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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鷹揚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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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必有一失

第五十九章 必有一失

羅廷玉挺刀疾進,腳下發出「哧哧哧」的聲響。在這等亂軍廝殺之際,本應無人聽見。然而索陽卻感到他這一陣步聲,宛如天鼓雷鳴,震得他耳中生痛,鬥智消萎。他乃是久歷戎行,不曉得拚過多少次命的人物,此時已知道對方的堅凝強大的氣勢,已壓倒了自己。
端木芙有生以來,從未感到如此的軟弱無力,她向來是以才智稱雄,這刻既是感到計窮,自然難以支持了。她轉眸一望,驀然驚悟,忖道:「原來我時時覺得心靈空虛,竟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倚賴寄托之人,唉!說起來實是可憐,我一個弱質女流,身上竟擔負如許重大的使命,面對著各種強敵,也只有獨力奮鬥。」
宗旋冷冷道:「假如羅廷玉答允,她便可無事。他不答應而迫得我下手的話,自然是罪在他身上了。」他停歇一下,又道:「你少跟我頂撞的好,不然的話,我將使端木芙先吃點苦頭。」
宗旋突然間仰天長笑,豪氣迫人,同時放開了端木芙,退開六七步之遠。崔阿伯連忙上前,橫身護住她,免得她再度受襲。
端木芙卻泛起憂色,道:「我們今日真是一著錯,滿盤皆錯了。」
疏勒國師道:「他們可是想使用暗器?」
他這話一出,崔阿伯首先透一口大氣,高聲道:「公子,老奴這廂行禮感謝了。」
秦霜波搖搖頭,道:「宗旋!你最好再想一想,須知羅廷玉一旦下決心拒絕了,你便面臨抉擇。縱然你殺死了端木小姐,但你將不得好死。」
端木芙接口道:「這是因為你天性尚不惡,不喜這等作偽行間之事,才會心中耿耿,恨不得早早恢復本來面目,我可有說錯你麼?」
雷世雄自己何嘗不知方才的一怔神,已陷入了必死的境地?因此羅廷玉突然收刀而退,使他幾乎難以置信。不過他隨即勃然大怒,厲聲道:「羅公子,你這話當真可笑得緊,你焉知不是我誘敵之計?」
羅廷玉道:「這位是我秦三叔秦紹。」
羅廷玉壓刀不動,因此餘人也全都停下來。千百道目光,完全集中在他和雷世雄身上。雷世雄長笑一聲,豪雄如故,接著說道:「羅公子,咱們非拚個生死不可了!」
廣聞大師厲聲道:「端木小姐,你縱是自縛以降,但獨尊山莊仍然不會放過我等。因此何不乾脆留下,同心戮力,與他們決一死戰?」
她輕嘆一聲,又道:「文達的武功,一定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才會使得雷世雄如此重視。如若能救了他們,獨尊山莊也有好瞧的。」
這話頓時震驚全場,使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端木芙突然道:「好啊!這話甚是。」
宗旋道:「到目前為止,果是如此。」
換言之,唯有獨尊山莊這樣做法,可使端木芙無法斷定他們是與端木世家慘案有關。孰不知她含有私心,以致許多地方失算。因而如今陷入了險境。
核心之中,雷世雄只剩下四個高手,以及二十餘霜衣衛隊。雷世雄揮杖吼嘯,餘眾全部集合起來,結成一個小陣。前後不到一個時辰,他已經從穩居上風,軍容赫赫的主帥,變成了垓下的楚霸王項羽了。
後面大陣中走出一人,悄無聲息地往前走。但目下已沒誰注意到他。自然假如他是敵方之人,決不會無人置理。他走到秦霜波身邊,躊躇了一下,忽又挪動腳步,向端木芙走去。
羅廷玉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皺眉尋思。
這一來,她又生出新的煩惱。因為如果是別的宗派或集團,來殺少林眾僧,則可以確證這一幫人馬必是端木世家的仇人。但獨尊山莊卻有另一個莫大理由可以這樣做,那就是由於少林、武當二派,已表示支持翠華城。則獨尊山莊設法使少林和端木芙火拚!實是合情合理之事。
雷世雄道:「秦仙子,羅公子之言,你也是聽到的,看來咱們都白費心機了。」
宗旋狂笑一聲,豪氣沖霄。許多人見了他這等英雄氣概,再加上雷世雄和彭典所留的印象,都不覺大為驚詫疑惑,想不通以嚴無畏這等奸雄,如何會收錄這許多的英雄人物為弟子?
停歇一下,又道:「你最好別多嘴插口。」
宗旋一挑姆指,道:「羅公子氣吞河岳,志比天高,更兼一諾如山,真是當今人傑,兄弟在此謝過。」
羅廷玉劍眉一剔,含怒說道:「彭典乃是獨尊山莊之中的重要人物,霜波你放他走,豈不是要我好看?」
秦霜波道:「我看羅廷玉未必會答允。」
雷世雄突然出手,怒龍杖「轟」一聲,當頭砸落。這一招果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具有翻江攪海之威,又如迅雷橫擊。但見羅廷玉寶刀一揮,人隨刀走,一下子就穿出對方杖影之外。兩人忽又湊上,互攻了一招。刀杖相觸,迸射出無數火星。
宗旋道:「不知道。」
最初時,她已防到有這種可能,是以那些勁箭上的毒藥,只是一種奇異麻藥,受侵之人,昏倒如死。
羅廷玉沒有回答,雙眸中流露出為難之色。全場鴉雀無聲,眾籟俱寂。所有的人,都等候羅廷玉說出他的決定。不管是放人抑或不放人,那都是足以震動江湖的大事。
端木芙道:「宗大俠好說了,只不知你何故忽然放開了我?」這話正是在場之人無不想問的,因此人人豎起耳朵,聆聽宗旋的答覆。
彭典高聲道:「羅公子,咱們有何私仇?」他故意立即接口,以免秦霜波答不上話來。
宗旋又高聲問了一次,秦霜波把縹渺感慨的思緒收回來,淡淡一笑,說道:「宗旋兄,這個問題不該找到我的頭上。」
崔阿伯厲聲道:「羅公子,你怎麼說?」他護主情急心切,一看秦霜波不管此事,大為著急,立刻向羅廷玉追詢,要他表明態度。
雷世雄道:「這倒要向羅公子致謝了。」
雷世雄道:「兄弟可以代表家師出手,但餘下之人,都無甚關連,羅公子你何不讓他們安然離開?這樣兄弟也可以專心奉陪。」
但敗勢已成,此後一連盡力封拆了七八招,越發顯得危殆,難有反敗為勝之機。猛然間人影倏分,雷世雄曳杖連退七八步。而羅廷玉卻如影隨形,落在雷世雄身前,挺刀欲刺。雷世雄不知是受了內傷,以致無力封架,抑是自知終難匹敵,是以放棄了困獸之鬥,自甘送死!但見他杖垂地上,門戶大開。眾人無不動容變色,只等羅廷玉一刀斃敵,便爆發出歡呼之聲。
端木芙在諸僧和西域高手環護之下,再加上崔阿伯貼身保衛,她的安全,一點不成問題。至於羅廷玉、秦霜波這一股人馬,加上了疏勒國師和廣聞大師等特級高手,縱橫轉戰,威勢強絕。只殺得獨尊山莊之人,狼奔豕突,死傷慘叫之聲,此起彼落,益發顯出大勢已去。
她一開口,人人都不敢出言打岔。彭典見了秦霜波,馬上就斂起那份殺氣,恭容聆聽。他變得如此模樣,許多人都大感不解。
端木芙心中一笑,忖道:「我指出他天性並不邪惡一事,已足以使嚴無畏聽了,心中不舒服,因為他會想到也許有那麼一天,宗旋會改邪歸正。」
那疏勒國師直至現在,仍是一言不發,使得這局勢十分微妙緊張。群雄眼見宗旋如此豪邁磊落,雖然未減敵視之心,但以目前而論,卻也很難說得出自己究竟希望他安然撤走?抑是被疏勒國師拿住?
崔阿伯終是直性子之人,聞言勃然大怒,道:「我家小姐若是死了,必是死於你手,如何反倒與你無干了?」
秦霜波仍然淡淡的道:「你難道不知道我乃是不想與世人相爭的人麼?換句話說,大凡是涉及感情之事,我都不打算沾惹,所以我說你找錯人了。」
假如不是雷世雄率眾奮抗,則傷亡之人,至少也得增加一兩倍之多。雙方混戰良久,獨尊山莊之人越來越少。好幾次雷世雄竟是孤杖單刀,力拚兩三名強敵。
羅廷玉道:「舍妹因你的流言和毒計,斷去了一臂。」
雷世雄道:「秦仙子之言甚是,二弟速去。」彭典長嘆一聲,面露痛苦之情。
雷世雄全神馭杖,盡力猛攻。誰知忽然間一眼瞥見了宗旋,心中頓時一怔,精神略為分散。這一下,在一般人看來,全無異狀,但在羅廷玉眼中,卻等於已開放了門戶,任得自己長驅直入。
雷世雄此時顯示出他絕強的實力,怒龍杖揮舞如風,搶佔先手,連接攻了五六杖之多。羅廷玉並不一味與他硬拚,寶刀施展出精妙奇奧的招數,封拆敵人杖勢。他使得如此靈活奇巧,使人泛起了鳶飛魚躍,活潑之極的感覺。雙方看看激鬥了二十餘招,羅廷玉的寶刀威力漸強,不似剛才一味避重就輕的打法。
秦霜波輕嘆一聲,緩緩道:「這樣說來,那一次江上追逐,你竟是那個使鞭老人了?」
秦霜波驀地發覺他眼光之中,含有一種悲愴、失意與激動的意思在內,心中自是明白,暗自忖道:「他早已深深愛上了我,但後來又知道永遠不可能勝過羅廷玉,所以妒極生恨,決然公開了他的身份。然而事到如今,他卻不免有悲涼淒愴之意,唉!人和圖書生的奇幻莫測,實是使人感到心寒!」
她自有一種尊貴氣度,使得這個把她自小養大的崔阿伯,也被她震懾住,竟至全然做聲不得。雷世雄本已舉起右手,這一落下,即將有無數種奇異暗器,夾雜在勁箭中,疾襲敵人。他本來也不敢相信端木芙真會投降就縛,只疑是緩兵之計,可是她竟付諸行動,斥退崔阿伯,可就又不能不信了。因此收回了命令。
雷世雄也見到她的真面目,眼中光彩陡增,精神大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洪聲道:「宗旋!我尚有一拚之力,你速速放了端木小姐。」他的話聲震耳生疼,威風凜凜。使得全場的目光,又向他望去。
所有的人完全愣住,只有秦霜波和羅廷玉,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因此而震驚。
說時遲,那時快,精虹一掃而過。索陽人頭落地,屍身兀自屹立未倒。
羅廷玉搖搖手,說道:「崔阿伯不須著急,在下定必盡力顧及端木芙小姐的安全。」
羅廷玉高聲道:「宗旋兄,本人剛才的諾言,仍然有效。」他自從出道以來,碰上巨大的場面,處處皆須顧及聲譽大體,行事定必光明磊落,如此方足以領袖天下群雄。因此他毫不遲疑的重申前諾。
宗旋慨然道:「我宗某奉命混入各門派之中,充當奸細,雖然有欠光明正大,但對壘為敵之事,亦不得不行此道。今日我宗某既然恢復本來面目,小姐你又是天下皆知不懂武功之人,我挾持你為人質,日後定被天下英雄嗤笑。因此之故,宗某決定放開了你。」
她乃是站在最內的圈心,所以儘管四下激鬥交鋒,時時刀落血冒,十分緊張。但她卻可以從容不迫,娓娓而言,不必出手招架。疏勒國師和廣聞大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總有敵人傷亡,使得敵方之人,極感忌憚。
自然雷世雄不是這種無恥之徒,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等貽笑天下之事。他的目光掃過秦霜波等人,發現竟沒見宗旋的影蹤。他微感奇怪,因為在這等時機中,他應該在場,方可收呼應之效。
疏勒國師道:「換句話說,假如不是被文達他們阻礙,我們可以衝出重圍麼?」
一個中年大漢厲聲喝道:「宗旋!你這話未免欺人太甚了。」
說話之時,舉步走去。崔阿伯第一個大驚失色,其餘如疏勒國師、廣聞大師等,亦都駭得四肢發冷,為之呆住。只見她當真要走出這一群人佈下的堅守陣勢。崔阿伯橫杖欲擋。
他看準了獨尊山莊大將之一的索陽,亦即是玄武幫幫主,外號追魂太歲。心想:「只要殺死這種等級的人物,一個可抵數十霜衣衛隊。」
宗旋大喝道:「快點決定,我可不能久候了。」
雷世雄又高聲問道:「端木小姐,請一言立決。」
羅廷玉冷冷道:「彭典,咱們的公仇算是了斷吧,但還有一段私仇,你可曾忘記了?」
端木芙乃是要看看有沒有奇峰突出的門派人物,前往侵襲少林餘下諸僧。因為假如餘僧皆亡,則少林寺一定把這筆血賬,完全算到端木芙頭上。其時死無對證,端木芙縱想否認,少林寺亦絕不相信。
羅廷玉被迫不過,只好道:「罷了!我答應今日放過雷世雄便是。」
疏勒國師揮手傳令,那七八名西域高手,立刻聚集全力,準備應付敵人的兇毒攻勢。那邊廣聞大師亦向清風長老示意過,當即由他們加上郭神拳大師、玉金剛大師,四個人為主柱,排下一個陣勢。
空氣立時變得十分緊張,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羅廷玉身上。羅廷玉虎目一轉,落在端木芙面上,只見她那一大綹秀髮已經垂下來,露出那張甜美之極的面龐。她星眸中並無畏懼害怕之色,似是深信自己一定不會遭害。但也似乎蘊含著別的意思,教人難以測度。
他丰神如玉,瀟灑不群。如今加上一份豪情勝慨,益發軒昂飛揚,使人生出愛惜之心。別人倒不怎樣,劍后秦霜波不知如何,竟泛起袒護之念。當下揚聲說道:「彭典,若然你是知恩圖報,是以甘願灑鮮血,擲頭顱,為你師兄擋這一陣,這實在是無可厚非。」
羅廷玉大吼一聲,血戰寶刀使出一招「霆鬥雷馳」此是「君臨天下七大招」之一,也就是羅廷玉仗以稱雄天下的絕藝。但見寶刀化作一道強烈精虹,欻然射出,「鏘」一聲,架開了敵杖,直取雷世雄胸口要害。這一招已分出了勝負,雷世雄雖然不是立斃於這一刀之下。
羅廷玉道:「老伯別多禮,端木小姐曾經助我多次,我豈能忘懷?」
宗旋道:「你肯不肯與羅廷hetubook.com.com玉一同護送我們?」
端木芙一步步走去,掠過最外面的己方之人時,似是大為傷感,回頭向他們投瞥了一眼。連雷世雄這般高明英武之士,也看不出她目下正在施展緩兵之計。因為她已付諸行動,再踏前數步,便落在雷世雄手中。而這數步的時間,只不過是轉瞬之間,緩兵之計,決不敢如此施展法。
宗旋望也不望他一眼,厲聲道:「羅廷玉,我用端木芙一條性命,換回雷世雄的,你怎麼說?」
雷世雄立時轉動大陣,自己率領了七八名高手,在最內層,抵禦核心中這一群高手強敵。他的陣法一旦受到敵人的牽制,疏勒國師及少林這大群高手們,便如歸山猛虎,入海蛟龍一般,馬上活躍起來,圈子倏然擴大,與羅廷玉、秦霜波他們會合。此時四下殺聲大作,而這核心之中,獨尊山莊之人更是傷亡累累。
因此她並不拿道理反責,只道:「我要他允諾離此之後,有生之日,再不侵犯翠華城,亦永不捲入你們的是非漩渦之中。」眾人一聽若是如此,羅廷玉當然沒得話說了。
他長長透一口氣,又道:「我今日當面向你承認了,心中頓時十分舒坦。」
羅廷玉道:「看今日的情勢,正是如此。」
崔阿伯果然忍住一肚子鳥氣,不敢作聲。羅廷玉高聲道:「看來我除了答允放走雷世雄之外,別無他途可以使端木小姐保存性命了?」
羅廷玉跺腳道:「罷了!罷了!彭典,你我之仇,從此一筆勾消。」
正因宗旋俠名極盛,因此之故,他走近端木芙身邊之時,崔阿伯不加注意,仍然注視著那一場激鬥。
若然不是雷世雄等十餘高手入陣抵擋,遲早得傷亡過百之眾。只聽雷世雄洪聲喝道:「端木小姐聽著,本莊傷亡之人不少,足見你們的高明。但咱們乃是敵對之勢,你們高明,則本莊自然吃虧,因此之故,本人要求你們立即棄械就縛。如若不然,我為了部屬性命著想,只好施展毒著,當場全部殺死,休想一個人漏網。」
她輕輕嘆息一聲,不禁又想到自己本有超凡脫俗之志,但如今亦在這人海中,與芸芸眾生共浮沉。正如陶潛詩中所謂「誤入塵網中」的感慨相似。
宗旋聽了固然驚訝,連旁人如羅廷玉、疏勒國師他們,亦大感驚異不置。誰也料不到,她忽然變得如此淡漠,起因竟是看見了宗旋剛才眼中的神情。
這是因為他不必過於講究自己的安全,形勢已迫得他作全力出擊的打算,所以兇威特盛,亦使人望而心寒膽裂。兩人相距丈許,便繞圈尋覓對方可乘之隙。這一剎時之間,全場靜寂如死,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可以聽見。
宗旋道:「他如不答允,則端木芙之死,責任由他擔承,與我無干。」
羅廷玉啞口無言,雖然他心中知道他乃是強辭相責,非是事實。雷世雄怒氣勃勃,又道:「羅公子,若然再有這等情形,休怪我雷某言語得罪。」
宗旋道:「不行!以我看來,端木芙的性命,珍貴無比,諒他羅廷玉也不敢不答應。」
但見羅廷玉晃眼已自迫近,索陽待要逃走。殊不料羅廷玉手中寶刀,閃耀出千萬點精芒,化為一道虹光,閃電般攻到。這一刀在旁人眼中,似是十分簡單平淡,可是在索陽眼中,竟然千變萬化,查看不出來蹤去跡。這等仗如何能打?索陽這般負有盛名之人,陡然駭得心寒膽裂,空自舉起那一對跨虎籃,作勢封架。
秦霜波微怒道:「端木小姐不識武功,你竟向她下手,真是寡廉鮮恥之行!」
崔阿伯冷嗤一聲,道:「冒什麼大氣,這話想唬誰啊?」
羅廷玉上前兩步,氣勢迫人,又朗聲道:「雷世雄,你獨尊山莊之中,竟也有不少英雄好漢,你可傳令手下,如要離開,可隨彭典出去,絕不留難。」
端木芙向他一瞪眼,嚴厲地道:「阿伯不許多事,亦不得多言!」
崔阿伯厲聲道:「宗旋!你是什麼人,何以忽然幫助起獨尊山莊來了?」
秦霜波瞭解他的心理,一則事實的確如此,二則他也不無吃醋之意。
話聲方歇,「呼」的一杖掃去。
崔阿伯誠恐小姐遭受不測,忙道:「他說的是,小姐你別惹他。」
雷世雄朗聲道:「我以獨尊山莊主持人的資格,宣佈彭典從今而後,非復是本莊之人,不管他願意與否,此話已成定案。」
除此之外,四方八面都有警訊傳來,顯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四方八面進攻獨尊山莊。
她滿腔儘是悔疚之情,這一點誰都不知,甚至連崔阿伯,和*圖*書亦不曉得她竟在自責不已。要知目下這等情況,原本是她所導演而成。她只為了一個私念,那就是如何找尋出血海深仇。因此,當她相信了少林寺沒有嫌疑之後,便一步步依計而行。
現下已沒有阻手礙腳之人,他集中意志,奮起神威,虎目中射出森寒殺機,宛如兩道閃光,罩定了索陽。追魂太歲索陽突然間感到一陣寒慄,毛髮皆豎。轉眼一望,恰好碰上羅廷玉炯炯的眼神,登時又是一驚。
羅廷玉道:「我豈能限制疏勒國師。」
她也算出獨尊山莊最有可能出手,以便使少林寺和端木芙幹上了,江湖定然為之大亂。果然不出所料,真是獨尊山莊大遣兵馬,想殺盡諸僧,行那移禍東吳之計。
雷世雄哈哈一笑,道:「羅公子如此看得起兄弟,今日之戰,雖死無憾。」
端木芙道:「我固然是失策了,但亦是故意而為,希望救得文達他們。誰知雷世雄才略過人,精於決斷,竟甘冒被我們突圍而出之險,務必先殺死文達,假如換了才識較差之士,必定先來對付我們,文達、蓮姬即可乘隙遁走了。」
他的聲音已遠不若早先雄壯嘹亮。端木芙心中大是憐憫,想道:「他身上已負重傷,但仍然生怕羅廷玉不肯答應這條件,以致害死了我,唉!想不到他對我竟然恁般多情。」
現在也不容他多想了,因為羅廷玉這個敵手,非同小可,自己不論是在招式功力上,或是心靈智慧上,有一絲的空隙,便將陷入被動捱打,以迄萬劫不復之境。因此,他急忙收攏心神,貫注於敵人身上。
雷世雄也挺杖反迫,見機出擊。他存下了必死的決心,那股氣勢之強大,自然亦不在話下。除了這股氣勢之外,他手中的怒龍杖,招式間也增加了一股兇厲之氣。
彭典仰天一笑,道:「要解決這件事,何難之有?」
宗旋道:「是的!」
事實上,當然不是死,此所以其後少林寺清風、廣聞等高手,才肯經易的放她走路。如若那十餘僧人已死,廣聞等不拚命才怪。
宗旋笑聲一收,朗朗道:「端木小姐,適才多有得罪,使你受驚,還望宥諒。」
她立刻高聲說道:「雷大莊主,我承認已無力與抗了。你把我擒去,也就足夠了,對也不對?」
此時眾人已散佈作一個圈子,外層尚有數百人之眾,佈防嚴密。要知道早先分兵突破獨尊山莊那座大陣之人,乃是楊師道,此人深諳韜略,通曉兵法。因此,這刻又是由他指揮佈陣,雷世雄縱然不要臉,突然逃走,亦不易突破外面的陣法。
端木芙道:「實不相瞞,我心中一直以援救文達之事為先,突圍之事還是其次。因此之故,我捨棄了可以脫困的南方,也就是文達他們所在之地,免得大陣湧起,把他們也捲了入來。」
那邊廂雷世雄獨個兒站立在強敵群中,雖然顯得豪雄蓋世,畢竟孤獨得教人生憐。轉眼間,彭典等人已完全走光,雷世雄面色變得十分肅穆,道:「羅公子,我今日縱是死在你刀下,也絕不敢有怨心。我相信假如我不是家師座下首徒,你一定會放過我,對也不對?」
宗旋望他一眼,道:「你是誰?竟在這兒大呼小叫的?」
驀地一躍,快如飄風,已回到己陣當中。雷世雄方要含怒發令,但同時傳來的警訊,使他不得不分散了注意力。說時遲,那時快,右側人叢裂開,一股人馬衝了入陣,刀光劍光,以及慘叫之聲,一齊傳送到雙方耳中。這一股人馬約莫是七八個人,領頭的是翠華城少城主羅廷玉、劍后秦霜波。怪不得他們衝入來之時,快如閃電,勢若破竹。許多方才被他們砍殺傷亡之人,此刻才傳來慘叫之聲。
雷世雄厲聲道:「端木小姐,你本是當代第一才女,為何至今尚看不出生死勝敗的契機?你尚不投降就縛,莫非甘心送死?」
當此千鈞一髮之時,猛然間一聲斷喝,竟迫得羅廷玉煞住刀勢,回眸望去。他刀尖已抵住雷世雄胸口,只要往前一送,即可立斃敵人。這一聲斷喝,竟是出自宗旋之口。羅廷玉已得過秦霜波警告,是以對他特別留心。此刻間聞得他大喝之聲,心知必有大變,加以另有一個原因,這才會煞住刀勢,竟不立斃對方。
雷世雄還未開口,背後轉出一人,厲聲道:「羅廷玉,我彭典先代師兄鬥這一場。」
此時已有人上前,替彭典止血上藥,包紮停當。
端木芙道:「不錯!我相信他們除了強弩硬箭之外,還有其他絕毒暗器,例如烈火、毒水這類無法抵禦的手法,便可以殺盡我們www.hetubook.com.com了。」
秦霜波略一停頓,便又說道:「但你當思你目下這一身武功,從何處習得?假如你沒有忘記的話,我要你聽從雷大莊主之言,馬上退出。」
只見他唰地拔出杖中之刀,往左臂砍去,刀刃一揮而過,整截手臂,落在塵埃。
疏勒國師道:「小姐怎說?」
羅廷玉頷首道:「雷兄說得不錯,可惜時勢迫人,使我不得不傾全力與君決一死戰。」
宗旋堅決地道:「大師兄!你負傷甚重,小弟焉有不知?古語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咱們兄弟今日脫身出困,很快就有捲土重來之日,請你現在不要干涉我。」
端木芙長嘆一聲,正要開口。突然間,瞥見敵陣生出了動搖之勢,霎時間由西南角傳遍了全陣。這兒所謂「動搖之勢」,只是一種極隱微的徵象,只有像端木芙這種深諳陣法,具有慧眼之人,方始看得出來。
宗旋道:「我承認應該向你下手,可是一則你具有預知危險的本事。二則我那大師兄已露出了破綻,聰明如你,豈能不覺?所以我臨時變卦,改向端木芙下手。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宗旋縱聲而笑,道:「羅廷玉,我諒你也不敢不答允,現在要我放了她也行,但你如何保證我們的安全?假如我一放手,第一個發難的人。」他的目光轉到崔阿伯面上,卻搖頭表示不是,又道:「第一個出手之人不是你,而是疏勒國師。」
雷世雄道:「宗旋,你走吧,我的生死已無關重要。」
假如沒有雷世雄這等大師兄,彭典當然不能答應秦霜波的要求。彭典聽了這話,登時湧出淚水,跪倒在雷世雄面前,卻已說不出話來。
這時羅廷玉方面之人,已有大部份突破敵陣,向核心迫近。霜衣衛隊則越來越少,相形之下,比照更為強烈。羅廷玉的血戰寶刀發出震耳驚心的風雷之聲,每一招劈出,必有敵人傷亡。
宗旋道:「原來是翠華三雄之一,失敬失敬,但你最好少開口,因為你目下非是作主之人。」他轉眼向秦霜波望去,又道:「秦仙子怎麼說?」
羅廷玉道:「以雷兄這等人品氣概,兄弟心折得很,假如不是為勢所迫,真想好好結交一番,可惜咱們是涇渭分明,勢難兩立。現在言歸正傳,雷兄今日想拚便拚,不想拚也得拚,沒有選擇之權。說到餘眾,兄弟可不能輕易放過。」
羅廷玉這一刀之威,把獨尊山莊之人,嚇走了七八個,餘下二三十名霜衣衛隊,也都潰不成軍。混戰了一陣,又傷亡了六七個之多。翠華城的子弟兵,以及各路武林人物所組成的大軍,已形成了包圍之勢。
秦霜波接口道:「宗旋!目下端木小姐乃是另一派的領袖。你如若傷了她,勢必激起這一路人馬的仇恨,向你尋仇作對,至於羅廷玉這一方面,他似沒有多大關係。」
他的寶刀上又蘊蓄了足夠的真力,但須砍劈出去,定可立斃敵人於刀下。然而他竟沒有這樣做,反而收刀退了兩步,冷冷道:「雷兄有何心事?不妨早做安排。」
羅廷玉提刀向他迫到,頓時全場被一股強大勁厲的殺氣所瀰漫,令人不寒而慄,鬥智大見減弱。旁人的感受,竟也如此,身處局中的雷世雄,所受到的壓力之大,自是可想而知了。
雷世雄點點頭,曳杖而行。他走出十餘丈,忽然停步回頭,向端木芙投以深深的一瞥,這才繼續行去。
他仰天嗟嘆一聲,想起昔年攻破翠華城時,何曾網開一面?但對方畢竟是正派英俠,心胸、手段,大異於師父嚴無畏。彭典在催促之下,舉步走去,行了二十餘步,回頭一望,只見獨尊山莊之人,全部跟著自己。
端木芙道:「他們剎住此陣的生門,就算衝不出去,也有更多的斬獲和勝算。」
人人都向宗旋望去,只見他左手抓住端木芙,右手已掣出了長劍,滿面殺氣,兇厲迫人。崔阿伯已被他推開了七八步,此時面色如灰,手中的九曲拐欲待發出,卻又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崔阿伯忍不住插口道:「小姐不選此路,果然大是失策。」
宗旋冷冷道:「仙子之言差矣,我深信端木芙和羅廷玉之間,有某種微妙關係,諒他非答應我的條件不可。」
彭典身軀一震,雷世雄趁勢拉他一把,讓他起立。
宗旋轉頭向雷世雄說道:「大師兄,眼下不宜久留,您先走一步,小弟斷後。」
宗旋道:「若然如此,有煩你和秦仙子一同護送我們出去。」
宗旋哈哈一笑:「好教天下英雄得知,兄弟便是獨尊山莊嫡傳門人,那雷大莊主,正是區區的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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