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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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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亂墳夜戰

第八章 亂墳夜戰

鬼醫向公度定一定神,冷嘿一聲,猱身撲上。這一回他不再用雙掌砸劈,改以十隻如鈎鐵指,專門扣拏敵人脈穴。在他的想法中,皇甫維既然已受劍傷,則他只須扣抓住他,使得他身形呆滯一下,無意大師的金劍必可刺中他要害。
皇甫維道:「正須這樣,先說那三公的女兒們,這三位姑娘各有各的性格脾氣,從保定府時開始,一直追蹤著我,看她們的舉動,卻好像沒有歹意。要說她們乃是奉三公之命,暗中對我加以保護,卻又似是不大可能!我雖不知義父和三公之間有什麼事情發生過,可是義父他老人家當日得悉洛陽司空表十萬火急的求救訊息之後,在囑我持免死金牌前往之際,曾經猶疑了好一陣,然後才託付於我,並且有見機行事之命。由此可見得在義父他心中,認為那三公不一定會奉命唯謹,所以才會猶疑一陣和囑我見機行事。」
皇甫維眼中射出光采,道:「好極了,那就決定由水道上把他們甩掉。呂兄你號稱江南孤客,對江南那邊一定極為熟悉,我們先往南走,然後才潛返錢塘江畔的富陽。」
她當真深深地注視他一會,然後道:「病容一點也沒有,倒是有些風塵之色,但你……」
他說話之時,已漸用全力。雙掌上所發出的劈空掌力,雄渾已極,比之稱譽多年,在武林中久執牛耳的無意大師似乎還要凌厲雄渾。
皇甫維恨聲道:「我在家的時候,他們已難得去探視義父,我既然出了門,已沒有說他們閒話之人,他們還怎會去探視義父呢?」
冷清影道:「不會,你看我和佟二姊何嘗不是也被你愚弄了,但那裏會翻臉呢?」
這銀衣女郎正是他在碭山市內被少林僧人暗算時所見到的一個。她那桃花般的雙頰,長長的睫毛與及一身豐|滿動人的曲線,已經在他心中烙下不易忘掉的印象。此時一見,登時泛起如晤故人之感。
那四個大漢眈眈虎視住三名僧人,都默不作聲。
「哦?」皇甫維大感意外地望著她,接著又問道:「那麼舒姑娘你呢?你為何也要追上我?」
眨眼間那三騎已馳到他們立處十丈之內,速度立減。只見帶頭的那朵紅雲竟是一個紅衣美女,端坐馬上。
皇甫維道:「謝謝兩位姑娘賜告一切。不過姑娘們如果有所不便的話,其實毋庸說出來,皇甫維並無權勢可以依恃脅迫你們非說不可。」
之後,他再次細察那四人致死之因,突然失聲一噫,道:「怎的他們身上之傷,竟似是我的獨門手法?」
皇甫維望了那邊一眼,只見地尊者施展出一身少林嫡傳絕藝,武功超世。那兩個紅衣大漢和一個銀衣大漢的武功路子雖是詭異兇毒,但此時局勢仍是地尊者攻多守少,一派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說話之時,聲音溫柔悅耳,說來娓娓動人,加上語意婉順,皇甫維登時又感到這個美女甚為可憐可愛,早先對她的壞印象,復又一掃而空。
無意大師似乎十分急於得到皇甫維要送還無聞長老那件東西,因此明明覺得皇甫維的話有點不合道理,卻也不加爭辯,緩緩道:「好吧,為了表示老衲的誠意,這就把敝師兄之事奉告,他業已在二十年前,離寺失蹤,至今天下武林之人,尚不知此事。」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何須與他們囉唣,今晚之事,暫時不必追究。」她眼光轉到無意大師等三人身上,繼續道:「你們早先不是想會一會我們的大人麼?那就等到一個月後的三更時分,在此見面便了,接住!」只見一道彩光,從她袖中電射向無意大師。
皇甫維突然斜縱開去,一個起落,已到了地尊者那邊。身法之快,宛如奔雷掣電。只見他身形一落,立時又雙手交叉拂去。地尊者猛可運集全身真力在金棍之上,正要橫掃出去,突然感到對方招數好像是無孔不入,不論自己使出什麼辣手,也得先挨上對方的一拂。這一驚非同小可,倏然地閃退大半丈遠。
無意大師見他一運全力,果然足可以取皇甫維之命,雙眉皺得更為厲害,正想出口答允,忽然想起一事,立刻改口道:「此刻告知向兄,也不過時間上遲早而已,本來絕無不可。但老衲忽然想到,假如向兄聽了那條方子之後,突又懼怕一皇報復,不肯全力相助,老衲豈不吃虧?」
皇甫維早就趕了過來,隱身在數丈外一座土堆之後,靜靜窺看這兩路人馬如何解決。
她朗聲道:「巧極了,我也要到那邊去,我們結伴同行可好?」她說得如此坦白直率,倒教皇甫維覺得不好意思拒絕。況且和一個美女暫時泡一泡,世上所有的青年男子絕不會感覺痛苦。皇甫維自然不能例外,最多到了洞庭湖時,才設法把她甩掉。
皇甫維俊逸地笑一下道:「謝謝舒姑娘關心,你瞧瞧我的樣子可像生病麼?」
他乃因自己不知那塊免死金牌有何妙用,所以故意這樣唬對方一下。
她怔一下,似是沒有想到皇甫維會問到她身上。皇甫維知她心性爽直,不想叫她為難,於是笑道:「算了,這話不問也罷!」舒倩咬一咬嘴唇,率然道:「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我也和她們的心意一樣。」
皇甫維認得她就是當日和絳衣仙子舒倩一道在客店中趕走無意大師的玄衣仙子冷清影。劍眉一皺,暗想難道在那鎮上客店佈置的假局騙不過她?呂東青不知怎樣了?會不會已被人暗算死了?他的眼光跟著移到銀衣女郎姣艷的臉上,只見她脈脈含情,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兩張臉龐貼得這麼近,以致彼此間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到。她眼中流露出內心的興奮和快樂,一下子就感染到皇甫維。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倏地側轉身軀,伸臂把她摟住。於是舒倩的呼吸也急促起來,臉頰紅艷得有如塗抹上胭脂。她輕輕道:「你要親我麼?」
說時遲,那時快,無意大師急如狂風般捲上來,手中兩尺長的祖師劍抖出一道金光,直取皇甫維後心。
那銀衣大漢陰沉已極,沒有做聲。紅衣大漢卻暴聲大笑道:「久聞少林無意長老的鐵佛珠乃是武林一絕,但是別人怕你,我們卻不在乎。」
皇甫維冷笑道:「你簡直是在做夢,你想要我那件東西,除非你……」
皇甫維也陷入沉思之中,過了一陣,突然道:「奇怪得很,我心中想著那位蒙面黑衣人,就感到好像他那對皎若明星的眼睛,在遠遠的地方遙望著我們。」
這一來皇甫維發現她剛健之中又有嫵媚,甚是動人,便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舒倩被他灼灼雙目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覺低頭撫弄衣角。
無意大師自從聽到那清朗口音之後,登時全神貫注在來人身上,根本不理會那紅衣大漢離開。
皇甫維一方面掙不脫向公度右手五指,另一方面又感到後背心寒氣侵膚,心頭不由得大震。暗暗叫一聲「天絕我也」,但絲毫無濟於事。
銀衣仙子佟秀盈盈淺笑,道:「也不見得,假如公子令尊肯重履江湖的話,那才是震動天下的大事呢!對了,公子你令尊大概也踏入江湖了吧?」
無意大師出手慢了一線,對方已經攻到,目光一瞥,心頭突然大凜。原來皇甫維這一招的手法固然舉世所無,竟是以掌背拂出攻敵。而他的腳法也神妙無匹,左旋右轉之際,教人浮起無從捉摸之感。
一場凶險大劫,轉眼間便有如烟消雲散,皇甫維自個兒嘆一口氣,道:「三公之威,於此可見!」
他心中雖然已浮起厭惡之心,但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還故意催她們設法把那四具死屍弄出坑外。
無意大師剛才一招得手,他武功何等高強,跟著第二劍又劃到。那知地尊者這一棍把皇甫維震開,反而救了他一命,只見金劍過處,又在皇甫維右上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登時染了衣袖。
無意大師峻聲一笑,道:「老衲雖然不才,但目下忝居少林寺達摩院首座之職,豈能打誑?那四位黑衣施主之死,絕對與我等三人無干。」
皇甫維沒有理他,卻忽然凝神諦聽,好像發現了什麼異響。老和尚卻有點迷惑地瞧著這個俊美少年,心想這個少年在自己印象之中,最是奇幻多變。單說他面上的神情,有時純真得有如嬰兒,令人一見之下,都禁不住會認為他十分天真純潔,善良無比。可是此刻他卻露出一副精明的神情,眸子中甚並隱隱露出邪惡的光芒。以他老和尚數十年來的閱歷,也覺得一個人居然能具備「善良」和「邪惡」兩種性格於一身,實在是駭人聽聞之事。但他隨即又想到事實上像他這等稟賦過人,資質極佳的少年,普世之上怕也再難見到。因此像他這樣的人,性格上和普通的人完全不同,並不希奇。
地尊者突然大聲緩緩道:「貧僧的二位師侄,可是死在女施主們手底?」
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都沒有撲過來,原來他們一瞧這兩女年紀輕輕,但身法之快,幾乎還在自己之上,想來武功也不會弱,是以誰也不敢冒失出手。假如皇甫維尚能作戰的話,加上兩女,今宵的勝敗便難以逆料。
江南孤客呂東青見這對年青男女這等情態,便悄悄走開。走近數丈外那兩騎時,抬頭一望,只見馬上兩個紅衣大漢都是雙目直視,彷彿瞧見那邊出現什麼驚人奇景。他不覺順著他們眼光轉頭望去,只見大路上只有皇甫維和舒倩兩人對面而立,此外別無他物。饒是呂東青久歷江湖,見多識廣,也被那兩個紅衣大漢呆木詫怪的神態弄得驚疑不定,忍不住問道:「喂,兩位看見什麼?」其中一個紅衣大漢答道:「她也會變成這樣,豈不奇怪!」
皇甫維笑一聲,淡淡道:「此事成交與否,對我沒有什麼好處,所以其實還是要看你的誠意如何!你說是也不是?」
但聽一陣極為短促的破空聲起處,那三粒佛珠已全部擊在皇甫維身上。無意大師口中喝聲「倒下」,一劍疾如電掣般平刺出去。
玄衣仙子冷清影不屑地笑一聲,道:「憑你們這幾個人,也配見到他們麼?哼,哼……」
等到夜色四合之際,只見大路上遠遠有四條人影奔來。皇甫維運足眼力望去,只見那四人均是勁裝打扮,沒有一個是女子或僧人。心中不禁大感驚奇,暗想這四條大漢不知是那一路的人馬?
紅衣大漢宏聲喝道:「閒話少說,看刀!」長刀挾著勁銳風聲,疾劈過來。那銀衣大漢也趁勢攻上,身形手法都顯得陰陰毒毒。
人影合處,皇甫維隨手一拂,已化開他左手「玉尺量天」之式,可是左臂卻被向公度右手五指抓住,宛如上了一道鋼箍,難以掙開。
向公度原本就防他這一著,當下運集全身真力,和皇甫維硬撞。只要把他頂住一下,就算撞不過他,但那時無意大師的金劍已插入他後心,一切均告解決。
第二件就是他從師數十年以來,從來未見過師父亮出兵器和人動手。今晚的敵人雖是強絕一時,武林罕見,但也不見得就要用到兵器,尤其是那「祖師劍」,豈可輕易顯露鋒芒?
無意大師見他們都不作答,突然厲聲道:「老衲意欲掘出本門弟子的屍體,你們可有反對之意?」
他踏進院子之際,第一道房門突然打開,走出一個紅衣美人。她一瞧見皇甫維,登時怔了一怔,吶吶道:「啊,是公子你麼……你不是……」
皇甫維心頭一陣狂喜,誰知心神微分之際,那無意大師手中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祖師劍已電抹而到。皇甫維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努力一側身,避過要害。只聽「嗤」地微響一聲,左肩已被金光四射的劍尖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只差一點點就削中骨頭。
那四個勁裝大漢緩緩走到土坑邊,俯首下望。無意大師在土坑對面冷冷道:「你們想幹什麼?」
他這番話似乎已說到要緊之處,因此佟秀和冷清影都凝神而聽。冷清影道:「小妹先問公子一句,那就是呂東青可曾提起一個蒙面黑衣人麼?」
皇甫維仍未感到禍迫眉睫,故意冷哂一聲,作出鄙夷不屑之狀,道:「原來是他,好極了,此人心計又毒又深,正可與你一較長短。」
「現在我也懂得這個道理,但當時卻想不通,但覺這一門武功只能比普通人耳目聰敏一點,無甚用處,卻須付出極大代價,所以不想煉它。」
江南孤客呂東青皺眉道:「這個憂慮並非沒理,但難道皇甫大爺的親生兒子總不去看看他老人家麼?」
他們戰的十分激烈,二十招過後,無意大師道:「兩位如不知機速退,棄械投降,老衲可就要施展左手這一串鐵佛珠了!」
冷清影道:「一等弟子只有三個,武功雖比二等的高明不少,但也不見得很厲害。我天星塢人數最多,二等的就有二十人,三等的大概要超過一百人。」
那紅衣大漢精神一振,轉眼望去,只見數丈外一道人影疾奔而來。他還未看真那人是誰,只聽那人又喝道:「你站著幹什麼,快到那邊幫忙!」
鬼醫向公度冷冷道:「這廝已是臨死掙扎,大家要提防他同歸於盡的招數……」口中說時,雙手十指如鈎,疾運如風,轉眼之間,一連發了十多下,但著著落空,反而險險被皇甫維一掌拂中。
呂東青接道:「公子有所不知,凡是大江大河與及萬頃之大的湖泊,就是武功再好,眼線再多的人,也無法不利用舟楫追蹤,既然大家都用船隻,那時就好辦了,我們只要手法巧妙,就極容易把他們拋下!譬喻我們突然駛入太湖或鄱陽湖那些大湖之內,把他們甩開之後,棄舟登陸,他們還能知道我們從那條路走的麼?」
佟秀媚眼輕轉,波光灧灧,笑道:「公子適才的一番話,實在太見外了!昔年家父等三兄弟同在大爺手下效力,雖然已分別多年,但他們至今仍然渴念故主,懷慕大爺風義。至於公子的疑問,事實上沒有驚人之處。僅僅是因為舒大伯及家父這兩門的武功路子,各走極端,非有這種稟賦之人,無法修習。而要找到這種天資的人,實在不易,此所以太陽谷及冷月山莊的人數,加起來還及不上天星塢的一半。」
地尊者那肯干休,方一作勢要追,耳中但聽無意大師厲聲道:「別追,放他們走!」
皇甫維劍眉一皺,心想那老和尚竟不是虛聲恫嚇,敢情那鬼醫向公度當真在這附近,是以無意大師嘯聲發出不久,便又趕到。從目下的形勢看來,自己不但已經輸定,同時也無法逃走。
他們一逕向鎮外奔去,朝著東南方走。這時正值清晨,大地萬物剛剛甦醒,路上尚未有行人,因此他們毫無顧忌地放步奔馳,不久工夫,已走出二十餘里。
那邊突然出現的兩條人影驚叫聲中早已縱來,這時恰恰趕上,一齊飄落在皇甫維身前,隔住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等人來路。
皇甫維笑道:「我明白了,無怪那天在保定府,你對舒姑娘歷數天下武林人物事蹟,如數家珍,敢情天星塢耳目遍佈天下,對不對?」
皇甫維不置可否,反問道:「呂兄有什麼發現?」
他歇一歇,又道:「提到這一點,我現在才知道義父他老人家為何堅持我煉這一門天視地聽的功夫,不惜使我飽受許多痛苦。原來他是為了針對三公他們煉就的『潛蹤匿影』之學,所以一定要煉這門功夫,好教他們在我耳目之內無所遁形。」
嘯聲方歇,那邊正在廝殺中的一個紅衣大漢宏聲說道:「公子小心,老禿驢乃是請幫手的意思。」
地尊者身軀一轉,突然飛起一道金光,迎向劈來的長刀。「嗆」地震耳一響,兩人各各震退一步。
無意大師微一思怔,低聲道:「你如果確有誠意,老衲當然可以把內情相告。」
走了兩個更次,天色已將近黎明,這時離那市鎮只有兩里來路。皇甫維心想必須設法探出她們為何要設法暗害呂東青的緣故,同時或許可以探知那個救助呂東青的蒙面黑衣人是誰!還有星公手下四人被害之事,無意大師既然說過不是他們所為,難道就是那黑衣蒙面人麼?如果是他,那麼他就不會是「心池聖女」了。只因她既然被武林這等尊重,號稱聖女,自然不會隨便就大開殺戒。
呂東青道:「起火之處與我們的房間相距甚近,以我們的耳目,在火勢大作以前,竟毫無警兆!這是可怪之一。其次這場火雖然厲害,但沒有一個人受傷或燒死。據我查問所知,那幢房子是座公家的房舍,每夜都有七八個腳夫挑夫之類的人住宿其內。這場火起得那麼突然和迅速,屋中之人怎的都逃得及?第三是火起之後,我迅速出去觀看,無意中見到一條黑影,站在老遠的一間屋頂之上,似是向這邊眺望。我待要趕過去時,那條黑影忽然消失不見,但我卻敢確定真的見到一個夜行人。」
皇甫維身形一晃,倏然地從兩件兵器夾縫中閃出圈外,跟著雙掌分頭拂去。說也奇怪,他碰上使用兵器的人,卻仍然用他一雙肉掌。但這雙肉掌奧妙無窮,似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這刻被那兩名少林高手夾攻之下,掌力突然變得強上數倍,這一拂之勢,竟把兩個和尚迫得出招封拆,無法立即追迫。
皇甫維怔一下,暗想這女孩子嘴巴真個又快又利,本來自己想隨便說上一兩句別的話之後,就設法套問她們有關那武功絕高的蒙面黑衣人及她們為何要加害呂東青之事,誰知冷清影一開口,就反而問起他來。
向公度道:「兄弟素來坦白,今宵之事,不比等閑,假如兄弟出力殺了此子之後,大師能把貴寺隱秘自珍的迷魂聖藥那條方子見賜,那就勝卻其他的謝禮多多了。」
他不知不覺中,已經認為他的義父就是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皇甫孤。其實是與不是,他並不曉得。
這些事情陡然間使他大感心煩,深深覺得江湖上的人和事情都是那麼不可思議,更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煩悶中目光掃向山下,不覺大大一怔。
玄衣仙子冷清影對他的話似乎甚感興趣,立刻撇開剛才的話題,道:「你的話可是當真?依你所說,此刻尚在土坑內的四具屍體不干你們的事了?」
那兩個銀衣大漢亮出的兵器剛剛相反,卻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銀劍,也是長達四尺,看上去這等細長利劍的份量大約只及普通長劍重量三分之一。
在這令人迷醉的頃刻間,突然外面昇起一陣喧嘈之聲。床上的青年男女都齊齊驚醒,向窗外望去,只見窗外一片紅光燭天。皇甫維皺皺眉頭,道:「隔鄰失火啦!」舒倩支起身軀,恨恨地哼一聲,道:「這把火起得可惡透頂,若果真有火神的話,非揍他一頓不可!」
皇甫維道:「啊,當然,當然……對了,記得那天在洛陽司空表家中,曾經幸晤三公,那一次他們三位老人家帶的手下人不少,但卻沒有你們在內。」冷清影抿嘴一笑,道:「那時候我們還在家裏,公子自然見不到我們。」皇甫維想道:「從她這話推想,三公他們派出三個女兒踏入江湖,目的好像是為了我呢……」他略一沉吟,便道:「姑娘你們常常在江湖上走動麼?」
地尊者真氣一沉,硬把勢子煞住。眸子一轉,只見無意大師竟已從襟底取出一把金光四射的短劍,一步一步向皇甫維迫去。地尊者登時心頭大大震盪,第一他認出師父手中短劍,乃是少林寺千餘年來鎮寺之寶,一向供奉在達摩院中,稱為「祖師劍」。此劍的鋒快,可以斷金削鐵,自然不在話下。此外在少林寺中,此劍具有極高的權威,除了方丈大師和藏經閣大師之外,任何僧侶見了此劍,都得俯首就戮,決不敢違抗。
說到這裏,皇甫維雙掌拂出的力道越來越強,看看已迫得兩個少林高手團團而轉。這種情形之下,他只要存心逃走,就可縱出圈外。鬼醫向公度一瞧不對,左掌微抬,已發出劈空掌力,疾劈過去。
他舉手止住她的詢問,道:「假使你有興趣的話,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個手下兄弟幫幫忙。」
這個問題這等嚴重,因此皇甫維為之愁眉不展,大有「等是有家歸不得」之苦。
皇甫維劍眉一軒,朗聲喝道:「住口,你師父也不敢做聲,輪到你說話麼?」
呂東青道:「公子話有理,憑我們兩人這副樣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個十天八天之後,被她們問著的話,一定記得起來。」
無意大師道:「敢不敢是另一回事,老衲自有難言之隱,除了此事之外,其餘的兩件……」
佟秀道:「喲,三妹妹你別釘住他了,你看他根本答不上來,不用說也可以知道他一向是個風流公子,到處留情。這樣自然不會對著我們面紅耳赤啦!」
無意大師怔了一下,道:「這個……這個恕難遵命……」
無意大師舉動不快不慢,跟蹤上前兩步,健腕一揮,又是一劍遙遙刺去。
地尊者怒哼一聲,道:「少林寺可不像其他的家派那樣容易被欺負的!你們的大人來了沒有?」
這一來形勢大變,皇甫維雙掌拂出的真力自然比不上面前這三個高手的力量,全仗招數之詭奇神妙,暫時支撐殘局。
呂東青頷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這就去辦。」他矯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頃刻便自回來,道:「外面一個人也沒有,要走的話,倒甚合適。」
他沉吟一下,眼中突然射出森殺可怖之光,斷然道:「其餘兩事,老衲具可答允。」
那四個大漢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齊齊縱過土坑,刀劍並舉,驟如風雨般向無意大師及地尊者攻去。
皇甫維想了一陣,道:「也許有此用心,但我卻總覺得她們要在我身上獲得一點什麼東西,所以三個人各各想盡法子來討好於我。」
那黑衣美女道:「公子剛才的一招,當真是出神入化,換了別人,決不會想到使出大漠絕學突出重圍。小妹衷心佩服之至!公子你身上的傷勢不妨事麼?」
於是他突然停步,佟秀和冷清影也齊齊停在他身畔,皇甫維故意先找些別的話題,道:「舒姑娘被區區所愚弄,會不會突然翻臉?」
地尊者嗔聲喝道:「好狂妄的小輩,竟敢胡言亂語,侮辱貧僧師尊。」
皇甫維道:「佟姑娘別取笑了,你當真覺得我像個老手麼?」
他只須看出地尊者一時半刻之內無法擊斃那三人也就夠了。當下眼望著那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冷冷哂道:「你居然不敢殺死你師兄麼?」
無意大師等了一陣,見那向公度不甚用力,面色一沉,道:「向兄敢是畏懼一皇之故,因而不敢使出毒手?」鬼醫向公度道:「一皇三公昔年曾經無敵於天下,兄弟就算是畏懼他們,也不是什麼可恥之事。」
金光掌影之中,皇甫維氣力實在不支,必須抽空換口真氣,否則馬上就要倒向地上。他俊眼一眨,覷準地尊者金棍來勢,突然讓他一和*圖*書招。「啪」地大響一聲,地尊者那支金棍已經砸在他肩背之間,卻宛如擊在岩石之上,震得手腕痠麻。皇甫維仗著血炁護體,雖然內臟不傷,但身形卻被震得向前衝去。這一剎那間,他已換了一口真氣。恰好鬼醫向公度迎面一掌擊來。皇甫維不假思索,疾然出掌相抵。兩掌一交,「蓬」地響處,鬼醫向公度但覺對方掌上力量憑空加了一倍,竟然吃不住勁,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
那四名大漢互相對望一眼,仍然沒有做聲。無意大師冷笑一聲,道:「大概你們都有隱衷,不能開口。那麼這樣好了,假如你們不反對的話,立即後退五丈。如若不言不動,那就是有意與老衲作對,可就別怪老衲手下無情!」
呂東青迷惑地嗯一聲,皇甫維肅然道:「關於我義父臥床的秘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此事萬萬不能讓別人曉得,對不對?」
絳衣仙子舒倩飯後就一直逗留在皇甫維房中,兩人談談笑笑,不知不覺已是二更時分。
這一來不覺老羞成怒,自家倒忘了剛剛警告別人之言,欺身直上。那邊無意大師運劍一迫,皇甫維身形撞了過來,鬼醫向公度左手一招「玉尺量天」,托下顎,抓雙睛,右手卻巧妙地穿心抓去。
皇甫維接著問道:「那麼你天星塢中的一等弟子的身手一定很高明了?一共有多少人呢?」
皇甫維道:「是的,在煉功的那一段日子內,不論晨昏日夜,往往會發生許多幻象,使得我到了後來常常連真人真事也當作幻象,鬧出極多笑話。所以現在左鄰右舍許多還以為我有點瘋瘋癲癲。除了精神上的痛苦之外,煉功時雙耳雙眼時時痛得無法忍受,所以當時我幾次不想煉,但義父他一直堅持要煉下去,並且時時告訴我說,許多人寧願忍受更大的痛苦,卻是欲學無門。還有一些是白白備嘗痛苦之後,仍然煉不成功。」
玄衣仙子冷清影笑道:「想不到公子計謀多得很,把我們都瞞住了。等會回到那邊鎮上,舒大姊見到你時不大叫出聲才怪哩,現在她還守在客店中,小妹只想知道公子怎能把床上的人形偽裝得像是真有人在內一般?」
那四名大漢似乎都震凜於他這等極為上乘的身法,四個人齊齊退開數步,低聲急急商量幾句,便選出紅衣銀衣各一人,並肩向老和尚撲去。
冷清影笑聲如銀鈴忽振,清朗而迅快,她道:「好厲害的嘴巴,假如佟二姊說你是或不是老手,則她無形中已先承認她的閱歷不少,才能分辨出來,我老實告訴你,我們的話沒有什麼根據,只憑直覺,倒不是已經有過很多經驗,這一點信不信由你……」這時她稍為停頓一下,剛才她說了不少話,但一氣呵成,就像平常人說了兩三句話的時間而已。只聽她又繼續道:「通常來說,那些年青的男孩子一跟我們說話,就會面紅耳赤,話都說不出來,可是你卻完全不會這樣,為什麼呢?」
他一招失手,步步皆錯,「砰」地一響,那地尊者的金棍又掃中他腰臀之間,把他打得歪著旋開兩步。
佟秀道:「沒有,我們的一生中,還是第一次離開家呢!」
鬼醫向公度沉吟一下,道:「大師之言也甚有道理,兄弟如果強要大師答允所求,未免有欠公允,那就等事完之後,再聆教益好了。」
皇甫維忽然失笑道:「我們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老和尚思忖之際,也曾運功查聽了一下,卻未曾發現任何異聲,當下又陰森森哼一聲,道:「皇甫維,老衲再問你一句,你倒底肯不肯把那樣東西交給老衲?」
冷清影道:「不是,亂葬崗死的四人,乃是我天星塢中三等弟子,武功平常,僅是身法腳程,比普通武林好手高出一些。所以認真細究起來,就算是呂東青之流,也能把他們殺死。不過,他們身上致命之傷,卻不是呂東青之流可以辦得到。至於襲擊呂東青的四人,乃是天星塢二等弟子,武功方面比呂東青似乎還差一點,但憑藉獨門手法,也可以與呂東青一拚。所以人數一多,呂東青就吃不消了。」
只聽其中一個銀衣大漢陰聲細氣地道:「老和尚說的話真好笑,難道說我等在此處站著,你們就不敢掘出屍體麼?」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不錯,而且早已知道他的出身,怎麼樣?你們的回答也和我的一樣麼?」她的話說得快極,和地尊者沉穩緩慢的聲調,恰成強烈的對比。
皇甫維暗暗估計一下,深知無意大師這邊人數雖少,但論起實力卻強得多。如果打起來,那四名大漢勢必難逃一死。當下十分注意那四人有何反應。
皇甫維饒是身負劍傷,但反而兇惡起來,拳打腳踢,凌厲之極。第一個地尊者被他駭住,手中的金棍招數不知不覺放鬆了不少。須知他一生在少林寺中,極少行走江湖。就算在江湖中曾經殺死過一些武林敗類,可是一則未碰過武功這等高強的人,見他這刻瀕危掙扎,不覺惻然動心。二則皇甫維原本俊美異常,可是目下血跡滿身,狀類瘋狂,這種太大的變化,反而令人生出凜悚之感。
他想了一下,溫文爾雅地道:「區區承蒙諸位姑娘屢屢相助,心中的感謝,實是難以言宣。」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我練過天視地聽之術,因此視聽兩覺特別靈敏,不過有時候往往會把心中感覺和事實弄得混淆不清,但這卻是耳目過敏的正常現象。目下我一時也弄不清楚究竟那蒙面黑衣人是否真的在遠處遙窺著我們……」
皇甫維更加確定了他剛才的想法,這時三個人在夜色中開始向南方走去。才走了一程,皇甫維就發覺這兩個女孩子一身功夫不比等閑,腳程之快,直是疾逾奔馬,然而又不露出絲毫用力的跡象。如果單以她們兩人作一比較,則佟秀的平均速度較快,冷清影卻似是對短程的速度特有成就,因此她老是突然比佟秀快上許多,可是十餘丈以後,又被佟秀趕上。由此可知佟秀的功力比較凝厚,氣脈悠長。冷清影則較為虛浮,可是較小的範圍之內,她的出手和身法一定快得像閃電一樣,叫人看也看不清楚。
無意大師愕了一陣,轉眼望望鬼醫向公度,只見他嘴皮微動,凝神一聽,便聽到他用千里傳音之法在耳邊清晰地道:「敢問大師目下要不要先拚一下?」
皇甫維記起她性格率直,心中想什麼就說什麼,登時又覺得她這樣別有可愛之處,於是心中芥蒂盡除,低下頭去,吻在她紅唇之上。
地尊者道:「尊駕力氣也不小……」話猶未畢,突覺陰風襲體,立時轉身掄臂,一道金光斜劃下去。只見銀影一閃,那銀衣大漢已旋閃開去。地尊者揮一下手中金光閃閃的短棍,厲聲道:「你就只學會鬼鬼祟祟的偷襲手法麼?」
皇甫維一逕走到床邊,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還好,這傢伙沒有悶死。」他回轉頭向呂東青道:「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濤的千金。我們的計謀雖然騙倒她們,但卻被佟姑娘和冷姑娘無意撞破。」
皇甫維瀟灑地笑一下,道:「老禿驢別假惺惺作態了,你的為人行事,我早就看穿啦。本來我對少林三長老甚為崇敬,此所以那天在嵩山山路上,你突然出手之時,我會一時失措,被你打了一掌!哼!哼!血債血償,別說你還陰魂不散老跟著我,圖謀暗算,就算你當時立即返回佛前懺悔,我皇甫維有一日總要拆了你的寺廟,搗爛那些佛像!」
鬼醫向公度忽又減輕壓力,緊釘一句道:「大師覺得兄弟之言還可入耳麼?」
無意大師低聲道:「你這話可當真麼?」他說得這等鄭重,皇甫維幾乎已可斷定他會立刻回去把少林寺燒燬。心念又是一轉,跟著道:「等一等,我的話還未曾說完呢!」無意大師道:「你說,你說……」
兩個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漸漸覺得身上的衣服彷彿千山萬水般隔開他們,皇甫維伸手解開她的羅襦,舒倩的兩手也活動起來,竟是替皇甫維脫衣。
遠在數丈以外的崗頂邊緣,突然出現兩條窈窕的人影。這兩個驀然現身的人,遙遙瞥見皇甫維的危機,卻因相距數丈,無法相救,禁不住齊齊脫口驚叫一聲。
皇甫維訝道:「你這個大姊也上了當麼?她們怎敢哄騙你?」舒倩道:「哼,難說的很,她們口中說等一會就沿這條大路追上來,但我等了許久還沒等到,可知這兩個鬼丫頭認定公子你早已走遠,所以各用心機,藉詞走開而翻山越野抄近路追上去,只有我一個人順著大路走。」
呂東青羨慕地歎一聲,道:「我空自修煉了數十年武功,可是不遇明師,白白糟蹋了光陰,古人說:時乎時乎不再來!這話正也是我心中的感慨。」
無意大師突然一縱身,宛如輕棉飛絮般從刀光劍影中穿出圈子,落在兩丈之外。
那四名勁裝大漢兩個是日公舒濤手下,兩個是月公佟雷手下。他們雖是狂傲異常,可是眼力卻真不錯,遠遠一瞥之間,已認出對面來人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立即紛紛拔出兵器。兩名紅衣大漢均是一式長刀,刀身雖較普通的狹窄了一點,可是卻比普通的大刀厚上兩倍之多,同時長達四尺,估計每把長刀總有二三十斤重。
皇甫維和衣倒在床上,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道:「你不會怪我無禮吧?」
皇甫維道:「那麼先離開此地再作計較。」兩人匆匆出去,這時皇甫維已經換回自家衣服,越發顯得丰姿絕世,俊逸照人。
舒倩不經思索,坦率地應道:「還不是想跟你好!」
無意大師定一定神,才道:「老衲自然知道,同時關於這一點自然要事先說明,否則你隨便撿塊石頭,也可以說是要交給敝師兄之物。」他微微一頓,然後繼續道:「你那件東西,可是一本體積特小的絹冊?」
無意大師恚聲道:「向兄敢是信不過老衲?」
這一聲驚叫尖銳刺耳,因此這邊的四個人包括危急萬分的皇甫維在內,不由轉眼去瞧,知道來人必是女性無疑。
一個紅衣大漢響亮地應一聲,兜轉馬頭疾馳而去,那十二郎跳下馬,過來把舒倩的紅馬也牽著,四個人便開始步行向南進發。
這兩條人影落地現身,只見都是雙十年華的美麗女郎,一個穿銀色衣裳,眉梢眼角間,姣艷動人。另一個身穿黑色衣裳,但皮膚皙白異常,與身上的黑衣形成強烈的對照。
這邊剩下的兩名大漢更不怠慢,刀劍齊施,又向地尊者攻去。地尊者似是不把他們放在心上,隨意用一雙肉掌相迎。霎時已攻拆了六七招,地尊者一身功力果然十分驚人,掌力之剛猛沉雄,竟似不在他師父無意大師之下。
地尊者心中惹起怒火,更不做聲,健腕一振,那支長約兩尺半的金棍撒出一排棍影,風聲勁烈。當真是一代高手的氣度。
皇甫維怔一下,但覺這話把旖旎的氣氛都破壞了,卻聽她又輕輕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希望你這樣親近我……」她說得十分自然,宛如十分應該之事。
但他面上神情絲毫不變,道:「聽起來好像可以成交啦!不過無聞大師的頭顱,對於我來說,似乎比那千載叢林和闔寺僧眾的性命,還覺得重要呢!」
皇甫維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那無意大師當真率同兩名弟子前來起回那僧人的屍體。
皇甫維輕輕道:「糟了,絳衣仙子舒倩追上來啦!」
www.hetubook.com.com意大師微微一怔,但迅即恢復原狀,道:「當年是非,不必再談。目下敝師兄的生死,武林中無人知道,老衲亦無從找到他的蹤跡,故此你第三件事老衲實在無能為力。」
舒倩哦了一聲,道:「真該死,她們也不趕緊來告訴我一聲,我這就找她們去。」她向皇甫維福一福,隨即大踏步出房去了。
無意大師暗喜已搶到主動之勢,那柄劍中神物「祖師劍」著著迫攻。同時左手摘下三粒佛珠,忽然覓到機會,五指一彈,三珠齊發。
皇甫維藏在山頂上,耐心地等候著,心想今晚必定有一場熱鬧可看。照道理想那無意大師必來起回門下弟子的屍身,而三公的手下之人,一定也有這個想法。只要碰上了,一場血戰勢難避免。假如那絳衣仙子舒倩,玄衣仙子冷清影與及那銀衣美女(他暗中已推測她是月公佟雷的女兒)三個人一齊來此,則今晚的局面,自然是少林無意大師慘敗無疑。只因以往無意大師曾經兩度與絳衣仙子舒倩較量過功力,固然由於無意大師不宜露出身份,所以沒有施展出真正功力,但卻也足以證明他和舒倩的功力不相上下。若是今晚以一敵一,則雙方勝敗自難逆料。如果絳衣仙子舒倩這一邊三女齊到,無意大師可就孤掌難鳴,後果不堪設想。
無意大師陰森森地笑一下,道:「你想如何報復,老衲管不著。這幾個人可是你的手下?」
皇甫維俊眼一眨,道:「有的,但請你先回答我,那四個襲擊他的人,是不是亂葬崗上的四個死屍?」
皇甫維心中一陣激動,但覺面前這個老和尚卑鄙之極,令人厭惡無已。像他這種人,簡直不知「情義」兩字是何物。僅僅為了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可以把師門(包括廟宇和千餘僧侶)完全加以毀滅。當真是一點點人性也沒有。這樣的人,如何能不唾棄厭惡?
紅衣大漢轉眼一望,只見地尊者手中金棍指東打西,威風凜凜,已把兩個對手打得狼狽不堪,形勢極是危急,不禁拔腳而去,長刀一舉,加入戰圈。他原是兩個紅衣大漢中功力較強的一個,所以選出去對付無意大師。這時一加入戰圈,登時把敗局扳回不少。但那地尊者在少林寺千餘僧眾之中,乃是前數名高手之一,在武林中他們天地二尊者,已和三長老並稱,功力之深湛,可想而知,是以此刻那三名大漢人數雖多,看上去卻毫無可能取勝的跡象!
眼看這兩路人馬從不同的方向齊向亂葬崗上奔去,眨眼工夫,雙方已彼此在崗上遠遠望見。
地尊者在這六七招中,已屢逢險境。只見他慈眉倒豎,善眼生光,陡然大喝一聲!功聚左手,一招「大摔碑手」力劈出去,把銀衣大漢迫退兩步。那紅衣大漢急急援助同伴,長刀寒光一閃,從他背後直劈落去。
呂東青緩緩問道:「皇甫大爺病勢很嚴重麼?」皇甫維點頭道:「是的,他老人家病勢頗為嚴重,有時看上去甚是康健,只是不能下床走路。但有時卻突然昏厥,若果無人及時為他施展推血過宮之術,那就會有致命之虞!我離開之時,他老人家取出十二粒藥丸,告訴我說這是自從我懂得替他推血過宮以後賸下來的。他說這十二粒藥丸可以維持他在三個月內,昏厥痰塞的毛病不會發作,現在我離家已經過了一個月,只賸下兩個月時間。」
他微笑一下,道:「我雖然受了兩處劍傷,但還沒有什麼大礙……」說話之際,雙眼一直望著那銀衣美女。
皇甫維眉頭一皺,登時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佟秀突然一驚,柔婉地道:「對不起,如果小妹說錯了話,公子千萬別見怪。」
佟秀面色微微一沉,顯出心頭不悅,但迅即恢復常態,媚笑道:「公子既然想知道我們的一切,理合奉告。我家的冷月山莊和舒大伯的太陽谷手下的人數都差不多,約在二十人左右,也是分為三等。」
舒倩笑盈盈走到床邊,坦然道:「我也躺下來行麼?」
這時玄衣仙子冷清影已向無意大師等人發話道:「地上那兩人可是你們幹的?你們的膽子真不小嘛!我想你們早該知道他們的來歷了,是也不是?」
皇甫維見她果真顯得一派可憐的樣子,便微笑道:「沒有關係,不過我以前實在不是到處留情的風流公子,你們愛不愛相信,那些是你們自己的事。」他轉眼望著冷清影,問道:「你的手下已死了四個人,不知日後令尊會不會因此責罰你?」
他居高臨下,所以視界寬闊,忽又瞧見在另一條路上,奔來三條人影。定睛一看,卻是三名僧人。當先的一個身量舉止,極像那無意大師。
他心頭大震中,轉瞬間也就悟出師父亮出此劍,分明已有必須取敵性命的決心。正因此故,他才會命令自己不得追趕逃逸之人,也就是要自己協力出手,把敵人收拾在此地之意。
「哦!一條人影?呂兄可瞧見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可是那兩名大漢的一刀一劍,路數詭異絕世,兵器的尺寸重量都和普通的刀劍不同。那紅衣大漢手中特長特重的利刀,施展開時不但剛健兇猛,而且因刀身狹長,吞吐間快速靈便。那銀衣大漢的細長利劍則陰柔詭毒,每一招都從想不到的地方攻來。這一剛一柔配合起來,威力之大,遠勝於兩人實在的功力。
向公度連忙運足內勁,右手一推,把皇甫維推開丈許,滾在地上。
不過最難看的還是他被劍尖挑破左肩右臂兩處的衣服,以致隨風飄擺,使皇甫維顯得十分狼狽。
這四個大漢亮出兵刃之後,都用左手握住,腳下陡然放慢,向新埋屍體之處走去。
皇甫維振起精神,接口道:「區區有句話奉告兩位姑娘,那就是這老和尚雖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大師,但他的話也不能盡信!遠的不說,單就今晚之事來說,我在那邊丘頂之上,將今晚發生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剛才還說是失手誤傷那兩人,其實當時他盡出煞手,大有把四個人都收拾掉的用心!其次說到那個鬼醫向公度,雖然以前就是武林中有姓有名之人,可是以他不久以前在保定府煉藥的幾天當中看來,所作所為,無不背信棄義。像他們這種人,最好是什麼話也別相信,否則就有上當之虞。」
無意大師手中金劍倒縮不迭,原來皇甫維出其不意,使出蒙古摔跤之術,借勢運勁,居然把鬼醫向公度旋過來,即是說和鬼醫向公度換了地方。無意大師如果不是武功高強,縮手得快,這一劍勢必刺在鬼醫向公度身上。
皇甫維眉頭一皺,道:「我十分惦罣義父的病體,自我離開之後,家中服侍一定不甚週到。倘若時間耽延過久,實在教人焦灼不安。」
無意大師心知對方使的必是當年「一皇」的嫡傳秘藝,震於威名,那敢冒失出手封拆,連忙提氣輕身,飄退大半丈之遠。
她雖是脾氣爽直,沒有兒女態的那種人,但倒底是個少女,因此頰上浮起兩朵紅暈。
呂東青又道:「目下我們唯一的做法,只有改裝易容和選擇道路。我們必須設法多走水道和人跡不至的高山峻嶺,這樣也許有法子拋開追蹤之人。」皇甫維道:「這我不明白?」
這一場火差點就蔓延到客店,幸而風勢忽轉,才沒有燒過來,直到天亮火才熄滅。
此念一生,立刻道:「如果令尊不會責罰姑娘,那就好了。我聽敝友呂東青說起,在碭山市內時曾被四個黑衣大漢襲擊,根據他的描述,這四個黑衣大漢身手頗為了得,如果亂葬崗上的四個屍體就是他們,那麼殺死他們的人,只怕比我們還要高明。」
玄衣仙子冷清影眼中突然閃過陰毒的光芒,不過旋即消逝不見。銀衣美女抬目瞧了皇甫維身上一眼,突然走近他身邊,手法極快地取出一個瓶子,灑點藥末在他傷口之上,然後取出一條銀白色的絲質汗巾,撕成兩塊,替他裹紮起來,她的動作雖然迅速異常,可是卻予人以一種溫柔之感。皇甫維鼻中還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但覺這種香味十分美妙甜蜜。
無意大師哼了一聲,道:「老衲還以為你們都不會說話呢!真元何在,即速撥開泥土,起回你師兄遺體。」
鬼醫向公度道:「兄弟甚感榮幸,不瞞你說,這條方子兄弟渴想已久,多年以來總是配製不到。不過皇甫公子的話也有道理,反正今晚我們一定要合力把他除去,大師何妨先把配製之法賜告?」
原來這時他已看清楚那兩路人馬,最先看見的四條大漢,其中兩個身材高大,紅衣映眼,另外兩個則是一式銀白色的勁裝疾服,個個身上都帶著兵器。
在路上,呂東青已瞧出皇甫維對那舒倩頗有好感,因此他盡量離開一些,找話跟十二郎亂聊。走了三日,雖然那十二郎守口如瓶,但關於太陽谷內之事,呂東青已了解不少,此外對於冷月山莊和天星塢的內情也知道很多。
皇甫維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個剛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剛猛路子了?現在請呂兄你趕緊起來,把這人弄出去,放塊銀子在他囊中,聊作賠償。然後我們立即上路,我們一定要設法甩開所有追蹤我們的人。」
剛才的一下無意大師和皇甫維都各自震凜於心,更加打起十分精神。正在劇戰之際,崗下傳來一聲陰笑,跟著人隨聲現,一道黑影又落在戰圈外尋丈之處。
在他身後的地尊者接聲道:「家師之言,諸位可聽清楚了?憑你們那一點微末道行,萬萬難與我師徒相抗。如若知悔,趁早棄掉手中兵刃,報出是何人門下,我們師徒本著出家人慈悲胸懷,或可饒恕你們。」
皇甫維極快地忖道:「原來星公冷央的手下最多,怪不得襲擊呂兄的是黑衣大漢,死的也是黑衣大漢。從她的口氣聽來,好像對於手下的生命也不太重視。可見得她們都像三公一樣心狠手辣,目下我不妨打聽一下三公手下的實力。」
皇甫維道:「但願你以後不會失望,現在我們走吧!那兩人也一道同行嗎?」
至於無意大師那一路人馬,則被他認出其中一個相貌莊嚴的大和尚,乃是少林寺二尊者之一的「地尊者」。只見他腳程甚為穩快,舉步時有如行雲流水,看來功力不在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以下。另外一個則依稀認出乃是當日五名被遣下山的大和尚之一。如果沒有認錯,則那五個大和尚已見其二。
江南孤客呂東青吃一驚,道:「公子此言究竟說的是你心中的感覺?抑是事實?」
雙方既已談妥,旋即開始大舉迫攻,形勢登時發生變化。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這一個月內,若然查明那四人不是死在你們手中,自然就有人找你們取回令箭。假如是你們查了出來,屆時只要提得出證據,也不會取你們性命!不過一個月的約會,你們卻非到不可,否則和尚你們的少林寺勢難保存。至於向公度你如若不來踐約,除非你不落在我們手中,不然的話,定教你嘗遍人間一百零八種毒刑之後,方始處死!」這一回她說話時速度減慢許多,表示十分敬重之意。而且她說的話宛如珠走玉盤,字字句句都令人無法遺漏。
那紅衣大漢長刀猛揮,連拆三招,第四招吃對方金棍砸在刀上,「噹」地大響一聲,長刀脫手飛上半天。跟著金棍已經掃到身上,疾忙順勢縱開。但地尊者棍去如風,只聽脆聲一響,紅衣大漢雙腿已被掃個正著,登m•hetubook•com•com時飛開丈許。等到落地之時,雙腿自然而然用力蹬向地面,陡感劇痛攻心,大吼一聲,摔在地面上。敢情他雙腿腿骨已經斷折,只因地尊者力道用的神妙,腿骨雖被擊折,但當時仍不感到痛楚,直至用力支撐身形之際,方始感到那一陣難忍的劇痛。
冷清影被他這麼關心地一問,登時有點酡然若醉,道:「大概不會吧?家父的手下人數最多,舒大伯和佟二伯的手下加起來,還不及家父的一半人數。所以就算少了四個,家父也不會覺得有所不便。」
無意大師伸手一綽,低頭看時,卻是一面令箭,上面是紅、銀、黑三種顏色,入手份量甚重,一望而知乃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令箭」。
他這一運力抗拒,身體穩如山嶽。皇甫維撞去之勢雖猛,但一接觸對方身體,突然將前橫之勢化為下蹲。只見他身形一矮,肩膀頂住鬼醫向公度的小腹,一手勾住他兩隻小腿,突然借勢旋轉。
那紅衣大漢和銀衣大漢見他趕到馳援,精神大振,正要向地尊者追去,皇甫維已低聲說道:「你們速退……」那兩個大漢不覺一怔,皇甫維又嚴厲地道:「快去,我替你們斷後!」那兩人居然不敢違背,疾然分頭向崗下縱去。
一個紅衣大漢應聲道:「自然是要起回坑內的屍體啦!」他的聲音響亮異常,生像是大聲罵人一樣。
冷清影的目光和他一觸之下,不覺心頭大跳,忍不住溫婉柔孌地笑一笑。
「那就好了。」他笑一笑,說道:「我平生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更別說翻臉動手了!」佟秀輕笑一聲,道:「但我瞧你的樣子,倒像是個老手嘛,以前你有許多相好的女孩子麼?」
無意大師也運足氣功,以傳音之法答道:「老衲剛剛想了一下,卻以為不須動手拚命。第一對方三人勢力不弱,我們沒有必勝的把握。其次事實上那四人不是我們所殺,只要查得出是誰人所幹,我們就可脫卻干係,因此我們何必替別人揹這個黑鍋?再說這個出手殺死那四名星公冷央手下的人倒底是誰,老衲也極感興趣!此人不但功力絕強,不在你我之下,尤其難得的是他居然敢殺死星公手下,說不定我們還得幫他一個忙,好教他能逃出三公毒手,以後我們也多個得力同道。」
地尊者大喝一聲,從側面猛攻上來,手中金棍掄個半圓形,直向皇甫維腰間掃去。這一棍勁道十足,風聲虎虎。單是這種威勢,已足以震懾敵人心膽。
鬼醫向公度輕輕頷首,無意大師便道:「既有一月之約,那末老衲等暫且告退便了。」向公度說一聲「走吧」,三個人迅即縱下亂葬崗去。
皇甫維心頭一跳,道:「你得把內容也說出來,否則的話,誰都可以用絹訂一本小冊子。」
她迷惘地跟著他推門進房,江南孤客呂東青聞聲驚起,道:「公子回來啦……」一眼望見後面的紅衣女郎,情知這個美女功夫極強,不禁怔得把話吞回腹中。
他一出手,皇甫維雙掌招數便拂了過來。登時也把他捲入激戰的漩渦之中。
無意大師等三人都不減速度,因此先到達新埋屍體之處。他們一齊停步,等那四名大漢走到兩丈之內,無意大師冷冷道:「今晚只有你們四個前來麼?」
呂東青深思地道:「不錯,不錯,想來令義父一定與三公有些難言的苦衷在其間。」
那四名黑衣大漢的屍體,她們決定留待手下的人來處理,當下逕與皇甫維走下亂葬崗。
無意大師鬼醫向公度等口中雖硬,可是目下一見這比閻王爺的拘魂牌還要厲害的三公令箭,不禁也齊齊變色。
那無意大師這一劍刺去,心中已十拿九穩。就在劍尖剛剛刺破皇甫維後背心的衣服之際,皇甫維突然向前一撲,撞入鬼醫向公度懷中。
呂東青道:「公子放心好了,有兩個月的時間,擔保你可以回到家裏見到老太爺。」皇甫維眼中突然流露出激動之情,道:「可是我還是十分耽心,萬一他老人家突然昏厥,來不及服食藥丸,豈不是千古長恨之事麼?」
「因此……」皇甫維接著道:「我絕不能認為他們感念故主,特地派膝下三女前來照顧於我!然則她們想在我身上圖謀什麼?」
他說完之後,就在大路上踱來踱去,過了一陣,又道:「還有那位黑衣人,我也不大放心,雖然我敢擔保他對我們沒有惡意,甚且那天晚上我和他面對面時,他那對明亮皎潔的眼光中,似乎有一種親切的光芒,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他跟著我們。」
皇甫維連忙挪讓地方讓她躺下,她在枕上側臉望著他,高興地道:「你會不會笑我呢?」
皇甫維俊眼一眨,忽然發現那無意大師每一舉步,好似都甚用力,不禁暗加注意。口中淡然應道:「你師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個口是心非之徒罷了!剛才他還親口答應我燒燬少林古剎,把闔寺僧眾盡行誅殺,只要我把那本……」下面的話尚未說出,無意大師已冷森森哼一聲,此時相隔尚有五六尺遠,便自手起一劍,遙遙刺到。
地尊者取出一幅黑布,舖在地上,真元和尚把屍體放上去,緊緊捲住。
那紅衣大漢瞠目道:「好大的膂力!」此人武功走的是剛強路子,為人性情也暴急爽直,心裏感到什麼,口中就說了出來。
無意大師怒斥道:「你別胡說八道,意圖挑撥,老衲是什麼人,說的話豈能不算數。向兄你剛才所說的,老衲應允你就是。」
無意大師冷笑道:「算你本領不弱,居然躲開要害。」他的話乃是向那銀衣大漢所說,跟著轉眼望著紅衣大漢,道:「現在輪到你啦!」紅衣大漢卻因連對方如何出手擊傷同伴也看不清楚,不由得心頭大凜。驀地一個清朗口音喝道:「老禿驢住手,死對頭又來啦!」
那邊無意大師業已和兩名大漢交上手,老和尚左手腕上套著一串佛珠,垂下約有一尺,動手之際,這串佛珠竟可當作兵器,拂點穴道。右手則空空如也,單憑肉掌和寬大的衣袖,捲拂拍擊,功力十足。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這話太不可能,雖然今日早晨佟二姊指出來以後,我和舒大姊都覺得有點像,可是這幾天以來,你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中,則兇手決不是你!而公子你的獨門手法又是天下只有一家,別無分號。是以也許偶然巧合,那兇手所用的手法有點相像……」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卻不過是片刻功夫。
他細心尋思道:「義父他老人家命我用免死金牌救了司空表之後,便直赴嵩山少林寺把金牌交給三老之一的無聞大師,下山時就遭到無意大師的阻截,要我把送還無聞大師的東西交給他!這樣說來,難道那塊免死金牌本是他們少林寺中之物麼?可惜我只隨意看了幾眼,沒有仔細驗看過,不然也許能在雕工精緻的金牌上查出一些端倪來。眼下那塊金牌已暫借與中州一劍許伯英,已無法立即取出查看……對了,想起那中州一劍許伯英,只不知他又逃脫了三公降臨的大難沒有?假如他遭了不幸,那塊免死金牌便不知流落何處,恐怕要找三公索取回來呢!」
呂東青接嘴道:「這個自然,假如沒有這等天資稟賦,就算心比金石還堅,也無用處。」
他好像自家也不知道雙掌具有這等神奇威力,微微一怔。無意大師由緩慢而變為快速,刷地掠過來,手中金光短劍連發數招,竟把皇甫維圈在劍光之中。
鬼醫向公度也因煉藥之事,全部落在皇甫維眼中,生怕他詳細說出來,成為江湖上的笑談話柄,所以也不肯發話。地尊者見他們都不做聲,氣憤難消,忍不住厲聲道:「真真是放屁,家師及向施主如果曾經殺死那四個人,難道還怕了你們而不敢承認不成?」
舒倩道:「不,有一個跟著我就夠了!」她回首大聲吩咐道:「十一郎你回去,十二郎跟我走。」
無意大師眼珠一轉,道:「這話倒是有理,不過老衲今宵非收拾此人不可,向兄如若能夠幫忙,事後自會表示感謝之意。」
另一個紅衣大漢接口道:「她這個樣子比平常美麗上百倍!」這兩個紅衣大漢說話之時,聲音甚是宏亮,同時四隻眼睛沒有離開舒倩。
皇甫維突然笑道:「啊,啊,你看我們說到那裏去了?目下紅日高懸,但我們尚未想出瞞人耳目的主意!就算我們早先那陣急奔能夠瞞過人家,但此刻她們也許已在前途等候我們啦!」
少林寺無意大師仰天大笑一聲,道:「好大口氣,老衲倒要瞧瞧為你們撐腰的是什麼人?」
皇甫維爆出一聲大笑,道:「有趣極了,這種交情我以前聽也沒有聽過。既然都擺明了,我皇甫維可要提醒向公度你一句,那就是提防那老和尚事後不履行諾言,他為人比你還要陰損呢!」
他歇了一下,跟著又說道:「其次要談論到那位救了你的蒙面黑衣人,他是誰?為何要幫助我們?為何那天晚上在我房外暗暗窺探?他不怕三公麼?這一連串的問題固然已教我們迷惑不已,但還有一點,那就是三女之中的佟秀曾經露出口風,思疑那蒙面黑衣人就是殺害星公冷央手下四人的兇手,更甚的是她竟認為那黑衣人就是家義父。這是因為星公冷央手下四人身上致死之傷,極似是我獨家手法!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長老及鬼醫向公度業已聯成一氣,但他們都否認曾經殺死那四名黑衣大漢……」他隨即把昨宵之事一一告知呂東青,然後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道:「他們在否認殺人之前,誰都以為兇手一定就是他們,可是當他們否認之後,再瞧瞧那四人傷勢,果真極像我家獨門手法。只有在力道上可以察覺有點不同之處,不過這也難說得很,譬喻我一向出手都以掌背暗蘊陰柔之力拂擊敵人,但有時也許會用上陽剛之力。」
皇甫維正以全心全意等他說出那本小書的內容,突然被他這一問,不覺啞口無言,難以作答。無意大師陡然面色一沉,其寒如水,跟著仰天厲嘯一聲,遠傳數里之外。
皇甫維忽地踏前兩步,道:「那就算了,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你可知道我要還給無聞大師之物,竟是什麼東西麼?你會不會後悔?」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可見速度絕快,不過等如別人說了兩句話那麼多的時間。然而她的話說得雖快,卻字字清晰,宛如珠走玉盤,沒有一字一音使人遺漏。
冷清影凝眸道:「那就奇怪了,除了你們,還有誰能具此功力,以隔空絕脈的內家重手法把他們害死?」
無意大師道:「敝師兄為人氣量狹小,性情褊急,自從令尊取去那物之後,他就憤而出走。」
他點頭答應了,絳衣仙子舒倩高興得笑出聲,道:「她們說公子你城府深沉,狡猾多智,但我卻覺得你的人真好。」
他接著老和尚的話聲應道:「那倒不見得,撒手!」喝聲中一掌拂向老和尚持劍的手上,勁風過處,隱隱把老和尚手腕拂了一下。但那無意大師反應極快,勁氣拂中手腕之際,已甩手撤臂,順著勢子卸消那股勁力,那柄祖師劍居然還緊握手中。側邊的地尊者怒喝一聲,金棍疾擊如風,連發數招,又把皇甫維身形罩住。
皇甫維當真感到不解,心想那塊「免死金牌」有什麼好處,竟足以使少林三老之一棄寺出走?他原是極為聰明之人,心知不宜露出自己不知內情的真相,便故意道:「我看沒有這麼簡單,無聞大師棄寺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只怕尚有別的緣故吧?」說到這裏,靈機一動,又補充道:「目下事過境遷,說也無妨,我想大概與你不無干係吧!」
地尊者一直等候機會,這時見那紅衣大漢說話時分心,突然間運足全力,一棍掃去。在同時之間,左手使出大擒拿手,疾發如風。但見他金棍上風雷迸發,勇不可當,棍影已罩住那個說話的紅衣大漢。左手連發數招,迫住另外二人。
呂東青訝道:「煉那天視地聽之術要遭受無窮痛苦的麼?」
站在地尊者身後的大和尚應了一聲,立刻撤下方便鏟迅速地翻掘泥土。眨眼工夫,已露出幾個疊在一起的屍體。真元和尚找到那和尚的屍身,便托出土坑之外。
皇甫維道:「第二件你把全少林寺的和尚殺死!」無意大師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道:「就是這樣麼?」這時他才睜開眼睛。皇甫維道:「第三件你把無聞大師的頭顱取來見我!」
無意大師嘴巴一張,突然煞住話聲,想了一想,才道:「不對,不對,老衲不是白白取得你那本小絹冊,而是用偌大代價換取,應該由你說出內容,讓老衲聽一聽,是也不是,才可以談下去。」
皇甫維劍眉一鎖,道:「一定得想個法子躲開別人的追蹤而回到家裏,我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一問義父他老人家,呂兄你看該怎麼走法?」
呂東青道:「首先我們得研究一下那些會追蹤我們的人的動機何在,然後再想對策,公子認為如何?」
兩個人還未曾談出結論,突然蹄聲震耳。不禁齊齊向大路眺望,只見遠處有三騎雲飛電掣而來。領頭的一騎簡直像朵紅雲,原來馬上之人全身均是紅衣,那匹馬也是紅色。稍後的兩位騎士也是紅色勁裝,但馬匹卻是一灰一黑。這三騎來勢極快,一望而知皆是一等駿馬,尤其是那匹紅馬,更是迅快無倫。
皇甫維笑一笑,道:「我們弄了一個路人,放在被窩之內,這樣當然會像是真人一般……」說到這裏,突然想起江南孤客呂東青被襲之事,不禁望望玄衣仙子冷清影。
「當時在夜色之下,相距又遠,那人身上的衣服無法看得清楚。不過那人身材相當高大,似乎是個男人。衣服的顏色有點發白,反正絕不是黑色的。」
呂東青覷個空悄悄對皇甫維道:「這場火起得古怪,公子可曾注意麼?」
舒倩在馬上暢快地笑一聲,朗朗道:「公子怎的才走到這兒?我被兩個鬼丫頭哄了一下,卻反而碰上公子……」話聲中紅影一晃,她已婷婷站在皇甫維面前。
皇甫維一瞧不對,厲聲喝道:「剛才的事只好拉倒,呔,接我一招……」喝聲中欺身疾進,雙手齊起,以掌背交叉拂去。
他雖然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但因為說得清晰而有條理,因此江南孤客呂東青沒有再發問,一逕俯首沉思。
皇甫維瀟灑地含笑道:「我要到湘省洞庭湖畔,你呢?」
無意大師眉頭一皺,默然思忖。地尊者卻露出怒色,但因師父在場,所以不能擅自出聲。
皇甫維反應神速無倫,見他短劍一動,幾乎在同時之間便拂出兩掌。真力一發,陡覺對方劍上潛力,除了沉重之外,又特別勁銳,生似有許多把劍尖一齊刺到似的!心中不禁為之一凜,一面運起獨步天下的護身奇功「血炁」,一面疾地躍開數步,避開他劍上正面凶鋒。
他這一劍刺出來以後,就算伸直手臂,相隔尚有三四尺之處。可是這無意大師乃是少林寺三老之一,曾經遍習寺中秘傳的七十二般絕藝,自然不會無的放矢,做出無益之舉。
他們終於一同踏入鎮內,那佟秀和冷清影辭別走開,剩下皇甫維一個人,回到客店。
皇甫維暗暗竊喜,心想他們如若交易不成,向公度撒手不管,則定可逃脫此劫。日後等功力完全恢復之後,誓把這萬惡的老僧殺死,方能洩去心頭之恨。
他可是瞧見銀衣仙子佟秀一閃即逝的那絲不悅之色,所以如此講法。接著又道:「只不知為何二位姑娘家中的人數,相去這等懸殊?」
那人來勢絕速,轉眼間已到了老和尚身前一丈之內。只見他廣額豐頤,面白如玉,虎目之中神采奕奕,當真好一個舉世無儔的美男子。
地尊者深感這個敵人不比尋常,那敢怠慢,也撲過去出手助攻。霎時間但見皇甫維已被無數道金光罩住。
皇甫維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便輕輕道:「快穿衣服,他們要來喊我們了。」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那便是無意大師自從在嵩山路上攔截過自己之後,一直跟蹤而來,昨夜那少林僧人又暗施毒手,竟不知何故對自己這等仇視?
鬼醫向公度冷冷道:「哦?竟是這廝?老夫一直在附近巡邏,怎會讓他潛行侵入?」無意大師道:「這廝知道的事不少,勞駕出手把他收拾掉,以除後患。」鬼醫向公度道:「大師之言,老夫自然遵從,不過這廝好像是一皇之子,今宵把他除掉不難,但後患不但沒有除去,反而增加……」
皇甫維道:「他為何要離開少林?」
呂東青笑一笑,心想那舒倩平時的舉動口氣跟豪氣之士一樣,難怪這兩個手下見到她嬌羞之態而大為驚詫。舒倩被紅衣大漢們的聲音驚動,嬌軀一震,立時恢復常態,道:「公子要到什麼地方去?」
呂東青道:「當然不可傳揚出去,皇甫大爺昔年結怨遍天下,這個消息一旦傳出的話真不得了,那時不論黑白兩道,都會有高手聯群結隊來找麻煩。」
戰了十餘招,皇甫維已經發出微喘之聲,原來他對付這三個強敵之時,每一招都必須用出十二成真力,而且沒有稍稍喘息的餘地。因此雖是區區十餘招,卻不啻平常武師劇戰了七八百招,露出筋疲力盡之象。
皇甫維怔了一下,本來他想說的是除非你自殺在我跟前,就可給你,這話等如說絕對不會給他。但他這麼一說,卻使他心念一轉,淡淡道:「我說除非你把少林寺一把火燒為平地!」
無意大師道:「不行!」那四個大漢登時退了兩步,八隻眼睛凝瞪著老和尚。無意大師又道:「等老衲先把泥土填上,你們愛掘不掘,就與老衲無關。」
她的樣貌本來長得甚是清麗,不過眉宇之間,好像罩著一層寒霜,使人見了感到一陣冷意。此時溫婉一笑,彷彿在冰天雪地中透出溫煦的陽光,令人感到暖和可親。皇甫維是個年青男子,對於女孩子的一切似乎特別敏感。這時忽然間覺得這冷清影比狐媚艷麗的佟秀更為動人。
兩人四目交投,老和尚冷冷道:「皇甫維你這叫做自投羅網,怪不得老衲心狠手辣。」
第四日已走入鄂境,當晚宿於麻城。照例開了四個房間,每人分作一間。
皇甫維那知對方已立下不惜一切,定要取他性命的決心?唯恐那兩名大漢尚未逃走,故此暫不離開。口中還冷冷笑道:「你們的幫手怎的還未現身?我倒想知道那人是誰?」無意大師一步一步迫近,厲聲笑道:「你想知道麼?他就是鬼醫向公度。」
無意大師立即應聲道:「除非怎樣?老衲一定慎重加以考慮。」
他不等冷清影回答,轉面向佟秀問道:「那麼姑娘你家叫什麼塢?手下之人可也是分為三等?」冷清影搶著道:「她家不叫什麼塢,稱為冷月山莊,我一發告訴你吧,舒大姊的家叫做太陽谷,我們三家,每一家的地面縱橫有百里之大,彼此互相接壤,都在魯南蘇北交界處,我家的天星塢就在微山湖畔。」
果然皇甫維扒起來,隨手撣掉身上的塵土。那兩女讓開嬌軀,側臉望著他。
皇甫維中了三粒佛珠,但覺穴道上微微疼痛,不覺有點吃驚,只因他有「血炁」護體,本不怕任何暗器,但這三粒佛珠居然能令自家也感到疼痛,可見得那無意大師指上功力之高,實在驚人。
呂東青不禁失聲一笑,道:「當真談得太過離了譜兒……讓我想想看,那無意長老和鬼醫向公度既有一個月後三公之約,他們勢必設法訪查兇手,無暇分身跟蹤我們!蒙面黑衣人就算被他跟住,也不相干,他倒底只有善意。只有那三女最為可慮,也許她們奉命查出令義父皇甫大爺的下落也未可知。」
銀衣仙子佟秀早已替皇甫維包裹好,這時突然出聲一笑,聲音宛若銀鈴震動,清朗悅耳。她道:「武林中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不少人具有這等功力,我們已想出一點頭緒,但等會才告訴你。」
向公度道:「不敢,不敢!兄弟只是因渴想多年,極欲早點知道而已。」
呂東青道:「這樣好了,我們先一直南下湘境的洞庭湖,入了湖中,再設法轉入長江,東出吳境,再轉向南方,穿越過太湖,返抵越境內的錢塘江上!這一下準保任何人都無法找到!不過有一點要事先說明,那就是這樣走法,水上路程極多,時間須耽延甚久,不比陸路,可以兼程疾趕。」
無意大師接口道:「嘔氣是一回事,老衲卻必須先把話說明白,那就是姑娘剛才所指的地上的兩人,誠然是老衲收不住手腳誤傷的,但如果除了這兩人以外,尚有別的人遭遇不幸,卻不是老衲等所為,也絕不是這位鬼醫向公度所做。」
皇甫維眨眨俊眼,含糊道:「我也不曉得……」突然間醒悟她這一問,實在含有深意。只因她方才曾經對玄衣仙子冷清影說過她已想出一點頭緒,那是關於殺死星公手下四人之事。目下她淡淡一問,敢是想套套自己口氣?如果所料不錯,則此女事實上已懷疑到自己身上。這麼一想,登時對她的印象變得甚壞。只因她早先對自己表現得何等柔情蜜意?但暗中卻在懷疑自己是行兇的人,然則柔情蜜意豈非都是虛假?
皇甫維定一定神,想道:「是了,她也說出佟二姊首先指出是我的獨門手法,則我剛才的猜測一點也不錯。那佟二姊一定以為是我義父所為,其實義父他老人家已不能走動,那麼兇手是誰?怎會識得我獨門手法?」
皇甫維見她爽直坦率,心中不禁泛起憐憫之感,暗想那佟秀和冷清影果真比她詭猾得多,無怪她要受騙,憐憫之心一生,立時對她有了幾分好感。況且當日她兩度出手相助,雖然徒勞無功,但總是一番美意。他笑一下,道:「舒姑娘可知道她們為何要追趕我?」
無意大師等三人氣得面色發白,但皇甫維的話雖然不好聽,卻句句都是實情,他們根本無從否認。尤其無意大師他一心一意想擊斃皇甫維之故,就是不想洩漏關於他要把一本絹冊還給師兄無聞大師之事。以他推想,那本絹冊一定在皇甫維身邊,而這本小冊子對於他本人關係異常重大,所以他甚至不惜以天下絕傳的「迷魂聖藥」藥方,換取鬼醫向公度允諾出手,把皇甫維擊斃。是以此刻他固然氣惱之極,卻又不敢再出言辯駁,為的是怕皇甫維把那本絹冊之事翻將出來。
佟秀道:「公子何須客氣,我們本來是一家人嘛!」
那四個大漢實在忍不住對方這等侮辱,齊齊面色一沉。另一個紅衣大漢暴聲道:「老和尚你這可是存心找麻煩,你以為大爺們是怕事的麼?」此人也是聲音宏亮之極,有如放聲大罵。土堆後面的皇甫維心想這一場架已經打定,現在就等看無意大師等人用什麼手段殺死這四個三公手下之人。
無意大師哼了一聲,道:「那就試一試看……」話聲剛住,突聞「嗤嗤」兩聲,銀衣大漢哼了一聲,躍開大半丈遠,忽然雙膝一軟,仆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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