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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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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屢驚綺夢

第九章 屢驚綺夢

絳衣仙子舒倩怔了一下,才道:「假如是他的話,我真想不出一點道理,他竟會有這個膽子麼?」
呂東青沉吟道:「也許已有很多人趕來也說不定。」
皇甫維自知身上負傷未痊,因此不敢大意,一上來就用出全身九成功力。但挨過對方三種不同的力道之後,感到甚易應付,因此試著減去三成功力,卻仍然輕而易舉地應付住對方變化不定的內力。
陰魂袁京想了一陣,好像已想不出還有什麼人。當下扭頭向王精二擠一下眼睛。王精二和他搭檔已久,倏然隔空一拳猛擊呂東青。
呂東青道:「是啊,這些高手們的豪情義氣,實在值得崇敬。他們肅穆地在五嶽台等候,到了中午時分,心池聖女飄然駕到。她對大家說,一皇三公已經在一個月之前答應她永遠歸隱,再也不踏入江湖,與武林中人為敵。她說她只能迫令他們歸隱,卻無法取他們性命,為無數枉死的武林朋友報仇。」
皇甫維一聽這話,便知道十二郎曾把可疑的情形告訴她,因此心中不覺昇起一個疑問,那就是莫非舒倩她和自己要好,已經得到她父親日公舒濤的默許,所以他手下的十二郎才會把破壞的情形告訴她?如果推想得不錯,則日公舒濤何以甘心把獨生愛女陪自己睡覺,而並不要求結為正式夫妻?
王精二呵呵大笑,道:「有三個傢伙,不識進退,都被兄弟活活劈死,痛快之至!」陰魂袁京道:「他就是這個毛病,隔上一段日子,非見人血不可,所以剛才會冒犯王兄你……」呂東青聽得一怔,登時心頭湧起怒火。
說到這裏,兩人已不知不覺走了老遠,但見四周越來越荒涼,眼光所及,都是比人還高的蘆葦。
舒倩道:「閒話少說,你可知道這一位是誰?他就是皇甫大爺的公子皇甫維!」
皇甫維心中暗暗好笑,緩緩掃瞥四周一眼,只見高牆圍繞的地方不少,除了對面靠牆邊有座丈許高的平台之外,其餘均是空地。這刻在他右邊影綽綽站著二十餘人。這一眼瞧去,但見那堆人有高有矮,有俊有醜,並且還有女性。不過他匆匆一瞥,沒法看清每個人的相貌。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那一堆人個個都露出詫異和譏嘲的眼光望著自己。
他驚奇地問道:「我變了什麼樣子?」呂東青道:「面色蠟黃得很難看,完全變了樣子。」皇甫維大喜道:「這玩藝好極了,袁兄可肯出讓?」呂東青道:「這人皮面具在江湖上是無價之寶,公子不可作此要求。」
皇甫維道:「願聞谷兄高見。」
紅衣大漢迅速地答道:「谷師兄早先命小的在客店附近巡視,直到他走後方可還店。」
皇甫維插嘴道:「空言無益,我得見到事實才能信服,以後走著瞧吧。我義父他說世上人心險惡,絕不可輕易信人,這話一定不假。」他突然間面色一沉,轉眼望著窗外。呂東青知道他一定是發現外面有人,他雖然聽不到一點聲息,但目下已知道皇甫維煉有「天視地聽」之術,因此毫不懷疑。
冷月神狐谷雲飛面色微微一變,跟著便以十分欽佩的口吻道:「嘗聞一皇神功,冠絕古今。兄弟以前還不相信,但只此一握,卻已教我深深佩服。」
呂東青暗中一笑,想道:「看來這個自詡智謀過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純真的表情所惑,竟以為公子當真是個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她柔聲道:「那有什麼關係,以後我們不要睡在一起就是了。」說到這裏,她好像想起什麼事似的愕了一下,立即又改口道:「其實呢,就算躺在一起也不要緊,是不?公子啊,請告訴我,你可喜歡跟我在一起?」
皇甫維啊了一聲,道:「怪不得他斷定我義父沒有白髮,大概當真有這門功夫。可是我義父他白髮如銀,頗似那生還的少女們所描述,莫非真是他老人家麼?但他怎能離開病榻?而且既然出來,為何不和我見面?」
陰魂袁京道:「誰願意住在這等荒僻之地?而且那道只有一尺寬的鋼門一閉,誰都進不去。」
呂東青嘆一口氣,道:「若以這幾個人而論,公子說的話都對,可是……」
「有兩處破綻,第一,大爺平生出手,決不放過瞧見過他的人。第二……」他沉吟一下,輕輕接著道:「大爺不會讓女人保存清白!」
舒倩道:「那客人姓什麼?」店伙答道:「他說姓谷名雲飛,是姑娘自家人。」
袁京笑道:「這個倒是好辦,兄弟有人皮面具,戴上之後,誰也瞧不出來!」說時,在囊中取出兩副面具,遞給他們,皇甫維接住一個,低頭一看,只見這個面具薄如蟬翼,入手輕柔得如同無物,試一戴上,連自己也幾乎摸不出那邊緣接口之處。由此便可以想到別人更加無法看得出面上居然戴著面具。
舒倩尋思了一下道:「啊,我一向都把他當作兄長,實在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想想,他果真對我很好,時時設法和我在一起談笑遊玩。」
皇甫維恍然點點頭,道:「這樣我就明白了,此處既然戒備森嚴,內中必定是有極為貴重值錢的珍寶之物了?是不是?」
皇甫維怔一下,轉眼疾掃過舒倩面上,只見她毫無驚訝羞澀之色,好像對於第二點理由早就知道。
皇甫維笑道:「我在司空表家中,見過她的畫像,畫的就是她臨走時的神情,啊,真是淒艷極了,我看過那一次之後,永遠不能忘記!」
呂東青暗暗好笑,口中應道:「這個……這個……」袁京眼睛一轉,立刻接口道:「王安兄既有隱衷,那就不必說了。等會兒兩位一道去瞧瞧熱鬧如何?」
皇甫維知道呂東青心中的情緒,先一步插口道:「哎,當真駭人得很,我們快點走吧,一來免得被人家知道了追上來,二則趕去瞧瞧熱鬧。」
皇甫維裝傻道:「什麼五嶽台?區區雖然讀書不少,但好像未曾聽過這個名勝古跡之名。」
皇甫維神往地聽著,眼前忽然浮起一個艷絕人寰的臉龐,這是當日在洛陽司空表家中見到那幅畫像中的聖女容貌,而如今他心中一泛起這個肖像中的倩影,突然又生出那種親切之感!他同意地道:「呂兄說得有理,以她的絕世容顏,再加上機敏詞鋒,誰能不死心走開!」
呂東青緩緩道:「公子說得極是,但若以我個人之見,最好不與任何人接近,就可免去不少麻煩。」
皇甫維道:「如果有人真想進去,不會從牆頭翻過去麼?」
房外那人答道:「小的是本店伙計,有位大爺來訪你,他說不要驚動別的人。」
皇甫維一望之下,便知發話的人必是那個面白無鬚的傢伙,於是微微一笑,道:「兩位可是跟我們說話?」
呂東青道:「若然不是這樣,豈能教天下武林高手盡皆心服?據說她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出言指點的均是各派自家無法通悟的訣竅。是以這些人一經領悟貫通,便都能夠成為一時高手……」
冷月神狐谷雲飛笑一聲,道:「那不見得吧,請問公子的免死金牌如今何在?」
呂東青一來感到難於作答,二來他本性冷傲孤獨,不喜多言,於是縱目環顧四周景色。皇甫維又自言自語道:「說不定她不是奉三公之命來接近我,只是已得到三公默許而已!跟一個天性坦直的人在一起,總比那些城府陰沉的人接近好得多,呂兄你說是也不是?」
舒倩果真照著他的話做去,床板嘞嘞響聲中,皇甫維宛如一縷輕烟穿出後窗,躍上屋頂。他運起天視地聽之術,放目一瞥,只見遠處有條人影一閃即逝,若不是已煉就超人目力,不但無法看出那人身材衣著,只怕連影子也瞧不見。
谷雲飛道:「這也算不了希奇之事,江湖上已不知多少人以為兄弟年紀尚幼,皇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江南孤客呂東青突然命船家靠岸,不久,就泊在廣州下游數里遠的一個河灣之內。
他忽然停口望著皇甫維,道:「在下提起令義父昔年之事,公子不會見怪吧?」
「那麼你是要上岸去買點東西?」
皇甫維眉頭一舒,道:「對,對,我只要在心中記得她對我的好處就是了,呂兄你說可是這樣?」
呂東青道:「不是,船上舒服得很,何須上岸散心?」
呂東青不大明白皇甫維為何阻止他發作,轉念卻想到就算要誅鋤這等邪惡之輩,也不必急在這一陣。況且假使皇甫維不肯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相助的話,這祈門二鬼功力奇高,自己一個人實在無能為力,當下便忍住不發作。
舒倩關上門,轉身靠在門上,凝望著皇甫維,面上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
谷雲飛掠了皇甫維一眼,道:「自然有事要告訴你……」他沉吟一下,皇甫維立即道:「我該回去休息了,你們慢慢談。」
「我不是,我要瞧瞧那個暗中跟我們過不去的人是誰?哼!他處處設法不讓我和你在一起。」
皇甫維應道:「我猜是上一輩結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異常,叫人無法不信,而事實上無意大師屢次要加害於他,也確是因為他義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給無聞大師之故。他接著又道:「聽說谷兄智計蓋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們將以什麼手段對付於我麼?」
舒倩道:「你忽然追上我,敢是有什麼事?」
陰魂袁京又道:「那道鋼門的鑰匙一共有五把之多,必須五支湊齊,才能開啟。」
他們在黑夜中迅疾地向西南馳去,一忽兒已出了城外,處身於死寂的叢野之中。皇甫維一直默然不語,走到曙色熹微之際,他突然停步,回頭望著遠方,輕輕喟嘆一聲,道:「她為人爽直可愛,我此舉一定傷了她的心啦!」
谷雲飛笑道:「第一皇甫大爺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爺擅長採補之術,怎會有一頭白髮,對也不對?」
皇甫維微微一笑,心中極快地忖道:「妙極了,我再用此法,就可多知目下剛崛起武林的人啦!」當下搖頭道:「你猜錯了,再猜猜看。」
祈門二鬼當先帶路,沿著河邊走去。又走了數里,忽見那道河流陡然變得極為寬闊,當中有一座小洲,河水從小洲的兩邊急湍地衝過一灘灘的石頭。洲上居然出現一座建築物,卻是一道高達三丈有餘的石牆,牆上長著茂盛的藤蔓,宛如一條粗如綠色的長龍臥在牆頂。這道石牆在把小洲團團圍住,好像在河底一直築起來似的。被河水晝夜不停地沖刷到的地方,石頭已經變了顏色,同時牆上生滿了青苔。
他不悅地哼一聲,道:「這樣說來,我倒要查一查此人何以處處要干涉到我們行動之故不可!」
陰魂袁京道:「如果是珍寶的話,何須這等小題大作,而且我們今日也不到此地來啦!」
皇甫維聽了,覺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誠懇地道謝一聲。呂東青見到皇甫維道謝的表情和聲音,誠懇率真得教人無法不信,心中不覺大感訝異,忖道:「皇甫維公子用上心計之時,那種機詐毒辣法,使人心寒。但像這刻卻似是純真淳厚好孩子,改變得簡直教人難以置信。像他這種天生具有兩重性格的人,我當真未曾遇過。」
原來這祈門二鬼出道以來,當真罕逢敵手,尤其那陽魄王精二天賦過人,拳力極重,曾經有過不少武功高強之士,也不敢硬擋他拳上的剛猛之力,只能仗著招數步法和他週旋,往昔只有衡山派掌門人大力神翁唐世一曾經和他硬對過七拳,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人敢硬擋他的拳力了。是以陰魂袁京登時對江南孤客呂東青刮目相看。
呂東青皺眉道:「據我所知,那鐵網神刀李幸和六甲手邱南都頗有俠名,皇甫大爺隱居了二十年之後,絕不會再出江湖之際,就胡亂殺人。再者論到採補功夫,乃是損人利己的妖邪行徑,公子不可相信有這等功夫!」他趁皇甫維胸中尚無成見之際,設法進言,使他分出邪正之別,當真是一片好心。
呂東青面上掠過恍然之色,皇甫維正要追問內中緣故,袁京竟又問他們去不去看。呂東青道:「這個機會甚是難得,本應過去瞧瞧,但我們一旦涉足這等場合,被那些人認住相貌,日後在江湖上免不了會惹出是非。」
她熱情地偎在他身上,聲音中充滿奔放的感情。皇甫維心頭一陣顫懍,渾身血液沸騰,突然抬掌一拍,油燈倏然熄滅。黑暗中舒倩用豐|滿的肉體,像蛇一般纏住皇甫維,於是他也用強壯有力的手臂摟住她的纖腰。
皇甫維道:「這裏面有什麼破綻呢?」
袁京道:「都是當今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大約有二十餘位,嘿,嘿,這些人今日都湊在一處,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他已經走了?他幾時叫你這樣做的?」
絳衣仙子舒倩怔一下,忽然愉悅地朗笑起來。皇甫維走出房門外,還聽到她高興的笑聲,忍不住回頭問道:「你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谷雲飛道:「我說了之後,公子千萬不能見怪,更不可轉稟大爺知道。那就是在這幾起命案之中,有兩宗居然留有活口,而破綻就在這兩宗命案的活口都是妙齡少女,她們只被人點了昏穴,昏迷過去。」
呂東青仍然傲態迫人地道:「不敢,不敢,老朽敢於跟隨公子浪跡江湖,就是仗著這一身老骨頭還挨得幾下,所以我家公子才肯帶我出來。」口氣之中,不啻表示他負有保護公子的責任。袁京果真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道:「不知兩位此來是瞧瞧熱鬧抑是有出手之意?」
十二郎面色一變,吶吶道:「那是……那是公子你和倩姑娘不在店裏之時……但公子千萬別說小的告訴了你,他吩咐過小的不要說的!」
「奇怪,生意這樣好麼?」她不大情願地回到自己房中。
皇甫維聽的津津有味,插口問道:「那麼現在是不是仍然懷著敬仰的心情呢?」
皇甫維陡覺豪情大發,道:「壯哉,壯哉,他們都決心一死以報前恩,不愧是武林中的英雄豪傑!」
谷雲飛點點頭,道:「是的,除此之外,舒大伯還有話命我告訴你。」
「那也不然,我可以問義父。」
呂東青見他拳風剛猛無儔,不敢怠慢,也運足全身功力,一掌劈出去。兩股力量相接之下,「蓬」的一響,竟然不分勝負。
正在轉念之際,只聽袁京陰陰笑一聲,接道:「不過公子若果真心喜愛,兄弟可以奉送,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待會兒兄弟和別人發生衝突,王安兄必須出全力相助!」
他笑吟吟看呂東青一眼,若無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聽見房中尚有說話之聲,知道公子尚未就寢,所以斗膽推門進來。」
那黑面大漢粗聲笑道:「這個老不死的居然猜得很對,我們就是祈門二鬼,他是陰魂袁京……」皇甫維噗嗤一笑,接口道:「那麼你一定是陽魄了?」
他搖搖頭,道:「我們到岸上去,邊走邊說,免得讓船家聽見。」
谷雲飛鬆開手,道:「我真糊塗,連這一點也給忘了,無怪目下武林之中,能夠忍受得住我這一握的人,已是寥寥可數,但碰上皇甫公子,卻毫無威力。」
這個身佩黑劍的華服少年突然大聲道:「我剛才在後面瞧見朋友你一連換了四次腳,才渡過那區區三丈的河面。我尹世澤好意奉勸一句,就是朋友你最好趁早走開,免得有殺身之禍!」
她後面的幾句話,等如說出三公曾經下令要她接近皇甫維。因此他突然暴燥起來,惱聲道:「我們今晚就分手吧,省得谷雲飛又跟來找麻煩!」他口氣說得十分堅決冷酷,教人一聽而知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陰魂袁京轉目望著那人,冷冷道:「尊駕想必就是名鎮川北的山精關炎生了?只不知有什麼人使關兄覺得如此好笑?」
那黑面虬髯大漢暴聲道:「當然是啦,難道我們跟看不見的鬼魂說話不成?」此人面貌兇惡,話也說得極是粗魯。
呂東青道:「到達之後你就明白啦……」他停頓一下,繼續道:「現在可要說到與公子有關的地方了。」
陰魂袁京面色微變,似是因這一猜居然猜錯了而大感震動。陽魄王精二怒道:「管他媽的是誰,先揍一頓再說。尤其是這個老傢伙怪模怪樣的……」
就寢之前,十二郎有事出去。呂東青立刻悄悄對皇甫維道:「公子,我們已被人緊緊跟住啦!這兩晚我暗中注意到所有的客店似乎都被人包下,事實上無人居住。那人的存心好像只讓我們有兩個房間。」他雖是沒有說何以只能有兩個房間的原因說出,但皇甫維卻心中明白,知是因為兩個房間的話,舒倩就不能和他……
冷月神狐谷雲飛跨步進房,口中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座,請恕我打擾之罪。」
只聽那冷月神狐谷雲飛親切地道:「和*圖*書兄弟不知道公子你和無意大師之間有什麼仇恨,假如公子肯賜告的話,那兩人的行蹤去向,兄弟多半能夠猜出來。」
她停了一下,又坦率地道:「但他怎敢這等大膽破壞我們?難道他不怕回去受罰?」
呂東青領著他轉個彎,開始沿著一條河流向前走去,這道河乃是長江的支流,水色暗碧,看來相當的深。
舒倩插口道:「你這趟離開冷月山莊,就是為了冷三叔手下被害之事,所以派你這鬼靈精出來麼?」
呂東青道:「在下早知道公子會有這一問,最近我想來想去,忽然發覺如果在下不把聖女之事告知公子的話,公子永遠也不會知道。」
皇甫維咬住下唇,顯出一副心情矛盾的樣子,他一方面希望義父他們打贏聖女,保持天下無敵的威名。但一方面又覺得不忍讓那聖女失敗,一時真不知幫那一邊好!
呂東青道:「王老兄等一等,本是你們要求我公子停步說話,但你們一句話未說就想動手,是不是要趕我們回去?若果要趕走我們,你老兄說一聲就是了,何必動手呢?」陰魂袁京接口道:「以兄弟看來,兩位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故此不把我祈門二鬼放在眼內。」
皇甫維忍不住問道:「究竟她什麼地方使得武林對她這等尊敬?難道就是為了武功高強,足以和一皇三公對抗的緣故麼?」
呂東青道:「正是這樣,但聖女親口說出來也就夠了,何況自從她在五嶽台宣佈了之後,一皇三公真的消聲匿跡,二十年來未在江湖上出現過。」
谷雲飛得意地陰笑道:「兄弟不但膽敢斷定豫皖道上的命案不是皇甫大爺所為,就是冷三叔四名手下也不會是大爺下手。眼下只要找出做這命案之人,也就等如找到殺害冷三叔手下的兇手了。」
皇甫維問道:「呂兄你不換腳的話可過得去?」
原來他的思路已轉到別處,早先他故意和絳衣仙子舒倩回到房中,熄滅了燈火,用意是假如他和舒倩的好事當真有人暗中破壞的話,那人一見燈光熄掉,勢必再次設法把他們驚散,就像前幾日的晚上突然失火一樣。他本以為破壞好事的人,必是那個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卻沒想到突然會出現了冷月神狐谷雲飛,那麼難道這幾夜種種遭遇,都是谷雲飛所做的?
呂東青道:「正是,她老人家終於離開那寧謐的心池,涉足江湖,但這已是一皇三公橫行了十餘年之後的事了。她一出馬,不久就解決此事,時間就在二十年前的重陽節,她約請了當時各派掌門和具有名望的高手,在『五嶽台』相會。」
呂東青輕輕躍到門邊,伸手出去,打算把房門突然拉開。那知他的手剛剛伸出,房門的響處,已快一步被外面的人推開。現身在房門外的,赫然就是冷月神狐谷雲飛。
谷雲飛道:「公子萬勿誤會,兄弟因怕公子聽了此事心中不大舒服,所以不禁沉吟。」
他停口察看對方神色,見他沒有否認,於是接著說道:「有一天你提及她,忽然不肯再說,我本來頗為不悅,但後來想到你的處境尷尬,便覺得你的態度也有道理!當日在保定府你們煉藥之際,我在隔壁就曾經聽見你說過天下間能對抗一皇三公的,只有心池聖女一人,可知道她是站在一皇三公敵對的地位。你對她衷心崇敬,我卻是一皇的傳人,此所以你不便對我談論及她,避免傷害到任何一方,是也不是?」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勉勉強強還可縱到,但如果在未服下寶鼎丹之前,卻萬萬縱不到三丈之遠。」
「兄弟曾經派人驗看過所有的屍體,果然是一個人所為。至於那兩個生還的少女卻說下手之人是個高瘦老人,滿頭白髮,面籠黑巾,根據她們所說,皇甫公子自然知道不會是大爺他老人家所為。」
等到十二郎回來,皇甫維便獨自出去,在外面走了一圈,忽然在街角處碰到舒倩。她訝然道:「公子出來散步麼?」皇甫維含糊地頷首道:「是的,你呢?」
皇甫維覺得此人魯直得可愛,不禁一笑,突然間又轉頭望著窗外。
他們雇了一艘單桅船,便沿流直放江西。中途呂東青吩咐船家多雇一人,船上一共有三個水手,於是便可輪班日夜航行。到了第二日下午,船已到達廣州。
呂東青搖一搖白髮蒼蒼的頭顱,道:「袁兄一番美意,兄弟心領就是,請恕我暫時不能從命。」他所戴的面具,恰好是個老人形狀的,戴上之後,滿面皺紋,配上他自己染白的頭髮,真是像得不能再像。
他歇了一下,又接著道:「不錯……不錯……先師說到最後之時,曾經忽然住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有件事使他大惑不解!大概就是因為他記起聖女臨走之際,流露出幽怨的神情!咦,公子你又怎會知道?」
她道:「那是因為你剛才對谷雲飛很生氣,我想你一定是因為他對我好,所以嫉妒他。」
山精關炎生怕他出手夾攻,欻然退開,冷笑道:「那我就等有機會時再向王精二請教。」這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呂東青怔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當年五嶽台之會,我可沒有資格參加,剛才我告訴公子的話,都是從家師口中聽來。」
那白面漢子接著道:「你們是遊山玩水的?抑是要到五嶽台去?」
皇甫維訝道:「這樣說來,當時聖女不啻是領袖天下武林的人了!她的武功當真淵博得足以指點任何家派麼?」
他面色一變,心中懊惱之極。舒倩見了十分驚訝,走過來偎倚在他身上,柔聲道:「你怎麼啦?」要知舒倩一向舉止爽朗,有如男人。這時驀然變得柔情似水,便倍覺動人。皇甫維竟不好意思直說出心中的話,便支吾道:「沒有什麼……我……我是忽然想起我煉的功夫必須純陽之體才行,所以……所以……」
他感到極為迷惑,但跟著靈機一動,道:「我們回店去吧,我到房間裏和你談談。」
呂東青正想拒絕,皇甫維已叫道:「那就一言為定,這兩副面具我們收下啦!」袁京道:「兩位儘管收下,但可別忘記我的條件!」
陽魄王精二在水中洗洗雙手和身上的血跡,然後首先縱去,換一次腳就到了門口,飛渡過河水,剛好到達門口。呂東青道:「這廝雖是有心炫露,但輕功的確高明,在當今武林中已是罕見罕聞的高手啦!」
袁京道:「王兄真是個識貨的人,如論兩個面具的價值,那怕公子家財萬貫,也無法買得起。」
皇甫維訝道:「趕來幹什麼?」呂東青正要回答,只見河邊蘆葦叢中又走出兩人。左邊的一個長得身高體壯,面如鍋底,虬髯繞頰,一身都是煞氣。另一個中等身材,面白無鬚,鼻子鈎如鷹嘴,眼中射出陰險的光芒。
谷雲飛道:「其中有兩個是近十年崛起於武林的名家的門人,一個是鐵網神刀李幸的弟子,一個是六甲手邱南的門人。這李邱兩人目下算是一流高手,值得一提,其餘的均是碌碌之輩,不必多費唇舌。」
皇甫維見他們有私話要說,便辭出回房。只見房中只有江南孤客呂東青一個人,那紅衣大漢十二郎不知去了何處。呂東青雖是躺在床上,但並未睡著,見他進來,立刻低聲問道:「那一位是誰?」皇甫維說出冷月神狐谷雲飛的姓名,並且把他帶來的話都告知呂東青。最後他悄悄問道:「什麼叫做採補之術?」
皇甫維大不服氣,用心尋思,轉瞬間雙眉一展,自信地道:「既然不是散心購物和訪友,那麼一定是有一件隱秘之事,你順便去瞧一瞧,是也不是?」
呂東青兩眼一翻,冷傲迫人,口中冷冷道:「你不妨試試看!」皇甫維道:「你別跟他吵嘴,讓袁兄猜一猜看。」
呂東青忍不住躍到他面前,伸出兩個手指,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皇甫維知道他詢問自己究竟發現了一個人抑是兩個人。當下凝神一聽,豎起一隻手指作答。
皇甫維訝然道:「你怎會有此一說?」
皇甫維點頭道:「谷兄說得有理,我記得當日見到武林赫赫有名的司空表,他也不敢輕易提及一皇三公四字,有一次無意說了出來,便立即向我道歉。還有嵩山少林寺的老方丈等人,也不敢隨便提及!可是谷兄剛才所說的第一點是下手行徑不似,倒底有何不似之處?」
燈光才滅,突然有人拍門叫道:「姑娘,姑娘…和*圖*書…」皇甫維在黑暗中細察舒倩表情,只見她雙眉一挑,滿面嚴霜,倏然縱到門邊,冷冷道:「誰?」
皇甫維冷冷道:「外面是那一個?」
冷月神狐谷雲飛啊了一聲,走到皇甫維身前,伸手道:「原來是皇甫公子,兄弟久仰啦!」
「五嶽台在那裏?」他問。
皇甫維俊逸地微笑一下,徐徐轉身走開,心中卻想到:「老天,好一個少女的夢啊!但隨便她怎樣想吧!」
「也不是,船上各物齊備,四五日內不必添補。」
山精關炎生笑容一歛,冷哼一聲,道:「原來這位黃臉朋友是跟你們祈門二鬼一道來的,兄弟打個哈哈可算不上什麼奇恥大辱,假如袁兄先向鐵劍公子理論,兄弟就心服口服了!」
皇甫維道:「究竟你何故發笑?」
谷雲飛道:「其實此事也應讓公子知道,那就是這數日來在豫皖道上有好幾起武林人被害之事發生,目下江湖上的傳說是公子你令尊皇甫大爺再度出世。這謠言不知從何而來,據兄弟多方查究,那些人僅僅知道死者傷勢似是昔年的一皇手法,所以這等傳說。不過以兄弟推測,恐怕全屬謠言,並不可靠。」
袁京開口道:「老兄功力真個深厚,只不知這位公子武功如何?兩位貴姓大名?」
陰魂袁京聳聳肩,道:「公子可是發脾氣啦?」
皇甫維大惑不解地望著對面數丈外的那座平台,只見那台乃是半圓形,依牆而築,邊緣處卻變成花瓣般突出五塊,每一瓣約有半丈方圓。台上緊靠著牆邊有個巨大的鋼箱,約摸有一個人那麼高,顏色黝黑,看上去十分厚重堅固。這時箱門緊緊閉住,也不知箱內裝著何物。
皇甫維心中忽感紊亂,茫然道:「不錯,不錯……」
陽魄王精二在一旁暴喝一聲,突然一拳隔空擊去。那山精關炎生隨手一掌招架,「蓬」的一響,關炎生竟被震退兩步。王精二不禁仰天大笑,突覺風聲颯然當胸襲到,連忙出手招架,敢情關炎生已撲到他面前近身攻襲。
他想了一下,又問道:「那些命案死的是什麼人?」
皇甫維還未答話,房門上已傳來啄剝之聲。舒倩把門打開,只見一個人站在門外。皇甫維打量一眼,不覺為之一怔,原來那人面目韶秀,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歲,身穿銀白色的儒衫,一派斯文。而在他想像之中,卻以為那冷月神狐谷雲飛必是個高大的中年漢子,誰知竟是個斯斯文文的少年。
第二日上路時,舒倩對皇甫維親暱得多。她這個人心性爽直,所以心中的感情完全流露出來。
皇甫維見他說得坦白,便也笑道:「谷兄弟過於誇獎我啦!」
隔了一陣,他緩步走近皇甫維身邊,輕輕道:「公子既然下問,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說出來供公子參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這兩人除非能從公子身上獲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應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外,他們斷不敢放棄查緝真兇之舉。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帶有大爺的免死金牌,可能他們就著眼於這塊金牌之上。」
王精二倒真聽話,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這一來皇甫維和呂東青都以為這黑面大漢有點瘋狂,是以舉動大異常人,便不再根究他突然出手襲擊之事。
他們回到房中,皇甫維不說什麼,就把燈火搧滅。
隔了一個時辰左右,他們出現在長江之邊,這時皇甫維已變成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手中拿著一把描金絹面摺扇,華貴之中又透出一派斯文的氣息。江南孤客呂東青卻變成佝僂老僕,背上掛著衣箱,左手拿著一把雨傘,身上青衣小帽,扮相像得不能再像,誰也猜不出這個龍鍾老僕居然就是名滿江南的武林高手呂東青,更想不到他肯屈居廝僕之列。他們除了服裝改變之外,也修改過原定計劃,決定不去洞庭湖,逕自僱船東下。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他竊聽於門外之事一筆帶過。皇甫維微笑道:「谷兄不是已經離開此店了麼?何故又折回來?」
谷雲飛見他好像沒興緻說話,便識趣地辭別。
兩個人又洒開大步,順著官道疾行,一路上渡過許多河川。他們腳程本快,路上又無阻滯,是以未到中午時分,已到達四大鎮之一的漢口。
呂東青頷首道:「正是這樣,除了處境尷尬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昔年先師黃山一叟及先師好友鎮江南陳維揚,都曾諄諄囑我不得隨便提及聖女她老人家,免得褻瀆。」
他們從矮狹的門口望進去,似乎見到有些人影。陰魂袁京指一指那道急淺的河流,道:「從岸上到門口大約有三丈之遠,中間有許多石頭可以墊腳,你自己縱得過去吧?」
皇甫維搶先答道:「你別瞧輕我王公子,我雖是跟他王安學的,但普通十個八個大漢,我可不擺在心上。」呂東青微微一笑,道:「公子別這樣說,在這位袁兄面前,連小的那幾手笨功夫也算不了什麼。」
他那對如冷電般的目光原本射向窗外,忽又改變方向,凝視住房門。
皇甫維急忙上岸,走了數丈,兩人的身形已被樹木擋住,呂東青這才趕上兩步,和他併肩而走,緩緩道:「心池聖女遠在三十餘年之前,便已博通天下各派武功而名揚宇內。那時她才十七八歲,但武林中無人知道她的武功來歷。她的出現,宛如天上的彗星,突然而來,光照大地。她成名之後,獨自居住在心池之畔,長年茹齋禮佛,永不嫁人,而她睿智深刻的話鋒,卻使每一個追求她的男人傾折佩服,並且自慚形穢而死心走開。」
陰魂袁京道:「你沒見那牆高達三丈餘麼?誰有這個本事縱得那麼高?就算是勉強縱得到,那牆頭上的毒藤厲害無比,乃是由西域移植此處,不論是葉子或是藤幹,都毒得不能沾手。據說凡是人畜接近那些毒藤,只要在五尺之內,就會中毒昏迷而死!所以凡是沒法一下高高縱過去的人,就無法從牆頭攀過去。」
他腦海中浮起義父的樣子,那是個高瘦的老人,鼻挺額闊,令人可以想見他年青的時候,必是個英俊的人。這些年來他都沒有感到義父會是個貪淫好色之徒,不過就算他是這樣的人,仍然不會使他減去一分親愛尊敬之心。
皇甫維道:「這話怎說?我看他似乎對你很好呢?」
舒倩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聲,道:「我聽見你喚雲飛做谷兄弟,是也不是?」皇甫維道:「是呀,我叫錯了麼?」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公子,他們說的定然是前面一處地方的名字。兩位貴姓大名呀?」
十二郎恭身應道:「我們已問遍本城十五家客店,最多的也只賸下兩個房間,有的連一間房都騰不出來。」
陰魂袁京不但不動氣,反而阻止陽魄王精二動手,道:「尊駕可是近兩年時時在湖湘一帶遨遊的鐵劍公子尹世澤麼?」
「當然錯了。」舒倩道:「你可是以為他只有十八九歲,所以叫他一聲兄弟?其實他已經是快近三十的人,比你只大不小,所以你說好笑不好笑?」
谷雲飛衝口道:「第一點下手之人行徑,不似昔年的皇甫大爺!第二點昔年一皇三公的威名,如今武林中已沒有多少人知道,說到皇甫大爺的手法,更加少人知道畢竟如何!此所以兄弟認為江湖上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老實說,當今武林中深知一皇三公底細的人,都不敢輕易把一皇三公四個字掛在嘴邊。反而是那些不識厲害的人,才敢信口胡說。」
皇甫維和呂東青對望一眼,如言停步。皇甫維輕輕道:「奇怪,在這等荒涼之地,居然有人!」
袁京一聽那王公子竟是這個老家人的弟子,便不放在心上,眼睛望著呂東青,道:「王安兄既是有這一身足可震驚武林的絕藝,不知為何尚要執此賤役?」
皇甫維道:「就像剛才一樣,剛剛熄燈,便會有事情突然發生,你信不信?」
陰魂袁京道:「這就奇了,你們當真不知道麼?前幾日衡山派傳出消息,說是今日五嶽台……」他剛剛說到這裏,站在一旁的陽魄王精二突然低吼一聲,跟著隔空打出一拳,拳力如山,直取呂東青。
皇甫維皺眉道:「谷兄的推測當真令我佩服,但有一點,那就是這塊免死金牌除了洛陽司空表與及三公知道之外,沒有別人曉得。」
說到這裏,他們已走了好多里路,四外一片荒涼,那條河流已漸和_圖_書漸變得又淺又闊。假如是乘船沿河入來,到此勢須離船步行。
皇甫維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拉拉,口中道:「谷兄的大名如雷貫耳,我也早想識荊。」
皇甫維知道此人有意出手,他最不喜歡這種陰陰毒毒的人,登時面孔一板,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就在前面。」呂東青答,腳下仍然迅速前奔。「那一次有二三十人到了五嶽台,都是各派掌門長老及其他的武林高手,這些人之中,黑白兩道都有,個個以前都得過聖女的指點,因此其時他們的武功都大有精進。這次前赴五嶽台,全部都與家人或師門之人辭別過,也就是個個都沒有存著生還之念。」
這時他們已見到向著河岸的牆上,果然有道門戶,但只有一尺寬,三尺高,好像大戶人家後院開的狗洞一樣,從那道矮窄石門望入去,便可以發覺那道石牆居然厚達三尺,當真堅牢得無法推倒。在門外有塊極厚的鋼板,此時已經推開。
要知呂東青在江南一帶,乃是有數名家,平生雖不是以俠義自居,但決不為非作歹,偶然也出手打打不平。此所以一聽到那陽魄王精二竟是這等殘酷之人,煉的是歹毒功夫,時時要用人血塗抹雙手,這等行為,教他焉能不怒?其次呂東青他一生冷傲,沒有朋友,所以在武林中名聲雖響,但對於近十年的新出道人物,卻不大清楚,反而越是陳舊之事,越是知道。那祈門二鬼乃是近十年以內方始出道的煞星,所以他不大清楚他們的底細。
那道人影隱沒得雖然迅速,但皇甫維已從衣著及背影認出乃是冷月神狐谷雲飛。這時不必再加細想,已判斷得出以他剛才的速度,正好是從房外縱走所到達的距離。他跟著又向下面露天院子查看,已發現不到任何人影。於是他縱落院子,推門進去。舒倩一躍而起,轉落在他跟前,問道:「公子可曾發現人跡?」
皇甫維心中想道:「你不肯賣我就硬搶,總要攘為己有,看你們有甚麼法子……」
舒倩失望地皺起雙眉,道:「到別的店去住吧!」
舒倩訝道:「啊,你生氣了,是不?那麼我不笑就是。」
「既是這樣,在下就說下去。當年一皇三公崛起於武林之後,死在他們手下的武林人真是不計其數,同時據說令義父有寡人之疾,最喜女色。不過這話至今仍然是一個謎,因為毫無證據,也就是說沒有女人曾經指控一皇這項罪行!不過單就殺死許多武林人一事已經足以引起武林公憤,於是各派聯合起來,全力對付他們。結果徒然損兵折將,慘死的人更多,以致武林元氣大傷,直到二十年後的今日,才算是勉強恢復過來。」
數尺外突然有人哈哈一笑,皇甫維抬目望去,只見那人相貌甚醜,但雙目之中精光閃閃,顯然功力甚強。
谷雲飛道:「兄弟忽然記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轉回來。那就是少林寺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這兩人,雖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個月的限期。但這兩人不但沒有查問殺死冷三叔手下的那個兇手,反而失了蹤跡。他們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釘住他們,不大容易,這兩人對公子都懷有惡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維突然插嘴道:「這時聖女挺身出來干涉了,是不是?」
他說完之後,提聚丹田真氣,猛可振臂縱去。但見他宛如巨鳥橫空般,凌虛飛渡過水面,輕飄飄落在矮窄的石門邊。那陰魂袁京已經側身鑽入去,但他仍然探出身子來看江南孤客呂東青的輕功造詣,此時不禁低低喝聲采,道:「王兄好俊的輕功,兄弟甚感佩服。假如王兄想享受人間的榮華快樂,憑這一身功夫,可以包在兄弟身上。」
舒倩答道:「雲飛你怎的說得這等外行?我們的秘傳內家真力碰上皇甫大爺的神功,恰巧是遇上剋星,當得要甘拜下風的。」
谷雲飛囁嚅道:「對不起,這一點我可不敢說啦……」
他側身進去之後,皇甫維幾個起落,也到了門口。剛剛鑽了入去,還未曾來得及打量高牆內的景物,身後又有一個人從門口鑽進來。這人進來之後,一幌身形,已前移了兩丈之遠,使的竟是內家上乘大騰挪身法。他一進來就露了這麼一手,登時引起眾人注目,只見此人一身華服,年紀甚輕,相貌稱得上英俊二字。背上斜掛著一把黑色長劍,連劍穗也是黑色。
他們走得甚快,但呂東青說話時卻十分緩慢,顯得十分鄭重。他道:「不過那些自慚形穢而死心走開的人,以後對她老人家無不敬仰懷念,原來他們雖是得不到她,但在武功方面,每個人都得到她的指點,因而能夠更進一層,日後無不成為武林高手。所以這些人時日越久,就越尊敬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就成為這一批高手心中的偶像。」
皇甫維笑道:「此所以你的外號是江南孤客。此刻我覺得好像對她不起,心中歉疚不安。」他說得情深義重,以致呂東青不得不安慰他道:「公子暫時離開也不要緊,反正來日方長,等你再踏入江湖,那愁碰不到她?再說你目下要趕回錢塘江畔,行蹤不宜洩漏,與她暫行分手之舉,也是遲早而已。」
房外驀然傳來一點聲息,皇甫維登時清醒過來,輕輕在她耳邊道:「外面有人,但你別聲張,可在鼻中發出伊唔之聲,同時到床上弄出聲響,我則從後窗悄悄出去,務必要查出這一次來打擾的是什麼人?」
皇甫維笑道:「我們煉武的人,那個去注意男女交合之事?就算有採補之術,我也不學。不過我義父常常對我說,武林中多的是虛名欺世之輩,往往外間都尊崇那人是個大俠,其實卻專做卑鄙齷齪之事。他老人家要我不管人家的聲名如何,必須就事論事才行。啊!你覺得不服氣麼?但我這一次在保定府所見所聞,卻使我更加佩服義父的話。試想你們那幾個煉藥的人,無一不是武林知名之士,按理說,都應該一諾千金,死而不悔。但其實呢,我看只有你呂兄一個不失為正人君子,其餘的人,如少林寺三長老之一的無意大師,簡直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皇甫維道:「那邊有很多人麼?是些什麼人?」
袁京臉色微變,瞠目瞧著呂東青,道:「敢情尊駕才是身懷絕技之士,兄弟佩服得很……」他話中之意,似乎已認定皇甫維武功弱於呂東青。
「呂兄快說吧,我恨不得你多說一些呢!」
江南孤客呂東青面色一整,道:「這個自然,但公子千萬不要見怪。」皇甫維俊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道:「我明白了,一定就是心池聖女,是也不是?」
晚上時他們到黃陂,江南孤客呂東青和那紅衣大漢十二郎先行馳入城內找客店。皇甫維和舒倩緩步走入城中,呂東青已迎上來,帶他們到一家客店裏,卻只有兩個房間,因此必須三個男人住一間房,舒倩獨佔其一。
那山精關炎生掌發如風,招招兇毒辛辣,把陽魄王精二打得手忙腳亂,腳下退個不住。陰魂袁京冷森森喝道:「關兄乘人不備,出手暗襲,雖是佔了上風,也不見得光榮。」說時已緩步走過去。
他回到房裏,立刻把江南孤客呂東青叫起來,道:「我已經和舒倩辭別,我們這就和她分手。」
皇甫維睜大眼睛,急急道:「你是說聖女沒有當著天下武林高手面前和一皇三公動手?大家只是聽她自己說出來,而無一人見到她如何降服一皇三公?」
「公子雖沒有帶著鐵劍,但兄弟看你剛才在老黑大喝聲中,竟然神色不變,加之說話口氣高傲異常,除了鐵劍公子之外,那有年紀輕輕而又具有這等絕世定力功夫?只不知兄弟說的對是不對?」
舒倩笑道:「我以為你因與呂東青同房,所以不好意思來找我哩,那就回去吧!」
第二日晚上他們渡江到達漢陽城,卻也是碰上同樣情形,全城的客店幾乎都沒有房間,最多也只有兩間房。
「那麼聖女她為何在離開五嶽台之時,玉容黯淡,珠淚盈眸呢?」
一個人應道:「小的是十二郎……」人隨聲現,那紅衣大漢迅即推門進來。皇甫維皺眉道:「你半夜三更去什麼地方?」
皇甫維詫道:「呂兄可是要上岸走動散散心?」
皇甫維覺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打斷關於「聖女」的話題,問道:「我們這是往那裏去?這條河又深又闊,為何不著船家划進來?hetubook.com.com
呂東青一掌回敬過去,只聽蓬的一響,兩人身影都搖幌一下。皇甫維怒喝道:「你這廝怎麼啦?」陰魂袁京接口向王精二道:「走,走,你到那邊去找找看,別在這裏發瘋。」
江南孤客呂東青輕輕咦一聲,道:「公子當真是聰明絕世之人,在下佩服之至。」他停了一下,又道:「我雖是長年浪跡於江南,這條水道不知走過多少次,但此地卻是第二度重來。記得第一次來時,乃十六年前之事,那時我還未到三十歲,懷著滿腔敬仰之心,踏上此岸……」他舉手指指船艙窗外的岸邊,面上流露出惘然之色,似是想起了逝水年華和如塵往事。
皇甫維緩緩道:「假定是谷雲飛,你可想得出他有什麼理由要破壞我們?」
皇甫維登時被他撩起好奇之心,道:「如果沒有不便之處,谷兄儘可說出,不必考慮到我。」
他沒有深究此事,只因他後來想到一點,就是火勢發作之時,正是他和舒倩兩人在床上相依相偎,解襟脫衣之際。若不是那一場怪火忽起,阻止好事,他的童男純陽之體,就要毀於此夕。想到這一點,彷彿覺得放火之人(假定如此)似是存著好意。
谷雲飛怔一下,眼中射出疑惑的光芒,道:「公子好聰明啊!」他下一句本是要說「當真出乎兄弟意料之外」。但這句話說出來,不啻是說以前認為他是愚笨之輩,是以立刻嚥住,接著道:「試想公子既肯把金牌交給別人,則無意大師、向公度他們知道有這麼一塊免死金牌在公子身上,並非奇事。」
皇甫維忖道:「連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採補之術,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為了不露出馬腳,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料事如神,使人佩服。」
皇甫維好奇之心一起,便繼續猜道:「你一定是上岸去探訪朋友了,對不對?」
皇甫維訝異地瞧著谷雲飛,但見他一表斯文,看上去年紀當真只有十八九歲左右。不過舒倩這話自然不假,因此暗暗驚訝那谷雲飛果真是天賦大異常人的人。
谷雲飛沉吟一下,顯出十分用心思索的樣子。要知他果真以智計超人,料事如神自詡,所以被皇甫維一捧,不由得用盡心力尋思。
他搖搖頭,道:「我此生未曾探訪過朋友,這一回也不想破例。」
皇甫維本來要和呂東青研究一下,但礙著那個十二郎,只好就寢。他心中大不服氣,躺了一會,突然起身逕自出房,走到舒倩房門外,輕輕扣門道:「舒倩,你睡下了沒有?」只聽舒倩在房內歡喜地應一聲,跟著房門打開。他走進房內,「啪」的一聲打著手中火摺,點亮桌上油燈。
皇甫維輕輕道:「你不妨猜猜看,等會兒熄了燈,我們兩人能夠在房中逗留多少時間?」她茫然道:「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皇甫維從來未聽過這個名字,不禁大感驚訝,道:「何以見得我就是鐵劍公子?」
陽魄王精二兇睛大張,道:「他發誰的脾氣?」陰魂袁京道:「自然發的是我們兄弟!」王精二罵了一聲,大踏步上前,捲起衣袖,露出粗大的手臂。
呂東青當然大大點頭贊成,事實上他本人也有苦衷,只因他一生對人冷落,除了皇甫維以外,絕不願與別人接觸,但近日以來,老是被那紅衣大漢十二郎纏住,絮聒得他十分心煩。現在幸而撇開那十二郎,自是不肯勸皇甫維回頭和舒倩結伴。
他剛剛聽陰魂袁京提起尹世澤這個名字,這時不覺再打量他一眼。這種舉動落在別人眼裏,卻變成了發愕。尹世澤又提高聲音道:「我可是一片好意,朋友你愛不愛聽,那是你自己的事,其實呢,以我來看,恐怕不只這位朋友應該識相趕緊退出……」他用銳利的目光掃過人堆,但見眾人都不答腔,便繼續道:「以我所知,一皇三公他們將不會放過任何參與此事之人!」他最後的一句話,使好些人露出悚然之色,可是誰也不肯在眾目睽睽之下退出此地,故此尹世澤的話說完之後,並沒有引起任何行動。
「聖女她老人家歸隱在心池之後,不久名望之重,就算是武林各大派的掌門也未必比得上,那時她才不過二十二三歲。然後,令義父率領著日月星三公突然崛起於江湖,令義父出道之際,據說只有二十餘歲,長得英俊瀟灑,號稱為天下第一美男子,而武功之高,手段之毒,更是駭人聽聞。據說是他本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不論對方有多少人一定全部死光。這話也許不假,因為一直到現在為止,竟沒有一個人曾經和令義父交過手的。至於日月星三公武功之高,也極是駭人聽聞,在他們手下生還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他這一問,皇甫維固然莫名其妙,就是江南孤客呂東青也大感驚訝,立刻反問道:「有什麼熱鬧可看?」
兩手一拉,谷雲飛突然暗運功力,五指堅硬如鋼鈎。皇甫維面上笑容如故,其實也立即運力反迫。在這一剎那間,那谷雲飛手上內力連生變化,忽而陰柔毒辣,忽而陽剛兇猛,忽又迅擊快攻如星漩電掣。
舒倩似是極想聽下去,因此皇甫維剛說不要緊時,她就接口道:「公子都說不要緊,你就一發說出來吧。」
皇甫維移到呂東青背後,吶吶地向陰魂袁京道:「他就是鐵劍公子尹世澤麼?他以為自己本領很大,是不是?」
呂東青也不詢問,迅速地把包袱打好,向愕在一邊的十二郎拱拱手,就和皇甫維離開客店。
黑面大漢兇睛一瞪,道:「好小子,你也識得我們兄弟的名頭!不錯,我就是陽魄王精二!」
舒倩突然爆出數聲大笑,皇甫維心中不解,道:「怎麼啦?難道我說錯話?」
前面十餘丈之遠,這條寬闊的河流轉個大彎。他們再走了四五丈,突然河邊有人叫道:「請兩位暫停玉步,在下有話請教。」
皇甫維的心為之一沉,忖道:「她這等說法,加上那紅衣大漢十二郎處處設法纏開呂兄,無疑已告訴我她乃是奉三公之命來與我相好的了!哼,如果真是這樣,我決不和她相好!」
舒倩見到谷雲飛後,好像甚是高興,發出一陣朗爽的笑聲,一面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道:「進來吧,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皇甫維眼珠一轉,道:「莫非已在三公手中?」
皇甫維故意看了半天,道:「可以,我如此這般換四次腳,就可以躍到門口啦!」
皇甫維疑惑地道:「這些命案都是出於一人之手麼?除了手法相似之外,那兩個生還的少女可曾見到下手之人?」
皇甫維冷冷道:「好說,好說,我們走南闖北,地方雖是去的不少,但卻未聽過祈門二鬼的名頭。」
皇甫維立刻凝神傾聽,把他們此刻要往何處去的疑問拋在腦後。
她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他,好吧,領他進來。」皇甫維一聽此言,連忙點燈。舒倩回頭道:「他就是我佟二叔的衣缽傳人,外號是冷月神狐,一身武功,不但盡得佟二叔真傳,就連我太陽谷及天星塢的秘藝也學了不少。他不但武功高強,為人更是智計出眾,深得家父等三老倚重。我替你們介紹一下……」
皇甫維詫異道:「咦,這河中敢情有人居住?」
舒倩這時才恍然大悟,笑道:「那就試試看,不過我敢擔保不會再是谷雲飛。」
呂東青道:「這是邪派中一種功夫,講究在男女交合之時,採對方的真元,益自己的精氣。據說不但可以益精補氣,還可延壽駐顏。」
他們說到這裏,陽魄王精二大步奔到,只見他身上血跡斑斑,形狀駭人。呂東青眉頭一皺,道:「王兄剛才跟人家動過手麼?」
皇甫維大感訝異,忖道:「假如是個黑衣人,也許就是那天晚上救他一命的蒙面黑衣人。縱然不是他,如若身量矮細,那就可能是佟秀或冷清影,然而呂兄卻指明是個男人,這人到底是誰?當真教人測想不透。」
陰魂袁京陰陰地注視皇甫維一眼,道:「老黑別多說話,這位公子是在對對子。是不是啊,公子?」
他先轉眼掃瞥場中眾人一眼,然後那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停在皇甫維面上。皇甫維當真不曉得此人為何要望著自己,便也和他對瞧。
陽魄王精二暴怒大喝一聲,宛如平地響個旱雷,呂東青耳朵被震得隱隱作疼,不覺大吃一驚,面色微變,暗自忖道:「祈門二鬼近數年雄霸江右,名聲甚盛,目下看來當真不是欺世盜名之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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