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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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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歸心似箭

第七章 歸心似箭

只見他露出衣服之外的手足頭面各處,突然間變為淡紅之色,有如桃花般嬌艷悅目。
皇甫維笑一笑,道:「呂兄真行,這廝的雙手肉色與我相似,你必須替他穿上我的衣服,然後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面,那時就算他們入到房來,也瞧不出內中破綻。」
皇甫維忍耐不住,又插口問道:「你既已受傷,如何又能脫身?」
皇甫維搖頭道:「我不認識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夠查出她的來歷,則今晚之事,相信可以從她身上推究出來。」
皇甫維心中大感驚奇,忙不迭向那人撞過來的方向望去。這刻他只求見到有心相救之人,反倒把暗算的兇手先置之不理,目光到處,只見一個身穿銀衣的妙齡少女,正好款款走過。
他簡直瞧得雙目發直,怔怔地呆立在當地。在他心中其實轉動著許多念頭。可是在外人眼中,誰都會以為這個俊美少年竟是色迷心竅的登徒子之輩,所以才這等猖狂地注視路過的美女。幸而這時大家都被那大和尚猝然死在街上之事吸引住注意力,倒沒有人發現他這種可笑的形狀。
呂東青迷惑地望著他,吶吶道:「公子當真不知道嗎?」皇甫維道:「我如果知道,何必問你?」
「不錯,我內臟已微受震動,傷雖不重,卻很討厭,不過也不妨事,我想他不會騙我……」
呂東青吞完靈丹之後,才緩緩道:「萬一此藥無益有害,就請公子忖度形勢,如果我神志昏迷,對公子會有不利,萬望公子出手賜我一死,以免恩將仇報,呂東青那就真是罪不可逭了!」
呂東青連忙衝出旅舍,到藥舖買藥。然後回到旅舍,只見皇甫維已經蒙頭大睡,當下忙忙找來藥鐺火爐之類的東西,煮藥給皇甫維吃。
王老三道:「這氣味實在難聞,不過我們幹這一行的習慣了,倒不覺得怎樣。」
皇甫維聽罷又凝眸尋思,呂東青等了一陣,突然問道:「公子請恕我冒昧,那位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當真是我平生夢想不到,會不會就是令尊?」
皇甫維取過來,又瞧又嗅,然後道:「我也不識此丹來歷,他會是誰呢?既不是我義父,又不是三公,那麼還有誰呢?說到少林三老及鬼醫向公度之類,功力似乎又沒有這麼高明!當然這藥丸不可以隨便服食,我義父曾經告訴我說,江湖上煉有各種希奇古怪的藥物的人不在少數。那些藥物有的可以迷惑心智,服後一切行動,均聽從那人主宰。」
其中一個臉上長著黑痣的漢子道:「我王老三幹這一行已有十年,但從來未見過像昨天和今天的奇事。」
皇甫維聽到這裏,失聲一嗟,道:「這一回當真中了誘敵之計,他們聯手併掌的一掌,乃是舉世無雙的絕學,掌力中剛柔兼有,忽軟忽硬,而且功力增強許多,稱為『同心若金』,乃是星公冷央一脈秘傳。」
呂東青明明白白見他一掌拂到面前,可是竟不會躲避,面目間表情呆滯異常。
「公子也許真個猜對了,如若是她的話,今晚之事,當真不易牽涉到她身上。」
呂東青連著左右閃鑽了兩三次,都鑽不出去,宛如撞在窗紙上的蒼蠅一般,神情惶急之極。這時他大概明白決無辦法可以鑽出去,突然一掌疾擊出去,掌勢所罩,竟是人身三十六大穴的部位。
門外的黑衣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皇甫維的形貌,身軀輕輕一顫。
他們越見投契,形跡越密,幾乎有如形影不離。第八日已走到吳境碭山地面,兩人步入市肆之中,但見行人接踵,市面繁榮。這時因已近黃昏,是以準備在此地留宿一宵。呂東青熟悉此處地形,領前先走。皇甫維貪看街上景物,因此不知不覺落後了七八步之遠。
那黑衣人瞧他半晌,然後翻身躍走,眨眼間已去得無影無蹤。皇甫維在屋頂上怔立了許久,但覺對方低沉而悅耳的話聲,老是縈迴耳際,久久不散。
這個念頭宛如電光一閃,迅即掠過心上。但見他身形忽然疾如飄風般飛出去,搶先一步攔住在房門口。
張四接著道:「這一猜準保不錯,不過她們都是女孩子家,何須親自拋頭露臉?這一點真教人想不通。」
藥還未煮好,忽覺耳邊有悄語道:「呂兄千萬勿露出傾聽之色,剛才有人在房外窺視動靜,目下剛剛離開……」呂東青聽出是皇甫維的語聲,心頭一震,趕快低頭煽火,以免面上神色外露。
呂東青哼了一聲,道:「他們既不能孝順老父,留之何用,倒不如盡行誅殺!」
大約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公人們已經趕到。皇甫維與他們雖然相距尚遠,仍能夠聽到公人們議論紛紛,大家都在胡亂推測那少林和尚的死因。
皇甫維閃入右鄰空房中,換上衣服,低頭一瞧,簡直是個市井流氓的樣子,不覺為之失笑。跟著又迅速地把頭髮弄散許多,變成道道地地的衣冠不整的市井無賴的形象。
只聽又是一陣響聲,同時臭氣迫人。皇甫維忍住笑退縱出去,一面道:「呂兄快去清理一下,我會把你的衣服送去讓你替換。」
不久工夫,他已走到亂葬崗放目一瞥,但見崗上白楊蕭蕭,夕陽斜照之下,寒鴉數點,令人倍覺肅殺淒寂。他沒有走上崗去,卻揀了附近一座荒山,奔上山頂,俯瞰下來,剛好瞧得見崗上一切景物。
想到這裏,他突然間一個大轉身,游目四顧,滿面均是訝異之色。
皇甫維笑道:「我想呂兄一定也十分饑餓啦,邢兄你路熟的話,就煩你帶路先飽餐一頓。」
一連串的問題浮上心頭,卻又知道不是單憑空想可以解決。更不遲疑,雙肩微微一晃,人已如行雲流水般滑到那條橫巷巷口。放眼一望,這條巷子只有丈許深,不但全無門戶,而且是條死巷。但那銀衣女的蹤跡卻已不見。
第二日他們繼續上路,走到中午時分,皇甫維忽然用手扶頭,道:「我頭痛得很。先找個地方歇歇……」
皇甫維哼了一聲,想道:「目下已可證明她武功不弱,更可斷定她必與那大和尚暴斃之事有關。眼前所能想到的,就是那少林僧人必和暗算我之事有關,可能兇手就是那和尚,而他正因此被人殺死。那個撞向我身上的路人,一定是那銀衣姑娘所為。這樣則她決不可能出手擊斃那少林僧人,不過我沒有瞧見她的同黨,實在無法猜測她的路數……」
但見在黑暗的窗外,四點燦如明星的眸子一閃即隱。皇甫維見他們隱去,便凝神傾聽,卻只聽到一陣颯颯微風之聲,霎時遠去。
呂東青道:「這一路武功我的確從未聽過,只聽過武林中傳說是一皇三公之中,一皇若然出手,鬼神難逃。那三公則若是一齊出手,也是必死無疑。原來他們煉有合手聯攻的三大神訣。公子剛才說的自然不是誇張之言,那四個黑衣大漢每一個武功都極為高強,只在功力方面,比我稍遜一點而已。現在談談那個黑衣寬袍的異人,他知我已略負內傷,臨走時拋了一粒靈丹給我,呶,就是這一粒。在我未猜出他的來歷之前,老實說我可不敢隨便服下此丹。」
皇甫維忙插口道:「有什麼希奇的事呢?」
張四正要回答,王老三突然哼了一聲,道:「朋友你倒像是專為查問此事而來。」
「哦,原來她在聖女之上,還加上心池兩字,只不知心池是什麼意思?」
皇甫維想了半晌,才道:「他用的是什麼招數?」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若然我不是念著他們乃是我義父的親身骨肉,早就教他們到陰司報到了!說起殺人之事,我倒是常常後悔於心,呂兄你我相交時日未多,所以你不知道我的怪脾氣,我有時非常能夠容忍,任何恥辱都可以逆來順受www•hetubook•com.com。可是有時我心情不好,卻又暴戾殘忍無比,也許路上有人對我多看一眼,我就能夠用陰毒手法,把他治死……」
三人邊吃邊談,皇甫維把無意救了鐵騎大將蒲堅之事說出,然後又告訴他們,這就要兼程趕回家去。胖霸王邢勇因有家業,所以不跟隨皇甫維同行,呂東青卻因孑然一身,加上心存報恩之念,決定與皇甫維一起走。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呂東青心中大不服氣,當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來,也查不出一點頭緒。只知道官府驗不出那少林僧人的傷勢,所以暫時派人看守住屍體。等次日知府親自看過,才埋向亂葬崗上。
他趦趄走過去,祠堂門口兩個仵工模樣的人蹲在牆根寒暄閑談,他也蹲下去,隨手打個招呼,便聽他們窮聊城中的女人,偶然也插上一兩句,倒也毫無破綻。
皇甫維曖昧地笑一下,道:「蒲兄這一問,兄弟也難以作答!許多人都這樣說,但是……」他倏然住口,只搖一搖頭。
江南孤客呂東青腳步一窒,轉目瞧著面前的皇甫維一眼,突然露出極為奇異的神色,說是惶急也可,說是驚亂也可!
皇甫維心中突然感到十分不悅,可是又不能說呂東青不對,所以面上不露一點痕跡,微笑道:「既然你感到談論那聖女之事有所不便,那就不管我的話有理沒理,也不要再談論下去,改日有機會的話再說好了。」
三個人一同奔出屠府,這次已無人攔阻,走到大街上。邢勇急行數步,在皇甫維耳邊道:「在下實在腹饑難當,可否先行吃點東西?」
那王老三和張四不過是一個仵工,那裏識得江湖之事?既然皇甫維不拿他們做外行人,因此大感面上有光。一齊點頭不迭,王老三道:「這就是了,俗語說出門靠朋友,咱們在外面混的人,那能不留心這事。」
呂東青這才知道皇甫維脫衣之意,目下雖然加添無數麻煩,可是對於皇甫維的機智及縝密心思,的確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維搖頭道:「不是他,這個人我前幾天晚上見過,只是沒有告訴你而已,不過我卻不知此人是誰,聽你的描述,他的武功又在鬼醫向公度或少林三老之上了。你剛才提及令尊二字,我不妨告訴你,一皇不是我父親,我的武功是我義父傳授,他本人年老體弱,長年癱臥床上。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以往的日子都過得很苦,因為我義父家財富有,又最疼愛我,所以我義父二個親生兒子都對我極為嫉惡,生怕義父把財產分給我一份,而我卻是有口難言。」
江南孤客呂東青苦笑一下,道:「慚愧得很,他的出手雖然極快,但看上去倒不覺得有何出奇,然而又說不出竟是什麼手法。」
皇甫維暗暗一怔,心想這兩人的武功敢情不在先前出現的那人之下,或許是來時稍為大意,所以令人誤以為功力較弱而已。
張四馬上接著道:「可不是嗎,我在望都混了幾十年,但未曾見過老哥你。」
呂東青道:「她的名字,武林中人都不敢掛在口上,譬如我今年已是五十餘歲,但在二十年前那位異人早就名滿天下,她的名字及事跡都是我恩師在密室之中,暗暗告知,以後就誰也不提……」
這黑衣人靜靜地聽他說話,不言不動,靜默得有如石像,深沉得宛似大海。
皇甫維哼了一聲,疾然收回招數,自家身形也同時穩住。口中又低聲喝道:「呂兄,呂兄,你當真已認不出我麼?」
兩個時辰以後,已趕回望都城內。隨便一打聽,便知道那少林僧人的屍身已經移到城西官家的厝房之內,同時又知道府台大人業已親臨查驗過,下令殮葬在城外的公墳中。
皇甫維雙肩微晃,又飛出大廳,一個起落,便出了院子。江南孤客呂東青和胖霸王邢勇望見,齊齊奔來會合。
皇甫維聽得莫名其妙,道:「呂兄此話怎說?」忽然鼻中嗅到一陣極臭之味,跟著又聽到呂東青肚子咕嚕咕嚕亂響,不禁又道:「呂兄你怎麼啦?」
皇甫維一躍而起,脫下身上衣服,拋在床上。呂東青道:「右鄰就是空房,衣服在那邊。」
皇甫維道:「這是我義父嫡傳護身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煉有相神功之中最厲害的一種,稱為『血炁』,若然一身保存童子純陽之身,這種血炁奇功可從有相煉至無相,其時便變成金剛不壞之身,不過義父他說自古以來,無人能夠煉到『無相』境地,只因大凡肯煉這等有相神功之人,一則天賦特佳,相貌不是極醜就是極美,以此外魔紛擾,很難一世保持童身。二則這種有相神功煉過之後,總是有迷失本性的時候,以此天下各派輕易不敢煉它,便因怕在迷失本性,身受心魔主宰之際,樹敵太多,結怨於天下,往往會因而遭遇慘死!不過這等有相神功確實比各種氣功威力大上許多,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號稱暗器中霸王的『滅神釘』。可是那銀衣女郎看不透這一點,以為我不識厲害,竟用出借力傳勁的功夫,把我撞開。」
黑衣人對面那個人笑了一聲,聲音甚是溫朗悅耳,接著便道:「尊駕想不到皇甫維也有這麼一手吧?這一手是『金蟬脫殼』和『瞞天過海』兩計合併而成。我想尊駕雖是神眼如電,夜能見物。可是燭光突滅之際,勢必有瞬息之間的模糊,我趁這時把外衣脫下再用枕頭頂在椅背上,人也閃出窗外。等到尊駕眼神完全恢復,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時就像此刻一般,我們已經碰面了。」
其次他聽到那破氣功的三稜毒針居然曾在皇甫維腰間滑過,看他的樣子,就像被自己一掌打中過一樣,絲毫沒有受傷。這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這一來任他江南孤客呂東青閱歷豐富過人,也不由得為之怔住。
青霜呆了一呆,兩眼立刻紅潤起來,幽幽道:「公子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皇甫維見她掩抑不住心中傷感,這時才知道這個俏婢竟然對自己十分眷戀。這時不忍調侃,道:「人生到處都能相逢,你等著瞧吧。我承你相救,特來告辭,想不到耽擱了不少時間。」青霜接口道:「公子對婢子的好處,婢子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公子千萬珍重!」
他禁不住心頭一震,暗想這個擊斃和尚之人,單論這一手隔空震斷心脈的功夫,已是一流身手,足以稱霸武林。何況在瞬息之間,竟然連使閉穴震脈兩種手法,這等功力出手,自己也萬萬比不上。
呂東青肅然道:「公子竟已見過她老人家的畫像,那就是太好了,我也不須再多言啦。」
皇甫維道:「你說出那人的名字也無妨吧?」
張四道:「我寧願嗅聞這種藥味,比起屍體腐壞那種臭味好得多了!等會他們來了,趕緊把那和尚埋掉,免得時間一久,那氣味把人都薰死啦!」
看完之後,他裝出甚為欣慰的樣子,道:「幸虧沒有一個是相熟的,哎,這裏真令人受不住,兄弟走到外面透一口氣。」
呂東青尋思片刻,突然抬眼望著他,囁嚅了好幾下,但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大約到了三更左右,他在忘我的空靈境界中,突然如有所感。歇得一會,發覺房外似乎有對眼睛窺視著他。他不禁為之心頭大震,暗想自己本門坐功除了心法神妙,易於速成之外,尚有一樁妙處是天下各派均所不及的,那就是凡是煉就本門內功,自然而然便煉成「天視地聽」之術,耳目之靈,高人一等。尤其在運功之際,靈台空澈澄明,當真是數里之內,葉落針墜也宛如目睹。然而剛才心靈之上方有所感,不久便發覺好像有對眼睛正在瞧他。這個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不讓和-圖-書自己察覺,這等功力身手,無疑高於自己不少。是以他禁不住大凜於心,暗暗尋思此人來路。
他突然心中一動,停步尋思道:「是了,殺死那三名黑衣大漢的兇手,定是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他的手下弟子既被三公門下之人所殺,因而出手報復,極合情理!哼,這個老傢伙總有一天得死在我掌下!」
這時蒲、杜兩人都默默運功,他便退出房外,走到入口之處只見青霜自個兒走出來。他招手叫她過來,道:「我馬上要走了,謝謝你的幫助。」
他走出房門,只見一個伙計恰好跨入院內,四目交投之下,那伙計雙眉一皺,大聲道:「喂,你幹什麼?」
皇甫維笑一笑,道:「呂兄你這就不對了,須知你們大家都知道她的為人事跡,所以這等尊崇。但我一無所知,教我如何能夠服氣?倘若你趁這一次機會,把有關她所有的事通通告訴我,也教我衷心尊敬,以後便不消再提及,豈不甚妙?」
忙亂了好一會,兩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維一想起剛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呂東青連連苦笑,道:「真想不到我這麼一把年紀的人,居然還會把屎拉在褲子裏,真是萬萬想不到。不過現在卻完全好了,早先那一點內傷,已經完全復原,那位異人會是誰呢?」
他長長歎一聲,又道:「我離家已久,不知他老人家日子如何過去,咳,呂兄你不是外人,說也無妨,我那二個義兄雖是他的嫡親骨肉,可是他們對我義父都不太好,我時時看不過眼,加上他們對我種種惡劣行為,有時我真想出手把他們通通殺死!」
皇甫維出了店外,登時感到有如出籠之鳥,十分輕鬆,邁開大步,向北方趕去。
「可不是要拉屎,當時急得馬上就要拉出來,所以憋住一口氣,不敢說話。要不然公子你就不攔住我的去路了,哎,又來啦……」
皇甫維道:「反正他乃是偏幫著我們,相信日後總會曉得!倒是那個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經在我腰間劃過,我只感覺出乃是一種專破氣功的三稜毒針。他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誰把他殺死?」
皇甫維一瞥之下,心中更加肯定呂東青服下此藥,必是特別配煉之物,目下定然心智已失,要不然彼此間這等熟稔,那有驚慌忙亂之理?
這件事之後,一夜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翌晨上路之後,他也沒有把宵來之事告知呂東青。在他心中覺得這些事好像都衝著自己而發生,所以沒有告訴呂東青的必要,只放在心頭默忖沉思。
皇甫維道:「且慢,聽你的口氣,好像是說武林中人不敢提及這位聖女,理由僅僅是大家都對她尊敬異常,所以不肯褻瀆於她,可是這樣?」
隔了一陣,呂東青忽然露出痛苦之色,閉目調運呼吸,又過了片刻,驀然跳起身,向門外便跑。
皇甫維虎目一睜,道:「這黑衣人身上打扮如何?」
他們更不推想,起立帶他走入那座大祠堂。一入大門,便已聞到陣陣奇怪的藥味。
江南孤客呂東青一聽心下著忙,只因像他們這等身懷絕技之士,等閑不會生病,若果被病魔侵入,則這種病必定萬分嚴重。
皇甫維接口道:「我知道了,還有一個是穿黑衣服的吧?」
那黑衣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低低道:「為什麼呢?」皇甫維道:「我感到你是個與世俗相違之人,當然不願被別人知道姓名來歷,所以我這樣做,對於你不是很合適麼?」
皇甫維笑一下,道:「兄弟本要往保定府找尋朋友,路過此地,無意中和兩位聊上此事,倒不是存心查究此事。不過兄弟在江湖上朋友極多,故此凡是聽說發現無名屍體之類的事情,總得瞧上一瞧。兩位老兄也不是外行人,想必明白兄弟的話。」
他想了一陣,道:「第一件我想請問公子的,就是關於那三稜毒針。聽說少林寺絕藝有七十二種之多,三稜毒針原本種類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種,稱為『滅神釘』,宇內共推為專破氣功各種暗器的霸王,據說只要擊中,形神皆滅,只不知公子何以能夠不懼?」
呂東青突然向他右邊空隙搶去,意思是想鑽出門外。皇甫維身形微移,把空隙堵住。江南孤客呂東青頭上青筋暴現,汗珠點點冒了出來,立時又改向他左邊搶去。皇甫維運起「血炁」護身神功,又把左邊封住。
「讓我從頭說起吧,我不是先走了好幾步麼?那時突然有人在背後給我一刀,身手甚為普通。我一回身便把刀子擊落,眼光到處,持刀之人乃是個黑衣大漢。他腳下倒快,轉眼已閃入一條巷內。我急於知道他暗算之故,便追過去……」
他迅速地過去揭起黑布,只見底下是個黑衣大漢,面部殭硬發紫,甚是難看。七竅都看出已被閉住,所以沒有淌出血跡。死因則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斷心脈。
兩人各自回房,那望都地方不甚繁榮,因此天黑之後,已一片寂靜。
呂東青雖是久走江湖,閱歷豐富,可是萬萬想不到皇甫維年紀輕輕,卻有這麼深的城府,能夠隱藏住心中情緒!故此倒沒有發覺,轉眼望著手中的靈丹,一時之間委決不下是否應該服食?
當日少林方丈無心大師曾經派遣了五個大和尚下山辦事,適值皇甫維上山遇見,後來又聽天地兩位尊者之言以後,深以出家人尚有事辦為異,故此留下印象甚為深刻。這時既然認出那暴斃路旁的大和尚乃是少林門下弟子,心中突然靈機一觸,暗忖少林掌門人當日派出門下五弟子下山辦事,說不定就是為了「一皇三公」之事。
他不但口氣之中,蘊含著尊敬的意味,而且神色也突然一肅,顯然這等尊敬,乃是發自內心。
皇甫維大吃一驚,道:「怪不得我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對,敢是身上負了傷麼?」
「哦?公子可認得那銀衣女郎麼?」
皇甫維心知王老三口中的和尚,乃指昨日向他突施暗算的少林僧人,便不答腔。放目一瞥,只見這座破舊的祠堂內,光線黯淡,顯得陰氣森森。在左右兩邊牆下,用石頭各砌了一道炕床,兩邊都擺著屍體。每一邊有兩個,都用黑布蓋住。
呂東青道:「不試又怎麼辦呢?我的傷勢雖是沒有妨礙,但如不及早救治,則必致於惡化。」
他們立刻在鎮上一間旅舍要了個房間,皇甫維躺在床上,滿面通紅,額角上還有汗珠點點。
皇甫維黯然道:「我也不知道,自我懂得人事之後,我就已跟隨著這位義父。他老人家最是疼愛我,有時候要我站在床邊,讓他老人家瞧上半天,眼中那種說不出的情意,教我這個義子看了當真感動得淌下眼淚……」
「公子說得對,那廝果真有意誘我過去。」
只聽皇甫維又在耳邊道:「我為了不讓別人窺出破綻,所以詐病之際,不敢事先向呂兄說,這一來他們見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皇甫維自家也很想知道關於此事的真相,假如他雙眉之中的紅痣,乃是天生如此,他一定會認為眾人對他的猜測乃是事實。然而一則那紅痣竟是假的,二則在他記憶之中,也感到實在不是如此,所以他只猜想另外一件事,希望證實那個人就是武林聞名色變的「一皇」。
現在關於那第一個出現之人,竟已不知下落?是已離開了此店抑是尚在房外?無法得知。
皇甫維道:「糟了,那一定是誘敵之計。」
皇甫維繼續以千里傳聲之法,在他耳邊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的屍身既未埋葬,則那僧人的同伴勢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將死屍入土之後,才把屍身帶返少林。另外一定還有存心毀屍滅跡之人,在那裏等候。假如我能和_圖_書趕回去,悄悄守伺在埋屍之地周圍,敢說必有所獲。所以我才裝病逗留下來,準備潛回望都。」
王老三和張四相視一下,張四道:「你如果忍得住,我們倒要覺得奇怪哩,你先走一步,我們還得瞧瞧。」
皇甫維見他說得情真意切,大是感動,剛才心中那股不悅之情,登時消散。不過這時他倒是無法可說,只好默然瞧著他的動靜。
呂東青一言不發,引他到不遠處一座客店,開了房間之後,兩人在燈下開始談起經過。呂東青歎口氣,道:「我差點被人打死,險險不能和公子你再見!」
他不想猶自可,一旦尋思,便忍不住要設法查出一點端倪。
「這心池二字,乃是後來才加上去的……」他停頓一下,面上流露出異樣的神情,好像十分不願意說出來,但又不得不說:「她的真實姓名,天下誰也不知,而且就算知道,我恩師也不說。因為我們覺得多說兩句聖女,對她已經十分褻瀆,所以她的姓名,根本就不會提及。」
「那一個他?你碰到朋友了麼?」
飯後皇甫維和呂東青往南走,晚上宿在望都。江南孤客呂東青回房之前,笑對皇甫維道:「我們走得不快,看這情形明後日未出冀境之前,將被鐵騎大將蒲堅追上。」
江南孤客呂東青苦笑一下,道:「沒有什麼,不過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褲襠裏就是了!」
皇甫維立刻又接口道:「那就奇怪了,如果他不是以殘酷手段震驚武林,大家為何不敢提及他的名字?莫非是大家都向他立過誓言,不得公開提及他的姓名?」
呂東青搖頭道:「不是這樣……」
那銀衣美女走過了七八步,突然回轉頭來,四目相觸之下,那女子嫣然一笑,跟著纖腰一扭,轉入橫巷之內。皇甫維又怔一怔,心想她一笑是什麼意思?她是誰?和這少林僧人之死有什麼關係沒有?
他按一下脈息,面上露出憂慮之容,又把被子蓋好,走到藥爐邊守候爐火。
皇甫維吃一驚,心想這一回糟透了,敢情那藥丸不是好東西。看他這等情狀,極像是受了藥力驅使,奔去供那用藥之人差遣。
呂東青道:「公子猜得對,就是心池聖女她老人家。」
呂東青心中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連我也騙了,未免有點那個,不過他這一番話倒是很有道理。
再向那和尚望了一眼,忽然發覺那和尚竟是當日獨上嵩山少林寺時,曾經見過一面的僧人。
皇甫維越想越奇,暗念這三個人決不是一路,但武功都那樣高強,這等身手之士,在江湖上出現一個已經足夠震動武林,而今晚竟然共有三個之多,寧不奇怪?假使是那日月星三公來此的話,聽說他們三人從不分散單獨行動,所以從第一個人突然隱避這一點上推測,可知道三人決不是「三公」。
呂東青沉吟道:「這個……這個似乎有點不便,不過公子之言,卻十分有理。」
隔了一陣,皇甫維在他耳邊道:「都走開啦,人數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現在請呂兄即速設法去弄一套鄉農的衣服,擺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後設法到外面弄一個行人進來,當然要點住穴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床上,那些窺伺我們的人都是高手,假如用別的東西弄成一個人形,他們一眼就可看穿。」
那王老三道:「第一樁這兩日竟有四個暴斃之人,都驗不出死因,本地從來極少發生這種無名屍體的事。第二樁這厝房向來鬼影少見,但今日早晨卻有三個女孩子進來認屍……張四你今早也瞧見了嗎?我沒有吹牛吧?那三個妞兒真漂亮,可是她們的神情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皇甫維道:「過幾日就給忘啦,人人見到美麗的妞兒都以為忘不了,其實沒啥希奇,這世上多的是哩!」
他詫異地望著她,正在尋思之際,突然一聲慘叫起自身後,回頭一望,恰恰見到一個高大的和尚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地去。
皇甫維正在游目四顧之際,突然間感到一縷寒風襲向腰間。這時因身在市街,心神旁騖,根本想不到有事發生,是以警覺之際,那一縷寒風已到了腰間衣服之上。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若是施展身法,必須斜斜縱起丈許高,這一來就算避得開暗襲,卻難免不驚動街上行人。這個心念一閃即逝,立時決定仗著以純陽之體煉成的護身奇功「血炁」,硬擋這一下再算。
那黑衣人突然如有所覺,貼著牆壁疾如掣電般飛上去,一下子已翻過屋簷。但幾乎在同時之間,另有一條人影在屋側的通天院子內縱上屋頂。兩個人登時在屋頂碰面,不過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遠。
呂東青得到他的鼓勵,信心大增,微微一笑道:「可惜這位異人不肯露出廬山真面目,若然此藥靈光的話,教人無處拜謝恩德。」
呂東青又搖頭道:「不,公子你再也猜不中的……」皇甫維劍眉一皺,道:「這就真真古怪極了,啊,我猜到啦,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之後他急急忙忙向原來的方向走去,足足走了大半條街,這才停步。
皇甫維恍然大悟,失聲笑道:「你趕著要出去,就是為的要拉屎嗎?」
皇甫維深恐院外的三個黑衣大漢進來,連忙舉起食指按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上前幾步,低聲道:「老兄別做聲,我不過在隔壁聽了一陣,查一查他們來歷。那兩人你老兄得小心點,可不是什麼好路數,不信等著瞧好了,今晚一定有場熱鬧。我這就得回去稟報一聲,咱們算是先交個朋友……」那伙計聽來聽去,總算猜到此人乃是公門中的線人,那敢得罪,忙忙陪笑道:「你老多擔待點,小的一時沒想起你老來。」
呂東青輕輕頷首,表示同意。皇甫維又道:「我連潛回之法,也已經想好……小心,有人來了……」話聲突然中斷,呂東青靜心傾聽房外動靜,卻毫無所得,心想皇甫維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當真有人來了,這人的武功定然高出自己之上無疑。另外一點就是皇甫維這種靈敏的聽覺,可也教人難以相信……想到此處,心中暗暗歎了一聲,但覺自家一向以為武功很不錯,可是最近卻迭連碰上比自己高得多的異人奇士,想了實在灰心得很。
皇甫維道:「可惜不知那位黑衣異人是誰,不然的話,就不要多所考慮了。」
那對眼睛一直在凝視著他,在他感覺之中,好像連瞬也不瞬,此時心頭也生出一種微妙異於尋常的感應,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睜開眼睛瞧瞧,但又想到這對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醫向公度,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的話,沒有理由一直不肯發難動手,但不是他們的話,則又是誰?誰能具有這麼高的功力而又與自己發|生|關|系?
他只能見到她的側面,但見她面白如玉,兩頰艷若桃花。鼻子挺秀,眼眶微凹,但睫毛卻特別多,眼睛開闔之間,別饒一種風韻。她雖然沒有轉過面來,可是皇甫維卻膽敢斷定就算隔了許久才迎面相逢的話,也能夠認得出她來。尤其是她那嬝娜的風姿和豐|滿動人的曲線,當真是千萬美女之中也挑選不出這麼一個美人來。
皇甫維道:「快點去吧!我沒有事,放心好了。」
呂東青雙手拉住褲腳,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問道:「公子你身上沒事麼?剛才在下的一掌,實是情急之下發出,本以為公子一定會閃開。」
這後來的一人出現得也甚突兀,而且身法之快,甚為驚人。若不是時時留意的話,以那人這等悄無聲息的來勢,當真不容易在二十丈遠時便自發覺。
正在想時,只見遠處有數人走來,從裝束上一望而知乃是仵工之流。因而知他們要把那些無名屍體抬hetubook.com.com去埋掉。他原本已問知亂葬崗在城西郊外五里之處,於是起身先走出西門。在城外走了三里許地,忽見左邊山坳之內,露出寺院的一角紅牆。
皇甫維道:「等一等,我雖然猜到一個人,但是不是她,還得證實一下,我猜的就是武林人稱『聖女』的那一位,是也不是?」
皇甫維正要開聲,眼光一閃,卻瞥見院外巡逡著三個黑衣勁裝大漢。登時心頭一動,想到目前萬萬不可驚動他們,否則那個曾經在保定府留書與自己的玄衣仙子冷清影何等聰明,定然會跟尋到自己蹤跡,說不定那絳衣仙子舒倩也會露面。
第二日第三日以至第七日時,他們已走出冀境,這一路上極為平靜,毫無事故。呂東青因久歷江湖,浪跡天涯,因此見多識廣,每逢經過一處地方,都能夠敘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俠事跡給他聽,所以皇甫維越來越感到江南孤客呂東青十分重要。假如沒有呂東青的話,則他縱然走遍天下,所見所聞都不過是表面之事。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公子不須自責過深,依我看來,公子不是存心殘殺生靈,不過有時觸發了天性中的暴戾之氣,便對任何事物都不能忍受而已!這一點只要年事稍長,再加以修養身心之功,很容易改變過來。」
忽然兩丈許有人叫道:「公子請到這邊來!」
兩人又談起今晚那個黑衣人,皇甫維道:「關於那四個襲擊你的大漢,必是星公冷央的手下無疑,幸好當時只遇上三公之一的手下,如果再加上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的手下,就算一共只有三個,可是他們聯手的招數,其中有三招乃是日、月、星三公仗以無敵天下的絕藝,稱為『陰府三大奪命神訣』,每一訣均可用盡他們三人本身武功之長,配合得天衣無縫,每逢出手,當者非死不可!致此呂兄武功雖然高強,可是碰上像這樣的『三大神訣』,恐怕就算不致立斃當場,卻也無法再行走如常。」
「對了,我就是因此不敢隨便服用。不過以我的想法,這種藥丸如果是迷|葯之類,自無話說,假使真是治療內傷的藥物,那就可以確信服下之後,這一點內傷在轉眼間便告痊癒。」皇甫維笑道:「呂兄可是有意一試?」
他重重地哦一聲,巨大的雙眼凝注在皇甫維面上,突然仰天長歎一聲,道:「尊駕雙眉眉中都有紅痣,正與昔年的一皇相同,不用說定是一皇的公子了。」
皇甫維本來已有點好奇,聽他這麼一說,更加引起求知之心,忍不住道:「究竟何事令到大家都不敢提及那位異人呢?他是不是極為厲害?稍一提及,吃他知道之後,就會送掉身家性命?」
皇甫維道:「這三個姑娘我兄弟也遇見過,真想不透她們是何方神聖,好像不是什麼好路數。她們來幹什麼?」
呂東青心想衣服好辦,但活人卻難弄。只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身上剛好有要緊之事,耽誤下來,豈不是慘不可言?不過這刻已無選擇餘地,想了一想,便點點頭,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呂東青抱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進來。
皇甫維道:「那廝誘你過去之後,又怎樣呢?」
隔了許久,夕陽已隱沒在山背,蒼茫暮色業已籠罩住大地,才見到一群仵工,擔著四副木架,吆吆喝喝地走上亂葬崗。他們俱是熟手,所以埋屍的工作做得甚快,轉眼間已把四具屍體一同埋在同一土坑中,抬起空架,又吆吆喝喝地走了。
皇甫維也感到對方異於常人的氣質,和他對望了一陣,突然道:「你走吧,我不會跟隨著你。」
呂東青道:「當時我沒有留意,但後來才想起那黑衣人,果真有點不同。那四個黑衣大漢俱是緊身勁裝,但他卻是寬袍罩體,頭面也用一條黑巾裹住,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自然更看不出他的面目。他一出現之後,向我深深瞧了一眼,這一眼尚未看完,他背後的兩名黑衣大漢驀然出手攻到,掌下毫不留情,我這時才知道他們不是一路,方自驚訝。這個身穿黑色寬袍的人頭也不回,向後面輕輕一揮手,那兩個黑衣大漢掌上招數明明已攻到他背後,卻忽然一齊飛開尋丈,其一落地之際,已站立不穩,摔了一個觔斗。那黑衣寬袍的人跟著疾如飄風般閃過我面前,我回頭望去,只見身後那兩個黑衣人也是一招之間,便被迫退老遠。他們當時都駭得呆如木雞,那黑衣人也不再追迫他們,逕自轉身走出巷子。我也跟了出來,但見他眨眼間已隱沒在街上行人叢中。我心中大感不捨,急急趕去,誰知尋了許久,也沒再見到他。」
呂東青道:「我受傷之後,因見他們兩人已轉到同一方向,連忙縱退,猛一回首,只見巷口並排站著兩人,俱是一式黑衣勁裝。我見無法善罷干休,乾脆衝上去,勉強提聚全身真力,發出一掌。那兩個黑衣勁裝大漢一聲不響,迅速齊整地併掌相迎。我領教過他們這一手絕活,自然不敢再碰上去,只好撤招退過數步。突然眼前一花,在我面前又出現一個黑衣人。我的眼力自問在武林中也算得不錯,但這一回竟瞧不出那黑衣人乃是從何而來。我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那俊美異常的臉龐上,閃耀出悔疚的光輝,就算是漠不相識之人,看了他的表情,也不能不相信他乃是出自肺腑的懺悔。
皇甫維問道:「那麼她們可認出了屍體?」
皇甫維身上披著一件未扣的長衣,持著燭枕走到桌子旁邊的高椅靠背椅旁,突然間那支蠟燭熄滅,房中一片黑暗。不過只是一瞬間之後,仍然可以見到披著外衣的皇甫維站在椅子後面。
呂東青道:「我追入巷內,那黑衣大漢突然回身迎上來,迎面連發五六招,拳掌交加,出手之快,當真是我平生罕見。幸而我從不輕敵,總算一一拆解。這開頭的五六招拆過之後,那廝出手雖然一樣神速驚人,但卻被我發覺他內力稍遜。當下運集全身功力,全部用硬碰的重手法對付他,這一著果然收效,數招以後,便佔了上風。誰知又是一個黑衣大漢從背後衝來,迅攻數招之後,兩人忽然聯手併掌齊齊攻到我面前。我也發掌迎上……」
好個皇甫維身手不凡,身形雖然猶在搖幌不定之際,居然能夠發出一招,用掌背輕拂而去。這一拂看上去似乎軟綿無力,但五指上的數縷寒風,卻勁銳驚人。
這時杜筠已解開繩索,又取出兩粒藥丸,遞給蒲堅。蒲堅毫不猶豫,迅速服下。杜筠自家也服下一粒強心益氣的丹藥,暫時可以不受傷勢影響功力。
皇甫維起身道:「兩位帶兄弟進去瞧一瞧怎樣?」
原來他記起當日在嵩山山路被那老和尚擊傷之仇,所以一想起那無意大師,就忍不住怒火滿腔。不過他又知道那少林長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目下他內傷尚未十分痊癒,故此已決心忍耐,待日後再行報復。
皇甫維想了一想,道:「以我看來,那黑衣異人出手甚重,多半不會是詭計,呂兄不妨放大膽子服食此藥。」他心中卻在想到:「假如此藥有靈,你自然認為我的眼光過人。萬一那藥不靈的話,哼,哼!遭殃的還是你自己。」
這樣說來,在屋外的人前後已共計三個。這三個人武功之高,行跡之奇,無不令人心中詫疑。皇甫維實在忍之不住,突然間向那後來才到達的四隻眼睛望去。
他又揭起第二個屍體的黑布,赫然又是個穿黑衣的勁裝大漢。再走到對面牆下,揭起黑布一瞧,竟是那少林僧人的屍首,還有一個,卻又是個黑衣大漢。
呂東青舉袖抹一下頭上汗珠,道:「完蛋啦,我一開口就忍不住……」
就在他運功護體的同一剎那間,在他身側一個行人驀和圖書然撞在他身上,把他撞開兩步。這卻是因為皇甫維武功奇高,當那人撞到自己身上之際,已經感出那人不但全無武功,而且是被另一股極沉重的暗勁推得他撞了過來。假如他不退開兩步的話,這個行人吃那股潛力暗勁一擠,非死不可。
呂東青驚得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維躺了一陣,緩緩道:「呂兄不須著急,我常常會這樣子,不過是體內虛火上升而已。煩你去藥舖買點藥,吃了就會退火痊癒。」
王老三道:「誰都不曉得,大概是有什麼熟人失了蹤,聽說此地有幾具無名屍體,所以來瞧瞧也說不定。」
皇甫維索性倒在床上,呼一口氣。躺了一陣,突然發覺那後來之人,竟然由一化二,變成有兩對眼睛在凝窺著自己的動靜。
呂東青曾聽他描述過那少林僧人之死,乃是頸背大穴被人隔空閉住,同時以重手法遙遙震斷心脈而死,因此也覺得這殺死和尚之人,身手之強與及出手之毒辣,實在令人震驚。再者偏偏那和尚慘死之時,正是他在巷中被黑衣異人所救之際,則此舉決非那黑衣異人所為,已瞭如指掌,可是還有誰具有這等功力?
他突然話聲一頓,凝望著皇甫維,心中好像有千言萬語,一時說不出口似的。皇甫維正在詫異想時,呂東青迅速地把那顆藥丸送入口中,隨即吞下肚中。
他連忙趕到城西,找著那地點,只見厝房只是一間破舊的大祠堂,地方甚是污穢。
呂東青面色微變,道:「可惜我知道得太遲,我正是被他們聯手併掌的那一招震傷內臟。我受傷之後,已想到這等出奇詭絕的招數,除了一皇三公外,恐怕寰宇之內,再無別家。」
那伙計見他怔一怔,立刻氣勢洶洶地迫前數步,道:「朋友你也是出來混飯的人,應該先打聽打聽我們這張家老店的底細……」
又隔了一陣,他才聽到些微聲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維提醒,這等聲息定然忽略過去。他起身走到床邊,故意揭起被角,只見皇甫維滿面通紅,呼吸急促,頭上汗珠點點,當真是發著高熱的神情。
房中突然亮起燈光,那條人影貼在門縫邊向房內瞧去。只見皇甫維一手持燭,一手拿著枕頭。
王老三嗤地一笑,道:「憑你這副樣子也配麼?你難道忘記了她們根本誰都不瞧一眼麼!」
他一面說時,一面已看清楚對方,只見那奇異的夜行人高度稍矮於常人,全身用寬大的黑袍罩住,根本看不出身體強壯抑是纖細,頭上用一條寬大的黑巾整個裹住,幾乎連眼睛也不露出來。
呂東青點點頭,他又接下去道:「這就對了,當日我在洛陽司空表家中,曾經見過她的畫像,聽說那畫像竟是少林寺當今方丈無心大師手筆,畫得當真是傳神已極,莊嚴之中,又極是美麗。」
那王老三搖頭道:「朋友你那裏曉得,我不是說忘不了她們的容貌,而是忘不了她們面上的神情。嘿,那真是夠你瞧的,一個身穿銀色衣裳,美是美到極點,身材也好極了,可是一面陰陰冷冷的神氣,教人看在眼中,冷在心頭。還有一個穿紅衣服的,眼角眉梢都好像有火焰射出來,使人不敢看她,忍不住不瞧……」
提起吃飯,三個人都精神百倍,一方面又餓得差點走不動,不久,他們已在一間規模甚大的館子內坐定。
皇甫維心中暗想這次可猜對了,他若不是受藥力支配,怎會向我行兇?當下不躲不閃,任得他一掌擊在身上,口中低聲喝道:「呂兄你怎麼啦?」
呂東青這一掌力非同小可,而且又相隔得近,就算中途有心撤招,也無法辦到。只聽脆響一聲,這一掌已擊實在皇甫維身上,皇甫維雖然有血炁護身,不會受傷,可是這一來呂東青手底本來不弱,二來加上服過「寶鼎丹」之後,功力增強。因此皇甫維身形大大搖幌一下子。
當下反身擠出人堆,迅速地轉眼向四下一瞥,忽見那挺秀艷麗的銀衣女郎就在街邊走過。她走得目不旁觀,倒像是剛剛走到此處的樣子。然而皇甫維適才明明見到她已經畢直走了過去,如何又會再度經過?
他一直閉著眼睛,但靈敏無比的感覺中卻好像已見到那兩人的舉動。但覺先來的一人驀然間不知去向,好像是避開後來的人,皇甫維深知先來的那個功力較高,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偷窺自己的話,則不易察覺此人下落。念頭轉動之際,後來之人已到了房外,開始向房內窺視。
杜筠淒然一笑,道:「蒲兄瞧瞧小妹身上,這幾處傷勢都是被他和金旭等三人所傷,小妹也遭遇到蒲兄同樣的命運!幸而這位皇甫公子現身救了小妹,小妹才能過來釋放蒲兄出困。」
他娓娓動聽地把自己的計謀說出來,口氣顯出他心中萬分高興而又天真坦白,竟無驕矜自誇因而令人討厭的那種印象。
這一陰差陽錯之際,那縷寒風已劃破皇甫維腰間衣服,順著他腰間的皮膚滑了過去,總算沒有打實。
皇甫維詫異地望著他,可是他既然不說,便不好意思問他。兩人沉默了片刻,呂東青緩緩道:「公子見我欲言又止,一定感到奇怪。事實上我想起一個人,只有她有此功力,可是那位黑衣異人決不會是她,所以我不好說出口來。」
但見街上盡是陌生的路人,紛紛向和尚倒斃之處趕去,而他突然想起要找的江南孤客呂東青卻不知去向。這倒教他覺得彷徨起來,不知道應該如何著手找尋才是。他猶豫了一陣,便回身走向瞧熱鬧的人堆那邊。
皇甫維盤膝坐在床上,閉目調息,運起本門坐功心法,真氣走遍全身經脈。
正在凝想之際,心靈上突又生出警兆。這一次發現另有一人已侵入二十丈之內,此人疾若飄風,直撲向此房而來。
張四接上來道:「可不就是穿黑衣的,這一個也是長得好看極了,而且她那樣子誰瞧瞧都知道必是聰明絕頂之人。老實說女人太精明了,我張四第一個不敢招惹。」
皇甫維走出外面,便蹲在一邊,暗自尋思道:「這幾名黑衣大漢無疑是星公冷央手下之人,可惜人死之後,瞧不出武功深淺,奇怪,兇手是誰呢?」
他轉頭一望,那人赫然就是江南孤客呂東青,這一喜非同小可,連忙走過去。
皇甫維趁機拉住他向外面走去,一面低聲跟他胡扯。院外的三個黑衣大漢隨意瞧瞧他們,見這兩人低聲密談,反倒不去注意。以為皇甫維乃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之類,與店中伙計相熟,有事商談。
燭光之下,把他俊美的面龐照得一清二楚,連雙眉之中的紅痣也生像閃耀出淡紅色的光輝。
皇甫維道:「呂兄閱歷豐富,必是已有所見方出此言。我雖怕他們追上來囉嗦,但今宵委實有點疲累,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說。」
轉眼之間街上行人都麋聚觀看,圍了一大堆人,皇甫維巧妙地擠入去,只見那和尚皮膚白皙,身邊有支禪杖,甚是粗大。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傷痕,但在皇甫維眼中,卻一望而知這和尚被人以重手法隔空震斷心脈,同時又點住頸後的「後宮穴」,所以七竅封閉,沒有流出一點血來。
這時在二十餘丈外的街道上,兩條纖細的人影,極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在這兩條人影之後,另有一道黑影,遠遠吊綴住他們。大約走了里許,後面那條人影突然之間回轉身,不消片刻工夫,又落在皇甫維房間之外。
江南孤客呂東青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提起身世,卻感到大出意料之外,輕噫一聲,道:「那麼公子你卻姓皇甫,與昔年的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相同,同時又是他的家數,可就難怪江湖上都猜測你是一皇的公子。目下既知授藝的乃是公子義父,然則公子的親生嚴親又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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