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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爭雄記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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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睹為快

第五十三章 一睹為快

居介州道:「正是此意!」
吳遐道:「好說,好說,其實照小凌所述,你的劍法武功雖然尚未足與我們四人爭雄,但除去我們這些人之外,也堪足以傲視天下武林!」
祈北海搖手道:「你找別人去試,我不來啦!」
祈北海大叫一聲,放步向殿外奔去,只聽他的叫聲從殿外傳來,其中有一句是:「凌玉姬也是他的啦!」
這陣話聲傳入眾人耳中,都大大吃驚,轉眼一看,殿門口站著一個衣衫襤褸,俊面污垢,頭髮蓬亂的年輕人。
當下一齊登上峰頂,只見一片平地,四周長有好些古松,遙望眾峰群戀,皆在腳下。吳遐捋撫著頷下的山羊鬍子,道:「這個姓居的傢伙果然有點眼力,堪以擔當作史重任!」
眾人皆知吳遐乃是故意露出破綻,否則柳慕飛的寶劍那有出匣的機會,他們只是專看吳遐如何最後一擊,將對方立斃劍下。
葛山堂洪聲道:「三年前果是如此,但三年後的今日可就說不定了!」
藍商一道:「葛兄既是這麼說,兄弟恭敬不如從命,但這一回卻要連出兩題。」
凌波父想了一想,道:「我們成全了他的心願如何?」
吳遐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這是昔年我的老恩師『中原一惡』食人禿王傳給我的劍訣,我後來創出人鬼八大劍,因此這本劍訣就稱為『人鬼劍訣』好了!內載劍術之道精奧無匹,若是我死了之後,誤遺惡人之手,勢必貽患無窮,因此老禿在死前先以此訣贈你,你愛如何處置都行。劍訣後面還附錄有源出少林的『他力禪功』,還有老禿創的神拿術,故此凡是得到這本劍訣之人,只要潛心苦練,自可卓然成家。」
吳遐仍然目注魔鏡,滿面皆是灰心欲死的表情。他正好是跳下懸崖欲求解脫之際,心靈間湧起悔恨欲死之意。這種求死之念如若再繼續下去,他目下已是金剛不壞之體,學平常人一般自刎跳崖之類的法子雖不成功,但他卻可以運起內家真力,震斷心脈而死。因此吳遐這時已經是面臨死亡,凶險之極。
柳慕飛從容向眾人抱拳為禮,接著向吳遐道:「大丈夫自當死於刀劍之下,願與吳兄一拼!」
無名氏躊躇一下,才接過這本人鬼劍訣,道:「承蒙老前輩推心置腹,晚輩極感榮寵,只不知老前輩何以敢將這等重大之事,付託與毫無淵源的晚輩?」
居介州不亢不卑地向這三人一一行禮,連稱久仰。等到凌波父話聲一停,便道:「在下都記住了,你則是以十二散手這一路拳法獨霸天下,對也不對?」
辛龍孫也道:「這兩老的神功何等厲害高強,我們上去只是白饒,不能再試了。」
藍商一道:「你想我傳以武功,俾可在廬州皇恩寺與無名氏、顏峰他們爭勝,是也不是?」
居介州道:「我自昨日傍晚時便開始思索此事,至今未嘗合眼睡過一會。雖然想像出千百種收拾人的法子,可是卻無法判斷出他們將用何等手段。」
剛剛望清楚凌波父的樣子,前面傳來一聲咳嗽,聲音甚是嚴肅沉實,轉眼一瞥,但見六尺開外,現出一個身材瘦削、面目清癯嚴肅的人。
兩人回頭望時,只見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人,站在丈許之處,接著左邊數尺外發出一聲清嘯,兩人轉眼望時,卻是個頭禿如鏡的人,頷下留著一叢山羊鬍子,形狀甚是滑稽,背上斜斜插住一支木劍。柳慕飛乃是練劍之人,一眼就看出這個禿子腰間還盤著一柄軟劍,顯然這軟劍才真正是趁手利器,不過比武之時,卻不擬使用,因此特地多帶一柄木劍。
藍岳定一定神,這才站得穩身子,道:「唉,兩老均以神功托住魔鏡,我五指剛碰到鏡緣,便被一股強力震開。幸好我出手之時沒有運足內功,不然的話,這一記已吃不消。」他想一想,走到祈、辛二人身邊,道:「這一次我們三人一同出手,你們兩位縱起之後,各運足力,試行隔開兩老發出托住魔鏡的神功力道。我趁機搶下那面魔鏡,如果此舉還不成功,那就沒有法子啦!」
他身軀劇烈地震動一下,陡然從魔界的幻境中回醒,目光從魔鏡中移開,但見滿天陽光,照射在無垠的碧海上,陣陣語聲送入耳中。那裏是嵩山群巒之內,分明已隔二十餘年,現下已處身在東海中的大離島海濱之上。
這話傳入上面的藍商一和吳遐耳中,頓時使得他們消滅了故意不讓他奪下魔鏡之心。這是因為無名氏已點明必須他們有意結束才能取下魔鏡的話。
凌波父接口道:「藍兄何須謙遜,你寫的這個字筆劃繁多,但一氣呵成,由落指以至結尾,深淺如一,足見指上功夫已達爐火純青、超凡入聖的境地。這一場各擅勝場,大可不必評分高下!」
辛龍孫狡笑道:「柳大姐你這回走眼啦!他若是梳洗換衣之後,可真能教天下女子傾心呢。」
吳遐軟劍一揮,迅即追擊,他的「人鬼劍法」獨步天下,但見光湧霞生,千百支利劍從四方八面攻向柳慕飛身上。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時,吳遐劍勢忽地一滯,意似不忍取他性命。同時之間,有人大喝道:「劍下留情!」
無名氏一招天王托塔得手之後,立刻化為移花接木之式,左手乘勢提起魔鏡,右手將吳遐的神功加上自己借力生力的勢道,一齊迎擊向藍商一所發出的力道之上。
藍岳調元運氣,驀地縱上,伸手向魔鏡抓去。左指剛剛觸到魔鏡邊緣上的巨大珠子,忽然感到一陣強不可當的潛力湧起,把他震開兩丈之遠,急墜下地。
藍商一道:「不敢當葛兄這話,兄弟想以口頭論武之法,向葛兄討教!」
柳、居二人無份參加,只好結伴走開,趁著暮色去尋些野果食用。
藍商一和葛山堂也自同時掙醒,他們此生的遭遇平靜無波,不比吳遐、凌波父那等多彩多姿。而他們迷陷於魔界幻境中,只是被武學上種種難題纏住,苦苦推究。但若然他們不是內功精深、心志堅強的話,幾乎也不能在這最後的一剎和*圖*書那掙醒。
下墜之時陡地停住,吳遐若不是練成少林五大神功之一的「他力禪功」,這一下勢必被齊腰勒為兩段。
藍大先生肅然道:「你們還是回到峰頂,等到正午時分便開始我們的生死聚會。此時多說無益。」
居、柳二人大為驚奇,看了良久,這才曉得他們規定了時間,每逢其中一人該出招數之後,另一個就必須在數到三十之內創出應付招數。
岩上的平面上,在那「藍」字旁邊一尺左右,出現一個拳印,深度恰好是一個拳頭,周圍卻沒有絲毫碎損破裂。
凌波父和吳遐忽然一個長笑,一個清嘯,響徹群山。回聲蕩漾中藍、葛二人一躍而起,執手相視,面上泛起微笑。
此言一出,無名氏才曉得祈、辛二人的武功竟也是帝疆四絕之一的吳遐所傳,無怪這兩人現身江湖之後,竟無人看得出他們的家數來歷。
吳遐點點頭,伸手解下腰間軟劍,臨風一抖,登時又硬又直,寒光泛射,口中道:「老禿此劍多年未曾動用,我卻願為你一露鋒芒!」
環顧四下,只見白日高懸,海上一片湛藍,波浪拍岸之聲不絕於耳。
他又轉回頭望住藍、葛等人,道:「你們都留下姓氏,我老禿這種玩藝不行,待會就用這顆頭顱和石頭比較一下,瞧瞧是我的禿頭硬還是石頭硬些。若是老禿腦袋不裂的話,好歹在石上留個禿印!」
空中對坐著的兩位老人動也不動,各自目注魔鏡之中,宛如未聞藍岳的話。他們雖然凝視著魔鏡,可是面上神情湛明嚴肅,絲毫沒有陷入魔界幻境中的現象。
柳慕飛這時才明白居介州難受之故,覺得也頗有道理,更是灰心,當下道:「居兄不必掛在心上,在下雖然力不能敵,但仍然有法子教他們不能向你下手!」
藍、吳、凌三人都高聲喝采。凌波父走上前去,道:「想不到葛兄功力這等深厚,實在足以驚世駭俗。」說著話時,伸掌輕輕一拍石面,隨即退開。
那邊廂祈、辛二人也跪倒在吳遐面前,都齊聲喊他「禿爺爺」。
居介州道:「你當還記得早先藍商一提議設法教我不得好活,其時餘下三人都表示贊同。」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洪鐘般的長笑,聲音遠遠傳出去,在群山之中蕩漾迴響,只震得居、柳二人耳鼓嗡嗡作疼。
凌波父鼓掌道:「妙極,妙極,我也跟著老禿便了!」
他在黑暗的曠野中胡亂前行,腦中一片空白,內心中隱藏多時的痛苦漸漸壓倒一切。忽地眼前人影一閃,他自然而然停住腳步,卻不抬目瞧看。
居介州道:「你不行了,是不是?」
凌波父又道:「最後出現的是藍商一藍大先生,他就是你們方才談論的指力特強的一位,以『三才神指』稱尊宇內。那個禿子姓吳名遐,以劍術獨步帝疆絕域。」
吳遐冷冷一笑,道:「你別看輕了自己,我正要托你與藍商一及葛山堂兩位為敵,倘若又有別的後起之秀闖得入帝疆絕域,也得靠你維持三年一會的老法子,使他們一生精力都投入三年一會的拚鬥中,不致為惡世間。這個忙放眼天下,只有你一個人承擔得起,也有這等犧牲自我的英雄胸襟。」
吳遐冷冷一笑,道:「你會說話那就行了,老禿且問問你,如果你不去皇恩寺,敢是連凌玉姬也不要了?」
他這時乃是處身在東海大離島海濱,目光凝注在魔鏡之中,但情悵如沸,往事一一掠過心頭,便彷彿置身在一個帳幕之內,地上鋪滿皮褥,玉府天狐容美艷玉體橫陳其中……
柳慕飛道:「這又怎樣?」
帝疆四絕開始比劃武功,首先是藍商一及葛山堂兩人接戰。那藍商一在四絕之中,最得其餘三人尊重。葛山堂道:「就請藍兄出題,兄弟一定奉陪!」
他長嘆一聲,舉袖抹掉頭上冷汗,道:「老禿在諸位眼前出乖露醜,只怕要在帝疆中除名了。」
只見三條人影一齊震開,紛紛跌落地上,「砰通」連聲,只摔得他們痛不可當,幾乎爬不起身。
那知兩老靜坐如故,毫無動作。底下這幾人都感到十分訝異,祈北海大聲道:「敢是兩老還不願停止,我們最好還是別打擾他們!」
柳慕飛道:「生而無歡,死亦何懼。柳慕飛既睹各位絕藝,傲骨已碎,與其日後坐困愁城,不如今日圖個痛快!」
吳遐道:「你們從前得我指點幾手,已經在武林中爭得一席,還待怎的?」
這話只說得無名氏一身熱血沸騰,豪情萬丈,慨然道:「老前輩怎麼說就怎麼辦,但老前輩何不先行下手將那老對頭誅除?」
凌波父道:「獨霸天下可不敢當,但至今還未有人贏得我就是。」
居介州沉重地點頭道:「如此說來,你是當真認輸,不但口服而且心服!」
藍商一峻聲道:「不行,你資質稟賦都不能入選,徒費心機而已。」
吳遐又出劍追擊,這一回出手甚慢,劍鋒緩緩遞出去,卻迫得柳慕飛盤旋疾退,連繞三個大圈,忽又發現空隙,寶劍出匣迅擊。吳遐回劍一封,姿態飄灑自如。只聽一聲大響,柳慕飛又被震開數尺。
藍岳沒有做聲,心中卻甚是不好受。一來她提起凌玉姬,二來她肆無忌憚地對男子品頭論足,充分表現出她的粗野淫|盪,不禁生出羞與為伍之感。
吳遐搔一搔禿頭,沉吟道:「我聽祈北海、辛龍孫他們說過你初被發現時的詳細經過,正如現下一般,這是什麼道理?」
當下兩人對坐地上,雙目半瞑,首先由葛山堂出招,藍商一立刻說出一招拆解,如此一來一往,有攻有守,先是試探虛實的招數,漸漸變成劇烈肉搏、生死相拚的局勢。
藍商一仔細看了一遍,評道:「凌波父用絕險之力,拍出掌印,功力卓絕古今。葛、吳二兄以純剛之力留下腦袋及拳頭痕跡,有開山裂石之威,至為佩服。看來還是兄弟的指功稍遜一籌!」
柳燕娘道:「亂講,兩老若是不願,何不下令著我們退出。他們都不出聲,可見得已到了緊www.hetubook.com.com要關頭,誰也不敢開口。」
柳燕娘不服氣地向那鏡面望了一眼,立刻就怔住,雙目發直。
一直到了傍晚,局勢依然呈膠著狀態,藍、葛二人都得等到數出第三十之時才說出招數。
心念一轉,隨即吸一口真氣,力貫右手,大步上前,提起拳頭,「砰」一聲擊在石上。他的拳力非同小可,這一拳只擊得那塊巨岩晃搖了兩下,石屑迸濺,被強勁絕倫的拳風一刮,霎時飛散,無影無蹤。
凌波父朗聲一笑,道:「我們三人無不是死裏逃生,只比老吳你早一步掙脫魔鏡幻境而已。這是你的軟劍,我因見你似是想取劍自殺,所以擅自將你腰間之劍取下!」
凌波父和吳遐一齊喝采,吳遐扳扳禿頭,道:「藍兄指上功力越發深厚,較之四年我們第一次會面時,精進了不知多少倍!」
她發出一聲招呼,出來四名婢子。柳燕娘道:「你們仔細聽住,待會分別站在兩老所坐的竹子尖端對下之處,等我發出號令,一齊縱身飛起,動作如一,再聽我發出第二聲號令,便一同揮短劍斫向細繩。」
祈、辛二人彼此間也不曉得,這時詫訝對望一眼,祈北海叩首道:「禿爺爺再傳弟子幾手,弟子就可以跟無名氏他們比拚。」
無名氏走入殿內,他已聽說過那面魔鏡的厲害,加以早先見藍、祈、辛等人的目光處處都避開這魔鏡,料必是早已吃過苦頭,心想自己並非心如止水之人,自知功力有限得很,還是不看為妙,所以入殿之後,目光也不敢觸及魔鏡的鏡面。
無名氏訝然想道:「如果是他力能制服的對頭,那裏須找人幫忙?如是他敵不過的仇家,找人也沒用,天下間尚有何人堪以與帝疆四絕敵對?」
吳遐道:「老禿先謝謝你啦!不過這件事用不著你出手。」
藍岳、祈北海、辛龍孫三人都齊齊點頭讚佩她這個妙計。只聽柳燕娘在魔鏡下面嬌喊道:「一……二……三……」數到第三時,雙手伸出,準備接住魔鏡。
半空中端坐不動的二老一直目注魔鏡,任憑底下如何擾亂,都不曾理會,可是這時聽到「無名氏」三字,卻不約而同地閃瞥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凝視鏡上。
藍岳首先哼一聲,道:「無名氐你少管閒事吧,別忘記與顏峰的約會!」
葛山堂拱手道:「兄弟洗耳恭聽!」
那三人過了好一會才行恢復,復又聚在一處,祈北海皺起濃眉,道:「這樂子可大啦。」
藍商一和吳遐各自飄然落地,心中都叫一聲「好險」,已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劍來劍去,柳慕飛已一共發了八九劍之多。這可是他平生出道以來未曾有之事,此時心悅誠服,等到吳遐劍勢一發,驀地敞開門戶,劍光淹身。
藍商一指住左側數步之外一塊岩石,道:「第一個題目是石上留姓,兄弟先行獻醜。」他緩步上前,也不調元運息,伸出食指劃落石上,只見石屑簌簌墜落,眨眼工夫,石上現出一個斗大的「藍」字,指痕深達寸半,字體端方俊健,就是用筆也寫不出這麼好的字。
吳遐微笑道:「但如果你仍然像此刻這般魂不附體、意志消沉的話,皇恩寺去與不去,也是一樣。」
但他們這一趟驚險經歷,無形中又是一場比鬥,因此他們都無意救他。
柳慕飛道:「我這一輩子別想踏入帝疆之內爭雄逐勝。唉,此生已休,來世未卜,天何薄我,天何薄我……」
老賭徒吳遐道:「這話很有道理。」於是將自己身世來歷,後來如何碰上「中原一惡」老子,如何誤會害死了他等情事全盤托出。
翌日清晨,輪到葛山堂和吳遐出手。柳慕飛忽然叫道:「且慢!」縱身躍到兩人中間。
凌波父自那日離開玉府天狐容美艷之後,就沒有見過她,可是心中時時泛起她的妖媚絕艷的影子,拂拭不去。
五指方自觸到鏡緣,一陣潛力湧起,他雖不曾像藍岳一般立被震退,卻也幾乎抵受不住,連忙運功抗拒。
凌波父在這生死俄頃之際,忽然心中一震,一陣妒念直衝上來。原來這個景象原是容美艷款待柳慕飛時見到,他記起那俊美的柳慕飛,忽地觸發起嫉妒,因為容美艷其後垂憐柳慕飛的神色心情並沒有逃過凌波父的眼睛。他心神一分,登時恢復了大半自制之力,猛地發覺心靈受制,奮力一掙,頓時回覆清醒。
吳遐「唰」地縱起兩丈,在空中翻個觔斗,接著頭下腳上,直向石上急墜。這股力道非同小可,「砰」一聲大震,吳遐發亮的禿頭已撞在岩石上,這一震之下,剛才凌波父掌拍之處赫然現出一個深達三寸的掌印,十分清晰。吳遐頭一觸石,立時彈退三丈之遠,只見他禿頭仍然直泛亮光,但石上卻現出一個圓洞,與葛山堂的掌印深度相同。
吳遐道:「我有個外號是『老賭徒』,平生愛做驚人之事,今宵付託之舉,也是賭一賭我的眼力而已。其實有句老話說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可作你我寫照。有等人的確交到頭髮都白了,還像是新近相識一般。有等人卻是路左相逢,便如數十年故友一樣!」
辛龍孫聽到這句話,也跳了起身,發狂般衝出殿外,靜夜中傳來了悲厲嘯聲。
葛山堂一翹拇指,道:「好漢子,傲得有神!」
「轟」的一聲大響,那吳、藍二人一齊被震得身形不穩,從細竹上翻跌下來。無名氏也在其時抓住魔鏡摔落地上。這時他那口真氣已經提不住,迅急下墜,柳燕娘「唰」地上前,把他抱住。
正在想時,忽聽藍岳提高聲音道:「目下我伯父及吳老前輩兩位已較量了好久時候,只怕他們因勢均力敵,無法停止,我們必須想個什麼法子使他們分開才好。」
那人影迫到他身前,訝聲道:「咦,你何故如此消沉頹喪?」這聲音正是那形相滑稽的老禿子吳遐。
葛山堂一看石上指痕又深又齊,最難的是石屑盡皆細如粉末,忖道:「吳禿子好狡猾,他明知經過二十餘年之後,再行較量指力之時,定然顯出他最弱,所以先把話說好。小凌也和圖書不肯用指,豈不是只有我一人獻醜?」
居介州道:「不但是你,連我也想一頭碰死,埋骨此地!」
無名氏身軀陡然一震,眼中頓時恢復神采,道:「玉姬麼?我怎能不要她?啊,我自然要到廬州皇恩寺去。」
最後他道:「當年我老賭徒在嵩山群峰中萬念俱灰,跳下懸崖,卻被伊胡蛇救了一命,其時無意中發現崖下別有天地,便在該處定居。那時我才發覺西域祈家的毒典失去蹤影,回想經過,才知是被程小珠偷去。她大概以為這一本就是老師父傳給我的劍訣。我後來練劍有成,前赴黃山始信峰時,路上順便打聽她的下落,竟是自從那日她離開程家之後,便失去蹤影。」
到了黃昏之際,凌波父、吳遐一齊叫停。吳遐從擱在一進的破木箱中取出酒食,帝疆四絕便圍坐酌飲取食,談論一些三年來的異見怪聞,氣氛極是融洽。
居介州嘆一口氣,道:「這四人皆是當世第一流人才,他們想出來整人的法子,只怕比死還難受千百倍,我並非聖賢,豈能不懼?」
吳遐這時才明白他為何會湧起伊胡毒蛇飛出救回自己性命的一幕,心知如果不是凌波父取劍之舉,自己已經震斷心脈而死了。
藍商一緩緩道:「兩位說得都有理,不過放他活著下峰,或是一拳打死,都便宜了他。我們總得想個法子,恰到好處地懲罰於他。教他不致湮沒作史之才而死,又不能向天下人自鳴得意而活。」
辛龍孫道:「好極了,她們動作如一的話,四條繩子一齊斫斷,兩老齊齊掉落,便自然分開無疑了。」
他接著道:「剛才入殿之後,只對那面魔鏡望了一眼,立時陷入魔界幻境之中。幸得祈兄一拳把我擊倒,才得脫離險境。若是再過片刻,祈兄縱是再打幾拳,我也活不成啦!」
他沉吟一下,接著道:「我有一個對頭,已經數十年未見,但最近屢現異兆,似乎已經出世。」
藍岳如被轟雷擊頂,頓時呆了,面上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和絕望。
兩人拆到千招以後,便漸見緩慢,有些招數甚至要起身比劃出架式。
無名氏道:「在下也料想得到,要是老前輩也抵擋不住的敵人,晚輩豈能濟事?」
無名氏淡漠地搖搖頭,沒有做聲。
無名氏不覺聽得入神,雙目炯炯,望住這個形相滑稽的老禿子,心想原來四絕不涉入江湖恩怨之中,竟是有此隱情。
柳燕娘「哦」了一聲,目不轉睛地打量無名氏。無名氏懶得理她,一徑走到魔鏡底下,仰頭觀察了一回,驀地縱起,伸手抓住魔鏡鏡緣。
祈、辛也一齊叫道:「無名氏你幾時來的?」
老禿子吳遐滑稽地笑一聲,道:「老禿生平不善打謊,你們實難與無名氏他們爭雄逐勝。第一,你們資質有限,無法造就。第二,你們立心行事遠遠比不上無名氏的天生俠骨義膽。憑這兩點,你們可以斷絕妄想了。」
無名氏慨然道:「老前輩儘管吩咐,只要晚輩力之所及,決不推辭。」
藍岳叩頭道:「正是此意!」
柳燕娘接口道:「我可想出兩個法子,先試第一個。」
藍岳迅即飛起,伸手疾抓,誰知這一回五指連鏡緣也沒有碰到,便被一陣絕強潛力壓到身上,連呼吸也透不過來。
藍岳上前叩見過藍商一,接著低聲道:「小侄求伯父大人恩典……」
無名氏見他如此推許垂愛,心中十分感動。他向來是急人之急,對自己反而不大著緊之人,當下尋思片刻,道:「晚輩自當盡力留意,如有可傳之人,便將老前輩的武功秘笈轉授給他。若是如此,晚輩就得多知道些有關前輩事蹟及武功淵源,方始得以轉述!」
柳燕娘道:「用不著勞駕,我一個人就行!」她隨即仰首望住空中兩老,道:「晚輩等功行淺薄,不能出手取下魔鏡,現在只好請兩老自行收回神功。但晚輩蠡測兩老必是無法同時收起神功,如有先後,勢必弄出不愉快之事,是以晚輩大膽提議,待我大聲喊出數目,喊到『三』字,兩位老人家一同收回神功,如此便可不分先後,絕無意外!」
上面的一段經過乃是藍岳在潁川城外的北帝廟對祈北海、辛龍孫及柳燕娘等談說出廟中高坐細竹上的藍商一及吳遐當中那面魔鏡的來歷。自然藍岳說不出帝疆四絕在魔鏡中的一切感受,可是其餘像四絕赴大離島的經歷,他們險險都死在此幻境中的危機說了出來。
他接著向居介州道:「老居你的判斷實是驚人,藍兄以『三才神指』凌駕天下,我們三人指力及不上他,自是天經地義之事!」
要知這一手以劍尖碰擊劍尖,實在險極妙極,試想劍尖何等鋒銳,平常之時就慢慢對準,也極是不易,何況動手相搏,雙方快如電光石火,更是難之又難的事。
葛山堂瞪眼道:「這廝膽大妄為,竟敢剔除我們的大名,待會我給他一拳,打落峰下。若是跌他不死,算他命大!」
耳中但聽吳遐往下說道:「這個老對頭武功大概還比不上我,但卻另有絕藝,不是血肉之軀的人可以抵擋得住。因此,我老禿恐怕要死在這對頭手上,才想起你大可幫我的忙。」
眾人都想不到柳慕飛心服之後,如此自求了斷,不禁微泛失望之感。
無名氏長嘆一聲,道:「但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想不通透的痛苦,使得我振作不起來,唉!我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只願早點死掉,一了百了。」
餘下的三人各各經歷過凶險風浪,一看吳遐的表情,盡皆明白他刻下危機。
這種魔界幻境不但能使他自遺元精,失去純陽之體,而且那麼一來就永遠無由自拔,不須多久就神枯精竭而死。
無名氏從柳燕娘溫香懷抱中掙起,穩站地上,目光可不敢碰到魔鏡。忽覺眼前人影一閃,那個形狀滑稽,頭頂全禿的吳遐已經站在他面前,呵呵一笑,伸手接過魔鏡,道:「藍兄和老禿練了多年功力,仍然萬分忌憚這面魔鏡,你們自是不看為妙!」
吳遐點頭道:「老禿很瞭解你的心情,雖然你我情形稍有不同,你是忘記了那令你痛苦之事,只留和圖書存下無名的痛苦,而當日我卻是明明白白知道我做了何等一件滔天大錯,那種痛苦已不是『痛不欲生』四字可以形容的。但我終於活下來,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補救。你可知道,昔年天下第一高手『中原一惡』食人禿王他老人家最擔心的是他死了之後,使得他絕藝之人在世上為非作歹,無人能制。因此我必須活下來,此所以當今世上所謂的『帝疆四絕』一生精力都消耗在黃山始信峰頂。」
四婢一齊縱起半空,柳燕娘眼看她們的短劍已夠得著,便發出第二下號令。四婢同時揮劍斫去,劍身一觸繩子,突然都握持不住,彈開四五丈,她們本身卻不怎樣,只如常飄下。
吳遐滿面惋惜之容,但也不反對。
辛龍孫愣然怔住,祈北海卻暴然跳起,圓睜雙目,厲聲道:「我們當真如此庸劣麼?」
藍岳這時可就不敢頂撞,祈、辛二人更不敢多言。柳燕娘嘆一聲,道:「見面不如聞名,我只道無名氏是怎生樣的一位英雄人物,但如今見面,卻教我大為失望。」
他接著伸出右手,一招天王托塔,發出三成內力托向吳遐發出的神功。這一托之間,已將大悲佛手及「修羅七訣」這兩種根本之學的要訣用出,一方面借力生力抵抗對方絕強力道,另一方面又用「卸」字訣,將對方神功卸歪一點。
殿門口有人應聲道:「若是如此,那就讓我試上一試!」
那大喝之人卻是有意為武林作史的居介州,挺身上前,道:「柳兄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你若堅要自尋了斷,別涉到在下身上!」
他長長透一口大氣,遍體大汗,想起勢將身敗名裂,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吳遐知他刺|激過甚,並且曉得乃是因為凌玉姬之故,非是純粹為了武功,是以不怪他態度無禮,晃一晃禿頭,道:「不錯,你們這一輩子也別想跟無名氏爭勝了。」
眾人都同意這話,藍商一道:「既然如此,兄弟就出第二個題目!」
吳遐接著又道:「老禿每一想及往事,就痛悔交集,難以自遣。今日見你如此,可謂無獨有偶。」
無名氏道:「兩位老前輩的神功天下無敵,我抵受不住自是理所當然。不過若果他們有意結束這一場爭鬥,我卻仍想一試。」
吳遐道:「事情如果這麼簡單,自然最好不過。但我自作惡孽,只好親嘗惡果。」
柳慕飛善笑一聲,道:「吳老兄以劍術一門稱雄於帝疆之內,自有超凡入聖、開闢乾坤之功,慕飛焉能還不自量,妄與皓月爭輝。」
無名氏不覺輕嘆一聲,原來他不但看見祈、辛二人的情形,便連那邊藍岳的情形也瞧見了,忽然覺得「武功」對人生真是害多於利,不覺又泛起以前那種厭倦冷漠的情緒,當下悄然舉步走出殿外。
正在看時,右邊傳來一陣朗朗話聲,道:「兩位果然趕到黃山觀戰,膽氣實在驚人!」說話之聲熟悉得很,他們不須瞧看,已知道乃是凌波父所說。但他們仍然轉身望去。
無名氏發覺這老禿子為人正派,暗中生出敬慕之心,當下拱手道:「老前輩此來敢是有些差遣?在下雖是不才,但最是服膺俠義之士,如有所命,萬死不辭。」
吳遐道:「你倒是爽快坦白得很,老禿果是有件極重大之事要託付於你。」
柳慕飛腳踏九宮,仗著劍氣護體,衝出劍圈,搶佔有利方位,忽地發現有隙可乘,劍隨念動,「錚」的一聲精芒出匣,電射迅擊。
無名氏搖搖頭,淡淡道:「那兒都不去啦!」
柳燕娘迅躍過去,接住藍岳身子,這才不曾摔傷。她低聲道:「你覺得怎樣?」
柳慕飛登時明白他的意思,忖道:「他猜想不出帝疆四絕的手段,心中的痛苦不下於我,自是不惜以身相試,瞧瞧到底是何種手段。我的好意他當然不肯領受。」
吳遐用力撕拔頷下的山羊鬍子,表示心中十分困惑。過了片刻,他大聲道:「喂,小夥子,你還到不到皇恩寺?」
無名氏不曉得他作的什麼惡孽,只好默然,心中卻想道:「他這種大悲大勇出自天性,想來少年時節也不應為非為歹,怎的會自作惡孽,而數十年後還耿耿於心,痛悔無已?」
柳燕娘道:「不是說這個,我以前聽說無名氏長得十分俊美,所以凌玉姬對他十分傾倒。卻不料這等污垢猥瑣,比起藍公子可差得太遠了!」
那知這陣潛力驀地增強數倍,無名氏登時無法抓得緊,身子震得飛開數丈,但他仍能提住那口真氣,飄飄落地。
柳燕娘攤開雙手,道:「我沒有法子可想啦!」
吳遐手中之劍忽然收回再發出去,竟在間不容髮之際搶先了一線,扳回被動之勢。「叮」的一聲脆響過處,兩劍劍尖相觸,柳慕飛震得退開七八步遠,但同時之間已收劍入匣,伺機而動。
祈、辛兩人齊聲稱是,當下一齊入殿。無名氏從暗處走出來,隱身到外瞧看。
柳燕娘命婢子們分別攙起他們三人,自家卻在兩老底下走來走去,仰頭視察形勢。
他徐徐道:「在下和這兩位老前輩並無淵源,也不認識,如果諸位一定不許在下出手嘗試的話,在下只好走開!」
那藍、葛兩人口頭論武,越發慢了。凌、吳二人忽然輪流大聲數出數目。
其餘三人這才曉得藍商一為何要先比試功力之故,只因口頭論武,若不是雙方功力悉敵,難分上下的話,功力稍弱的一方,自是佔了莫大便宜。
藍商一道:「吳兄劍法之高,已不待言,便這等眼力及劍上取準的功夫,也達出神入化之境。」
居介州聽了藍商一之言,面色變得灰白。柳慕飛看在眼中,等到帝疆四絕走開,便低聲問道:「居兄你一直表現得勇往直前,不避生死,怎的剛才卻動了畏懼之念?」
他們都聚在廟前空地談論魔鏡之事,眾人皆因這等奇聞令人難以置信,是以都全神貫注,可就沒有察覺無名氏早已從樹上下來,躲在附近將經過詳情都聽入耳中。
柳慕飛沮喪地道:「差得太遠了,別說拆解之法我想不出來,根本連他們招數的奧妙所在也悟不透。唉,我看即使我師尚在世www.hetubook.com•com上,親自蒞臨也遠比不上他們。」
柳慕飛嘆一口氣,道:「這些都不必提了,柳慕飛所以大膽擋阻兩位動手之故,便是想乞凌波父將我一條性命換得居兄自由,免去刑責!」
這二場較量至此結束,這帝疆四絕又圍坐飲酒,縱談甚歡。
那藍商一、葛山堂甚至包括凌波父在內,都不曉得此舉居然在無意中救回吳遐一命。他們都認定吳遐其時已經陷溺在魔界幻境之中,別說輕輕碰觸,就算是上前打他兩個大嘴巴,或是一腳把他踢倒,也不能將他弄醒。怎知吳遐當日卻是因伊胡蛇纏腰捲樹而停住下墜之勢,是以腰間輕輕被碰,登時就湧現被救的那一幕,終於從死亡中掙脫。
原來在帝疆四絕中,要以吳遐最是心地仁慈,胸懷俠義,他搶先將柳慕飛攪到自己身上,便是恐怕別人會下毒手。
吳遐把魔鏡收入匣中,然後冷冷一笑,聲如洪鐘,震得大殿殿瓦簌簌而響,柳燕娘這才瞿然驚醒。她智慧過人,馬上就明白自己這一剎那間湧現的許多幻象,確實足以制她死命,當下向吳遐斂衽為禮,連連道謝。
吳遐禿頭一晃,哈哈笑道:「世上之事瞬息萬變,待會局勢如何,誰也不敢預測。」
無名氏提一口真氣,身子飄飄升起,五指緩慢無力地伸出去,扣住魔鏡邊緣,果然感到這一趟抗力微弱得多,證明他設想的理論正確無誤,那就是壓力越小,抗力越弱之理。
居介州道:「你大概沒有注意,昨午藍商一提出此事時,餘下三人不但都同意了,而且各各似是默會於心。雖則不一定都知道這手段的內容細節,但原則上他們都知道將採何等手段。我窮晝夜之力卻仍然想不出來,可見得在智力上也遠遠比不上他們,武功方面自不必提了。」
吳遐摸摸禿頭,笑道:「好啊!你看我老禿是使劍的,所以忍不住技癢,要跟老禿比上一比?」
驀地腰間一動,登時出現另一幅景象,卻是那條伊胡毒蛇忽然疾射出去,一端纏捲住他的腰身,另一端卻迅如電閃般捲在丈許外一株橫生的古木樹幹上。
神殿中陡然發出激風烈飆衝蕩之聲,原來無名氏把吳、藍兩人的均勢一旦擊破之後,等如堤岸崩決,雙方所發的上乘真力都發出轟轟隆隆之聲。
無名氏不但沒有回答,那種呆木的樣子甚至使吳遐以為他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
辛龍孫道:「弟子們雖不算禿爺爺的門徒,但到底也是帝疆四絕的支流末浪。如若遠遜無名氏、顏峰他們,豈非於禿爺爺英名有礙?」
居介州忖道:「你的武功敵不過帝疆四絕,還有什麼法子好想。」他雖是不悅,卻不說出口來。
那四名婢子依照柳燕娘之言分別站好,每人頭上就是細繩部位。柳燕娘喝道:「爾等小心……起!」
祈、辛二人都答應了。三人運功調元,藍岳叫道:「動手!」祈、辛二人呼地飛身縱起,一齊出手運功向人鏡之間擊去。
凌波父哂笑一聲,道:「老葛你最好少說話留點氣力,今日輪到我最遲出手,也許沒有機會跟你印證呢。」
到了這後來,居介州已經看不懂,柳慕飛仍然聚精會神傾聽。凌波父和吳遐也坐在一旁默然聆聽。
他一想到另外也有人心中痛苦與他相埒,忽然感到舒服得多,當下向眾人拱拱手,徑自離開這黃山最高的始信峰頂。其後柳慕飛聽說帝疆四絕在居介州身上以紋身之術,留下每人最得意的三招,武林中人聞訊之後,無不群起為難居介州,都想從他身上學得帝疆絕藝,以致居介州日日流亡奔逃。
柳慕飛道:「我都記得!」
葛山堂道:「藍兄請說!」
藍岳大聲道:「小侄因想兩位老人家可能因勢均力敵,俱難罷手,是以斗膽設法將空中這面魔鏡取下,全祈伯父大人和吳老前輩宥恕擅弄之罪!」
這帝疆四絕都表示十分看得起柳慕飛的意思。柳慕飛傲氣填膺,長嘯一聲,手按劍柄,立時心劍合一,注視著對方。
這面威力奇大的魔鏡因此終於保存下來,由藍商一保留,當下揚帆離開這大離島。那少年舟子始終表現出痴呆的樣子,這事只有吳遐心中明白,其餘三人均以為這少年舟子乃是被他們的最上乘武功弄得神智昏亂,便不起殺他之念。回到中土,帝疆四絕各自分手,那少年舟子的下落,從此也沒人曉得。
吳遐的軟劍去得快,收得更快,驀地劍光斂消,不但已撤了回來,而且還繫回腰間。
柳慕飛訝道:「這卻是何緣故?」
祈北海聽了這話,心中不覺暗暗後悔自己魯莽,應該讓藍岳被魔鏡整死才對。
翌晨那藍、葛二人又開始論武,越來越慢,大約鬥了四十餘招,柳慕飛忽然長嘆一聲,走向坐在遠處的居介州身邊。
祈北海冷冷一笑,道:「失望什麼?我告訴你,這廝外表很斯文,其實倔強得很,生死兩字尤其不放在心上。」
眾人都訝異地哦了一聲,凌波父道:「你與居介州並無換性命的交情,何以甘心犧牲自己?」
藍岳道:「對,對,你說過還有第二個法子,便請施展!」
他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最先出現的就是矮神葛山堂,他的十八路天罡腿法,凌絕古今。」
凌波父斜睨住他,道:「然則你甘心嘗一嘗我們整你的手段?」
從他們敘述中,無名氏屢屢聽到形容凌波父以「高大俊挺」等詞句,忽然記起昔日傳他內功秘訣及賜以靈丹的白髮老人,也正是高大俊挺。以前一次在財神之墓前與葛山堂動手時,葛山堂曾喝出他的內功路子正是凌波父家數,於此已可以千真萬確地證明他已經親手將凌玉姬的父親、自己的未來岳丈,武林中一代奇人埋葬在黃山一處偏僻之地。
吳遐在魔界幻境中方自萬念俱灰,自覺身子向那無底的淵壑瀉墜,似是毫無休止,當下運勁提力,正要自行震斷心脈。
柳燕娘道:「奇怪,兩位老人家為何不肯一齊收回神功?好吧!現在試第二個法子。」
藍岳縱聲大笑道:「無名氏你服氣了沒有?」
藍商一點點頭,道:「這種人世間已不多見,只看大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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