱上半空,笑聲也隨著他的身形破空搖曳而去,轉瞬間已消失在樹林中。
他用充滿了感情的眼光,凝定在她的面上。歇了片刻,他喃喃道:「一切都像一場惡夢,玲妹妹,以後我們再不分開,那就不會有什麼事了!」
這種至高無上的劍術,朱玲尚是第一次開了眼界,心想石哥哥如能學到這一下身法,威力自當又增加幾分。
石軒中恭容向老人行禮道:「老前輩果然是以猿公劍法蜚聲海內的衡山猿長老,務請宥恕在下失禮冒犯之罪。」
兩條人影疾若颯風般在草地中繞了七八丈大的一個圈子,石軒中居然擺脫不了那老人。
這一式「彈指乾坤」的確奧妙絕倫,有奪天地造化之功。但聽微微「滴」地一響,人影倏分,各各飛開一丈,然後凝身屹立。
在那老人屁股之上,敢情有一株比小指還要幼細的小樹,偏生剛有五尺之高。老人盤膝趺坐中葉幼枝之上,在遠處乍眼一看,真以為他是凌空跌坐。
石軒中也不怪老人無禮,仍然含笑望著他的背影。朱玲道:「他說我們奇怪,其實他自己才奇怪哩!這位老人家必定是風塵異人,但石哥哥你可想得出是誰麼?」
「小可有個緊急消息,特地趕來奉告?那便是玄陰教教主鬼母以及諸位香主,均已兼程先到關外等候大駕,相信有狙擊之意!」
她心知這等內家真力一拚上,已變成有進無退之局,儘管兩人心中想暫時不發真力,但因雙方已到了爆發邊緣,比喻為逆水行舟,卻還多了致命的凶險,是簡直不能停頓,非源源發出內家真力不可!
石軒中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放肆了!」言罷一縱身,飛上尋丈之高,就在停頓之時,盤起雙腿,然後調節那司掌身體輕重的一口真氣,化為至清至純。但見他的身軀緩緩下降,恰好坐在嫩葉之上。
朱玲順從地把面幕除下,露出那張醜怪可怕的面龐。石軒中看了一陣痛心,但卻不發一言。
這種情形,也就是說他們的真力互相湧壓時,雖然彼此力量相當,誰也壓不低誰的兵器,但腳下仍有緩衝餘地,即是說兩股真力相交,化為至剛之際,便因有一方雙腳沉陷地中,恰好將「剛極則折」的危機化解掉。若果他們兩人都不能沉陷入地,而大家的真力都化為至剛至猛,必定兩敗俱傷,均須倒地。是否能保存一條殘命,也就說不定了!
老人呵呵而笑,道:「現在不用快攻的方法了,我們在劍上較量一下內力如何?」
石軒中當下運足眼神,直向朱玲面上瞧去,看了一會,依然是那張醜怪的面孔!
朱玲笑一聲,懶懶地道:「于叔初,你只好嚇嚇別人,我有石哥哥在身邊,十個碧螺島主也不怕!」
「好得很,這個主意再高明沒有了,但你何以覺得憂愁起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見石軒中身形欻然斜飛開去。朱玲雖有一身武功,以及鬼母嫡傳的「遊魂遁法」,有神鬼莫測之玄機。但此刻竟也瞧不出石軒中乃是如何閃開的。不由得大喜想道:「單憑這一下身法,已可以和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爭一日之長短了。」
但最令人擔心的,倒不是這一點,目下石軒中和那老人已經耗上,因是功力悉敵,誰也不敢首先撤退。這種以內家真力拚鬥的場面最是凶險,只要稍有疏虞,對方立刻乘隙而入,登時可將內臟完全擊碎。因是無形的真力,而又可以擊石成粉,不似兵刃,能夠用肉眼看見,縱或受傷,也未必致死!是以兩人這一耗上,誰都不敢先行撤退,甚至連念頭也不敢多轉。
渡船到達對岸,老人慢吞吞地最後上岸,老態龍鍾地遠遠跟著石、朱兩人。
這原是剎那間的事,石軒中身形不停,但手中劍已斜斜上翹,劍尖指著對方握著樹枝的手指。
一喝之下,竟有四人跌落下馬,卻正是那四個曾被朱玲所傷的人。他們敢情已被朱玲的金針絕技,與及她底著名毒辣的手段駭破了膽,此刻驀然見到是她,又聽她喝說「看針」,使都滾落馬下躲避!
這刻兩人的雙足都深陷地下達一尺之多,彼此都明白死生就在頃刻之間,便可分別出來。不約而同地一齊吸氣聚力,同時摒除萬慮,把一身真力,都運化至極精極純的境地,然後徐徐運佈在兵器上。
石軒中虎目中射出奕奕神采,表示出他心中的歡喜。要知朱玲本是個任性的女孩子,尤其在這種事情上,不大講究是或非,只求於自己有利,便可以出手。但如今她居然會有不知如何是好之嘆,足見她的觀念,已改變過來。生命誠然重要和寶貴,可是有時也不能為了「生命」,便可不分是非!
朱玲嬌聲而笑,道:「于島主,你這幾個手下真沒出息。」
他說得十分真摯誠懇,教人一聽而知決非虛偽之言,老人第一次露出笑容,道:「不要叫我做老前輩,只要你接得住老夫三劍,我們可以由此訂交,大家以平輩相稱!」
正談論間,忽聽身m.hetubook.com.com後來路,蹄聲急驟如擊鼓,石軒中回頭一瞥,道:「那廝驅馳得這麼快,不撞死人才怪哩!」
猿長老微訝道:「聽你的口氣,似乎另有制她之方,不過最後如拚起內力,則不免吃虧之意!雖然如此,但只要你贏得鬼母手中黑鳩杖,令她有力難施,這就足夠震駭宇內,名揚千載了!」他歇了一下,又道:「現在暫時不須討論此事,老夫這就去找天鶴老道,一個月內趕到襄陽紅心鋪,再作詳細研究。不過你在這一個月中,務必謹慎小心,雖然看來不至於有殺身之險,但風波必多,已可斷言。」
只聽一個蒼勁清越的口音遙遙答道:「我老頭子還沒走遠,但我如果還站在你們旁邊,那麼將近一百歲的年紀,可算是白活啦!對不?哈……哈……」
朱玲此時花容失色,驚駭得連呼吸也為之停住。原來她也算得是個大行家,是以知道只要再繞個圈子,那位老人勢子和速度諧洽之後,那時候只要真力一吐,樹枝不必刺到石軒中,也足以把石軒中震死。
石軒中記起還有位前輩在旁邊,有點不好意思,抬目一看,只見老人眨眨眼睛,含笑道:「年輕人,你儘管做你要做的事,說你要說的話,老朽當如看不見和聽不到便了。」
石軒中正要說幾句謝他指點的話,卻聽猿長老清嘯一聲,人已破空飛去,轉眼穿入林內。清越蒼勁的嘯聲搖曳地越林而去,欸忽間已去的遠遠,猶聽猿長老最後囑他們珍重之言!
石軒中道:「剛才我已看清楚,可不認得那人!」
朱玲啊了一聲,又抬起頭來,不過卻沒有說話。
剛剛又轉了半圈,石軒中已能夠吐出長劍,直取對方腕掌指三處。
石軒中明知對方來歷,便不肯失禮,謙然道:「在下螢火之光,略識薄技,哪敢在高人面前炫弄?」
石軒中也是這樣,不能馬上變招換式。
老人這時恰好又運集真力在樹枝上,尚未來得及吐出傷敵,一見敵劍撩到,因他說過只攻三招,故此不肯輕易變招,便原式不動。
對面的老人那雙紅睛中似乎要冒出火來,滿面白毛和鬚髮都無風自動。
猿長老道:「莫嘆,莫嘆,但我得把各種道理和關係弄清楚才成。」
石軒中抬目一瞥,只見一位老人家鬚髮皆白,扶杖冉冉而來。這位老人目深顴突,加上毛髮甚長,連面龐和手足也長著許多白毛,均鬈曲貼肉,乍看來就像隻白猿似的。
猿長老喜動顏色,道:「那就好了,自從赤陽子西歸,天鶴那牛鼻子也失蹤了多年,我老頭兒一直悶了好久,總沒有一個我看得起而堪以訂交的人,你們別笑我人老心不老,我老頭子一生脫略形跡,不過在徒孫之輩面前,總得裝個老樣……閒話休提,剛才我聽到你和碧螺島主于叔初約好,一個月後在襄陽紅心鋪見面,正式比劍,老弟,你儘管放膽赴約,以你的身手,于叔初將在百招之內,慘遭落敗,假如屆時有其他的人搗亂,我可以完全負責。」
雙方閉口之後,俱運足十成功力,互壓對方的兵器。這種較量功力的方法,絕無取巧之處,老人面上輕快地閃過一絲訝色。
老人道:「她說得對……」一面走過來,這一走動,迥異早先龍鍾老態,也不似常人一步一步地走,卻是十步縱躍,猶如猿猴。
石軒中取下背上長劍,抱劍行禮,道:「就請您老賜教!」
石軒中道:「都可以行得通,但玄陰教勢力極大,難保不再被他們發現,那時遭了暗算,更加不值。最好是想出什麼辦法,使得鬼母打消了暗算我們的念頭……」當下兩人停在路邊,苦思妙計。
隔了不知多久,石軒中輕輕道:「……只要我們長相廝守,縱有任何艱難折磨,我也不放在心上。」
石軒中感到她內心的痛苦,十分訝異地凝視著她,正要詢問,朱玲已先發制人地哀求道:「石哥哥,別問我……我求求你,暫時不要問我……」
越是深情的話,越發使得朱玲難過,她幽幽地嘆口氣,惘然尋思。
老人清嘯一聲,雙足頓處,身形欻然破空而起,直飛上四丈餘高,然後一翻身,頭下腳上,那根樹枝更是伸在最前端,電射而下。這一罩撲下來,登時響起尖銳勁烈的破風之聲。
石軒中朗聲應道:「老前輩請!」
猿長老沒有回答他的疑問,長眉輕輕皺起來,似在尋思什麼疑難之事。跟著又負手踱起圈子來,他走路的樣子和平常人大不相同,哪裏像是走路,簡直是蹦蹦跳跳。原來猿長老一向是像頭猿猴似的,生性也十分好動。不過在世俗的人面前,他便不肯露出本相。
石軒中肅容道:「猿長老不拿石軒中當作外人,直言訓誨,無限感銘。天鶴老道長雖然將青城絕傳秘技玄門罡氣功夫授與在下,但這等奇功,不是短期內可以有所成就,故此在下時常因而煩惱!縱然在招術上或可設法制住玄陰獨門心法,可是這一來鬼母勢必以內功相拚。」
兩人走到老人面前不及一丈之處,老人飄身下來,冷冷道:「石軒中,你以劍術及輕功見重於世,現在你露一手給老夫看看,以證實你並非盜名欺世之輩!」
朱玲聽見了,便縮脫出石軒中的手臂,快活地笑起來,笑聲如銀鈴突振,悅耳之極。
但聽「嘶」地微響,朱玲的面皮隨著白毛茸茸的手掌褪脫。石軒中但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張美麗絕倫而又極之熟悉的面龐出現在眼前。
朱玲依言走到一株樹下,坐在草地上。石軒中也坐在她身邊,低聲道:「剛才那一幕真是凶險,若然猿長老不是一代高人,死生之念無動於衷,老實說,換了別的人,一定會害怕我在你叫出『三』字時,不一定會收力撤劍,這樣只要他懷疑地稍遲一點才收回真力,我也得身負重傷!」
石軒中長劍撩在對方樹枝上,只把那樹枝盪開兩寸,便粘著不動,然而那根樹枝尖端,仍然指著自己的右邊面門。
朱玲看得心驚膽跳,微微喘氣。但見老人又發動攻勢,把石軒中的長劍壓得向左邊偏了寸許。過了一會,石軒中便開始反攻,力圖收復失地,果然又恢復原狀。這樣地攻守了五次之後,大家都膠著不再移動。
石軒中覺得不勝訝異,可是他胸襟宏闊,涵養甚好,卻也不加追問。
兩人如奔雷掣電般走了六七丈大的一個圈子。石軒中以極精純的功力,駕馭長劍,「刷」地撩向對方樹枝之上。
石軒中四顧道:「咦,猿長老真個走了,真該死,我們還未曾向他拜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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