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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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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關外有關

第十一章 關外有關

青衣人道:「勉強可以試試,說些什麼呢?」
呂東青雙眼一翻,傲氣迫人,道:「那有什麼希奇,江湖上誰不是爾虞我詐的?」
日公舒濤宏聲道:「這話有理,老三可猜得出麼?」
青衣人用低沉悅耳的聲音道:「那個不是你的老家人麼?」
他剛退開尋丈,谷雲飛仍然留在原地,只見他嘿地吐氣開聲,遙遙一拳擊去。這一拳剛猛無儔,正好用以追擊尋丈之遠的敵人。
月公佟雷陰森森地道:「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呂東青指一指他們後面那堆屍首,道:「我要看看敝少主可在其中?」
呂東青心想既然皇甫維走掉,自己也就犯不上送命,目下不如唬他們一下。便道:「大概有十八九年了。」
呂東青抱著必死之心,倒也絲毫不懼,大踏步擦過三公、谷雲飛與及那群大漢身側,一直走到那堆屍首之前,伸手翻開找尋。
青衣人道:「是什麼辦法?」皇甫維道:「我只要建議台上的少林寺無心長老下來把聖劍取回去,可不就解決了?」青衣人道:「不錯,不錯,你為何不願用呢?」皇甫維笑一下,道:「老實說,我倒很想瞧瞧那劍,若果回到無心長老手中,焉能再要來看看?」
「當然可以,此劍第一樁好處,就是凡獲得此劍者,只要能安然出此門外,就可以用來號令五嶽掌門人,那就等如說,這位劍主可以成為武林盟主。」
尹世澤讓開一邊,道:「我勸你少吹牛皮,等此間事完之後,本公子一定找你一決生死!」
「也許你說得不錯,無心長老有點舉棋不定呢!」
那青衣人道:「你的花樣真多,也很有趣,使我不禁感到自己好像已回復了童心。」皇甫維道:「你這麼說法,我倒不好意思不胡鬧下去了!不過我們先講好,如果出了岔子,你老兄一定要出手幫忙才行。」
鬼醫向公度陰森森地輕笑一聲,道:「假如無人拾取此劍,老夫可就不客氣啦!」
但見一道白光應手而起,場中不少人為之暴聲喝采,紛紛讚好劍。那蒙面儒生瞧了一眼之後,突然仰天大笑。
他隨手一扔,那柄聖劍直向人叢中落下。底下的人登時都看準聖劍來勢,紛紛讓開。那聖劍噼啪一響,墜落塵埃,劍身和劍鞘相距大約三尺左右。
那儒生欠身揖道:「區區複姓歐陽,單名純,本來沒有隱瞞之必要,適才故弄狡猾,至祈前輩們海涵。」
那蒙面儒生低聲道:「區區自知難闖五嶽大關,因此不願說出姓名,請唐老前輩海涵。」
錯眼間那儒生出手已達五次之多,最後的一次他左手已勾住無心長老手臂,右掌疾掃對方面門。場中群豪不少失聲而叫,他們雖然都瞧出無心長老武功奇高,早先對付那儒生之時,敢情是存心相讓。因而大家也就聯想到另外四位掌門人也可能和無心長老一般,故此那儒生能夠輕輕易易闖過五嶽大關。不過目下無心長老手臂既被勾住,情勢危殆,就算仗著神奇武功,不致傷在對方手下,但手中的聖劍勢必被對方奪去無疑。
青衣人眼中閃射出光芒,凝目看他一陣,微微嗟道:「看外形你的根骨有限得很,但其實你的智慧,卻是修煉最上乘武功的材料。你剛才的話,正深合武功之道。」
那儒生倏然鬆手疾退數尺,無心長老面色一沉,道:「施主若要用強,莫怪老衲等不按規矩行事!」儒生仰天大笑道:「區區故意試一試長老的真功夫,卻不料一舉數得,把各位前輩的真正武功都引出來,當真是難得之事!還望五位老前輩曲予宥諒。」
觀戰群豪這時無不為了這蒙面儒生的奇高身手而神變色動,大家又禁不住竊竊私語,查問那儒生來歷!他們很快就互相交換過意見,卻沒有一人能夠指出那儒生的來歷,甚至連一點線索也找不出來。
旁邊突然風聲微響,那青衣蒙面人和皇甫維轉眼一看,卻是鬼醫向公度電撲而至。只見他雙目注定地上那顆藥丸,伸長手臂,向那藥丸攫去。
蒙面青衣人道:「台上五位皆是當今一派掌門,我對他們都十分景仰,並沒有不放在眼內的意思。」
突然那邊有人朗聲叫道:「諸位注意,外面現有三公及手下守伺著出去之人,暗加毒手……」此人的聲音雖不高亢,但強勁震耳,全場群豪莫不聽得一清二楚。
那青衣人反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想得到?」
呂東青別轉頭,疾然躍了出去。先在河中一塊石上墊一次腳,借力縱起,這才躍到對岸。
青衣人道:「聽你的口氣極是誠懇,那我就不再懷疑你們是裝假的了。既然你有心為主盡忠,這等事無法攔阻,你就去吧!」
台上的無心長老朗朗誦聲佛號道:「多謝老施主護劍之德。」
目下那青衣蒙面人說話時的口音,就像那天晚上那蒙面黑衣人的口音一樣。同時又發覺他的眼光,也是曾經見過的那一對,登時使得他心神大為震盪。一來是由於一種神秘的感應,二來是因為他暗自認定那晚的蒙面黑衣人是某一個人,假如真是的話,那就是說這個人已經站在他身前。
他一掌擊在皇甫維膝上,雖是把皇甫維震開三步,但自家也被對方震退兩尺。
衡山派掌門大力神翁唐世一宏聲道:「尊駕高姓大名,可許見示?」
谷雲飛大聲道:「找完了沒有?可別趁機撒腿跑掉,你識趣的話,還是回到這邊送死好些!」
鬼醫向公度道:「依照規矩,你一拾起此劍,老夫就可出手搶奪,老夫特地提醒你這一句而已。」
在這三位老人之後,站著十餘個大漢,身上衣服都屬於紅、銀、黑三樣顏色之一。其中一個面貌俊美的少年,身披銀色長衫,甚是飄逸瀟灑,此人正是早先詭謀闖過五嶽大關的谷雲飛。
皇甫維又大聲道:「我還有個法子教你,那就是你覺得那一個好像要出手搶劍,你就先一步把劍扔去,就可以把這個存心不良的人害死,你記得不記得?」
他看來看去,都看不出皇甫維是否也在那堆死屍之內,突然間熱血沸騰,暗自忖道:「我這條殘命全靠皇甫公子才撿了回來,他今日遭遇不測,我如果不能上前拚命,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
皇甫維突然叫道:「杜姑娘小心,那個老傢伙又來找你麻煩啦!」
江南孤客呂東青見他分析得極為精確,心中也感到佩服,開口道:「不錯,我不是五嶽掌門人之一。你們猜得極對,但能不能再猜出我為何敢孤身躍出之故?」
武當婁真人忽然插口道:「尹公子劍法誠然深不可測,但谷施主的話也有道理,尹公子你應該先闖過五嶽大關,才找他理論,諒他也躲不到什麼地方去。」
人群中走出一人,飄然走到皇甫維身邊,眾人移目一瞧,卻是個身材矮小的青衣人,頭臉上蒙著青巾,只露出一對眼睛。
「我告訴你吧,他們生怕一出手去搶,就有別人全力阻截,誰也不敢冒著被人四面夾攻之險,所以僵在那兒啦!」
呂東青激動地厲嘯一聲,直向門口撲去。婁真人等浮沉於人海中數十年之久,自是聽得出這一聲厲嘯,情真意切,當真是斷腸之聲,便都不去攔阻他。
「是的!他平生最是崇拜那位聖女,就算我多問幾句,他都會不高興,說是褻瀆於她,我真不懂。」
司空表急急道:「那個取去聖劍的少年可在其中?」
三公等人就在他前面七八尺之外。他毫無懼色,雙目冷冷注視著三公等人。
鐵劍公子尹世澤斜斜躍來,抄截在他面前,冷冷道:「給我站住!」跟著嗆一聲,鐵劍出匣。
呂東青道:「當然見過,難道我家少主能夠在他未曾懂事之前僱請我麼?」
皇甫維突然振吭大叫道:「王安,你在幹什麼?」
皇甫維微笑道:「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那就只好冒險一試了,若然事事畏首畏尾,不敢去做,更加沒有成功之望,我說得對也不對?」
那儒hetubook.com.com生道:「那也不見得,假如長老堅持的話,區區只好無禮出手硬奪了。」
觀戰之人看出他內力已竭,大部分都替他耽憂起來。但這刻正是要緊關頭,是以無人做聲,場中一片寂靜。
不僅是皇甫維發現婁真人的神色,群豪中大部份也轉眼瞧見,因此更加詫異萬分。要知這種事簡直是超出情理之外,以那儒生施展過的絕藝,每一種都足以讓別人苦煉一生,尚且未必能得到其中精奧,而他卻集於一身,年事又輕,那能不使大家震驚於心。
谷雲飛陰笑一聲,道:「笑話,你們雖是自以為了不起,但我卻不放在眼內。」
谷雲飛傲然游目四顧,然後大踏步走去,轉眼已出了石門之外。
他說得光明磊落,已經博得不少人叫好喝采,還有他的機智和口才,也叫人心服傾倒。
冷央怔了一下,放緩了語調,道:「那麼你家老主人目下身體可好?」
呂東青一點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小的總覺得不好意思胡亂害人……」他說話之時,眼光向四面掃瞥。目光所至之處,人牆就向後退。
轉瞬之間,東嶽掌門矮頭陀收回戒刀,退躍尋丈,朗聲道:「施主以猿公劍法化入刀法之中,不減一分神秘,貧僧甚感佩服!」
老和尚遙遙指一下那道窄窄的石門,場中群豪固然明白所指,連皇甫維這刻也知道所謂「是非之門」,就是指他身後那道石門,只因必須出了那道窄門之後,此劍方始屬他所有,而目下尚有數十高手,眈眈虎視著那柄聖劍,是以要出此門,勢必惹出無數是非。
青衣人頷首道:「很好,我們瞧一瞧那個先推測出彼此的身份來歷?」
這個蒙面青衣人看也不看鬼醫向公度他們,逕自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朱紅色的藥丸,遞給皇甫維。
婁真人緩緩道:「目下貧道還不能斷定,是以不敢隨便奉答。」這婁真人乃是武當第一高手,連他也一時未能斷定,袁京頓時如釋重負,大大慶幸沒有丟人。
那人正是鬼醫向公度,只見他身上長衫已撕破一大塊,形狀甚是狼狽。他大聲應道:「不錯,我不但親眼目擊,還和他們換了幾招才退了回去。眼下外面已有六七位被害,屍體都放在岸邊。」
江南孤客呂東青傲然道:「笑話,這有什麼好混的?就算混得好也不會發財。」
皇甫維聽到這裏,不由得伸伸舌頭,道:「那還得了?這聖劍畢竟是何來歷?連無心長老也用報告兩字?」
山精關炎生突然揮動短斧,疾撲過去,口中大喝道:「不管怎樣,先把這幾個小子收拾掉也好……」陽魄王精二運足功力,遙發一拳迎擊。山精關炎生非是泛泛之輩,短斧一劃,已破解對方拳力,繼續向呂東青撲去。
有人大呼道:「那小子不見啦,他們是預謀的!」
他翻到最底下,還沒有見到皇甫維的屍體,不由得為之愕住,喃喃道:「噫,怎麼找不到呢?」
台上的大力神翁唐世一也認不出對方這一下古怪的手法是何家數,心中微微一怔,但面上卻不便表露出來,以免有損衡山派的威名。當下繼續近身發招,這時因摸不出對方路數,是以較為小心,不敢行僥冒險。一連發出三拳,都被那蒙面儒生以太極門手法一一拆解。
江南孤客呂東青眼角瞥見幾個人向他撲到,其中一個正是武當高手婁真人,心頭為之一凜,暗想皇甫公子這一場戲導演得太不高明。第一點那聖劍別人得到大有用處,獨獨「一皇三公」之人取去無用,此所以月公佟雷的高弟谷雲飛得劍之後,扔在地上揚長而去。第二點他撒手一走,倒也輕鬆自在,可是留下他一個人還在此地,放著目下如雲高手,那能善罷干休?簡直非慘遭人家毒手不可!
無心長老肅容道:「施主武功超世,老衲等甚為心折,目下妖氣瀰漫武林,是以這柄深藏了二十年的『聖劍』,今日再度出世!」
那谷雲飛連使三種舉世罕睹的手法,只把全場群豪瞧得目瞪口呆,連台上五嶽的掌門人也是如此。
「那也不然,在我來說,勇往直前和遲疑不決這兩種態度,都是手段,先瞧瞧是何種情勢,就用那種態度應付。」
星公冷央點頭道:「果真是他,我們已把他放走,只有他一個人能走得了!喂,你幾時開始侍候你家少主的?老老實實說出來!」
矮頭陀笑嘻嘻道:「貧僧想請施主接幾手地堂刀!」蒙面儒生欠身一揖,道:「大師的地堂刀數十年來為武林一絕,只望大師刀下留情。」說時從腰間掣出一把緬刀。矮頭陀也亮出一柄精光閃閃的戒刀,先是迎面斫去。蒙面儒生舉刀一架,各各震退一步。
皇甫維接口道:「恐怕未必……」此言一出,杜筠登時含怒回頭瞪他一眼。皇甫維立刻補充道:「我這人專愛唱反調,杜姑娘萬勿見怪。」
皇甫維笑一聲,道:「蒙面兄你看我的法子有用吧?」
皇甫維道:「我一過去,可就越幫越忙,說不定大家一齊出手,把他打成肉醬,對不對?」
口氣之中,微有譴責之意。皇甫維不知怎的,但覺受不住此人半點誤會,連忙道:「請不要這樣說,我根本未有吞服之心。」
那儒生若無其事地道:「誰要你們暗中相讓的?」無心長老啞口無言,一怒之下,左手微提,斜按胸口,然後一翻掌,突然劈出去。
皇甫維道:「剛才你急急救我的熱腸,已足以使我感銘於心,何況我感到你好像是與世相違的人,這種氣質很對我的口味,所以我覺得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
向公度與蒙住頭面的無意大師商議了一下,就悄悄向門口移來。
蒙面儒生隨即躍到左起第二瓣平台之上,把守這一關的是東嶽掌門人矮頭陀。只見他身高不滿五尺,長得矮矮胖胖,頭上戴著一個金箍,束著頭髮。
蒙面儒生左手捏住右肘,疾出右掌遙遙相抵。微聞「蓬」的一聲,兩人身形均是紋風不動。
「你?」皇甫維訝異地說:「你既是不與世俗來往之人,何以要介入漩渦之中?」青衣人默然想一下,才道:「既然你沒有辦法,我不出手也不行啦,是不是?」
第一招照例互較真力,刀劍相觸之際,兩人各各震退,但這一回那蒙面儒生被靜虛子多震退一步。
那儒生接過那柄通體白色長劍,便理也不理無心長老,退開兩步,逕自掣劍出鞘。
剛剛說到此處,只聽台上那戴著面罩的儒生縱聲大笑道:「士各有志,長老豈能相強?我寧可不要此劍,也不肯說出姓名來歷。」
只見皇甫維打個寒噤,雙手捧住胸口。他的面色原來就蠟黃得難看已極,這刻似乎變得更黃。
辣水仙杜筠透一口氣,道:「那廝武功雖是比金剛臂童虎高明,但看來也過不了這五嶽大關。」
蒙面儒生微笑道:「真人有何事垂詢,區區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在真人開口之前,區區先說兩件事。第一件是區區姓名來歷,要等事後方能奉告,至祈真人原諒。第二件是如若真人乃是有心成全,暗中設法讓區區喘息一陣,則盛情只能心領,不敢當真接受。」
「他要設法侮辱那聖劍!」
青衣蒙面人悄聲對皇甫維道:「現在怎麼辦?無心長老要把劍取回啦!」
皇甫維道:「那就算了,我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肯告訴我。反正我相信不久就會知道你是誰。」
皇甫維道:「有時迫不得已,必須施用權詐計謀,做人太過坦白老實,往往要吃大虧。我就親自嘗過這等滋味,所以深懷戒心。你可相信我的話?」
「這就對了,若果單單有這等好處,那麼天下之士,誰肯到此地來,冒著毀名之險求取此劍?」
人叢中響起一片「對,對」之聲,台上的無心長老不禁為之愕住,過了一陣,先轉面望望其餘四位掌門人,見他們都不表示意見,只好歎口氣hetubook.com.com,道:「老衲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目下只好聽天由命了。」
台上五位掌門人見他這等形狀,不禁又訝異又不悅,只因他這等態度太以不敬,而且十分奇怪。難道是因此劍居然到手,所以為之忘形?
青衣蒙面人極快地把藥丸拾起來,揣在懷中。然後望著皇甫維,緩緩道:「原來你不曾受傷,差點糟蹋了我這粒救命靈丹。」
那青衣人點點頭,又道:「你不去幫他的忙?」
皇甫維故意道:「這也難怪,在他心目之中,那五嶽大關何等難闖,自然感到萬分光榮,所以不禁驕傲自喜!你也許不把五嶽大關放在眼內,所以有此評論。」
矮頭陀朗朗讚一聲:「施主好俊的身手!」
皇甫維道:「那些人圍住你幹嗎?要是想得到你手中的聖劍,他們為何不動手搶奪?」
陽魄王精二低低怪叫一聲,轉眼望著陰魂袁京道:「那廝內力好生驚人,這一招是什麼名堂?」陰魂袁京道:「我也不曉得……」忽地發現自家聲音不小,這話勢必被旁人聽去,登時感到面上掛不住,狠狠地瞪那王精二一眼,道:「你別說話行不行?」
皇甫維立即道:「不瞞你說,我才不希罕呢!」
皇甫維不知怎地,在這人面前,變得十分好勝,生似決不能讓他瞧不起自己。當下苦思冥想,找尋妙計。
呂東青應道:「小的捧著聖劍!」
鐵劍公子尹世澤突然劍勢斜劈,「刷」的一聲,居然把對方這一拳之力破去,但仍然被震得身形不穩,搖晃了一下,終於退開半步。
皇甫維緩緩伸手去接,須知他身上有「血炁」護體,鬼醫向公度指力雖是厲害,卻難以傷他分毫。但湊巧的是他用的面具使得面色十分枯黃,所以群豪都以為他業已內臟重傷。
他一走掉,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地上那柄聖劍之上。鐵劍公子尹世澤移步向聖劍走去,突然有人喝道:「公子且慢!」尹世澤抬目一瞥,只見發話之人,正是那功力奇高的鬼醫向公度。不覺面色一沉,道:「怎麼樣?」
那老家人正是江南孤客呂東青,他一生冷傲孤僻,全無朋友,獨獨對心池聖女無限欽敬,這等人最是偏激,故此剛才絲毫沒有考慮到數十高手環伺四周的危險,逕自衝入去拾起聖劍。
這「大乘心印手」發出之時,兩丈之內當面的敵人就算人數眾多,也能夠一掌全都擊斃。那儒生相距不遠,自是無法逃出威力範圍。
呂東青在旁邊叫道:「公子,你覺得怎樣啦?」叫聲中一頭白髮搖顫不已。
呂東青應道:「當然想啦!」
青衣人道:「你可是因為身上尚有內傷,所以不能施展力敵之法?」皇甫維道:「笑話,就算不能力敵,也總有解決之法,其實也不困難,不過那辦法我不願用就是了!」
婁真人身旁有人冷笑一聲,道:「眼下鬼醫向公度等數人已追了出去,那孩子的腳程只怕比不上向公度呢!」發話之人,正是乾坤五義中的老大司空表。
這時五嶽台上的五位掌門人肅然直立,天尊者則用五把鑰匙去開啟大鋼箱。弄了好一會工夫,方始把那柄白色長劍捧出來,送到少林寺老方丈無心大師手上。
眾人一看之下,迅即明白今日凡是上台之人,首先必須自信捱得住台上五位名山掌門人開頭第一招試探功力的重手,才可以談到其他。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台上那五位掌門人無一不是煉功數十寒暑的武林高人,要和他們各各硬拚一招,豈是容易之事?就算功力高強之士,卻因那五位掌門人各有所長,每次應付時均須變化剛柔,全力抵禦,這一來首先就得耗去大半的真力。此所以早先那金剛臂童虎雖是武功出眾,但到了第三關時,已經力不從心,知難而退。
無心長老見他彬彬有禮,心中甚喜,把劍遞過去,道:「歐陽施主好說了,有話等出了那是非之門再說吧!」
無心長老冷冷道:「你是三公門下,老衲焉有不知?」
心念一決,便一逕穿出窄門。那門厚達三尺,他剛剛走到最外面,突然後面有人拉住他的手臂。他回頭一看,只見那人竟是剛剛出手把山精摔開老遠的蒙面青衣人。
他當真是一語驚人,場中群豪都不由得訝疑相顧,想不透此人為何把姓名來歷守得這等秘密,而且居然比那「聖劍」還要重要?
「你根據什麼理由?」
在這一群人後面,有一堆屍首,大約有六七人之多。一來這些屍體胡亂疊在一起,二來又被三公等十餘人遮住,是以瞧不清楚面目。
谷雲飛厲聲道:「你的劍法傳自心池一脈,尚堪一看,但你一身功力仍不足與我相拚。」鐵劍公子尹世澤冷笑道:「你自吹自擂,有何用處?別人怕你三公嫡傳手法,但在我劍下,遲早非出醜不可!」
青衣人輕輕道:「難為你想得出這種穩住局勢之法,你自然是認定他們個個心中緊張,所以先借著對答緩和一下緊張氣氛,同時話中又剖析形勢,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此法誠然很妙,可是你有沒有想到,萬一那些人不吃這一套,你第一句話時就可能把均衡的局勢打破,那時你豈不是後悔莫及?」
呂東青道:「本人此生此世,已不再作與三位爭衡相抗之想,眼下怎會自以為能和三位匹敵?」
青衣人道:「你聽了我剛才的話,身體震動一下,分明顯示你明白這是武功中無上竅門,所以才大感驚訝,我可想不到你的武功已到了這種程度,但你在江湖上卻籍籍無名,我先反問你一句,你是誰?」
那蒙面儒生俯低上身,刀掌並用,只見他飄飄洒洒,倏起倏落,腳底下雖是刀光如雪,舖滿台上,卻無法迫他退落台下。
皇甫維情急之下,竟忘了假裝內傷,倏然曲膝撞去。鬼醫向公度左手去攫地上的藥丸時,右手早已蓄滿功力,準備封架右方的青衣蒙面人。卻萬想不到那個業已身負重傷的皇甫維突然一膝撞到,竟是功力十足。這一來顧不得那顆藥丸,先行撤回左手,順勢拍去。
陰魂袁京聽了這話,居然不怒反笑,道:「王老兄說得好,江湖上正是如此。兄弟現在請王老兄說句真話,那就是兩位還肯不肯幫忙兄弟?」
皇甫維探來探去,就想探出這一點,因為那天晚上,就是他對他說過這一句話,目下他自己說了出來,可以證明他就是那天晚上那位武功極高的蒙面黑衣人。
飛羽真人見他氣度雍容,儒雅有禮,同時武功又強絕一時,對他甚為激賞。當下稽首道:「施主絕藝驚世,貧道有幾句話要請教。」
須知今日凡是能夠到此地來的人,幾乎可以說都是武林出類拔萃之輩,以這些人的耳目,也無法查出那蒙面儒生來歷,單是這一點,就足以震動武林,何況那蒙面儒生武功博雜,大有無所不能,能者皆精之慨,是以更加使群豪驚詫交集。
無心長老緩緩道:「施主這話怎說?」
群豪暗中觀察到少林寺老方丈無心長老眼中詫愕之色,因此都明白連無心長老也摸不出那人來歷,是以更感驚奇。
那蒙面儒生轉目瞥處,只見那四位掌門人仍然蓄勢待發,他可真怕成為事實,那時非吃虧丟人不可。立刻厲聲道:「不錯,本人就是月公佟雷門下谷雲飛是也,今日上台,乃是教你們略知一皇三公手段。我這就回去覆命,你們有什麼話,我姑且替你們轉稟。」
婁真人轉身望去,道:「向兄親自見到他們麼?」
皇甫維道:「我一點也不著急,老和尚絕對無法把聖劍取回。」
飛羽真人微笑道:「既然施主這等說法,貧道倒不便饒舌了,請!」
皇甫維道:「當然有啦,首先我得穩住這種均衡相持的局面,別教他們之中有人突然發難,惹得其他的人都搶著出手,然後再想第二步子。」
呂東青道:「他中等身材,面色枯黃,手中還拿著聖劍,你們難道沒瞧見麼和圖書?」
那蒙面青衣人緩緩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那麼有什麼好處呢?兄台可以見示麼?」
矮頭陀大頭一晃,身形倏然縮得更矮,同時之間,地面洒出一片刀光。這正是東嶽一派稱絕武林的「地堂刀法」,這種刀法極是刁鑽難防,唯一的缺點是不耐久戰。
老和尚雙手捧劍,竟不肯騰出手來應付,可見得他對此劍何等尊敬。但這一來饒他身為少林方丈,功力精湛深厚,卻變成有力難施,單憑奇快身法,連連閃避。
青衣人似是被他激起好奇之心,大感興趣地道:「好極了,讓我瞧瞧你有什麼奇謀?」
蒙面青衣人催促道:「你想出辦法了沒有?再耽擱下去的話,事情就會生變啦!」
青衣人似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問道:「那麼你倒底有沒有辦法呢?」
青衣人道:「有用固然是有用,但這個僵局你還有法子解決麼?」
那儒生道:「請回答我,假如我堅持不說出姓名,此劍就一定不能給我了,是不是?」無心長老道:「老衲蒙幾位道兄指派代為發言,目下可以敬告施主的,就是施主問得一點不錯,你如不說出姓名,聖劍就不能奉與施主!」
那六七個死人之中,有兩三個他認得出,都是當今武林鼎鼎有名的人物。看他們身上傷勢,都是外表完好無事,其實內臟全部震碎,不由得暗暗驚駭那三公武功之強。
那知甫要交鋒之際,人影一閃,在他們之間平空多出一人,身法之快,直如鬼魅。眾人疾忙瞧著,原來是那個一直和面色枯黃的少年站在一起的蒙面青衣人。
原來那蒙面儒生亮出來的架式,竟是少林派心法的「丹鳳朝陽」,不過他卻沒有使出少林派規定的見面行禮手法,是以群豪都知道他不會是少林嫡傳弟子。然則既然不是少林門下之人,為何又用少林手法?
呂東青腦筋連轉,突然想到一個法子,立刻向祈門二鬼道:「兩位所要之物,老朽代為弄到,善後之事,恐怕要大家出力承擔了。不然的話,老朽就立刻把那聖劍送還五嶽掌門!」
他雖是輕描淡寫地隔空點去,但群豪卻看出他這一指之上,已匯聚極為陰毒的真力,可以在兩丈以內,取人性命。
那儒生斜目一瞥,只見另外四位掌門人都躍躍欲試,他自然抵擋不住這些一等一的高手夾擊,立刻大呼道:「無心和尚,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青衣人道:「你說說看。」
這一招以快制慢,只迫得鐵劍公子尹世澤劍勢一滯。谷雲飛手法忽變,突然攻出一招,掌力手法極盡陰毒之能事。尹世澤雖有一劍在手,無奈對方已搶回主動之勢,而且貼身肉搏,劍法無從使出,勉勉強強劃出一道劍光,護住頭胸要害,欻然急退。
皇甫維身軀震動一下,道:「我倒沒有想到武功上可以運用這道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誰?」
呂東青也不明白皇甫維為何問得這等無聊,只好應道:「小的被許多人圍住,那能走得出來?」
鬼醫向公度冷冷道:「尊駕當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竟然身負絕技,你的姓名可敢說出來?」
杜筠在鼻子中哼一聲,不再理他。
呂東青冷汗出得更多,口中含糊道:「原來是這樣,小的可就明白啦!」
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齊齊向這邊望來。只見鬼醫向公度、蒙面人、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都移到離門口六七尺之處。
呂東青不假思索,道:「這個很難說,有時候比什麼人都強健,有時候突然昏倒,在床上盤坐幾日。」
這麼一想,登時不敢再向前走。這時皇甫維與及那青衣蒙面人都被擠在外面。皇甫維聰明機警,早在呂東青縱入拾劍之際,就全盤了然這等均衡微妙的局勢。是以他不敢硬擠進圈子之內,誠恐自己一動,其餘的人發生誤會,紛紛出手,則呂東青立成齏粉。
皇甫維哼了一聲,道:「我曉得他要幹些什麼。」
皇甫維生怕他索回人皮面具,連忙接口道:「早先已經說妥之事,自然不會更改,你放心好了。」
皇甫維道:「我不是指他不敢下來取劍,而是我有法子使他無法下來取劍!」他說完之後,跟著大聲道:「無心長老且慢,這聖劍你收回不得!」
呂東青回頭道:「有沒有人被你們劈落河中,順水流去了?」谷雲飛噫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你的少主沒有在其中呢?哼,哼,你別是出來胡混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群豪聽他這一喝,登時都停住腳步。呂東青目光掃來掃去,只見鬼醫向公度和蒙住頭臉的少林無意大師反而分開,但在鬼醫向公度一邊,卻是武當婁真人、點蒼快劍張搏雲、與及鐵劍公子尹世澤等高手,還有乾坤五義的司空表、不壞金剛范禹、中州一劍許伯英等都已亮出兵器,虎視眈眈的瞧著他手中聖劍。
辣水仙杜筠聽得心癢難熬,衝口道:「少林寺大檀丸乃是武林至寶,還有什麼能夠和大檀丸齊名?」
他掌勢出處,登時發出一陣驚心刺耳的嘶風尖嘯之聲。場中群雄無不認出這位少林高僧居然使出少林驚世絕藝「大乘心印手」對付敵人,可知他對此人行徑何等痛恨。
冷央哼了一聲,道:「那就只好猜你是故意出來送死了!這話可對?」呂東青道:「對極了,我就是出來送死!」谷雲飛冷笑一聲,道:「此人武功有限,讓弟子把他劈死就是啦!」呂東青道:「等一等,我還有事情未曾辦好!」三公一聽此言,不禁都大感奇怪。
這時台上的蒙面儒生已經疾然出手,只見他身軀一旋,突然變為太極門的手法,一招「琵琶手」,隨手一拽,便把大力神翁唐世一那股驚人神力化開。
星公冷央首先道:「假如是五嶽那五個掌門出來,一定是連貫而出,希望我們措手不及,可以仗著人多作那垂死掙扎。但此人到了岸上,那邊尚無人出現,可見得此人絕不是五嶽掌門。」他分析了一大堆話,但不過如平常人說了兩句話的時間而已。
正轉思間,那數人已經衝到他身邊,只見其中尚有二人,正是那祈門二鬼。
眾人一齊轉面向台上望去,只見那面戴黑色眼罩的儒生,卓立台上,流露出一副睥睨當世的氣概。
皇甫維低聲對他說了好幾句話,青衣人凝神尋思片刻,道:「只好如此啦!」
台上幾位掌門人聽到此人出言儒雅謙恭,完全是名家風度,不由得都對他生出好感。
無心長老赫然震怒,厲聲道:「老衲等愛惜你一身武功,迥異凡俗,是以暗中相讓。你卻不知好歹,竟敢把聖劍摔在塵埃?」
這一手太以高明,竟把婁真人、司空表等都震得不敢輕舉妄動。婁真人沉聲道:「施主好高的武功,可惜蒙住廬山真面目,令人感到遺憾。」司空表接著問道:「朋友可是和他們一夥的?高姓大名能不能見示?」
全場之人無不用心揣摩那鐵劍公子尹世澤的劍法,但覺每一招都變化莫測,極是神奇,乍看時似是青城派或武當派的手法,但出手後的變化,卻又另闢蹊徑,只看得群豪中十之八九大感佩服。
皇甫維眼珠轉個不停,隔了一陣,才道:「你能不能傳聲給王安?我可不行,因為太遠了!」
谷雲飛哼一聲,道:「你如果自以為本事不錯,先上台去闖過五關,我谷雲飛發誓要和你拚個生死,但你闖得過那五關麼?」
說到這裏,陰魂袁京突然躍過來,面色甚是難看,呂東青連忙也跟過來。袁京道:「王老兄,你家公子身懷絕技,連向公度的指力也傷他不了,但你卻哄騙兄弟說他不大懂武功,不知是何用意?」
青衣人猶疑了一下,道:「怎生幫忙法?」
他們雖是隔空遙遙發出招數,可是那矮頭陀的刀風,靜虛子的劍氣,飛羽真人的槍勁,大力神翁唐世一的拳力,每一種都非同小可,直取那蒙面儒生。
星公冷央仰天冷笑道:「原來你是秉著一腔忠義之氣,出來和圖書送死的!好,好,就成全你這一次,過去看吧。」
皇甫維理也不理他,又向那青衣蒙面人道:「剛才假使我沒有失手把藥丸跌在地上,我會還給你的,你信不信?」
台上那身形神秘的蒙面儒生突然使出少林秘傳「無敵神刀」,抵住靜虛子水銀瀉地般的數劍。
蒙面儒生欠身作揖道:「好說,好說,大師有意成全,區區感銘於心。」他一點也沒有氣喘之象,足見武功造詣,遠在金剛臂童虎之上。
呂東青心中大感為難,手中的聖劍簡直變成催命符,十分可怕。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把聖劍拋掉,直是進退兩難的光景。
青衣人道:「這樣講法,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不便之處,我答應你就是。」
他這麼一說,無心長老頓時變回早先的態度,道:「施主既是故意相試,老衲等自然不能見怪。」
這鐵劍公子尹世澤不但功力奇佳,同時劍法更是奇奧難當。一連四五劍,把谷雲飛迫退六七步之多。
蒙面儒生欠身施禮,抬頭之際,飛羽真人的銀槍已緩緩地刺到。他舉刀一格,登時被飛羽真人震退三步之遠。
皇甫維大聲道:「你想不想脫身走出人圈?」
鬼醫向公度勃然大怒,但他為人陰沉毒辣,反而壓抑在心,並不發作。
鬼醫向公度這句話乃是向蒙面青衣人而說,辣水仙杜筠感到沒趣,面上熱辣辣地紅了起來。
星公冷央眉頭又是一皺,但這回卻沉吟一下,才道:「看你的樣子,不似是被逼現身送死,因此絕不會是和人家打賭,非出來不可,對不對?」呂東青道:「對!」星公冷央道:「在這種情形之下,更不會趁早出來求饒乞命,對不對?」呂東青傲然道:「這個自然!」
鬼醫向公度這一驚非同小可,凝目望著皇甫維。不但他大吃一驚,就是四周的群豪甚至台上的幾位掌門人,也為之大感詫駭。
星公冷央眉頭輕皺,道:「這樣說來,你是自負一身武功,足以和我們兄弟一拚了,是也不是?」
皇甫維不知他們有何用意,轉眼望望台上,只見那蒙面儒生正以武當派的秘傳心法「迴龍十二手」化入刀法之中,左封右拒,抵住飛羽真人的銀槍。他目光再轉到武當第一高手婁真人面上,只見他修養之功雖深,這刻卻無法掩飾得住內心驚訝之情。
星公冷央道:「你是奉他們之命,出來傳話的是不是?」呂東青兩眼向天空一翻,傲然笑道:「笑話,他們那有資格命我傳話?」
這儒生應付之際,雖然也用了全力,可是他居然能破解無心長老的大乘心印手,這等身手功力,已足以震駭場中。
無心長老微笑道:「施主這話有欠考慮……」剛說到這裏,對方已疾然伸手搶劍,老和尚微一晃身,突然斜斜閃開六七尺遠。那儒生心頭一凜,也自施展身法,疾撲過去,雙手分用兩種手法,一面搶劍,一面攻敵。
風力到處,把那儒生一身衣服壓得向後退急拂,幾乎要裂體而去。那儒生微一咬牙,雙掌齊起,連綿斜劈出去。轉眼間大乘心印手勁力已拂過他身軀,只見他絲毫無恙。
對面有兩個人一齊哼出聲,其中一個道:「貧道也得提醒施主一句,此劍可不大容易取到手中!」發話之人正是武當婁真人,另外同時哼出聲的,卻是點蒼快劍張搏雲。這兩人一齊出聲,鬼醫向公度雖是目空四海,卻也不敢造次。
蒙面青衣人道:「你若是知道,那我就不必說出來,若果不知道,我倒要請問你為何急急出手搶奪?」他的話說得毫無火氣,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鬼醫向公度竟然不敢撒野,乖乖地道:「老夫沒有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與少林寺能解千毒的大檀丸同享盛名的傷科聖藥……」他突然住口,沒有把那藥的名字說出來。
大家正在驚顧間,只聽數聲朗喝一齊發出,震響人耳。眾人轉目一瞧,敢情另外四位掌門人已經聚集在鄰台上,和無心長老相距不過是丈半左右。他們齊齊朗喝之際,也一同行動,各自發出一招。
全場群豪都瞿然聳起耳朵聽他說話,他們都是極老練的江湖人物,說什麼也不肯把目光移開,生怕有別人乘機出手,把聖劍奪去。
蒙面青衣人正要開口,忽地有人叫道:「台上的蒙面仁兄已經闖過五嶽大關了!」
那三公斗地一震,對望一眼,仍然由星公冷央道:「快把你家少主的姓名報出來!」
那蒙面儒生抵住靜虛子劍招之後,大大喘口氣,橫躍到北嶽恒山掌門飛羽真人那一瓣台上。
皇甫維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不外乎那一群人老羞成怒,合力來對付我等等危險的情形時,你不要袖手旁觀就行了。」
唐世一諒解地頷首道:「這也是人情之常,既然尊駕不願說出姓名,那也不相干。」他隨即也拽開架式,只見他雙手環抱,身形微旋,腳尖向外斜錯半步,倏地橫臂掃劈出去。鐵臂揮處,勁風山湧而出。
皇甫維不禁失聲道:「啊,是她的兵器,怪不得大家都這麼崇敬了!那麼請問兄台你,此劍有什麼好處?是不是能夠斬金削玉,吹毛過髮?」
蒙面青衣人道:「這話不無道理,但卻不是正道。你為何一定要我相信?我們彼此毫不相識。」
蒙面青衣人低低評論一句:「我不喜歡這人。」皇甫維已移近他身邊,立即接口問道:「為什麼呢?」
唐世一倏然退開,伸手道:「尊駕好俊的身手,請吧!」那儒生欠身一揖,道:「唐老前輩有意栽培,區區衷心感銘。」
皇甫維尚未回答,只見台上那儒生突然高舉聖劍,冷電般的眼光疾掃全場一眼,然後道:「各位都有奪取此劍之心,但我要告訴你們,這劍我不屑一顧!」
向公度哼了一聲,不去回答他的質問,卻望著蒙面青衣人道:「尊駕那顆靈丹,叫什麼名字?」
他苦笑一聲,道:「尊駕無須把老朽拉住,若然敝少主遭遇不測,老朽非拚了這條老命不可!」
突然間一個人縱到聖劍旁邊,只見此人白髮蒼蒼,身上裝束一望而知是個老家人。只見他滿面虔敬之色,道:「這柄聖劍乃是她老人家昔年隨身利器,何等神聖,豈能任它墜落在塵埃之中?我這一把年紀的人,可沒有爭奪此劍的野心,因此不管你們怎樣,先把聖劍歸鞘,送回台上再說。」他話一說完,立刻彎腰拾起聖劍,卻居然無人喝止。
青衣蒙面人沒有做聲,過了一陣,輕輕自語道:「與世相違的人……唉,我真是與世相違……啊,以前也有個人這樣對我說過……」
他們交談了幾句話,人圈中的形勢已漸起變化。原來那些人本都退開數步,這時逐漸迫前,眼見圈子越來越小。呂東青連忙大聲喝道:「那個再進一步,我就把劍扔去!」
青衣人不置可否,又問道:「然則你是從來都不想到壞的結果了,是不是?」
唐世一宏聲道:「尊駕不肯硬接老朽一招麼?」蒙面儒生應道:「對不起,那就從頭算起好了。」唐世一道:「那也不必……」話聲中左臂連拳橫掃出去,勁風到處,只見那儒生身上長衫拂拂飛舞,聲勢驚人。
呂東青估計此處離那邊石門很遠,一定聽不到他的話,於是低聲道:「他複姓皇甫,以前和諸位見過面。」
「真的?」他驚訝地說,轉眼瞧瞧台上,只見無心長老略現躊躇之色,顯然這位老方丈極為精細,正在估量群豪肯不肯當真讓他取回聖劍。
這時那蒙面儒生已躍到當中的一瓣平台,也就是西嶽華山掌門人靜虛子把守的大關。
呂東青深恐他這句話惹得眾人一齊出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卻勉強鎮定地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皇甫維本來是故意迫他吐露多一點線索,以便推測他倒底是誰!但對方這麼一說,不禁激起滿腔雄心,眼珠連轉,瞬即想到計較,便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事情只可智取,不可力敵!老實說,我如和_圖_書果不是以前受過內傷,哼,哼,這些人我都不放在眼內。」
星公冷央接口道:「你的少主是誰?長得怎樣?」
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個個運集功力,準備隨時出手。卻聽皇甫維又大聲道:「王安,你看了半天,沒有一個人看不順眼的麼?快把聖劍扔過去,不就完啦?」
鬼醫向公度陰森森哼一聲,舉指向皇甫維虛虛一點,口中道:「干你什事,合該處死!」
鬼醫向公度淡淡一笑,道:「如果真是那藥,可就比大檀丸還要珍貴,大檀丸只不過能解千毒罷了,我說得可對?」
那蒙面青衣人低低道:「服下此藥就會好啦!」皇甫維手掌突然一震,那顆藥丸掉在地上。
陰魂袁京眼珠一閃,道:「那麼王公子你就留在此處,王老兄則跟我到那邊去。」皇甫維側顧呂東青,道:「那你就去吧!」呂東青當下便跟陰魂袁京走開。
不少人擠到門口向外面瞧看,果然見到對面河岸站著三位老人,分別穿著紅色、銀色和黑色的長衫,神態各有不同,紅衫老人長相威猛暴烈,正是日公舒濤。銀衫老人面瘦鼻鈎,一副陰森神氣,正是月公佟雷。那星公冷央一身黑色長衫,身材瘦小,一望而知必在輕功方面造詣超人。
「這話有理,也許要等我上去替他解圍才行了。」
剛剛說到此處,台上的無心長老朗朗誦聲佛號,道:「諸位請勿出手爭奪,以致互相殘殺。那位持劍的老施主請把聖劍交還老衲如何?」
台上的五位掌門人個個都為之怔住,歇了一陣,無心長老道:「阿彌陀佛,施主仗著驚世神功,眼看已可變成當代第一人物,為何竟有此一說?」
呂東青應道:「小的正有此意,希望大師親自來取,那就萬無一失了。」
皇甫維道:「我教你一個法子,那就是把聖劍向你看不順眼的人身上一扔,大家都向他搶撲攻擊,你就可以走出來啦!」這話一出,人人都退了數步,可見得大家當真怕他來這一手。
無心長老面色甚為難看,其餘的四人見他沒有行動,便都不肯貿然出手。谷雲飛冷哂一聲,縱下平台,大搖大擺地向門口走去,作出一副目空四海的態度。
皇甫維道:「你為什麼不走出來?我可瞧不見你。」
蒙面青衣人道:「此劍是心池聖女昔年行道時所用利器,你怎的會不知道呢?」
皇甫維道:「此劍乃是三公門下谷雲飛得到之後,扔在地上,依照道理來說,此一聖劍已不屬長老你們五位保管,誰也不須再闖五嶽大關,自找麻煩!我這話不知天下英雄們以為對不對?」
王精二也感到不滿,他心眼較笨,一時沒悟出袁京是因為說不出那一招的來歷而光火,竟自轉頭向武當婁真人問道:「真人你可不可以告訴兄弟?」
日公舒濤點點頭,道:「那就教他走吧,也別問他住在何處,免得大爺責怪。」
群豪一聽此言,都知道那人話中的「小子」,指的是面色枯黃的少年,忙忙環視搜索,果然不見影蹤!這時大家把兩件事湊攏一想,可就明白了所謂「預謀」的意思。敢情那把聖劍已飛出牆外,而那面色枯黃的少年也走了出去,分明這一老一少在唱雙簧,把天下群豪都騙慘了。於是有人向那道窄門奔去,有人則找那老家人算賬,形勢頓時混亂不堪。
青衣人搖搖頭,轉臉望著呂東青,道:「你還留在此地幹什麼?」呂東青心中一陣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那蒙面儒生道:「還請大師不吝指教。」此人態度謙和有禮,一身本事又高深莫測,更加使人感到難得,因此台上幾位掌門人心中都對此人另眼相看。
陰魂袁京哼一聲,還未說話,陽魄王精二已跳了出去,大聲道:「老王這一手漂亮極了,沒有關係,別的事有我們料理!」陰魂袁京這時無法不走過去,登時形成三個人的陣線。
那蒙面儒生伸手去取那柄白色的聖劍,無心長老退開一步,道:「這聖劍關係重大,在未曾奉交施主之前,務請施主將姓名見示,否則日後老衲等見到此劍舊主人時,連施主姓名也無法報告,如何交代得過去?」
場中形勢仍然僵持著,過了一陣,呂東青突然大聲道:「目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我閉上眼睛,隨便把劍扔掉,看看掉在那個人的身上便了。」說罷,當真閉上眼睛,掄劍疾轉。群豪一陣騷動,紛紛後退。就在大亂之際,呂東青五指一鬆,手中聖劍呼的一聲飛上半空,但見那道白光,剛好飛越過窄門上面的牆頭,掉向門外。
鬼醫向公度道:「這個可就沒有看清楚,那三公排立在岸邊,目下從門口望出去,也可瞧見。」
星公冷央身軀一震,回頭道:「這就對了,他是大爺後來所用心腹的僕人無疑。」
皇甫維大感高興,然後轉頭望住鬼醫向公度,道:「你突然出手搶奪靈丹,是何用心?」
群豪都瞧出他已經身受內傷,說不定五臟六腑都被鬼醫向公度的指力震碎,不禁都對那老家人十分同情。可是目下誰都不願意惹那鬼醫這等強敵,是以無人做聲。
冷央接著問道:「你可見過老主人?」
婁真人沉聲道:「你弄這一手狡猾,雖是高明,可惜忘了自身安危。你倒底是什麼人?」
鐵劍公子尹世澤冷冷道:「本公子不吃你這一套!」話聲中運劍如風,刷刷連聲疾刺對方。
蒙面青衣人道:「你看他早先禮數周到,謙沖自守,但一旦得志,就擺出這等架子。」
江南孤客呂東青這時才大大鬆口氣,應道:「小的記得公子的話啦!」他心中無法不對這位皇甫公子的狡猾智謀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因這刻他已發覺每逢自己的眼光射到那個人身上,那個人就立刻要裝出友善的樣子,分明是怕他把聖劍扔來。
江南孤客呂東青一看糟了,有這末一個人魯莽出手,自己不論贏得贏不得,其餘的人勢必跟上。他心中一面愁急,一面也運集功力,準備出手抵擋。
青衣蒙面人望著台上,口中淡淡道:「想不到你也很喜歡玩一點手段,其實這樣子往往弄巧成拙,再者正直俠義之士見了,便不肯與你交結為好朋友了。」
尹世澤轉眼一看,只見四周都站滿了人,個個露出虎視眈眈的神色。還有那個武功極強的蒙面人,此刻也站在鬼醫向公度左邊。他迅即想到就算不怕其餘的人,但這鬼醫向公度已不易應付,何況還有一個硬手相幫,更加難以討好,便當真不敢貿然去拾聖劍。
谷雲飛突然間出手反攻,只見他第一招雙掌齊飛,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平常的人只能攻出一招的時間,他卻已連發數掌。
他一舉步向五嶽台走去,四面那道人牆立時隨著他緩緩移動。他走了數步,突然大驚忖道:「目下這些人因受到牽掣,所以都不敢先行出手。但這種均衡之勢,一旦破壞,那時這麼多人都齊齊向我發招奪劍,我這把骨頭非丟在此地不可!」
這青衣人低沉地喝一聲「回去」,手臂一伸,不知怎的已探入斧光之中,巧巧地扣抓住山精關炎生的肘脈,隨手一甩,關炎生宛如斷線風箏般衝開老遠。
他每次出手的招數都不相同,當真淵博得教人佩服,而且每一種絕藝都使得出神入化,毫釐不爽。即如這一回使出「無敵神刀」,那種手法及刀上火候,連少林方丈大師與及天尊者這兩位少林高僧都看得目瞪口呆。照他那種火候看來,最少也得在少林寺中苦煉了二十年以上,才能辦得到。但他們想來想去,卻找不到一點關於他們秘傳刀法如何會傳到此人身上的淵源線索。
呂東青分開眾人,擠到門口,遙遙望去,只見三公等人屹立河岸,數十對眼光都向這邊射來。
皇甫維胸有成竹地游目四顧,只見那鬼醫向公度面上呈現緊張之色,正和那同來的蒙面人咬耳朵。他一看而知那鬼醫向公度並非因耽心蒙面儒生失敗而緊張,相反的他卻是怕那儒生得手,因此和蒙面人咬耳朵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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