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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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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護花公子

第十八章 護花公子

附近忽然傳來衣襟拂風之聲,呂東青不知不覺把她推一下,一齊貼在牆邊。這時辣水仙杜筠已脫出他手掌的威脅,呂東青驀然發覺,正想趕緊扣她手臂脈穴。忽又傳來腳尖擦過牆頂的聲音,就在極近之處,因此他無法發動,只能緊貼牆上。
杜筠道:「表哥一向口才過人,這些悅耳的甜言蜜語,不知是否出自心肺?」
兩人就在窄窄的門口間,一內一外,刀來笛去,施展出快疾的打法,轉眼之間,已換了七八招。
杜筠這一回再也無法保持鎮靜,連忙叫道:「金旭你幹什麼?快回來……」
江南孤客呂東青冷傲一笑,手中金笛轉回來飛旋決盪,施展出一招詭異辛辣的笛招。金笛一撥,登時點中一名大漢的長劍,「叮」的一響,那大漢但感被一股無可抵禦的勁力衝襲上身,不由自主地疾旋開去,幾乎摔在地上。可是手中長劍依然緊握在掌中,竟不曾被對方這一招擊脫出手。
邵易兩人冷不防她會出手突襲,都退開兩步,發掌招架。
他凝目尋思一下,道:「你是表示要說話?」
兩人僱輛大車,第二天才到達富春,故意投宿在靠近心池聖女所居的道觀附近,冷清影出去打聽了半日,回來對皇甫維道:「那兒一個武林人都沒有,你也知我識得天下武林各派人物的記認,因此如果有武林人出入的話,絕無可能一個都瞧不出來。以我看法,八成聖女已不住在那道觀之中。」
卓立在那邊牆頭的人突然揚聲叫道:「是什麼人?」口音甚為稔熟。
金旭已落在房門處,身形一停,回頭道:「對不起,在下未得公子吩咐之前,不敢違命行事!」
呂東青念頭尚未轉動,耳中忽聞「一皇」蒼勁的聲音簡短有力地道:「推窗望月……」呂東青如響斯應,手中金笛緊地從身前劃起,果然用出一招「推窗望月」,耳中又聽到「一皇」道:「化為仙人指路!」
那漢子見他意思十分堅決,而言語中分明透露他的武功當真失去。這一來反而愕了一下,道:「為何你要傳我武功於前,又拒絕於後?」
翌日,呂東青依「一皇」的話,早上寅時為他按摩一次,午時一次,晚上酉時一次。在沒事做之時,他就潛心思索一皇那晚口授應敵的招數中的奧妙。
杜筠道:「那麼你命金旭他們包圍住我有何用意?」
那勁裝大漢憤然躍到床前,舉起鐵鎚,道:「你的生命重要抑是武功要緊?」
那勁裝大漢卻被迫變化招數,刀尖疾撩對方左臂。皇甫孤朗朗道:「夜戰八方……」
皇甫孤精神矍鑠,生似全然無事,呂東青一面撕下衣襟包紮左手傷勢,一面道:「大爺你沒事麼?」
冷清影聽他說起舊事,不覺破涕為笑,但馬上又垂淚道:「他們的船快要追到了,真想不到我們的結局如斯,天啊!要是我能夠和你一齊浪跡江湖,那怕只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但那時才死,便感到此生再無遺憾了……」
其餘兩人都同聲應是,那黑衣大漢道:「只要我們同心合力,他武功雖高,也無法贏得我們……」
突然不遠處傳來櫓槳撥水之聲,皇甫維面色一沉,道:「我想一定是三公追了上來!」冷清影忽地倒在他懷中,咽聲道:「都是我這個不祥人拖累公子你……」皇甫維溫柔地撫摸她的面龐,道:「誰叫我自己願意呢?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正好是少林無意大師用迷|葯暗算我,我讓舒倩抱上床之後,她一出去,就鑽入床底。你和她進來之後,卒之讓你發現我把迷|葯倒在痰盂內,那時你自言自語說要和我鬥一鬥心機,我覺得很有趣,因此對你的印象特別深刻……」
辣水仙杜筠默默不語,追魂爪金旭忽然接口道:「這個老頭不管是誰,但目下既然病勢沉重,公子何不助他一指之力,教他早點脫離苦海?也可算是一件功德。」
呂東青撞開敵人之後,心神立刻鎮定下來,不過對方這一下急襲招數奇詭,出手迅快,確實難以招架。但他又明白萬萬不能閃開,以致吃對方乘隙衝入房去。百般無奈中只好用出換命手法,不管對方這一劍,手中金笛迎面掃去。
易恒迅即踏前兩步,撤出單刀,疾向門內的人影搠去,口中喝道:「你算什麼東西,接招!」這一刀去勢兇猛,但顯然未出全力,能發能收。
屠元庭陰陰一笑,道:「我一直跟著五嶽長老。我想他們一定會找到皇甫維下落,因而我也可以看住你。」
她點點頭,忽然道:「表哥你最近都在什麼地方?」
這時船尾已向江面猛落,船頭急速地向上冒。那三人兵刃被削斷已是一驚,加上船頭突翹,正是驚上加驚。皇甫維趁他們心神散亂之際,手中聖劍使出奇奧招數,刷刷刷一連數劍,那三人慘叫連聲,先後翻落江中。
那夜行人極為危急之際,驀地叫道:「呂兄是我啊……」叫聲中,呂東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觸手但覺一片軟綿,微具彈力。同時由於他的聲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時知道手掌所觸之處,正是這女子胸前雙峰。
三公他們的恐懼並非無根據,原來當他們獲悉皇甫維在富春的消息後,竟比心池聖女等早一步趕到富春。這時皇甫維正全力注意五嶽掌門等一干人的行蹤,倒沒想到「三公」已經潛抵富春。
皇甫維力攻數招,因那三人的武功路子各有所長,恰好能夠自然配合,威力增加了許多倍,是以再也攻不進去。他游目回顧,只見目下已處身在茫茫大江之中,離早先那碼頭已經甚遠。江面上波濤漸大,船身因之而微微搖晃不定。
屠元庭凝目向床上老人望去,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緩緩向床邊走去。
這裏她和皇甫維上岸後立刻趕到杭州,第二日早晨他們離開杭州向富春進發時,皇甫維經她精細化裝之下,已變成一個蓄著鬍子的中年商人。冷清影自家易釵而弁,搖身變為一個小男孩。因她體型嬌小,所以喬裝成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之後,誰也瞧不出破綻。
這時,又聽到金旭、易恒及邵一峰等人向她問安的聲音,於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所帶的人數已可確定。他暗中盤算一下,以屠元庭等四人再加上杜筠,若然合力圍攻之勢一成,那時自己就算想逃命也不易辦到。
屠元庭走出來,那追魂爪金旭、易恒、邵一峰等三人也相繼出去,轉眼之間,已佈下合圍之勢。
那兩個勁裝大漢均是天星塢中得力手下,武功之強非同小可。呂東青這一分心,登時被他們搶到主動之勢,刀劍齊施,兇猛攻迫。呂東青眼見書冠絕一代的武林一皇不但身遭慘死,還這樣被敵人凌|辱,當真氣得不想活下去,然而他本人目下生像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無法即刻向房中之人報復。他本是生性偏激之人,登時一腔沉哀痛恨都發洩在對手兩人身上。
勁裝大漢一擊得手,立刻退開數尺,只見「一皇」並不立刻斃命,突然抬頭吐出一口鮮血。
那五個漢子中還有一個未曾動手,此時看出便宜,急撲上來,利劍一揮,疾戳而至。
呂東青情知情勢甚急,早一點辦好此事,「一皇」就多一分生機。不暇再說,背起皇甫孤越屋而去。
他在靜坐中忽然聽見異響,立刻睜眼叫呂東青過來。呂東青奉命走出,縱上高處查看一陣,便見到幾條人影奇快地縱入此宅,當下連忙去向皇甫孤報告。
屠元庭道:「這樣說來,表妹你是不認得此人是誰?」
皇甫孤道:「目下我全身經脈初通,表面上看來毫無異狀,但其實真元已竭。再加新受內傷,大約片刻之後,便陷於昏迷不醒之境。那時你每日在早晨寅時,中午午時,晚上酉時為我按摩奇經八脈,每次一個時辰,如果熬得過去,就死不了啦!」
那勁裝大漢到底心怯「一皇」之名,心驚則氣浮。腳下因而飄搖不穩,急急退時,腳步踉蹌有如被人猛力推中,一直退到另一邊牆角才算站住。這漢子因手中之劍已飛墜另一邊,是以急忙游目回顧,見到牆根有個木柄鐵鎚,連忙抄在手中。
房中忽然傳來異響,似是窗戶被人劈開之聲,同時之間「一皇」的話聲突然中斷。
他話聲一頓,又繼續道:「試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讎,又如何敢這等大膽,極力誘我現身?」
這時呂東青才曉得那天夜裏這夜行人並非沒有瞧見自己,可能是沒有時間和不曾動念要查出自己是誰。今晚忽然復現,分明是有心搜索。不過有一點他想不透的,那便是這夜行人身法迅速輕靈,照理說腳下不應帶出這麼重的聲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腳步,那麼用意何在?
那邊數人都聞聲驚顧,神算公子屠元庭道:「易恒你過去幫個忙。」
呂東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說!」
但他確定之後,反而遏抑怒火,沒有立即把她的雙睛挖出來。
鐵鎚臨頭之際,「一皇」皇甫孤忽地又是一側,「蓬」地一響,這回被鐵鎚擊在肩上的「秉風穴」上。那「秉風穴」屬人身足厥陰肝經,力量勁足的話,擊中也是立刻斃命的要穴。
www.hetubook.com.com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呂東青道:「你不會把此事外洩吧?」她搖搖頭,道:「皇甫大爺武功蓋絕人寰,怎會落得這等田地?」
這一著那三人的確夢想不到,他們都不諳水性,這時生恐那船沉下水中,個個都低頭分心查看。
那大漢健腕一沉,鐵鎚迎頭擊下。但他有過一次教訓,這一擊不敢用出全力,只使出三成真力,以便餘勁雄厚,可以隨時變化。
那大漢運聚真力在鐵鎚上,道:「你以為我不敢殺死你!」
皇甫維見她面色如土,而且透露出十分痛苦之色,情知她並非因這些利刃刺肉而痛苦不堪,主要原因還是三公的「禁制筋骨」手法使她疼痛難忍,是以不禁扭動身體,但身體一動,便被鋒利無匹的利刃刺入肉中。如果再轉動的話,別的部位也漸漸被利刃刺入,那時候動輒得咎,加上心理上被壓迫的痛苦,實在難熬已極。
「一皇」生似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四名勁裝大漢發動之際,清晰地道:「旋風掃葉,童子拜佛,鳳凰點頭,枯樹盤根,霸王舉鼎……」一連喝了五招之名,這些都是普通不過的招式,就算普通的武林人聽了也施展得出來,何況江南孤客呂東青乃是武林名家,見識淵博,反應靈敏,此時當真是應聲發招,迅疾之極。
呂東青如言施為,手中金笛使出刀法中的「夜戰八方」之式,「嗯」的一聲,正正擊中那勁裝大漢的左頸之上。宛如與不會武功之人搏鬥一般,簡直沒有受到阻架。
儘管提心吊膽,但他終於潛入空宅之內,而且到達那個房間的後窗。
忽聽杜筠的聲音,就在房間前面的院子裏升起來,道:「喲,表哥你們都在這兒,有什麼事呀?」
片刻之間,皇甫孤身上已中了十餘鎚,宛如打鐵一般,但聞砰砰澎澎之聲。
那勁裝大漢忽然一驚,轉回頭瞧看。
他嘴巴一閉,隨即闔目僵臥。但見他的面色逐漸變得十分蒼白,呼吸衰微下去,幾乎有出沒進。
江南孤客呂東青立刻縱出門外廊上,轉瞬之間,五條人影迅若飄風奔到廊上。這五人個個手持單刀長劍之類,勁裝疾服,身法迅疾矯健。只看得呂東青心中大大發急,忖道:「皇甫大爺武功已失,今晚如果讓對方其中一個衝入房中,就不得了!」
呂東青道:「胡說八道,那廝是追魂爪金旭,你以為我不曉得?」
皇甫孤驀地抬頭挺腰,動作十分緩慢,可是雙目仍能轉動,眼光遲慢地停在那勁裝大漢的面上。
四下已沒有絲毫異聲,他貼嘴在杜筠耳邊道:「我解開你穴道時,你不得發出叫聲,否則我就一掌擊斃你,聽清楚沒有?」
辣水仙杜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眼見那屠元庭已經運聚真力,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心中的焦急,真不是筆墨言語所能形容。
到達那座空屋之後,且喜一路均無可疑之處,呂東青把一皇放在榻上,皇甫孤緩緩道:「死生有命,如果我長眠不醒,可告維兒節哀順變,並代我傳你本門心法……」
那五個勁裝大漢沒有一人說話,陡然分出兩名,各持單刀,兇猛向呂東青撲去。
皇甫維這兩日潛心運功壓制內傷,其餘的事都不去思索,他本極相信冷清影的機智眼力,聽她這麼一說,忽然想到也許是三公急急忙忙離開此地,趕去殺死義父,心池聖女查出三公行蹤,所以也跟著離開此地!他一想起義父安危,登時心血上湧,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杜筠倒是聽清楚了,但無法表示。反而十分憂慮他會生出誤會,以為她不答應而不肯解開穴道。
那三人都有怯戰之意,但房中的「一皇」繼續說出招數名稱。呂東青依言施展,偶然也仗著本身苦煉多年的造詣,在招式上略加變化,那支金笛生似化為一條極長的金蛇,把那三個勁裝大漢圈住,形成欲罷不能之勢。
他疾揮聖劍,輕巧地削斷那些利刃,一手把她提出箱外,丟下聖劍,右掌運足純陽真力,在她後背心「將台穴」上連擊三掌,跟著吻在她櫻唇之上,迅速把真元之氣度入她腹中。
杜筠冷笑連聲,逕從房門衝了出去。
話聲中舉起右手,食中兩指貫足真力,緩緩向她雙眼移去。杜筠有口難言,只好閉起眼睛,等候挖目慘禍。
易恒疾躍過去,落在金旭身邊,先輕聲問道:「你身上沒事吧?」金旭道:「沒事,但那廝掌力甚強,我們要硬闖進去抑是分頭行事?」原來他已看見床上的老人依舊僵臥,因此得知那個站在黑暗中的敵人必是打後窗潛入,是以靈機一觸,故意這等說法,看看對方有何反應。
冷清影驚道:「但公子你內傷未癒,我也元氣未復,此行不必碰上那三個老的,單單那些留守老巢的好手們就足以殺死我們倆,我看最好暫時不要冒這個殺身之險為上。」
呂東青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只因他深知屠元庭這一類人都不大講究道義恩怨。因此杜筠極可能忽然告他此事,並且集合眾人殺死自己。而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旦取得「一皇」人頭,自然轟動天下武林,同時心池聖女也得全力保護他。
箱中只傳出痛苦呻|吟聲,皇甫維心知不妙,奮起氣力,扯掉鎖扣,然後用力掀開箱蓋。一望之下,不覺驚得愕住。
屠元庭道:「如果你與老人不是有極深的關係,絕不會等到我出來時才縱上院牆,分明要我挽留於你……」
那船孃也面露喜色,連忙把小船移到這邊,皇甫維拉了冷清影過去。那船孃立時搖船駛開,一面道:「我見到大少爺在船上和他們打起來,記起大少爺說過只要那幾個老的不在,你就不怕他們。那時我恐怕那幾個老人忽然回來,所以想了一陣,暗暗找把刀子割斷船纜,把船推開。之後我在碼頭上看了一會,那幾個老人還未回來,而大少爺的船又流開老遠,已經看不見,才趕快搖船追過來瞧瞧!想不到大少爺真的了不起,竟把那三個兇惡的大漢都打落江中……」
金旭在一旁十分注意地看他們交手的情形,雖然覺得呂東青功力不應如此之差,但由於易恒的確已佔了上風,著著進攻,所以又看不出什麼破綻。口中叫道:「易老二不可鬆懈,快要攻入房中啦!」
那勁裝大漢武功甚強,但見他藏頭頭縮頸,已避開金笛急掃之勢,手中劍陡收又發,劍尖上翹,疾吐出去。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啞著聲音道:「尊駕何故如喪家之狗,漏網之魚,願先聞其故。」
皇甫孤轉目向房門外望去,突然喝聲「打」字。江南孤客呂東青左掌欻然劈出,但他左手已傷,動作不靈,去勢慢而無力。
過了許久,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他看看的確不會潛匿在附近,這才回到房中。
杜筠嗯了一聲,道:「我們走吧!」
過了一會,杜筠輕輕道:「你看,我沒有打誑吧?」
皇甫孤冷冷道:「這個不關你事!老夫高興怎樣決定就怎樣決定!」
那蒙面夜行人啞聲道:「原來如此,我沒有同伴,尊駕大可放心。只不知尊駕故意改變嗓音是何原故?」
杜筠大吃一驚,怕他立下毒手,連忙搖頭擺手,又指一指嘴巴。這一回手指近了一點,因此呂東青才知道她指的是嘴巴。
饒是這樣,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退開四五步,才站得穩腳步。她透一口大氣,掀起蒙面青巾,道:「我是杜筠,呂兄你差點一掌把我打死啦……」
呂東青大為慍怒,冷哼一聲,道:「大爺是存心先看看你還有沒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呂東青頓時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對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絕不敢如此放肆……」
皇甫孤上身搖幌一下,竟不倒下。那勁裝大漢兇野之性大發,手中鐵鎚橫擊直砸,亂下如雨。
她說得快極,宛如珠走玉盤,這一番話只不過如常人一句話的時間便已說完,偏是字字清晰,教人沒有一點遺漏。那船孃詫異得連船也忘了搖,怔怔地瞧住她。
房外院子已傳入來杜筠的語聲,只聽她說道:「表哥,再見了……」
呂東青金笛橫掃敵刀,暗暗蓄聚真力在當胸之上,雙目緊緊盯住敵人。
易恒初時甚存戒心,但交手之後,覺出對方功力也不過如此,便漸漸放心。刀法突然一變,招招都是惡毒進攻的家數。
那夜行人緩緩道:「我目下遍地仇讎,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呂東青心中大怒,撤出金笛,道:「你們是不把呂某當作人物,不知敢不敢挑一個出來和我單打獨鬥?」
杜筠果然停步,冷冷道:「你對我左疑右疑,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
呂東青兩指微微一頓,念頭電轉,陡然記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確定他們是杜筠的同夥。
屠元庭立刻揮手道:「三位請退下……」追魂爪金旭等三人立時縱落院中,卻識趣地退在一隅。
那勁裝大漢在「一皇」面前,自然夠不上「人物」的資格,因此雖然聽到「無名小卒」四字,和*圖*書毫不氣惱。他濃眉一皺,道:「如果你這話不假,那麼早先所說傳授我武功就可縱橫江湖的話也是當真的了?」
說罷,左手貼在她後背心,右手替她拍開穴道。
呂東青嘿嘿冷笑道:「大爺可不是初出茅廬之輩,誰信你這套鬼話?」
皇甫孤笑一下,道:「昔年我服過聖女的毒藥,又被她以禁脈閉穴無上手法,使我此生無法凝聚真氣,武功全失。誰知那廝的鐵鎚一下擊中我背上『大椎穴』時,本以為此穴乃人身要害,我無氣功護體,必死無疑。但那一鎚擊中之際,陡然穴道大通,真氣自行運佈其下,抵消了他致命的力量。此後他每一鎚擊中我的大穴要害時,都解開禁制,全身真氣逐漸接通。但另有七八鎚不是擊中要害,卻反自震傷內臟,因此我說禍福未定……」
踏瓦聲忽然傳入耳中,這一回隔得極近。呂東青訝異交集,生怕這夜行人忽然躍下來查看,那時動手的話,一則怕這人是個正派之士,不忍加害,二則生怕動手中驚動一皇,使他心脈中斷。但如果被他發覺的話,勢必須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法把他殺死滅跡,免得此人將「一皇」之事傳揚出江湖。
「一皇」剛剛喝出第二招,床前的勁裝大漢手起劍落,直戳心窩。一皇瞧也不瞧,左手一撥,恰恰推在劍身上,把長劍推歪尺許,劍鋒刷的從他右肩旁滑過。但見他右手忽然握拳擊去。對方疾忙縮臂,但他不縮還可,這一縮回去,恰好就被「一皇」右拳擊中手腕,手中長劍登時脫手飛開尋丈。
屠元庭連忙道:「原來表妹認得此人,他是誰?」
這時船身已側得十分厲害,但那木箱居然還釘在原位,並不滑動。他扶著艙壁走到那口巨大的木箱邊,提口氣道:「清影,你能夠開口說話麼?」
勁裝大漢有如碰上鬼魅一般驚悸起來,不知不覺退了兩步。要知他親手運鎚一連十幾次擊中「一皇」身上的要害死穴,絕無可能還不斃命。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大反常情,教人如何能不驚悸寒怯?
杜筠內心一震,但表面上神色不變,微微一哂,道:「表哥你號稱神算公子,這就是你的神機妙算麼?」
屠元庭迫近到她身前,低聲道:「我怎會加害於表妹?自從我們分手之後,我才發覺身邊多麼需要你!」
呂東青何等老練,已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另有敵人擊破後窗進房。這一驚非同小可,正要回身入房,那兩名大漢見他面上變色,登時勇氣大振,刀劍齊施,兇猛進搏。呂東青念頭一轉,想起如果自己回身入房,那兩名敵人也跟進來的話,形勢只有更糟。是以突然改變心意,揮笛力拒兩敵。他一旦失去「一皇」的指點,手中笛招雖是功力十足,卻似乎遠遠不及對方刀劍招數的詭奇,是以數招之內,就落了下風。
一皇話中之意簡單地說,就是以武功換取自己性命,但他偏生說得十分矜持,口氣也冷峻得很,完全沒有一點乞求的意味,那勁裝大漢念頭一轉,道:「只怕小的武功未曾學會,先得嚐受冷月山莊的諸般苦刑……」健腕一振,長劍舉了起來。要知這名勁裝大漢並不知「一皇」剛才口授招數就連殺數人之事,如果他曉得的話,定然對「一皇」生出無比敬仰之心,可能就真個反戈去鬥門外的夥伴。
冷清影舉手推開窗門,只見一艘單桅小船已靠貼在這隻破船上。
杜筠冷笑道:「表哥可是要取我一命?」
這樣過了四日,皇甫孤情形依舊,不好不壞。但他卻略有所得,不過有幾招老是連貫不起來,尤其是左掌蓄勢忽然發出傷敵的絕著,總是參詳不出其中道理。
辣水仙杜筠領命急急奔去,呂東青小心翼翼地向空屋潛行而去。耳中忽然聽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的聲音道:「表妹,是我……」
屠元庭緩緩道:「表妹可認得此人是誰?」
但最奇的是他竟沒有一鎚能夠擊中皇甫孤的頭顱,這勁裝大漢見「一皇」堅韌無比,怎樣也打不倒他,鎚勢突然一停,轉眼向那邊牆角的長劍望去。
只見笛過刀落,使劍勁裝大漢突然嘿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洒在門板上。
冷清影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見到他蒼白虛弱的神色,就直掉眼淚。
杜筠道:「呂兄求求你相信我的話,真的不是一齊來的!這事真冤死我啦,而且萬一我們在此糾纏不清,以致誤了皇甫大爺一命,將來怎生能和皇甫公子見面?」
呂東青大感震凜,悄悄移到房門邊,從縫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見到一條人影疾閃過去,這人影好生眼熟,尋思一下,隨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見的夜行人。
冷清影連忙替他按摩穴道,一面抹拭掉血跡,卻也不敢埋怨他,以免他心煩之下,又增加傷勢。
呂東青被他迫退一大步,這時已被對方搶制了機先,成了被動之勢,因此顯然一時之間無法反擊。
這一次後果完全相反,那個勁裝大漢身形仍然向他衝來,但手中單刀「忽」的一聲飛上半天,最妙的地方是那勁裝大漢單刀出手後的一剎那間,仍然未曾發覺手中單刀業已脫手飛出。直到運力變化進擊之際,忽覺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大驚失色。
江南孤客呂東青禁不住怒道:「原來你們是專門以卑鄙手法博得名聲……」
呂東青道:「真是萬分抱歉,以後再向你賠罪。目下必須即速解決問題。請你從正面過去,引開他們的注意,我從後窗潛入房中瞧瞧,如果皇甫大爺已經遭遇不測的話,說不得今晚非跟他們拚命不可。」
她連忙點頭,呂東青沉聲道:「記住我隨時可制你死命之事,說吧!」
江南孤客呂東青忖道:「皇甫大爺之事,不知應否讓她知道?」口中應道:「我也和公子相失多日,正在耽心他的安危……」杜筠皺眉道:「那怎麼辦呢?他不知到了何處?」呂東青突然心中一震,瞿然四顧。
那邊的追魂爪金旭忽然搜尋過來,呂東青眼睛一眨,隨手點住杜筠穴道,把她挾起,趁那金旭目光被屋脊遮斷之際,倏然貼著牆壁轉入一條巷子之內。
他轉頭向房間衝入去,突然一股潛力當胸劈來。金旭也不是弱者,迅快地橫跨一步,雙掌疾封出去。雙方掌力一接,金旭陡然一震,退了三步。但覺雙腕痠麻,胸中血氣向上翻湧。這時要是房內出手攔截的人突然趁勢迫攻,金旭定難逃出此劫。
但見他一支金笛忽上忽下,或攻或守,招式雖是平凡無奇,但經他連貫使出來,卻奧妙無窮,真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那四名勁裝大漢雖然猛烈,卻被他逼得難越雷池一步。
神算公子屠元庭緩緩道:「這話頗有道理……」目光突然迅速轉到杜筠面上,接著道:「表妹反對此意麼?」
呂東青道:「此事一言難盡,日後再告訴你,我正需要幫手,小心照顧他老人家,只要捱得過這幾日,生死凶吉就可決定!」
杜筠向床上望去,只見那老人面色蒼白,呼吸微弱,平臥在床上,顯然離死不遠。她心中已知道,是以感到這位老人極像皇甫維。當下故作訝色,道:「你不曉得這人是誰麼?」
這座宅院空廢已久,那夜行人在宅前宅後不住兜圈打轉,分明對這座空宅已有所懷疑。
皇甫維心中一陣激動,幾乎再吐一口血,慨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我義父英雄一世,最後卻被昔年舊屬所害,定然死不瞑目,這種奇辱深仇一刻也不能忍耐,我們現在就起程去太陽谷。」
兩人先後躍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便奔近那座空屋。忽見那座廢宅牆頭處一條人影卓立,呂東青猛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鈎抓住杜筠右臂脈穴之上。
呂東青道:「對不起,我實在錯疑你啦。」
只見他金笛微滯,一個勁裝大漢已斜劈入來。呂東青回笛欲救,另一人急急發劍,疾搠右腰。
他拾起聖劍,毅然道:「清影,你把窗子打開!」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時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急步走到房門,向外一看,只見杜筠剛剛躍上院牆。
辣水仙杜筠脈穴被制,連聲音也發不出,軟軟倚倒在他身上。呂東青怒火中燒,心念一轉,沉聲道:「我先挖掉你這賤人的眼睛,教你一輩子受盡痛苦……」
但房中的呂東青為了要守護「一皇」,自然不敢冒險衝出。
轉眼間這艘雙桅船已經飄出外面,順流東去,越淌越遠,一會兒工夫就離開江岸數丈之遙。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愕神,快要點到老人胸前的手指倏地停住。
皇甫維心中一陣感動,忖道:「她剛才那樣受苦,也不流淚,從這種小地方可見得她對我的關切之深!我雖是為了救她以致幾次運力過度,觸發了未癒的內傷,卻極為值得……」只聽冷清影又道:「公子你的傷勢,除非找到那幾種珍貴靈藥煉成靈丹才醫得好,短期內能夠不惡化已經不容易!這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那三人不曉得他有什麼主意,雖見他劍法鬆懈,卻不敢大意反攻。陡聞皇甫維大喝一聲,雙腳在船上一頓。只見和-圖-書那船尾登時翹起半空,船頭則直向江水中沉下去。
杜筠本想透口大氣,可是記得呂東青說過只要嘴唇一動,就發出內家真力,因此大氣也不敢透,緩緩抬起右手,搖了一搖。
「一皇」皇甫孤突然側轉臉向門外望去,只見呂東青情勢危急,堪堪就要傷在那兩個勁裝大漢天星塢聯手絕招之下。情知那江南孤客呂東青一是由於房中發生之事而分散了心神,二是星公冷央的聯手絕招確實神鬼莫測,厲害異常。
那夜行人的聲息消失了好一會,忽又在近處傳過來,轉瞬之間,一條人影縱落在院子之中。
「一皇」的聲音繼續說道:「龍門三擊浪……打……」這個「打」字傳入呂東青耳中之際,時間恰好是他使出「龍門三擊浪」連環三招時的第二招。呂東青謹記著「一皇」之言,一聽到打字,右掌驀地發出,向左前方劈去。
呂東青囁嚅一下,但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皇甫孤道:「你大概想問問我生死之間各佔機會若干而不好出口,但有些事事先我一定要告訴你,關於我是生是死,機會各半,昏迷日期很難說,最快也要十日之後才知見端倪。我昏迷之後,不能再行移動,略略一震,心脈便斷,也不能被巨響所驚,不然心脈震斷。我在本城內曾秘密購下宅院數處,這次我們可遷移到城西大馬路第四條巷內一幢紅色大門的屋子內,你出外購物可從後門進出。此間之事,暫時無法面言告知維兒,以免有敵人比維兒先到此地,即可按圖索驥。我為了要多留一點生機,須及早收攝真元,提早昏死。你可立即背我到那座屋子去……」
屠元庭道:「表妹何以急於離開此地?」
皇甫維把她放下,自家跌坐艙板上,長長舒口氣,道:「你好生調息一下,我也歇一歇……」他話聲中顯得相當衰弱。冷清影突然睜眼,急急道:「你怎麼啦?可是受傷了麼?」她說話時,已見到皇甫維面色十分蒼白,因而更加焦急起來。
屠元庭道:「以我所知,以前你並沒有任何足以關心之人。這個老人與你就算相識,何故對你有這麼重的份量?」
他轉念之際,已電急撤出獨門兵器兩尺長的金笛,運足內家真力,先發制人,一招「雁衝殘雪」,金笛幻出七八道金蛇,迎擊來敵。
「一皇」冷冷笑道:「老夫武功已失,你還怕什麼?」
皇甫孤哼了一聲,道:「你的資質稟賦都好,可惜過早破了童身,元陽難補。將來想與舒濤他們抗衡,只怕有心無力……」他雖是答非所問,卻已透露了一點他何以後來不肯傳那大漢武功的原因。
卻聽杜筠道:「這就奇了,你如果不認得此人,怎會帶我進來?我就是奇怪你怎會不認得此人而闖入他的居室?」
他的話聲一頓,那勁裝大漢聽了這話,登時雙眉舒展,「一皇」卻已接住說道:「因此,老夫給你一個機會,使你立刻出去將外面賸下的兩人殺死,老夫傳你上乘武功,三年之後,就足以橫行天下!」
杜筠對這個老奸巨滑的表哥當真無可奈何,只好飄落院中,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呂東青連忙道:「大爺這些話小的自會轉告公子,你老放心好了!」他唯恐皇甫孤多說幾句話,就斷送幾分生機,所以一心一意只望他趕快收歛真元。
皇甫孤不閃不避,生似決定死在鎚下。但鐵鎚臨頭之際,他又忽然側開頭顱,上身向前微俯。
房中那個持鎚大漢一連猛砸二十來鎚,一下下都擊在「一皇」皇甫孤身上,把皇甫孤打得上半身搖搖擺擺,宛如狂風中的枯樹,欲倒未倒。
杜筠思索了一陣,道:「我不能告訴你!」
那鐵鎚落勢絕快,「蓬」的一聲已擊在他頭後「大椎穴」上。
屠元庭道:「我對表妹的心意確實可對天日,自從分手之後,我日日心中都不安寧……」此人擅於口才,輕輕一句話就把當日想犧牲杜筠之事帶過。
呂東青一招得手,耳中又聽到「一皇」的聲音道:「右掌運力舉至胸前,聽我在招數後加一打字,迅即向左前方劈出。」呂東青連忙依言蓄聚真力於右掌上,舉至胸前。
江南孤客呂東青這一招得自「一皇」傳授,這一次尚是首次使用出來與敵爭鋒,方一出手便一如所願地接連擊中敵人兵器,不禁大喜,然而他卻不曉得這一招之內含有兩種至奇至巧的勁力,因此第一下震開敵人已是一怔,第二招擊飛敵人兵器時又怔一下,卻沒想到後一個敵人初時根本不曾發覺手中兵刃脫手,是以身形仍然猛撲過來,登時心中大為震駭。
「一皇」接著道:「想來你已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了?」那勁裝大漢應一聲「是」。「一皇」冷冷道:「你既知老夫是誰,居然尚敢闖入來,足見膽勇過人。老夫不覺生出愛惜之念……」
杜筠搖頭道:「我看不出他和皇甫公子有什麼相似之處。」
這名大漢訝駭交集,想不通對方那股潛力如何會襲上身體,這等強勁而不把他的長劍擊出手去?因此一時呆住,竟忘了繼續出手。
黑夜中但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風馳電掣般向東面馳去。
他言語間雖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忍氣吞聲,並不發怒向他動手。呂東青突然迅跨數步,欺到對方面前,右掌急襲過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沒有同伴麼?」這一喝顯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沒有掩飾本來的聲音。
杜筠透口大氣,低聲道:「呂兄請相信我,他們實在不是和我同路來的。」
皇甫維用盡全身功力,陡然覺得胸中一陣發悶,雙腿一軟,差點跌在船板上。他索性坐下來喘息了一陣,才勉力起身,搖搖晃晃地鑽入艙中。
他沉聲狠狠地道:「你說沒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屍萬段,剝皮抽筋……」
皇甫維陡然間雄心奮發,豪情頓生。暗忖自己這般束手待斃,豈是大丈夫所當為?於是暗暗提聚起全身真力,這時由於他的鬥志大振,忽然感到體力增加不少,身上的內傷似乎沒有那麼嚴重。
屠元庭道:「我一猜就猜到啦,他的樣貌簡直就是皇甫維,只不過年紀較老。我說得對不對?」
「一皇」皇甫孤上半身仍然搖搖晃晃,忽然深深吸氣,「絲絲」作響。
那大漢見他竟未立刻倒斃,這是從來未有之事,心中大為凜駭,疾欺數步,手起鎚落,又向他頭顱砸下。
呂東青點開一個敵人手中長劍,跟著金笛一沉,「鏘」的一聲,巧妙絕倫地橫敲在另一敵人單刀之上。
呂東青恨聲道:「你還說只有你一個人?」
呂東青掌勢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縮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門外的呂東青自從被一皇出聲教了兩招,迫開敵人之後,就仗著黃山派秘傳手法,間中夾著皇甫孤新近傳授的幾招絕學,一時守得固若金湯。這時聽到房中異響,忍不住偷隙轉頭瞧看。他不看猶可,這一看當真肝膽欲裂,氣憤填膺。
他久走江湖,自然識得潛蹤匿影之法。只見他一直鷺行鶴伏,緊貼著巷牆奔開老遠,方始停步。
在那座廢宅中,「一皇」皇甫孤獨住在室中盤坐榻上。雖然皇甫維帶回來的兩粒寶鼎丹不能使他恢復武功,可是此刻卻是他二十年來最佳的狀況,身體上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他昔年被聖女施展「禁穴閉脈手法」閉住全身功夫之後,又服下聖女特製的靈藥,以致四肢百骸只要稍一用力,就疼苦難當,甚至會昏厥過去。皇甫維帶回來的寶鼎丹不但能使他真元之火旺盛起來,而且解掉聖女藥物的毒力,因此他身上已不再感到痛苦,甚至在最近兩三日內苦修之下,居然已攻破幾處重要脈穴。他沒有向兒子或呂東青說起此事,只默默痛下苦功,以他所懂的無上玄功心法苦煉不已。
他正想潛入房中,卻聽到那些人已相繼進房,同時點亮燈火。呂東青急急臥倒在窗下,不敢偷窺,免得吃他們察覺,局勢無可收拾。
那勁裝大漢武功本來甚為高強,但這刻明明見到對方掌勢劈到,居然無法變招封架或者閃避。登時胸口間挨了一掌,身形震開六七尺遠,劍飛人墜,「砰訇」一響,倒斃地上。
屠元庭冷冷道:「表妹既不反對,那我就下手啦。」杜筠突然冷笑一聲,忽然向房門衝去,右手一招「大鵬展翅」,疾襲邵一峰,左手捏拳迅劈易恒。
神算公子屠元庭走到床邊,陰冷地道:「此人豐顙廣頤,氣宇不凡。雖生重病昏迷之中,仍有一種淵渟嶽峙的風度,相信絕不是普通的人……」
冷清影見他這樣,深知如果不採取行動,皇甫維可能活活急死,只好收拾衣物,和他一道動身前赴太陽谷。
那夜行人落地現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頭臉,身材較常人矮小。此時一掌橫撩,化解敵招,手法功力都極為高明。呂東青疾地撤招縱起,越牆而去,那夜行人也展開身形急急追趕。
忽然間船身微晃,只見這船緩緩離開碼頭,原來船纜已斷。先前替皇甫維查探三公下落的船孃一面急速地收起小刀,一面用力把船推出去。和_圖_書這時人多雜亂,故此這船孃的舉動竟沒有人瞧見。
皇甫維一眼望去,只見那小船上一個妙齡船孃,滿面急迫的神氣向這邊張望。他登時大喜過望,趕快揚聲叫喚,同時步出艙外。冷清影也跟著他出去,問道:「公子你認識她麼?她船上會不會藏著敵人?」
「一皇」皇甫孤定睛看他一陣,又深深呼吸幾下,忽然開口說話,道:「我答應傳你武功……」口氣仍然十分冷峻,絕無乞求的意味。
屠元庭面色一冷,低低哼了一聲,易恒和邵一峰突然縱過來,立在杜筠身後。金旭卻疾向房間撲去。屠元庭道:「把那老頭殺死後出來報告!」
皇甫維手中聖劍光華大盛,電射向紅衣大漢,森森劍氣剛剛襲到對方身上,劍鋒陡然轉向,急取銀衣大漢和黑衣大漢兩人。
但見那支金笛上劃之勢未完,突然向前急點。這兩招原是平凡不過的普通招數,可是由於第一招未曾用盡,即變化為第二招,相接起來,倒變成一招奇奧毒辣手法。那勁裝大漢剛剛感到驚惶,對方金笛已點在他胸前要穴之上,登時退開翻身栽倒。
杜筠否認道:「你愛怎樣想我管不著,但這不是事實!」
呂東青大吼一聲,笛招點至迅疾如風,反向那使劍的勁裝大漢掃去,使得那柄明晃晃的單刀劈下來。
但見箱中四方八面都鑲有利刃,如犬牙交錯,冷清影嬌軀屈曲在利刃空隙中,簡直不能稍稍移動。身上有幾處已被利刃尖鋒刺入肉中,滲出鮮血。
房中的「一皇」此時雙目烱烱,望住床前一個勁裝大漢。此人乃是剛剛擊碎窗門縱進房內,手中持著一支長劍。「一皇」面色冷峻,凜然道:「你就是佟雷的手下?」那勁裝大漢本來氣勢洶洶,可是見到這個老人冷峻的神情,突然間心中一凜,腳步頓時窒住,口中也不由自主地應道:「小的正是冷月山莊之人。」
呂東青仰天打個哈哈,笑聲中儘是譏誚之意,接著道:「以我看來,你無事生非才是真的,適才的話,只怕是欺人之言!」
這一掌蓄勢已久,功力十足,掌勢凌厲之極。就在他左掌劈出之時,其中一個勁裝大漢驀地從左前掩撲,恰好迎上他的凌厲沉雄掌力,正正印在胸前,登時慘叫一聲,飛開尋丈,屍橫就地。
呂東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憂慮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雙方沉默相對,大約互望了一盞茶之久,呂東青才啞著嗓子道:「閣下追逐不捨,敢問因何原由?」
「一皇」極快思忖一下,沉聲道:「我猜一定是舒濤他們派人前來,他們自己暫時也許不敢來,但如果久候不見手下回去,亦可能親來查看!目下只有用速戰速決之法,或可化解此危!你不要熄掉燈火,可去站在門下,耳中小心聽著我的指示。」
杜筠面目間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但她的嘴唇當真不敢動彈一下。於是,只好緩慢地抬起右手,遙遙指一下嘴巴。
那勁裝大漢心中悸怯忽然消失,獰笑一聲道:「今日我不殺你,異日定必死在你手下,武功我不學啦!」
這「大椎穴」屬督脈死穴,犯者必死。那大漢鐵鎚上雖然僅用上三成真力,但只要是血肉之軀,誰也禁受不起,何況正是擊在死穴之上?
皇甫孤道:「暫時沒事,這一趟是禍是福還說不定。死的那廝天資甚佳,每一鎚鎚上的力道變化微妙,這等手法非天生異稟之人,煉上一輩子也不行。所以我後來回心轉意,要造就一個人材。可惜這廝已懾於舒濤三人威毒,未敢叛變他們!這廝對我尚有一點恩德,所以我才肯回心轉意。」
呂東青聽得糊裏糊塗,道:「那廝罪該萬死,小的看見適才的情形,當真肝膽欲碎,怎的他對大爺你尚有恩惠可言?」
江南孤客呂東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來歷的夜行人遠離空宅,以免動手時驚動「一皇」。他縱落一塊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轉身,那夜行人颼一聲落在他前面數尺之處,向他虎視眈眈。
呂東青點點頭,那夜行人接著又道:「這就難了,我們之中勢必誰也不肯先露出面目來歷……」
他望了一陣,在黑暗中走出房外,縱身躍上屋頂,四面巡視一匝。剛剛回轉來時,忽見左近數丈處有夜行人影子一閃。呂東青大吃一驚,連忙躲起來。
他一擊得手,立刻運笛勇撲那使刀的勁裝大漢,根本不管手上傷勢,狀類瘋狂。那勁裝大漢見他這等形狀,腳下不知不覺漸漸後退。
這勁裝大漢話聲一頓,已轉身挑鎚拾劍,疾然撲到床邊,運足真力電急向一皇咽喉刺去。
突然間一個靈感掠過腦際,不覺仰天冷笑數聲,手中劍招立時弛緩下來。
皇甫維向她道謝之後,便將前因後果告知冷清影。冷清影道:「真想不到我們的救星竟是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世事的奇妙實在出人意料之外。目下這船孃決不可再回到那碼頭上生活,我會替她安排一下,教她一生都不愁生活,也不須再過這水上生涯。」
「一皇」皇甫孤忽然冷哼一聲,道:「還想什麼,你自己已失去機會,目下就算你照老夫的話去做,也不傳授你一招半式!」
皇甫孤冷峻地道:「老夫從不說出做不到的話!」
呂東青果然沒有解開她的穴道,仍然貼在她耳邊,冷冷道:「你表哥屠元庭可曾來了?一共有多少人?現在我解開你穴道,你用手指表示就可,若然嘴唇一動,我立刻發出真力,震斷你心脈!」
這艘雙桅船船身相當長,因此船尾拍在江面時,力量甚巨,但聽「砰」的一聲大響,船尾一大截已經散裂。
皇甫維歇了一會,才把心中著急之故告訴冷清影。冷清影道:「公子你急也沒用,試想天下何等廣大,如果沒有線索,我們到何處追蹤?」
呂東青原式不動,腳下迅急迫襲。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兩丈七八尺之遠,不但沒有擺脫敵人掌勢,反而更加危急。呂東青運足真力,希望立斃對方於掌下,是以連面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會。
冷清影移到他身邊,把一把他的脈息,駭然道:「你內傷很嚴重,我看不是自己運功療治就能奏效,怎麼辦呢?」她一急之下,竟然掉下淚珠來。
這一來變成雙方俱驚之勢,那勁裝大漢忙亂中一掌劈出。呂東青身軀急旋,斜閃半步,左肘勉勉強強撞出去。他到底是贏勝的一方,是以稍佔優勢,不但讓過對方一掌,而且手肘撞在敵人左胸。那勁裝大漢負疼哼了一聲,騰騰騰連退四五步之遠。
屠元庭道:「愚兄心中另有苦衷,所以才屢次對表妹失禮,不過……」他笑一下,甚是陰險,接著又道:「不過你這一走也不能解決事情!」
但呂東青的左手也被單刀砍了極深的一道刀痕,若然不是一生練武,筋骨特堅,只怕手臂早被砍斷。原來呂東青手中金笛擊中那使劍勁裝大漢之時,驀然肩頭一沉,左臂疾起急架刀勢。刀鋒裂袖入肉之時,他已施展出「卸」字訣,把敵刀力量卸去大半,不然的話,整隻左手前臂早就斷為兩截。
金旭運一口真氣,壓住胸中煩噁之感,然後大喝道:「什麼人出手偷襲?」
金旭立刻道:「嘿,嘿,敢情是熟人。不過江南孤客這四個字只能在別人面前稱雄,在我們眼中可算不了什麼人物!」
他這一掌手法奇詭,威力之大,無與倫比。那夜行人雙手齊出,左掌疾劈敵臂脈穴,右手攻他腰脅。這一招攻守兼備,快速毒辣,顯然不是庸手。但呂東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絕,那夜行人才一發招,便感到無法封架得住,疾忙後退。
那夜行人道:「這話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江南孤客呂東青惘然望著這個僵臥如死的老人,腦海中不禁想起他往昔叱咤風雲,威鎮天下,竟是何等豪雄威風,如今卻宛如風中殘燭,生命之火搖搖欲滅。
這一笛把那勁裝大漢掃出七八尺之遠,登時斃命,呂東青長長透口氣,眼見屍橫遍地,沒有一個人活命,隨即放心地步入房中。
「一皇」皇甫孤神情越加冷峻,道:「少嚕囌,老夫平生軟硬不吃,更不受任何威脅!」
皇甫維沉思片刻,決然道:「到太陽谷、冷月山莊和天星塢三處地方去!我還有萬一之想,就是我義父被幽禁在上述三個地方之一,因此這次前往,最好能夠把他救出。但就算義父不在那兒,我也可設法盜取靈藥醫治內傷,再盜回那塊免死金牌,取出內中的『意形大法』秘本,苦煉成功,再替義父和呂東青兄報仇!」
呂東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來的地方還有人,就是皇甫大爺!他目下業已陷入昏迷中達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觸或者大聲驚動,就可能長眠不醒!」
轉眼間「一皇」又在招數名稱之後加個「打」字,呂東青左手鐵掌疾吐,「蓬」的一聲,又是一個大漢應掌倒斃。
屠元庭又接住道:「我有幾句話說了表妹請勿生氣。」
辣水仙杜筠見他這等神態,便也凝神查視四周。她雖然查不出一點異聲,但呂東青適才詭奇凌厲的一招使她感到呂東青似是功力www.hetubook.com.com比她高強得多,是以不敢妄自議論。
她提起皇甫維,呂東青便有點回心轉意,只因他最是清楚不過這杜筠暗暗戀上皇甫維之事。再者,一皇的處境也令他感到驚心動魄起來。
杜筠道:「表哥請說吧!」屠元庭道:「我知道房中的老人和表妹有極深關係……」杜筠淡淡插嘴道:「你的多疑病又發作啦。」
三公他們很快就查出「一皇」的經過,知他死而復生,現在和呂東青等隱居於另一荒宅之中。這時他們已判斷出一皇可能武功未曾恢復,不過他們對「一皇」的厲害確實深有餘怖,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行動,直到五嶽掌門等人抵達富春,三公這時商議找出一個辦法,命六名手下換上普通的衣服,各各改用普通的兵刃,趁皇甫維應付五嶽掌門等群俠之際,夜探荒宅。但他們對「一皇」實在太害怕了,所以他們仍不敢暗中前往觀察,他們認為如果「一皇」武功已失,則六名手下已足以勝任試探之責。假如「一皇」神勇依舊,則他們在暗中窺察的話,定然逃不出皇甫孤的如電神目,那時節勢必死在這位舊主人的手上。
三公方面自發現玄衣仙子冷清影被救,另外二女也失蹤之後,這三個老魔頭深懼「一皇」突然出現,都一齊退出富春,卻由冷月神狐谷雲飛獨力調遣兵將,搜查三女下落。鐵劍公子尹世澤因鍾情銀衣仙子佟秀,故此也參加搜索三女的行列。
呂東青心情緊張沉重不堪,暗暗運功聚力,左手拉住房門,決定只要此人縱落院中,他就忽然出去全力襲擊。
那勁裝大漢鎖住眉頭,捏鎚尋思。
冷清影想了一想,便命她立刻靠岸,給她一張面額甚鉅的銀票,著她回去後立刻和家人移居到別的地方去。
杜筠還未說話,屠元庭又接著道:「況且我一出去挽留,你就回轉來,以你的為人脾氣,萬萬不可能如此。是以我已十分明白。究竟那位老人是誰?」
「一皇」雖是在房中出言指點呂東青禦敵,但那些勁裝大漢們宛如不聞。這時五人已去其一,賸下四個忽然變更輪流撲攻之法,改為一擁而上。但見刀光飛騰,劍氣湧現,攻勢猛然異常。
皇甫孤傲然道:「老夫是什麼人物,焉能用詭計對付無名小卒!」
呂東青乃是武林中知名人物,一生浪跡江湖,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此時雖是明知己方形勢甚危,但心中仍不慌亂。銳目一瞥之下,但見那兩個撲來的敵人動作似乎比常人快速靈活,這種路數生像是當日襲擊過他的黑衣勁裝大漢一般,不由得心頭一凜,電急忖道:「皇甫大爺當真料事如神,這些敵人竟是三公手下!」
皇甫維道:「你冷靜一點,目前當務之急,倒是如何逃脫出三公的追蹤為要……」他隨即把如何去見聖女的經過說了出來,最後道:「其實我在見到聖女之前,心中尚沒有想定如何利用她,不過我卻堅信如果要誘騙三公離船,除了從聖女身上著手之外,別無他法,因此我決定見到她再說。等到見了她之後,忽然感到還是利用我義父的名義約她才行,雖說義父目下已經失蹤,可能落在三公手中,但如果三公將義父幽禁在別的地方,他們很可能以為我義父業已逃出,因為他們對我義父的本事都無法窺測,是以屆時必定走上一趟,暗中瞧瞧我義父是不是當真出現。再者他們決想不到我是為了救你而施下此計,所以萬萬想不到要多加防備。不過,這一次委實十分冒險,萬一三公仍然在船上,我就難逃大劫了!」
他立刻大聲道:「表妹,等一等再走……」
杜筠心中緊張萬分,她素知屠元庭為人智計出眾,兼且心黑手辣。為了要試驗此中真情,很可能突下毒手,將那「一皇」皇甫孤震死。但她又不能露出絲毫形跡,以致不但讓他查出「一皇」底細,兼且於大局無補,因此她極力遏抑住內心緊張的情緒。
一皇突然無限感慨地歎口氣,道:「舒濤他們跟隨我大半生,但事實證明他們個個懷著貳心,而你不過是維兒的好朋友,但比起他們的薄情寡義相去如同霄壤,看來正邪的分野,最後的分界就在此處了!你記著一句話,那就是今晚我口授的招數,連貫運用時,變化奇奧,你可細細體味,如果能夠參透,你在武功上無異邁進一步!再見了……」
呂東青把準備好的汗巾往頭上一蒙,倏然開門縱躍出去,一招「單掌開碑」,急襲敵人。
這三人一經說明,戰意更見高漲,皇甫維勃然大怒,聖劍幻出百十道白虹,宛如水銀瀉地般攻去,又把那三人迫退好多步,已擠到船頭尖端之處。這一來情勢便有兩種變化,一是如果皇甫維能夠再迫退他們,對方都得掉下大江中淹死。一是那三人已變成正面相對之勢,皇甫維無法從側面攻擊,是以不啻使對方力量集中,更加無法取勝。
他白天去買過一次東西,夜間匿居屋中,不聲不響,更不點燈。到第五日半夜時分,突然聽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馳過的聲息。他起先還不在意,後來發覺這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幾次去而復回,速度也不快。
呂東青沉聲怒道:「這時候你還敢支吾,難道以為我呂東青不敢下手取你性命?我再問你一次,一共有多少人?你再回答不知,我就取你性命!」
呂東青聽了這番話,真是聞所未聞,不覺呆住,過了片刻才道:「不知禍是怎樣?」
皇甫維揮劍進迫中,突然冷笑道:「你們三人如果知機即速棄械投降,還可保存一條性命,不然的話……」那紅衣大漢接口洪亮地道:「我們投降了他,日後一樣難逃上面嚴責,倒不如與他一拚,各位以為如何?」
這時富春城中當真已沒有別的武林人。由心池聖女率領的十餘位武林高手已經商議妥當,發動全力先搜捕皇甫維,由他身上自可追出「一皇」的下落。因此富春城內看上去平靜無事,但在富春周圍二百里之內,已佈下天羅地網,只要皇甫維在羅網中出現,聖女立時可率幾名高手趕到,親自出手擒捕。
他一眼瞥去,立刻朗聲道:「橫掃千軍,即化白雲出岫……」呂東青應聲疾施這兩招,登時把兩名敵人迫開七八步遠。
這一招大大出乎敵人意料之外,尤其是呂東青一身功力不比尋常,出手之狠快就不易對付。
杜筠道:「這也難怪你會這樣做,若是換了我,也不能不大起疑心!幸而你剛才指下留情,沒有把我雙睛挖了出來。」
冷清影神志未失,眼中閃過感激欣慰的光芒,然後徐徐闔住。這時她反而感到渾身疼痛發作,額上沁出陣陣冷汗。過了一陣,皇甫維度給她的真元之氣漸生奇效。她先是感到丹田處一股熱氣昇上來,跟著已能駕馭本身真氣,徐徐運遍全身經脈。於是身上的痛苦登時減去大半。
那兩人單刀方起,倏然斜閃開去。另外兩個勁裝大漢從側面疾衝上來。這兩人一個使刀,一個用劍,出手招數兇猛異常。
皇甫維定一定心神,運足功力,揮劍兇猛進攻。他的劍術及內家真力傳自「一皇」,正好是三公他們的剋星,加上他手中聖劍鋒利無匹,這一陣猛攻,只把那三人迫得步步後退,個個耗力極多,口中微聞喘息之聲。
「一皇」皇甫孤驀地雙目一瞬,威光四射。那長劍剛剛遞到胸前,只見他右掌一翻,閃電般劈出去。
皇甫維心中大喜,單足站在船邊,伸出另一隻腳去點隔鄰的船身,手中聖劍仍然吞吐刺擊,使那三人不敢妄行離開原來位置。
但見那夜行人一閃即逝,他略略鬆一口氣,但他歷經無數江湖風浪,經驗豐富,這刻仍不移動,過了一陣,四下仍無動靜,心想那夜行人可能沒有瞧見自己,絕不會是出乎意料外的高明人物,居然潛匿聲息隱在一旁窺看。當下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人影突然閃現。他暗暗叫一聲「慚愧」,便仍舊匿伏不動。
杜筠面上泛起紅暈,幸而時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轉換這個令人難堪的話題,道:「呂兄,我和皇甫公子約好半夜在城隍廟相見,可是他一直都不來,連今夜已經好幾晚了!幸好今晚碰上你,我開始還疑惑是他……」
那勁裝大漢定一定神,道:「你一定是雙腳不便走動,所以要騙我走近去!」
杜筠淡淡道:「這兒既非你的居所,豈是可以久留此地?」屠元庭點點頭,道:「表妹的話很有道理。」他突然神色一冷,接著道:「但你的同伴呢?此人也許是你同伴的吧?」
那三人慌忙揮動兵刃封架,但一則失去機先,二則三人一齊出手,未能前後呼應。但見白光電掃過處,「嗆嗆」連聲,長短四件兵刃削斷了兩雙。
那雙桅船上地方有限,是以三公手下們併肩拒敵,佔到地利。皇甫維因無法從四方八面進攻,失之呆滯,一時對他們當真是莫可奈何。
皇甫維道:「沒有什麼,只不過真元耗損過多,暫時感到有點乏力,你快照顧自己,我坐一坐就行了。」
後窗下的呂東青幾乎躍起來破窗衝入去,而他打定主意第一個要殺死的就是杜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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