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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鷹揚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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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言必有中

第六十五章 言必有中

宗旋道:「錯了!敵人的弱點表面上誠然是抱病的孟夫人,但事實上卻不然,他們既然有意誘你們出現,加以殲滅,則孟夫人的安危,一定有過極妥善的安排,很可能就是一個陷阱。」
楊燕驚道:「這卻是何緣故?」
轎中躍出一名侍婢,全身紫衣。揮動那短短的匕首,狂風驟雨般向陳大嬸攻去。她的手法路數,陰毒異常,兼且恰好克住陳大嬸的劍路,是以益發顯得高明凌厲,把陳大嬸殺得險象環生。正在這時,又是一道人影掠入場中。
楊燕道:「如果是行俠仗義的強者,當然天下歸心,誰能不服?」
這時一道人影宛如流星般掠入大路上,直撲轎子。由於來路角度,已經算準,所以鏖戰中的人,無法攔阻。這道人影一眨眼已掠到轎邊,正是中年農婦裝束的陳大嬸。但見她一手撥開轎簾,另一手的長劍,刺向轎中。
宗旋一怔,道:「世間上之事,不外是明爭暗鬥,強存弱亡,強者自應得到眾人敬仰。」
宗旋道:「我記得你說過她住宅四周,設有奇門大陣,所以你們不敢硬闖,再加上孟憶俠這等高手,當然更不敢侵犯了。」
宗旋笑笑,道:「這不是唇亡齒寒,因為他們縱然死光,但有我助你,比之他們只強不弱,你只可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自然他的話聲亦很低,不虞已迫近的孟家母子聽見。此時大路上傳來蹄聲,以及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宗旋皺起雙眉,道:「這樣說來,那錫印派等忽然衰微,絕跡江湖,也是由於各派的人先後死光之故了?」
宗旋道:「我知道,此所以陳大嬸不敢弄出聲響,而改用搖撼車身之法。」
宗旋一笑,道:「好!我告訴你們,目前的弱點是孟憶俠,但這得製造形勢,方能使他變成弱點。」
楊燕衝口道:「那麼你可以改變主意,我決計不會怪你。」
楊燕愁聚眉峰,嘆一口氣,自語道:「我該怎麼辦呢?唉……」
婁濟世不假思索,道:「貧道同意。」
當下說道:「宗大俠,咱們談談條件如何?」
宗旋道:「試想以孟夫人這等人物,難道沒考慮到這一點麼?要知道江南地面,溪河湖泊遍地皆是,她如不深信兒子的水性造詣極深的話,豈肯放他出門?」
眾人目光都不禁掃瞥過去,但見來人是個荊釵布裙,但姿色動人的少女,甚是陌生,前此從未見過。這個村女裝束的美女一下子從大嬸身邊閃過,掠到轎前。
婁濟世耳邊突然聽聞楊燕底微弱的傳聲,頓時精神一振,振腕連攻三劍。朵朵劍花,竟壓制住孟憶俠的氣勢,原本十分危殆的局面,登時改變。逢應時亦聽到了傳聲指點,但見他身法一變,長刀幻出奪目精芒,也是一連三招攻去。恰好是緊接著婁濟世頓挫下來的攻勢,直把孟憶俠迫得連連後退。
要知這孟憶俠功力深厚,何況兵刃招數都突然變了,使人有莫測高深之感。因此婁、逢等人抵敵不住,合乎情理。
宗旋哈哈一笑,道:「婁真人居然抨擊人家手段毒辣,真是可笑,試想,人家的老太太身罹重疾,你們卻乘機截擊,這等行為,難道就很忠厚麼?」
鎮三江李昆怒笑數聲,道:「好!老子寧可得不回失寶,也要宰了你這小子。」
孟憶俠道:「在那渡頭上,分明尚有仇家兩三起,但他們似是接到什麼暗號,就不敢魯莽行事,只有你這草包,才自以為是的上船來動手。」
宗旋道:「照你所說,這位孟夫人簡直是個謎一般的奇女子了?她本人的武功如何呢?」
婁濟世回頭望去,但見那艘渡船已漸漸下沉,那頂軟轎,到了水中,居然浮立甚穩,毫不晃動,由於去遠來近,所以孟家之人,果然是回轉來。婁濟世雖是老練江湖,但眼看這情形果然正如宗旋所料,毫無差錯,由此可知,他種種推測,縱非絕對準確,也有八成可能,因此大大變色。換言之,他所說「泉下相見」之言,很可能變成事實,這教他如何能不驚凜震駭,以致變了顏色?他一面望著轎子浮向岸邊,一面想道:「此人計謀百出,看來唯有向他求教,方能免去今日殺身之禍了。」
宗旋已看見那華服公子,此人自然就是孟憶俠,一個名不見經傳,而卻是一流高手的傑出人物。
宗旋等在車子上,幾乎可說是居高臨下,是以看得特別清楚。
楊燕道:「我姑媽歿後,本派群龍無首,過了不久,相繼有人病逝,家師立刻隱遁別處,數年光景,本門之人,全部死光,只剩下家師,總算還保存著我飛環派一脈。」
宗旋道:「那就只好再製造形勢,使對方的弱點移到孟夫人身上了。」
楊燕訝道:「聽你的口氣,竟是十分https://m•hetubook•com•com傾慕心儀,只不知他比起羅廷玉來,便又如何?」
李昆道:「我人手眾多,亦皆是水中健將,不愁汝母逃得掉。」
她沉吟一下,才道:「假如你猜中了,我們該如何才好?」
楊燕道:「你這麼一說,連我也覺得那孟憶俠果然很不錯,你真想與他結交麼?」
楊燕「哦」了一聲,道:「他果然勝於常人,可是與你相比,卻是差得太遠了。」
他的話奇妙多變,使人心神迷亂,莫能測度,婁濟世問道:「咱們如何能使情勢作此變化?」
他話聲略歇,又道:「此轎停歇不動,必是孟夫人的意思,實在教人莫測高深,單單是這一著,已可知道這位孟夫人胸藏甲兵,才智過人,無怪她能調|教出如此俊拔的兒子了。」
楊燕道:「他有何把握可言?」
他如此推許宗旋,李昆不能不承認大有道理,不過,他其勢也沒有被人一唬就逃跑之理,當下仍然狠狠的道:「那都是廢話,老子深悉你的武功很高明,待我看看是否徒有虛名?」
孟憶俠神色如常,淡淡道:「俗語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十分心折此言,向來奉行不誤,然而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豈能使我望風而降?」
楊燕道:「是的,不僅各派如此,連我們本派中,也有一位前輩,去找她解決這些問題,以免影響本派聲譽,一番交涉之後,沒有什麼結果,回來宣稱要糾眾前往捉拿她,治以應得之罪。誰知這位前輩,過了幾天,就得病臥倒,不久,便病歿了!」
楊燕道:「他名叫憶俠,精通各家派的武功,這當然是他母親親自傳授的。」
孟憶俠道:「都上來助戰。」
他們說話之時,那邊廂的孟憶俠已經與逢、婁等人動上手。逢、婁二人見識過他的武功,是以雖然現身截擊,可是竟是採取守勢,嚴密招架,全是但求無過的作風。
要下決心殺盡所有的人,真是談何容易?即使是久走江湖的豪客,殺死一兩個人,也必定會泛起厭倦後悔之念。此是由於舉世之人,皆在有形無形之中,受到當代的倫理道德觀念所影響之故。其時的觀念,如果認為殺人是傷天害理,必有報應的壞事,則下手傷人之際,定然有所顧忌不安。
但見孟憶俠在這六人圍攻之下,一柄短短的鋼骨摺扇,指東打西,靈活而狠毒,盡皆是致命招數。誰要是挨上一下,絕無倖免於死之理。
他雙肩一搖,只見紅衣甩落地上,裏面竟是十分齊整伶俐的水靠。單是這等裝束,可知他早就準備水戰,鎮三江李昆雖是兇狠腳色,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躊躇起來。
她大為佩服,道:「你猜得不錯,只不知如何知道的?」
宗旋道:「原來如此,無怪你早先說過,很怕那孟夫人一怒而自殺,不錯,她如果自殺了,孟憶俠無所顧慮,加上仇恨,定以全力追擊你們,而且他單身一人,行蹤飄忽,你們連影子也找不到,莫說向他奪取失寶了。」
婁濟世道:「楊姑娘想必同意宗大俠所說了?」
宗旋道:「那兩名轎伕的腳步聲,一聽而知,這本是十分簡單易知之事。」
這真是一場很奇怪的搏鬥場面,婁、逢等人,本是主動截狙的一方,但一上來就從未進攻過,一味防守。相反的,孟憶俠卻是威風八面,連連猛攻。
他一欺身,宛如飛絮般逼近李昆,摺扇遞上,疾點他胸前大穴。
宗旋道:「假如你們在河中動手,必定遭到慘敗,只怕找不到生還之人。」
楊燕嬌軀一震,道:「唇亡則齒寒,如若只剩下我這一派,勢孤力弱,實在可慮之至!」
婁濟世說道:「楊姑娘,你看看這位老太太,這樣可以了吧?」
婁濟世呸了一聲,道:「大吉大利,誰和你在泉下相見。」
他仔細打量了一眼,便伸手抱住楊燕,貼著她耳朵說道:「你快點決定,我敢保證,孟家母子早已成竹在胸,此行乃是故意誘敵狙擊,以便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戰局突然變得如此奇異,不但孟家四名僕從大為失色,連孟憶俠亦茫然不解。暗念:「他們的武功路子怎的忽然都改變了?」他長眉一皺,扇招也忽然改變,同時摺扇末端伸出了半尺長的一截利刃。只見他施展貼身肉搏的招數,凌厲反擊。婁、逢等五人招架不住,陣腳大亂。
李昆揮刀封架,一面往旁邊閃避,只聽孟憶俠大喝一聲:「下去吧!」
楊燕道:「是的!這便是何以我們都銷聲匿跡,等候狙擊報仇的機會了。」
李昆道:「是又如何?我出手即可鑿穿許多個破洞,河水湧入,此船非沉沒不可。」
楊燕心下茫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宗旋雖然和*圖*書沒說出另一種情況,但可想而知,如果她須得顧及李昆等人,則他必有困難,亦不敢說出必勝之言了。她一點也不懷疑宗旋是否說得出做得到,她深信他單憑才智,即可屈服對方。然而,她能坐視這許多人通通被孟家母子所殺麼?
楊燕道:「照你這樣說法,我怎麼辦?向她投降而等她加害麼?」
孟家四名手下,立時呼嘯而上,四口長刀,閃耀出眩目的寒光,個個矯健慓悍之極,霎時已把婁、逢等人迫得只賸下招架之力。這戰局變來變去,使人莫測端倪,無法猜測結局是哪一方大獲全勝。
宗旋道:「這道理說破了很簡單,換作你是孟家之人,一旦發現尚有敵人潛伺左右,而又從頭髮或衣服上察看出是女人,當然知道必是『飛環派』,因此,他們也一定會想到人數不止一個。」
他冷冷一笑,又道:「那個發出暗號之人,方是我的對手,因為他單單從我的從容神情之中,判斷我確是有恃無恐,是以當場改變計劃,這等頭腦、眼力和判斷,可以算得是一代高手了。」
宗旋一方面看出了這一點,另一方面也摸清了他的武功路數,立即低低吩咐楊燕傳聲指點眾人。刀光劍影中,婁、逢二人神色十分緊張凝重,顯然是感到大禍臨頭使然,當楊燕的傳聲一送入他們耳中,兩人的神情便先後改變。
宗旋大感興趣,道:「她的兒子叫什麼名字?你們如何得知他武功的深淺,他學的是哪一門的武功?」
楊燕「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假如我或陳大嬸露面的話,孟家便將認定我們尚有一人潛伺在側,因而不許家人離開轎子了?」
宗旋道:「我反正活不了幾日,你如果向我下手,這倒也省點事,而我相信不須多久,你們就會到泉下來與我相見的。」
宗旋道:「為了你的緣故,我只好放棄此念了,如若不然,我能結交上這麼一個朋友,好處還真不少呢!當然我並非想利用他才生結交之心的。」
孟憶俠道:「既然你活得不耐煩,本公子索性成全你,免得日後絮聒。」
楊燕道:「我為勢所迫,不得不出手對付他們。」
片刻間那名家人已經回來,大聲道:「只有一頂爛氈帽,並無敵蹤。」
李昆雙臂揮划,去勢極快,孟憶俠則是全身浮在水面,遠望好像只有肚皮一點點地方沾水而已,就這樣如疾矢勁射,速度顯然比李昆快出不少。兩人追逐了七八丈,但見孟憶俠突然騰空飛起,向李昆背上撲下,摺扇一戳,人已趁勢退開數尺,「砰」一聲落在水中。李昆身形突然沉沒,以後便一直沒有浮現,想必已經受創身死。
宗旋頷首道:「好的!連你們一共是六個,再加上楊姑娘兩人,本來還不夠用,但現在已無選擇餘地了。」
孟憶俠道:「我早就知道無法阻止得住你沉船之舉,所以根本並不試圖阻止你,只是有一宗,家母乘坐的軟轎,經過特別設計製造,下水不沉,穩如舟船,加以轎伕皆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水中能手,一轉眼間,即可送達彼岸。」
她露出哀傷的表情,想了一下,又道:「這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了!她就是我的姑媽,先父因此悲鬱了好多年,我還記得先父的神情。」
楊燕道:「但她的行為太可恨了,使本門蒙羞含垢,凋零殆盡,又使許多門派從江湖上消滅,這等人物,再高強也不能叫人佩服。」
楊燕輕輕道:「這廝雖說是謀定而後動,但是不免太自負了。」
楊燕笑道:「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我們多年來窺伺不懈,確實沒見過孟憶俠離開孟家莊,到河中修習水底功夫。」
楊燕忍不住道:「時間無多,你快說吧,別急死人了。」
宗旋道:「不管你們是否再行截擊也好,或者忍氣吞聲的逃走也好,人家懶得多想,立刻要回轉來對付你們。」
他目光掃過楊燕,道:「你和陳大嬸不要露面,那孟夫人的轎子停在那裏,大嬸就設法繞到附近,露出一點形跡,而楊姑娘則在這兒,伺機行事。」
楊燕道:「大概是吧!詳情我雖不知,但有一點我確知的,便是有不少門派,皆是執掌門戶之人,被她迷住,以致釀成無數風波,最後這些門派主腦病逝,而該派的信物、至寶,也不見了。」
楊燕吩咐那陳大嬸去做之後,問道:「你從何認為此舉乃是最重要的一著?」
宗旋道:「這句『我們』,可曾包括所有與孟家母子作對之人?」
然而李昆卻冷冷一笑,逕自率了數名手下,踏上渡船,一些鄉人和行路商賈,也都上船。孟憶俠隨後便至,他飄身落地,牽著韁繩,把坐騎拉上船去,軟轎和兩名家人亦都登舟。婁濟世師徒和逢和-圖-書應時這兩路人馬,都藉故走開,竟不登舟,那渡船離岸之後,遠遠還可以看見那鎮三江李昆,面含冷笑,似是譏嘲他們怕死。
這都是彈指間的事情,婁、逢等這一邊,雖然又有一名手下負傷。可是婁、逢這兩個首腦,已展開反擊,著著爭先。孟憶俠反而驚險萬狀,動輒有喪命之虞。孟憶俠仗著極強的內力,硬是封架住對方的攻勢,一面高聲吆喝。登時有一名家人,提刀向樹叢後繞過查探。
馬車身搖晃了兩下,楊燕一驚,低低道:「孟家母子已走近啦!」
宗旋淡淡一笑,道:「天機不可漏,你們若是依賴我的智謀,那就不要多問。」
他左手一揚,光芒疾射船底,但聽一連串的爆響,船底已現出了六七個裂洞,河水直湧進來。
楊燕道:「為了解救目前危機,我等已無法選擇了。」
宗旋說得如此肯定,楊燕已見識過他的才智,委實是她平生僅見。因此之故,可不敢全不置信。
楊燕道:「還是依照原定計劃進行,那便是先上渡船再說,假如能在河中動手,便不必勞你的駕了。」
婁、逢二人被形勢所迫,再也無法多作考慮,婁濟世首先道:「貧道手下雖然只有一人,武功還過得去。」
宗旋道:「一點也不,他深知你們各派皆是暗中行事,武林中人全無所知,因此,他只須確有把握,能夠對付你們各派,即可佈下這斬草除根之計。」
楊燕望出去,目光透過枝葉間隙,果然見到一匹健馬,鞍上是個華服公子,後面有一頂軟轎,轎後又有兩名家僕,都十分健壯,挑著行李雜物。
宗旋道:「是的!我今日非得設法助你殺死孟家母子,真可說是平生之憾了。」
由此可見,孟憶俠心腸何等冷硬,手段是何等狠辣!假使不是他母親自小教導灌輸以不怕殺人的觀念,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如此的鐵石心腸。
楊燕道:「包括便如何?不包括又如何?」
宗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既然你要報仇,這些往事,就不必多想了。」
楊燕道:「請問你一聲,假如我發出暗號,阻止他們施展水中擒人之計,因而無人傷亡,你會不會不高興?」
他們談論之時,突然外面車身有人輕敲兩下。楊燕露出緊張之色,道:「他們終於來啦!」
李昆厲聲大笑,道:「孟憶俠!你是束手投降,聽候發落呢?抑是要我出手?」
根據他們多方求證所得的情報,轎中只有一個身染重恙的婦人。誰知起劍落之時,一隻纖美皓白的手,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疾然伸出,架住長劍。陳大嬸驚噫一聲,卻因對方似是要起腳踢出,不得不退。
逢應時和婁濟世,率領四名手下,齊齊向孟憶俠走去,他們全是兵刃在手,一望而知來尋晦氣。
宗旋笑一笑,此時那轎子早已上岸,卻停在岸邊,似是有所等待,但所有的隨從家人,都已圍護四周,分明已無可等之人。
孟憶俠道:「你最好是罷手不理,還可以多活幾年,因為我仍不放過你,總得廢了你的武功,然後再去找那個堪以與我匹敵之人。」
婁濟世也禁不住面上一紅,怒聲道:「你說話小心點,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岸上之人看完這一幕,無不暗暗咋舌,心想幸好聽從宗旋之言,放棄了水中擒他的打算,如若不然,以他在水中的功夫,所有人上了渡船,終究亦是白送性命,徒然被孟家母子一網打盡而已。
看看激鬥了數十招,兔起鶻落的人影中,突然有一個橫飛七八尺,摔在地上,只慘叫了半聲。那是逢應時一個手下,穿著得一如莊稼漢,但武功卻真不弱。卻被孟憶俠一扇點中穴道,震出圈外,當場斃命。
宗旋道:「如果不包括,就比較好辦,你只要不上前去,任得他們在河中動手,便知我言之不虛,順便亦可使孟家母子,以為奇計得逞,一網打盡了仇敵,便不再森嚴戒備,此時,我自然有法子使他們俯首就範。」
宗旋道:「你們究竟有何妙計?」
陡然間風聲勁厲,兩條人影撲到,李昆的手下們方自警覺顧視,那兩人兵器揮掃,又有兩人應聲跌下河中,如若受傷得重,無能泅水,自須遭受滅頂之禍。那兩人乃是挑著行李的孟府家人,使的兵器便是那兩根扁擔,身手迅捷,功力甚深,是以一出手便擊敗兩敵,掃落河中。孟憶俠仰天一笑,唰的躍入河中,破水潛入,竟不曾濺起一點水花。
宗旋道:「沒關係,但你這一手我承認很漂亮。假如你不先徵求我的意思,那麼我就會怪你了。」
婁、逢二人無話可說,當即轉身奔去。河岸上孟憶俠拏著摺扇,身上的水靠把身軀裹得緊緊的,虎背蜂腰,英姿颯颯。
逢應時道:「假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不能解決他呢?」
楊燕道:「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很遺憾呢?」
宗旋道:「可以,假如我能使你們反敗為勝,你們事後不但不許傷害我,還得趕緊使我與獨尊山莊聯絡上,這樣,我也許尚有活命的機會!」
孟憶俠回身向他們望去,此時那頂轎子,被轎伕扛起,移到大路側,看來他們的用意是要離開河流稍遠,以免變成了「背水為陣」的局面。
孟憶俠道:「笑話!我的家人和轎伕,已足以抵敵有餘,何況尚有我呢?」
李昆左手在懷中摸出一物,孟憶俠搖搖左手,道:「等一等,你手中的可是專門鑿沉船隻的特製利器麼?」
楊燕道:「當然很高啦!要不然早就活不成了,但據我所知,她這個唯一的兒子,武功比她當年更強。」
楊燕立即發出了暗號,渡頭的那一群人,全都接到這個暗號。
楊燕見他戛然住口,然而心中仍不明白,只好問道:「就算不止一個人,便又如何?你不是說利用此舉,護轎之人不敢插手去助孟憶俠之陣麼?如此豈不是人越多越好?」
楊燕點點頭,道:「你真了不起,本來全無所知之事,現在卻比我還清楚。」
宗旋道:「這當然要有點保證,對不對?」
她停頓一下,又道:「我們這些家派,近十年來,幾乎完全死光,都是上門找那孟夫人的晦氣,被那孟憶俠所殺。因此,如今已有些家派,真的死絕了。」
婁濟世道:「他們通通被害,那孟家之人,手段實在太狠辣了。」
宗旋道:「你信不信都行,但與他動手交鋒之時,可千萬不要魯莽,最好是避而不鬥。」
宗旋沉吟一下,道:「那位孟夫人可說得上是一代才女了,假如你們不是打開始時就秘密行事,則孟夫人的聲名,必定遠在當今許多高手名家之上。」
孟憶俠泛起微笑,然而一點也不和善,反而是一種充滿了殺機的笑容,他抽出一把長約尺許的漆黑摺扇,道:「很好!歡迎你指教。」
宗旋微微一笑,道:「你們這些尚存的家派,只怕有些不是為了報仇而隱藏起行蹤的?」
摺扇一揮,果然把李昆迫得跳落河中。說時遲,那時快,孟憶俠旋風般捲掠進退,頓時已擊斃了兩人。其餘的數名持刀大漢,無不膽裂駭汗,只因他們久走江湖,俱有過人眼力,一看之下,已明白孟憶俠的武功,實是強出他們甚多。
宗旋高聲道:「現在大家聽著,兩軍交鋒,務必知己知彼,避敵之強,攻敵之弱,方能克敵制勝,你們可看出敵人的弱點何在?」
婁濟世道:「對!只不知宗大俠要我們如何做法,方能相信得過?」
宗旋道:「對極了,我先告訴你們如何製造形勢,那便是你們集中力量,先出手對付孟憶俠,群起圍攻,有我指點招數,當能穩佔上風,但必須分出一個好手,在樹後造出動靜,似是埋伏不少人,打算攻襲那頂轎子一般,因此,起初孟憶俠以為你們全力攻他,用意是想誘開護轎之人,所以絕不肯下令讓手下助戰,如果你們能在這時,解決了他,那是上上大吉。」
他搖搖頭,道:「這孟憶俠自有清新俊逸之氣,與羅廷玉的英姿駿發,威視當世的氣概,又是另一番光景況味,不可混為一談。」
人生原是如此微妙奇怪,往往措施略有不當,頓時局面全非,宗旋的態度,正是複雜的人性好例子。
李昆道:「廢話!難道我聽了你所說的話,就罷手不理了麼?」
但他旋即厲聲大笑道:「好小子!真會唬人啊!你分明怕我鑿沉此船,致令汝母落水。」
馬車內的宗旋和楊燕看得清楚,駭然嘆道:「哎!這廝水中的功夫,竟大大強過鎮三江李昆,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了。」
婁濟世道:「也許宗大俠錦囊之中,另有妙計。」他趕緊替逢應時打圓場,免得宗旋一怒而撒手不管。宗旋道:「我必須有個人在身邊,以便傳達命令,你們動手之時,我看出他的破綻弱點,須得有人以傳聲之法,轉告你們,對也不對?」
另一人接口道:「兄弟亦然,一言為定。」原來那錫印派的逢應時,不知何時已到了馬車旁邊,接口說了這一句。
逢應時接口道:「宗大俠真是高明不過,短短時間之內,就把整個局勢翻轉來,以你這等才智,兄弟就算當你的部下,只怕還沒有資格呢!」他的話極意奉承宗旋,雖是說的很巧妙,但明眼之人,立時可以看出他是個道地的小人,不可信任。
宗旋道:「那就算了,我雖然覺得孟憶俠不錯,但人家肯不肯交我這個朋友,還大有疑問呢!看,他們現身了,想是眼見對方好久沒有動靜,所以沉不住氣。」
婁濟世道:「自然是轎子中病得很重的孟夫人了。www.hetubook.com•com」逢應時也附和此意,連楊燕也頻頻點頭。
逢應時道:「在下則有三個隨從,武功還可對付對付。」
宗旋道:「如何自處是另一個問題,我只說強者應該得到萬眾敬仰。」
宗旋低語道:「孟憶俠騎著馬,孟夫人則乘坐軟轎,你不妨看看我的預測可對?」
楊燕承認道:「是的!包括我在內,都不敢露面,生怕被孟憶俠上門來趕盡殺絕,事至如今,我們與他孟家已變成勢不兩立,如果不能消滅他們,就是我們通通被毀。」
假如婁、逢二人,不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此刻定然大有傷亡。敢情那孟憶俠諳曉他們的武功路數,每能搶制先機,施以反擊。對方雖然這般小心,卻也招招有人遇險。
楊燕伸頭出去,問道:「陳大嬸,你覺得怎樣了?」
他們都看見李昆的手下,先後被孟家之人殺盡,一個個打翻水中。宗旋嘆一口氣,道:「這些人不聽我的警告,白白送了性命,真是可憐可恨之事,假如旁的人願意照我計行事,未必就完全無機會可以取勝。」
宗旋道:「這很簡單,在你們這些人當中,我只相信楊姑娘,而楊姑娘之所以能單獨看守我,必定亦有某種使她顧慮的情勢,現在你們的保證,就是取消此一情勢,她便可以放手保護我了。」
婁濟世和逢應時對望了一眼,一時難以委決得下。楊燕吃驚地道:「快點!那孟憶俠已經上岸啦!」
宗旋道:「他孟家之仇,皆由他母親所引起,因此,你們彼此之間,容或尚摸不清楚一共有多少人要對付他們,但孟夫人心中有數,所以,只要孟憶俠已盡悉這些家派的武功之妙,即可放心大膽,行此毒計了。」
宗旋突然陷入沉思之中,他竟是無端端想到,獨尊山莊摧毀了翠華城之後,威鎮天下數載,可是事實上並非如他所想,天下間之人,多是驚畏而非敬仰,難道說強者也得服從正邪之道的定律麼?他所想的是屬於哲學的問題,牽涉及道德價值,但假如他是天性邪惡之人,自然永遠不會想到這些問題了。
宗旋道:「那是指第一階段而言,但到了第二階段,我們打算攻破對方的弱點時,這作用就大了!你應當還沒有忘記,第二階段的弱點是孟夫人,換言之,當孟憶俠認定陳大嬸是疑兵之計,因為他只搜索到一頂破氈帽時,那些家人,便將放手過去幫助少主人了。」
宗旋道:「越是如此,越發可慮,這一定是孟夫人佈下的陷阱。」
楊燕道:「都看見啦!」
恰在此時,那陰山劍派的婁濟世道人在車廂旁邊說道:「楊姑娘,你和宗大俠都看見了麼?」
逢應時道:「但你說這是目前的弱點,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過後又會變成非弱點麼?」
李昆果然暫按怒火,道:「你說!你說。」
逢應時道:「請問宗大俠一聲,我們上去應付硬仗,而楊姑娘則好不輕鬆,豈不是顯得有點不大公平麼?」
宗旋只淡淡一笑,大有「何足道哉」之慨,他凝視了一陣,嘆道:「真是好一表人才,假如我不是日暮途窮,可真想與他結交一場。」
孟憶俠道:「別發火,我可以解釋何以認為你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人物的道理。」
渡船到了中流,李昆一聲令下,頓時有六個人,齊齊拔出明晃晃的長刀。其餘的搭客都駭得盡力躲開,有一個人驚叫一聲,「噗通」掉落河中,原來他退得太急,一腳踏空,遂失墜於河中。
此時鎮三江李昆已在兩丈外浮起,他眼見孟憶俠入水時的身手,便知他的水底功夫當真強絕一時,全然沒有吹牛,不禁遲疑一下,旋即改變了攻敵之心,一心一意只求活命,轉身鼓浪疾泳。霎時間,孟憶俠已浮上水面,他似是遠遠就看見了李昆逃走的動作,是以身子一浮上水面,便向李昆迅快追去。
宗旋搖搖頭,道:「不然!此人如玉樹臨風,另有一種出塵拔俗之慨,我宗旋若是仍如往日,武功尚在,定要與他結交,認他這一個兄弟。」
陳大嬸道:「好啦!好啦!唉!其實你不必管我。」
宗旋皺眉道:「假如我那樣做法,你便如何?」
宗旋低聲吩咐道:「叫陳大嬸將車把式遺下的氈帽拏著,繞到轎邊的樹木後,用樹枝頂著氈帽,略略露出形跡,此是最要緊的一著,萬萬不可被對方曉得尚有你這『飛環派』在場。」
楊燕又道:「據先師說,本派由於失去了武功秘笈,所以武功難臻深奧上乘之境。她說這本秘笈,就在那孟夫人的手上,所以衝著這一點,我也非得奪取回來不可。」
孟憶俠手底狠毒異常,一望而知,他已有殺盡這些對頭的決心。這實在不是一般的人所能辦得到的,莫看是兩陣交鋒,生死立決。但殺人取命之舉,終屬殘酷可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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