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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刀春夢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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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對付黑勢力

第六章 對付黑勢力

若說我也忙了一陣,那也不過是跟各種人談話,以便了解天下武林近來有些什麼人才和江湖道上最新形勢如何?談話對象不但有方少眉寇澤之等人,還有幾位老人家,例如寇和公孫他們的父親。與徐慕龍談得最少,因為他負責創設糧棧,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我單獨住在鏢局內一層小樓上,不要婢女僕婦,因為目前來說我還不知道可以信任誰?所以我不要身邊有任何人。在樓上我可以看見左方那個院落部份情形。那個院落是徐慕龍搬回鏢局後的住處。晚上其中一個房間老是燈燭明亮,我有時到處巡視,偶爾在高處隱約看見徐慕龍坐在燈下,他坐得挺拔高傲,卻顯得有點孤獨。他究竟正在想什麼呢?或者要做什麼呢?他已經是很有錢的人,但他仍然決心追求更多財富。他當真是像表面上那麼重視金錢的人?有時我會想到,徐慕龍至今獨身,但在外面有沒有真正知心的女人?他為何廿六七歲還不成家立室?他不會也是同性戀者吧?假如他不是,那麼以我艾可的姿色,他看得上眼看不上眼呢?
衛遠直到這時才面色稍變,道:「你們別這樣,我們先談公事,後談私情好不好?」啊,他居然受刺|激不過而放棄石頭人姿態,難道這「狡猾」傢伙心中有我?徐慕龍訕訕收回手掌,我仍要刺|激衛遠,道:「這也是公事呀,衛大人,因為徐爺爺吩咐的事我認為都是公事。」衛遠皺起雙眉,道:「徐老爺子一定沒有這種吩咐,你不必騙我。」「那麼我是假傳聖旨了?是不是?但如果徐慕龍只收我為姬妾,你以為我很歡欣若狂?我為什麼要假傳聖旨?」「對,她沒有理由騙人,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徐慕龍不滿地瞪衛遠一眼,我在斜對面,看見他眼中威稜精光一閃再閃。我心頭大震,我的老天爺,難道他竟然修習那種威力絕大能夠速成的「獨陽功」?威力大而又能速成,當然是好事。但這種功夫練到第七層以上,就永遠不能生兒育女。更進一層之後,連女人也不可以碰。
我橫移丈許,使溫海和李漁翁離得遠些。側眼看時,只見李漁翁拿出一支金屬圓筒,一拉之下,出來了七八節,變成一支長達六尺的杆子,但看來仍然像棍而不像魚杆。他那支杆子在奇門兵器譜上,稱為「毒梅花」。原因是杆尖將近一尺長的那一截,根本是五瓣合起來的,必要時可以彈開,形如梅花。徐慕龍掣出雙劍,此起對方的「毒梅花」長杆,實在短得不成比例。我知道他一定不想把強敵交給我對付。然而像李漁翁這種超級殺手,若又得到指點竅門,肯定能利用徐慕龍的弱點取他性命。我聲音冰冷而堅定,道:「慕龍兄,我十招之內保證殺死這廝。請你切切記住,如果不讓我施展,將來外面的事情我不管,通通給你包攬好了。」
而現在他以瞧看怪物的眼光,向我上下打量,最後顯示認為我真是怪物,無可奈何笑一笑,道:「沒錯,一桶熱水。我猜你居然是提回去,好洗臉洗澡之類。」我心想熱水一定冷卻了不少,此人真莫名其妙,他到底想怎麼樣?答案馬上出現,徐慕龍一步七尺,面孔幾乎快要碰到我的。如果他眼中沒有怒氣,又沒有露出潔白牙齒作咆哮狀的話,我一定會以為他想親我或摟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來勢雖凶,聲音卻低:「你想羞辱我是不是?」我一頭霧水,我羞辱他?用一個水桶和一桶熱水?天下誰有這等奇怪本事?我稍稍仰後一點,否則兩張面孔真快要碰上了。雖然我不在乎被他佔點便宜,但我眼角看見院門那邊好像有人,這便不太好意急了。
但沒有侍婢,我就只好親自去提熱水洗澡了。越來越濃的暮色,使徐慕龍房間燈光更形明亮。我提著滿滿一桶熱水經過院門。院子彷彿有人,但我沒有瞧看。走了幾步,徐慕龍聲音叫住我。我回頭見他站在門口。我喜歡用很燙的水洗澡,不想耽擱,問道:「有事嗎?」徐慕龍驚訝瞧我,反問道:「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我瞧瞧自己雙手,除了水桶,桶裡裝著熱水之外,別無他物,而他即使很富有,有許多人服侍,總不成連水桶也沒有見過?若是見過,何須再問?這便是我為何先瞧瞧雙手的理由。「你看這像什麼?」我聲音亦大有訝意。「水桶,還有滿桶熱水。」他回答。真混蛋,既然知道,何故還問我?
「我是李漁翁。」那個較高老的人冷冷說:「這個是我的弟子溫海。」他講話對象是徐慕龍,我卻搶先接口,道:「你以為我們應該聽過你們的名字?真是馬不知臉長……」徐慕龍於是也插嘴說:「我聽過,據說他是圓滿雙仙以後當世最佳的十大殺手之一。」我瞪他一眼,道:「什麼十大殺手?都是狗屁,你別滅了自己威風。」李漁翁陰陰而笑,下巴抬一下,矮壯的溫海立即邁步迫近我,手裡忽然出現一條皮鞭。鞭身纏在兩尺長的鞭柄上,故此測不出長度。我絕不會小覷這條皮鞭,因為此鞭形式樣子分明是仿自哀牢山的「摧心索」,鞭身附有奇毒。若被抽中一記,準是有死無生。此外那鞭柄底端可以伸出七八寸的利刃,乃是近身肉搏上佳兵器。
「是她?」申公超楞一下,這時連死亡和圖書也忘記了。急道:「為什麼她聽你的?你們幾時姘上的?」「目前還未姘上,但她答應我,你一死她就是我的。」「她為何想我死?」「當然是因為徐東風曾是你的女人之故。」「哎,那是過去之事,又是徐東風自願的。我對她,提都沒有提過,她怎能得知的?」「簡單之至,我告訴她就行了。我還告訴她,徐東風這幾年仍被你敲詐勒索,所以她忽然恨死你,哈哈哈。」申公超瞠目結舌,記起最近收到徐東風簽發的一張萬兩銀票。他一直不明其故,還以為徐東風暗示要他相見。他猜是這樣猜,卻沒有去找徐東風。老天,那張銀票在哪裡?一定給她看見了,就算他悄悄去兌現,錢莊之人也可以證明這回事。而這就是「勒索」的鐵證了。
「除了方少眉之外,另一處更隱秘所在,還有一個像鬼魂的人,我看只怕連方少眉都不知道。」他向我笑笑,又道:「我很感激你盡力把戰事拉長,因而我才得到一個機會,觀察出這個鬼魂似的人物,正是享譽廿年的『神出鬼沒』褚同步。因此,我才不得已出動我最後一隻螳螂,而我則在暗中掩護。你們知不知道,我五隻螳螂現在只剩下一隻?」雖然我還不知道他的螳螂是什麼樣子,卻已知道必定是受過特別訓練的人而不是昆蟲類。「褚同步真是名不虛傳,個把時辰竟已奔出二百餘里。他沒有會見任何人,只留下密函便飄然而去。也因此我直到現在才趕得回來。」
我楞了好一陣,才恢復正常。哎,哎,這個傻瓜,他到底知不知道「祥麟一脈」氣功,就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神功之一的「獨陽功」?還有,他可知道「天蠶吐絲手」必須是至陰至柔的內功,才可以登峰造極?知不知道「千變腳」若是輔以陽剛內功,便如天蠶吐絲手一樣,表面上得心應手,其實不時有隙可乘?他又知不知道一尺八寸雙劍須要最小巧功夫?「流泉廿一刺」若無陰柔內功,碰上超級一流高手,準保被人一擊喪命?看來徐慕龍實在情形是似強而實弱。不過若不是真正超級一流高手,卻又絕對無法找出他的微細漏洞。一般高手碰上他,可能有如拉枯摧巧敗北身亡。但若碰上一流超級高手,例如我,或者是「第一惡棍」官同等等,情形會怎樣呢?
「你們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以為這種說法有沒有道理?」「有道理之至,可是你徐爺爺傳你畢生武功心法,又傳付夜鳴刀給你。這種巧合大概就很少很少了。」曙色已從窗戶從門口透進來,殘燈剩燭顯得黯然無光。「請你別怪我。」衛遠望著我說:「而今閒話休提,最要緊是下一步你有何打算?」我心中一點都不怪他,反正我是徐慕龍異父同母的妹妹這一節,我也不會隱藏很久。而衛遠恐怕我不知這,竟與徐慕龍發生愛情的話,他無論如何,當然不能坐視。我的確也很佩服我的媽媽——王小怡。她除了激將和唆使那官同對付我爺爺之外,實在再無別的方法,可以重見生天。這世上除了我爺爺,誰有本事在雙腿癱瘓之後,還能對付高明如官同這等可怕的人物呢?我望著越來越明亮的曉色,陷入了沉思。
三更甫過,徐慕龍道:「我聽來聽去,仍不知爺爺他傳授過你什麼武功!而你若不得他真傳,他怎肯付托夜鳴刀給你?怎肯讓你代表他?」「徐爺爺前幾年才傳給我刀法,但內功卻是我艾家家傳心法。」後一句我承認是說謊,根本我的內功心法是我三歲時,徐爺爺就送來一本秘笈,還有許多功能洗毛伐髓脫胎換骨的靈丹藥物。我爺爺絕對服從徐爺爺每一項指示,多年來嚴格監督,有一段時間真把我整得死去活來。「你呢?」我問:「你內功心法是誰傳授的?我看你眼神銳亮,好像很不簡單呢!」「是我自己選的。」他答:「方叔有幾本秘笈,都是爺爺留下的。我看來看去,到十六歲時才決定一種稱為『祥麟一脈』氣功,我身體本來孱弱,煉了這種屬於先天真氣功夫,立刻就大不相同。我拳腳煉的是『天蠶吐絲手』為主,『千變腳』為輔。兵刃是兩把一尺八寸短劍,最拿手的是『流泉廿一刺』。」
申公超決定捨命出手,當下再提真力,忽然發覺只剩下兩成功力而已。現在連稍有真功夫的人都拼不過了,何況是這個傢伙?心下長嘆一聲,從袖口一個特製小袋摸出三粒餵過劇毒的金星芒。他可真怕自己等一會連自殺的氣力都沒有,趕緊以扼腕太息的姿態把三粒金星芒都深深刺入腕脈內。由於他對芒上劇毒有相當抵抗力,所以一時還沒有猝然死亡。不過他已開始微微而笑。「你不必開心。」官同靜靜瞧他一陣,才道:「我根本早知你袖口有餵毒金星芒。你既是用來對付你自己,我想來想去找不出阻止的理由,便讓你做算了。」「啊?你早已知道?誰告訴你的?」「王小怡,她這一個月不肯讓你上床,也是我教她的。這樣你更忍不住要跑杏花樓,而我也就有機會讓你多吃點白蘇香末了。」
我立即猜測到他口中所謂極之可怕的人必是「第一惡棍」官同。比人既是想弄垮長江鏢局的幕後人,我當然要會會他。但這個人躲在哪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衛遠真有找到他的本事?衛遠指指廊上懸掛的一盞風燈,說:「那盞燈若是熄滅,就是叫我來的暗號,我會在艾姑娘你住的那座小樓上瞧著。」這傢伙真不簡單,連我樓上能看見什麼地方,他都知道。由此可以看出他對我極之注意,但這傢伙為何這麼注意我呢?我交代他一件事,果然他走了不久,我那小樓靠欄杆處掛上一盞紅色風燈。桌子上擺著酒和菜,我和徐慕龍言笑晏晏。我告訴他艾家莊四周風景以及我生活的一些細節。言談中偶然提到練武話題時,徐慕龍眼睛總會連亮兩下,就像車燈閃動那麼強烈鮮明。
長江鏢局上上下下的人,都懷著秘密的緊張,同時人人都大為忙碌起來。他們暗暗緊張的是,既然鏢局決定走強硬路線,從此不再花大把銀子應酬拉關係,也不向天下水陸幫派以及特別黑勢力送禮付錢,不拜任何碼頭。這一來,用手腕用銀子換來的太平日子於焉結束,而賣命流血日子從此開始了。人人忙碌的原因有三。一是新增設的糧棧,要動用極多人手。二是立即開始的嚴密防衛體系,準備應付任何挑釁及攻擊。三是鍛煉武功,此是與每個人切身安危有關,所以屬於自動自發的,不須別人督促。我可以想像得到全國各地分局的人,都像總局一樣緊張忙碌。但令致這種情形發生,要負大責任的我,卻是最不緊張不忙碌的人。
申公超微愣,道:「王大人要你來抓我?」官同道:「不是,他怕我忍不住試試你武功,所以有此囑咐。我的確該聽他的話,要不是我練過一招『絕後劍』,恐怕連講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原來他鞋跟後面,伸出的兩支尖刃,叫做絕後劍,申公超總算多見識一種絕藝了。官同掏出一個三寸長兩寸寬的扁扁金盒,拋給申公超,道:「這件物事你可見過?」申公超聲音微變,說道:「是我送給一個人的。莫非這是可以使我有嫌疑的證物?」「不是,只想請你鋻定是不是你送人的原物?」「我肯定是。」申公超在微光下,仍然能以過人的眼力,看見金盒上雕鏤的龍鳳精美花紋。「這是我訂做的胭脂純金盒子。」
我一腳踏在「水天需」接著轉到陽宮「山地剝」卦位,刀勢微滯。李漁翁以杆身和柄端如珠落玉盤,連磕寶刀三十六下。而我卻一直以陽宮方位迫他斜斜退開,使他與溫海相距更遠,一時又施展不出同歸於盡的兇毒招數。那邊徐慕龍兩把短劍,上下左右綿綿密密疾刺,那是「流泉廿一刺」詭秘手法,加上他腳下的「千變步」,霎時幻化出四五個徐慕龍圍住溫海,每一個幻影都用雙劍疾刺溫海要穴。溫海的染毒皮鞭根本無從施展,只仗著兩尺長的鞭柄苦苦抵禦。稍後連鞭柄末端的劍刃也吐出來,才略略穩住陣腳。我只用七成「速度」對付李漁翁,但內力卻已用到十足。那是因為李漁翁內勁深厚強勁之極,杆子每一下磕中寶刀,看上既輕且快,好像沒有什麼力道,其實每一下都有如用大鐵錘敲中我的刀。他內力漸漸凝聚,已快要達到可以從刀身傳襲我身體程度。
這個「碰」並不是一般碰觸之意,而是不能與女人發生性|愛,一旦跟女人上床做|愛之後,當即功散內傷,雖不至死卻也變得相當衰弱!幸而凡是「獨陽功」煉到第五層起,此人就已經自然排斥女性,到第八層時,更是休想他伸手去摸女人。徐慕龍的情況看來最多只到第七層,所以他還會摸摸我的手。在他來說,可能已是對我最特別的了。不過他這樣子卻也已休想有任何兒女了。衛遠也似乎有所警覺,凝眸瞧著徐慕龍好一陣,才道:「我有一個建議,等這件事過去了,而我們大家僥倖都還活著的話,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同時也要對付一個極之可怕的人,那時候一些秘密我不再是猜測而是可以證實了。」
當即揭開盒蓋,小心嗅聞了一陣,道:「是我花了不少錢在蘇州特別訂製的胭脂香味沒錯。可是……」他又細細嗅聞一陣,說:「好像另有一點特別的味道,這是怎麼回事?」官同笑容充滿狡詐和得意,道:「對了,我聞了一陣就會頭昏,你難道毫無感覺?」申公超定一定神,道:「真有點頭昏呢!」官同吃吃笑道:「當然啦,這五天以來,你每天喝的陳年花雕都滲有白蘇香末。這種東西既能使酒味更香醇,又對人體無害……」「你究竟說什麼?是誰放那種藥末?」申公超斥詰時,暗中一提真氣,發覺渙散沉滯,竟已剩下不到五成功力。
「不一定。」官同說:「我們在京師又找到兩個,跟這個一模一樣。」申公超道:「哦?也許那銀匠後來又打造同樣的金盒吧?但我當然還有法子查得出是不是我的。」「可是務必請你快一點,有人說是你送給他的,但我們不相信,因為這是第三個一樣的金盒子。」申公超面色一變,道:「那人是誰?」官同聲音放得很輕:「從前是徐東風的老婆,閨名王小怡,我們不知道你為何送這個純金胭脂盒給她,我們亦不想知道。只要知道這個盒子的確是你送給她的,並沒有被別人調換過,如此你們就完全牽扯不上了。」申公超沉聲道:「你們怎知有這麼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金盒在她那兒?」官同微笑道:「我已告訴過你,另外還有兩個。我們不難找到打造的匠人,從他口中,不但知道你也有一個,還知道你送給誰。」申公超自問沒有什麼不妥之事,所以懶得追問案情。
我的夜鳴刀龍吟出鞘,刀光如雪,看來似乎已劈入李漁翁頸子。但這個人可絕對不是這麼容易就被砍下頭顱的人,他飆然躍退,一瞬間已變換了七個不同位置。我的刀鋒至少離他頸子不到兩寸,卻始終砍之不中。有一點不可不提的,就是這李漁翁身法誠是譎奇多變,然而早在他現身時走過兩步,我當時已知道他擅長以正反五行方位迷惑敵人。我的「逍遙仙步」正好最能克制他那種身法,因此他直到第八步才有法子提起「毒梅花」杆,用柄端輕輕磕中刀鋒。武功的強弱還在其次,他最猜不到的是我竟是趁他回答問題又尚未說出之時,便忽然出手,故此一時陣腳大亂,也大是心神不寧。
我看見徐慕龍在冷笑聲中,忽然以左手劍刺中溫海手腕。溫海一個大轉身躍出八尺,但背後已多了六個小洞,那是徐慕龍右手劍的傑作,而每一劍刺中的都是要穴,故此溫海一跤摔倒,不言不動無聲無息。雖然我想看見的還沒有看見,然而情勢已不容再拖,否則,我以種種方法爭取來的先手優勢,可能馬上失去而自陷於險地。我猛吸一口真氣,全身經脈和肌肉,力道瀰漫充實。腳尖一沾陰宮「火水未濟」位置,身子從左方斜斜彈起九尺,這一瞬間夜鳴刀被斬七次,擋住李漁翁如急濤怒潮的七下反擊殺著。接著夜鳴刀化為強烈耀目精芒,還發出崩雲裂石的龍吟聲,如轟雷閃電懸空傾瀉而下。我心神與寶刀相合,卻仍能知道有幾個人為之目駭神搖,為之傾倒崇拜。他們就是徐慕龍,公孫偉和寇澤之。後兩人分守兩邊牆頭,我早已看見。
小樓上紅燈已撤走,那表示公孫和寇二人不必怎樣戒備。我和徐慕龍在我房間裡斜坐,天已快亮,四下闃無人聲。他看來忽然有點悶悶不樂,我卻一直對他展開溫柔笑容。我最少知道他有兩個想法使他不安。一是他身為徐家後代,但夜鳴刀居然在我手上而不是他手上,亦不是他施展「千刀一斬」而是我艾可。二是他修習「祥麟一脈」氣功(即是獨陽功),到了現在的境界,已與男女愛情絕了緣。而我在他心中,顯然是值得思慕的女人。他怏怏道:「為什麼我們要換人?你怕我贏不了李漁翁?」「不是贏他不了。」我柔聲說道:「你會中計被殺。李漁翁是專門對付你的,他已知道你修習的內功,跟手腳兵刃的功夫有矛盾,那一絲空隙,亦正是他最擅長的殺著。所以那個幕後人,選中他來對付你。」
老實說如果不是有李漁翁事件,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相信徐慕龍。這是由於人生實在太複雜也太險惡之故。「唔,有道理!」他沉思一下,才說:「連你也一眼能看出,我武功上的弱點,別的人時間比你多,當然是更有可能知道。」「這不是恥辱,」我說:「但如果我們查不出幕後人,查不出本局內被利用的人,那才是畢生之恥,也愧對徐爺爺。」「說得好。」他神色大見振奮:「幕後人已知是『第一惡棍』官同,卻還不知他為何要對付我們?也尚未知道本局內誰是他的傀儡?但我們現在才設計去查他出來,會不會太遲了一點?」「本局有十件以上的大生意,都因為被人早一步劫財殺人而告吹。我報告過徐爺爺,他派人一查之下,確定是對付本局想使本局不堪賠累而倒閉的大陰謀。根據他老人家判斷。若是昔年仇家對頭,應該不會用這種曠日廢時的陰柔手法。所以他認定必定有某種原因。」
「對方會是什麼人?」我問。「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攤攤手:「我的確不知道。」「世上很多事往往如此。」徐慕龍發出同情論調。我卻不肯罷休,瞪住衛遠問道:「那麼你知道些什麼?」「我反而知道主使的人。」衛遠舉手阻止我追問,又道:「此人就是『第一惡棍』官同。你們年紀輕,肯定跟他沒有仇怨,沒有過節。但年紀大些的人就不一定了。」「這個名字不大響亮,但你既然說得這麼慎而重之,我也不輕視他就是了。」我說:「官同想對付誰?有什麼目的?」徐慕龍有點佩服地瞧著我,大概是因為我每句話都鋒快如寶刀,都問到要害關鍵處。
我一下子就想到官同,並非喜歡大驚小怪,亦非喜歡胡思亂想。我認為根本這就是官同預設的陰謀陷阱,他必要時隨時可以一出手就制徐慕龍死命!至於穿針引線的幫兇,無疑就是方少眉。對了,方少眉。今晚他如果不出現,我會對他重新評估。若是出現,那麼他必是奉命來查看我的武功路數。假如這一次派來的殺手,殺不死我,下一次我一定不能倖免。我極之敏銳的感覺,已經有所發現。我向徐慕龍笑笑,道:「等會兒我們玩個小遊戲好麼?」「什麼遊戲?」他不覺睜大眼睛。「你若是聽到我咳嗽,心裡就開始計數,數到第三下,你搶我的位置,我搶你的。」「嗯,有點意思。」他也微笑:「本來想對付妳的人,忽然碰上我,他一定不太舒服。」
這些話有真有假,主要和*圖*書用意不外提醒他,既然議決本鏢局外面強敵由我應付,則今晚情形亦不例外,他自應把主要敵手讓給我!徐慕龍很有風度頷首答應,同時向李漁翁道:「我不做徒勞無功的事,所以我不會問你是誰聘你出手。然而我卻想知道,你們兩位深入本局,難道不曾考慮可能被我的人重重包圍的危險性?如果已經考慮過,那是因為什麼使你們有恃無恐?」我咳嗽一聲,李漁翁同時開口道:「這個問題……」他說四個字的時間恰好我們心中已數了三下。徐慕龍用的是大騰挪身法,而我用的是「逍遙仙步」。我們配合得那麼佳妙入扣,看來簡直好像我本來就對住李漁翁,而徐慕龍則一直盯住溫海似的。
我們相對微笑,十秒鐘不到,外頭院子裡傳來一聲冷笑。我們一齊站起身,一齊走出去,一齊看見院落站著兩個人。那衛遠的情報果真靈通準確得很,既然他事先通知了我,我也不可食言。當下一縱身摘下廊上一盞風燈,提在手中行入院子。那兩人一高一矮,高的年約五十,矮的大概是三十左右,都露出冷靜自大的微笑。在我看來,他們卻都是愚蠢的男人。我提燈照一照,但燈近人遠,我其實反而看不清楚了。我裝模作樣之後,一口吹熄那燈,丟到一邊。假如衛遠還不發覺或者來得太遲,那是他自己的損失,與我無干。
「放藥之人反正是這杏花樓的妓|女,名字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一聞了金盒內『龍腦百鳥涎』,你血液中那無毒無害的白蘇香末立刻變成很可怕的東西。平常人還不打緊,但越是內力深厚武功高強之土,就越糟糕。」「你絕對不是王禹手下。」申公超一面說,一面極力提聚內力:「你到底想要什麼?」官同嘖嘖兩聲,道:「你最好別妄想提聚內力,更休想拚命一擊取我性命。你的腦子如果還會轉動,就應該想得到連峨嵋魏離也不敢用的招數,我不但用了,還安然無事跟你說著話,這證據還不夠充份麼?」「你為何不以武功堂堂正正擊敗我殺死我?看來你好像有這種能力……」「啊,不,不!一味以武功相拼,我可能有失手之時。這不是完全之策,所以我除了武功之外,必定再用點手段。這樣對我健康比較有益,你不會反對吧?」反對又如何呢?這分明是氣人的話。
「衛大人,你的消息一定準確?」我問。衛遠眼光射向徐慕龍,道:「令尊徐東風之死,也與官同有關,內情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你卻可以相信我的情報。」徐慕龍面色突然變得極之慘白,喃喃道:「是他?我還以為是爺爺……」我大訝道:「什麼?徐爺爺?你怎可能想到徐爺爺身上?他會揮刀殺死自己親生兒子?」徐慕龍頹然搖搖頭,卻終於講一句我弄得明白整件事情的話,他說:「唉,當然他沒有揮刀,但他跟我母親,唉……」衛遠居然沉著如石像如山岳,這個傢伙假如不是傻瓜,那就是他早已知道內情,才不會為此亂|倫醜事而震動,我看他後者成份多一點,因此,他會不會還知道一些什麼我不知道的內幕呢?我決定試一試,瞧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聲音溫柔得連自己也不大敢相信:「我明白你心裡很難過,為各種事情而難過。但正因如此,徐爺爺才派我來,他希望我做你的女人,妻子也好,侍妾也好。總之,我會在各方面幫你,直到你厭倦了,我會悄悄走開。」徐慕龍一怔,好像直到現在才認識我,明亮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衛遠那混蛋居然還像白痴一樣微微而笑,毫不動容。這傢伙一定完全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他雖然有資格追求我(他尚未婚),但如果他看不上我,當然不會為我歸屬別人而咨嗟不歡。徐慕龍忽然伸手捏住我的手,道:「我很感激你,我以為在你眼中,我只是個坐享祖蔭的花|花|公|子。」他的手嫩白而溫暖,卻傳來男性魅力,真能使女人軟融而倒入他懷中。
我們三人,在徐慕龍房間圍燈而坐,那桶熱水當然沒帶進來。現在還想那桶熱水幹什麼?既然這個貌似老實其實很狡猾(這是我故意這樣想的)的衛遠忽然出現,他不是吃飽飯閑逛的人,那自然是有事了。衛遠首先向我解釋:「我要徐兄想法子帶我進來,所以現在長江鏢局內,只有你們兩位知道我在這兒。」我立刻完全忘記那桶熱水。「你是浙省總捕頭,為什麼要鬼鬼祟祟。而天下有名的長江鏢局少東居然也這樣做了,你們差不差勁了一點?」徐慕龍笑了笑,卻不作聲。衛遠苦笑道:「請你想想看,如果有很多人私鬥,殺得刀光劍影血流遍地,我若是在場,應不應該加以阻止?要不要抓鬧事的人?」「難道發生事情地點會在這兒?」「你猜對了,否則,我何必怕別人看見?」
我稍停一下,又道:「如果你糧棧計劃成功,等如長江鏢局不會垮,所以你忽然變成第一個要殲殺的對象了。」他恍然點頭時,有人躍上樓,推門進來。此人不用說也知是衛遠了。衛遠毫不客氣參加我們的圓桌會議,他一坐下就問我:「你明知可能有人窺探你的武功造詣,為何要施展千刀一斬的御刀神功?」「你可曾發現可疑的人?」我反問。「有是有,但你先回答我。」「可以,我要釣出那個能夠應付這一刀的人!」「雖然聽來風和*圖*書險了一點,但卻很有理。你們小心聽著,方少眉一直匿身暗處,直到戰事結束才悄然回去。」徐慕龍露出難過神色,輕輕連嘆了數聲。「你為何直到現在才回來?」我問。「我向來喜歡做黃雀,不過我並不對付螳螂,只跟著他蹤跡而已。」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們都不懂,但由於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懂不懂都沒有關係了。
視察每一個主腦人物是我最要緊的一著。寇澤之和公孫偉意是我的助手,每天都跟我在一起,以我看來,這兩人武功相當紮實,而為人都屬於誠實忠厚那一類。方少眉也不時會見到,因為他不但居住於鏢局內,而且我可以直入他內宅,如果我是男人,就沒有這個方便了。他的妻子姓李,是個嬌小美麗婦人。可是有時她會不覺露出母雞似的神情,袒護方少眉,此時她眼中便會閃動兇悍光芒,好像那俊秀斯文的方少眉是她的兒子而不是丈夫。他們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十三,小的十一。都長得很漂亮聰明。方氏夫婦現在仍是有生育能力的年紀,但何以十一年前生下了女孩子之後,就再沒有孩子了?我雖不明白,但也沒有多想。方李氏幾次叫我挑兩個婢女使喚,我都拒絕了。有人服侍雖然很好,但不便之處很多。我何必找這個麻煩?
浙省總捕頭衛大人反而好像變成嫌疑犯人。他連喘兩口氣才開口回答。但我卻絕不相信這傢伙真的那麼可憐無助。「你和徐兄是第一目標,為什麼是你們兩個我可不敢亂猜。」我卻完全明白了。我是主戰的鷹派,徐慕龍是溫和鴿派。雖然我們路線完全相反,但任何一人成功,長江鏢局都不會垮台。因此除了要弄垮長江鏢局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沒有其他理由會希望我和徐慕龍一齊死掉的。那「第一惡棍」官同原來就是幕後人,寇澤之和公孫偉意大概沒有問題,但方少眉必定受他控制,不然的話,方少眉何必反對徐慕龍能安穩賺錢的主意?
「你腦子大概已開始麻木,我不妨告訴你三件事。第一,我不喜歡徐東風老是記掛你。第二,我既除掉情敵,又可以利用你威脅他甚至勒索他。我會找一個擅長假冒筆跡專家,替你寫幾封肉麻情信,我給他看看,他一定憂心如焚,多少錢都得乖乖拿出來。」僅僅是這兩點已經惡毒可怕無比,第三點不知這還有什麼花樣?申公超舌頭已有點不聽話,吶吶道:「你真是……惡棍……下流胚子……」「對極了,有人叫我天下第一惡棍,簡稱第一惡棍,就是區區在下了。至於第三點嘛,也很有惡棍本色,那就是我會砍下你的四肢,尤其是毒芒所刺的手,一定要消失。這樣就算你已有了佈置,會有人為你中毒芒而死之訊號而報仇,卻出弄不清你的死亡是不是真的用毒芒自殺。我便很有機會把他找出來,反而來一次斬草除根……」申公超忽然仆倒,使他話聲中斷。他沾沾自喜地動手做他剛剛所說之事,同時還想到不但王小怡落入掌中,那徐東風也一生一世任由擺佈了……
他們眼見徐爺爺平生絕藝再顯神威,一刀就劈下當今第一流人物之中的超級殺手的腦袋,忽然都湧出了盈眶熱淚。徐爺爺雖然不再仗刀縱橫天下,但夜鳴寶刀的無敵神威,這等氣概雄威,誰能不為之奮然遙想他的當年?我寶刀入鞘,挾在脅下。微笑逐一瞧著這三個男人,等了一下才說道:「徐爺爺昔年比我威風百倍,你們一定不知道我多麼崇拜他愛慕他!」他們都沒有作聲,但眼色表情已經使言語變成多餘了。
「你為何不叫婢女僕婦提水?別人看見了,會怎樣想?」原來是為了別人想法,我總算有點明白。「人家知道我們還沒有窮到這種地步,那他怎樣猜測?他一定心中冷笑,徐慕龍好小氣,連一個丫鬟也不派給艾大小姐使喚。可憐的艾大小姐,居然要親自去提水,嘖,嘖……」我反而微微而笑,輕輕對他說道:「別講啦,那個『人家』已經走出來了。再說,我的確沒有丫鬟呀,你有送一個給我嗎?」徐慕龍一怔,看來又要生氣,我連忙又道:「對不起,其實是我自己不要的,方嬸跟我提過好幾次,你別生氣好嗎?」我態度軟弱,聲音柔婉,大有乞憐意味。徐慕龍大概想不到我也有如此女性化溫柔的一面,登時楞了。他後面傳來一個熟悉口音:「你們在談什麼?不介意我參加吧?」我一聽這熟悉口音,便斜眼瞧瞧那桶熱水,暗暗嘆口氣,看來這桶熱水是浪費定了。
「就算幕後人是官同。」徐慕龍喃喃道:「他為什麼用盡心機手段對付長江鏢局?」「為了你的母親!」衛遠來了石破天驚的這麼一句,又道:「是你的母親王小怡,她被官同幽禁了十五年以上。她極力慫恿官同對付你爺爺。」「為什麼對付我爺爺?」「我看法是,除非驚動了你爺爺,誰也不會關心,也不能救她脫離苦海。」「我爺爺當然會關心她……」「請你不要生氣,我偷聽見他們對話,所以知道你爺爺和令慈有過一段情,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也即是你的妹妹。」徐慕龍傻呆了好一會,面色才由青白恢復紅潤。問道:「關於我的妹妹,你還有什麼消息情報?」「沒有,然而我親眼見過令慈,也親眼見過艾可姑娘。」「我和她又怎麼啦?」我淡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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