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劍拔弩張
為了鏟除太平公主的勢力，李隆基決定發動政變，卻因為消息敗露，導致政變流產。李隆基非但沒有能夠清除太平公主，反倒給李隆基惹了無窮無盡的麻煩。仔細算起來，這次事件給李隆基至少帶來了三方面的惡果，哪三方面的惡果呢？
唐玄宗先天元年（七一三年）十一月，長安城忽然傳出一條消息，太上皇讓皇帝去巡視邊疆！本來，李唐皇室祖上都是武將出身，皇帝不乏尚武精神，唐高祖和唐太宗都曾經戎馬倥傯，頻頻親征，皇帝出巡並不是甚麼稀罕事。但是，聯繫到當時太上皇李旦、玄宗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複雜的關係，人們不免還是猜疑，時局不穩，皇帝為甚麼離開京城？太上皇李旦為甚麼要發佈這樣一道誥命呢？
前文提到，李隆基雖然當了是帝，但是，大權還掌握在太上皇李旦手中，而太平公主則控制了宰相中的大多數，他們倆對政治的影響力很大，李隆基真正能管的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李隆基不服氣啊，為甚麼他當了皇帝，卻不能大權獨攬？他年輕氣盛，又富有四海，貴為天子，怎麼能忍受處處受制於人！怎麼才能當一個真皇帝呢？李隆基覺得，要想解決這個問題，關鍵環節在太平公主這兒。太平公主就像強有力的反對黨一樣，太上皇李旦雖然已經退位，但是只要聯合太平公主，他就有和李隆基叫板的資本，就能對朝政處處指手畫腳。如果清除了她的勢力，太上皇李旦沒有了依傍，就好控制了。大臣那邊更是如此，因為太平公主勢力太強大了，因此，他們對皇帝沒有信心，不知道他這個皇帝到底能不能長久，所以跟李隆基離心離德。如果沒有太平公主插手，他們肯定對他死心塌地。
怎樣才能清除太平公主的勢力呢？在李隆基當太子的時候，每次姑姪鬥法，都是太平公主先發難，他被動應對；但現在李隆基已經是皇帝了，無論如何，在名分上更占優勢，這種優勢讓李隆基不禁產生了一點飄飄然的感覺，膽子便也大了很多。就在這樣的心理支配下，登基剛滿一個月李隆基和他的追隨者們就迫不及待了，想要主動衝擊一下太平公主。
一、謀臣現身：化被動為主動，皇帝李隆基出招對付太平公主
回到長安之後，王琚並沒有急著找睿宗擺功勞，反而拿著老岳父給他的盤纏，就在長安城南出城的交通要道上住了下來，守株待兔，專心等待能讓他出人頭地的達官貴人。他的等待有沒有結果呢？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確實等來了一個貴人。這個人就是李隆基。
李隆基一聽王琚分析時局如此透澈，大為高興，心想王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問甚麼問題都難不倒他，是一個辯才呢！於是就正色對王琚說，你別去當甚麼主簿了，就留在我身邊吧。你有甚麼特長沒有，我根據你的特長給你安排一個職位。王琚聽了微微一笑說，我沒甚麼特別的長處，但是會煉丹，也會講笑話，而且都達到了很專業的水準。您就給我安排一個弄臣的職位好啦，這樣也好掩人耳目。就這樣，王琚留在太子府了，成為太子的幕僚，算是人才儲備。
前文講過，居中宗通過神龍政變當上皇帝，政變之後，他就開始提攜武三思，打壓以張柬之為首的五個大功臣，想要借此穩定皇權。他的所作所為自然引起了功臣集團的強烈不滿。在這些功臣之中，有一個還是中宗的女婿，叫王同皎。當年，神龍政變的時候，還是太子的李顯臨陣掉鏈子，不肯出門，王同皎以女婿的身分又勸說又威和*圖*書脅，這才把李顯哄上戰馬，出來領導政變。所以王同皎既是親人，又是功臣。沒想到中宗當了皇帝之後，翻臉不認人，處處壓制功臣。王同皎雖然身分特殊，也未能倖免，因此特別鬱悶，很想搞一個軍事行動，把武三思暗殺掉。當時，王琚正是王同皎府上的門客，因為精通天文、曆算和占卜，深得王同皎的信任，也參與了謀劃。沒想到事情還在商議之中，就被人告密，王同皎死於非命，王琚也連夜逃跑，流落江湖。他從長安城一直向南跑，跑到了江都，也就是今天的揚州。
揚州在當時可是一個財富聚集之地，繁榮程度和天府之國益州齊名，號稱「揚一益二」，城裏住著好多富商。王琚逃到揚州之後，隱姓埋名，給一個富商當了傭人，幫人家算算賬，寫寫信，搞點文字工作。一段時間之後，富商看出王琚舉止風雅，談吐不俗，不是平常人。怎麼處置這個傭人呢？這個富商也很有水準，像甚麼你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為甚麼流落我家，這些問題一概不問，直接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了。而且還大大地陪送了他一筆資產，讓他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後來，睿宗即位，普天同慶，王琚覺得自己的出頭之日到了。他終於跟岳父說和-圖-書出了自己的真實身分和過去的種種遭遇，這個富翁又再次慷慨解囊，資助他回到了長安，謀求新的前途。
怎麼衝擊太平公主呢？當時，有幾個謀臣開始在李隆基身邊活躍起來了。本來，李隆基身邊不乏足智多謀的大臣，姚崇、宋璟、張說，都是百裏挑一的精英。可是，過去的兩年之中，因為和太平公主的幾輪鬥法，這幾個人都受到牽連，先後被貶到地方去了。可是俗話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就在這些老臣不在的時候，有一個新人嶄露頭角了。誰呢？此人名叫王琚。他當時也就三十歲上下，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說起來也是個「老革命」了，他當年參加過反對武三思的鬥爭。
沒過多久，李隆基就發現，這個王琚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又有見識又風趣幽默，自己簡直離不開他了，於是遇事經常向他問詢，兩個人好得形影不離。等到李隆基當了皇帝，終於有了三品以下官員的任免權，馬上把王琚提拔起來，讓他當了四品的中書侍郎。現在，李隆基想要對太平公主發難，當然要徵求王琚的意見，王琚說，我人微言輕，幫不上陛下甚麼大忙，現在的宰相之中，劉幽求可是心向陛下，對您忠心耿耿，陛下為甚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不去問問他呢？
可是，王琚守株待兔，好不容易等到能夠提攜他的貴人，怎麼能輕易再從李隆基的視線中淡出呢？王琚決定再努一把力。正式任命那天，王琚主動到東宮去找李隆基了，名義是感謝太子的推薦之恩。可是，到了李隆基的庭院之中，王琚卻故意左顧右盼，做出一副很傲慢的樣子。這時候，東宮的官員就教訓他說：「你是哪兒來的野小子，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宅院嗎？怎麼如此無禮？太子殿下就在簾子後面，你怎麼能在這兒東看西看的呢？」沒想到王琚把眉毛一挑，眼睛一橫說：「當今之人只知道太平公主，誰知道甚麼太子啊！太子本來有大功於天下，怎麼混成了這個樣子，我都替他感到難過！」李隆基在裏面一聽，這人話裏有話呀，而且口氣不小，馬上從屋裏出來了，再一看，記得，就是當日殺驢給他吃的那個王琚。於是，親自把他請進屋內，跟他談目前的形勢。王琚說：「韋庶人見識淺薄，而且謀殺親夫，人心不服，所以殿下要消滅她，真是一呼百應，非常容易。如今太平公主可不一樣了，她是武則天的女兒，本來就詭計多端，現在自恃有功，又有大臣支持，實力相當可觀啊！當今天子又是她親哥哥，對她百hｅt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般容忍。一旦她發難，我很為太子您擔憂呢。」李隆基一聽這話正中要害，馬上把他拉到身邊說，你說得很有道理啊，但是，父親的同胞兄妹中，現在只有太平公主一個人了，父皇那麼重感情，我要是消滅她，讓父親傷心，豈不是大不孝嗎？王琚應聲答道：「殿下講的是一般的孝道，天子的孝道和一般人可不一樣啊！一個天子，不能只想著讓父母高興，更要想著整個國家，讓國家安定下來，這才是利國利民的大孝呢。太子殿下現在要是在小節上斤斤計較，不敢有所作為，萬一哪天太平公主發難，殿下父子都要吃虧，那時候可就大節小節都顧不到了！」
有一天，時為太子的李隆基出城打獵，王琚看著他們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往山裏去了，也知道那個被擁簇著的年輕人正是當今太子。可是，他並沒有上前攔住他們。等到薄暮時分，李隆基他們帶著獵物回來，再走到王琚家旁邊的時候，已經不是早晨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了，人困馬乏，疲憊不堪，十幾個人就圍在一棵大樹下坐著休息。這時，一身儒士打扮的王琚走過來了，極力邀請李隆基到他家裏坐坐。李隆基看他舉止有禮，氣質不俗，也就接受了邀請。到他家一看，真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妻子，剩下的www.hetubook.com.com就是一頭毛驢了。李隆基本想坐坐就走，可是王琚苦留吃飯。當時李隆基就奇怪了，就你這生活條件，哪有甚麼東西給我吃啊？可是也不好拒絕人家啊，只好重新坐了下來，心中暗想，一會拿上來甚麼就隨便吃兩口，應付一下算了。沒想到過了沒多久，飯菜就都端上來了，而且是大塊肉大碗酒，相當豐盛。奇怪啊，這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不管哪兒來的，先吃吧，於是李隆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邊吃邊和王琚聊天，李隆基很快發現此人言辭犀利，思維敏捷，非同小可。酒逢知己千杯少，兩個人傾蓋如故，相見恨晚。酒足飯飽之後，李隆基告辭，王琚也不再深留。走到門口一看，李隆基愣住了。剛才那頭驢已經躺在地上，成了一堆驢肉了。原來王琚把唯一的財產——毛驢給殺了，這才給他置辦的酒食。真是一番赤誠之心！李隆基不由得非常感動，再想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回到宮裏就向睿宗推薦王琚。不過，睿宗對李隆基推薦人才、發展勢力一向持消極態度，但是也不便駁太子的面子，就讓他當了一個縣主簿，相當於縣委秘書長。對於這個結果，李隆基當然不太滿意，但是他也沒甚麼辦法。再說，他跟王琚不過是一面之緣，也還犯不上為他得罪父親。這樣又過了幾天，李隆基也就把王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