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用刑之道
他想了一下，又道：「若論調查緝捕之權，當在監堂手中。不過，以我想來，總務司席亦高那兒，定必也有一份同樣詳盡的報告。」
居安之跟他走到角落，才問道：「怎麼啦？」
大家接過一瞧，但見封面是個裸體女人，兩手伸張，縛在一具十字形的架上，頭髮披垂，遮掩了一部份身體。
他們越看得明白，心中就越發泛起了恐怖之感。因為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發現自己最畏懼的毒刑。
原來此書邊頁既有「毒針」，而每一個人都中過，所以可以推知這宗毒針，必是使用一次就失效的。
徐少龍道：「他們已查獲不少線索，但沒說出來。」
徐少龍簡直是趴在地上，耳朵儘量貼近排水的洞口。
袁琦高聲道：「大家可以拾起那本書，翻看也不要緊了。」
居安之道：「誰能到幫主的公事房中偷閱呢？」
他們雖然分散開，自由行動，可是大家都不作聲，氣氛甚是嚴肅。
那第一段劈頭寫的就是「用刑之道，首在攻心。心志既崩潰，我遂得而肆意欲求矣。」
一個人發問道：「男女之間正當歡好雲雨之時，也能用刑麼？」
在室中有一個巨大的金屬圓球，大得足以容納兩三個人。球下有個底座，兩邊有支柱，把圓球夾在當中。由於金屬巨型圓球兩邊皆有軸柱，嵌在支柱上。所以此球可以輕易轉動，並且可因支柱的移動而改變旋轉角度。
幸而手指全無感覺，大概毒力已被消除。
不一會，袁琦走入刑室。
徐少龍看了一陣，約略有點頭緒，想道：「這個金屬圓球可以盛裝犯人在內，然後加以高速旋轉。可是這樣做了之後，獲得什麼結果呢？」
徐少龍道：「目下在場之人太多，也許大家都會有不好意思之感。」
這等剝皮之法，說來倒也容易，只須把頭皮劃個十字，把水銀灌入。這一股水銀，馬上沿著皮膚內層裏面下墜，硬是能把一個人的全身皮膚，全部剝掉。
突然他雙眉一聳，向居安之打個手勢，自己則急速地移動，似是找尋什麼物事，最後，竟在角落蹲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去，這時除了三個人之外，無不呻|吟之聲大作，手中的書本，紛紛掉地。
袁琦突然不再扳起面孔，還向他眨眨眼睛，微微一笑。這時徐少龍也只好裝出會心地還報以一笑。
徐少龍道：「不錯，但鐵樁上的繫盤卻可以在犯人斷氣前的一剎那間，把他絞起來，教人有求死不得之苦。」
徐少龍走到門邊，察看那扇門。但見此門構造特殊，四邊皆有厚而軟的絨墊，一望而知此門關上之後，必定能夠完全隔音。
此外，當然還有許多古裏古怪的毒刑，而儘管這些人的感覺各有不同，可是沒有一個人首先說話。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果咱們已正式負起
和*圖*書全幫的安全責任，這等資料，一定須得給我過目。可是目前還未達到這一步，真傷腦筋。」
徐少龍奉了這個命令，如同皇恩大赦一般，口中應一聲「是」，迅快行去。到了屋角時，藉著身體遮掩之便，把書本開口那邊，在水中極快地浸了一下。除此之外，他還利用盆邊緣，將書本翻動了一下。
徐少龍道：「他在聽取一件命案的報告。」
徐少龍道：「此案涉及兩名香主性命，又是發生在總寨之內，變成大案，才會有詳細報告送到幫主面前。」
退出室外，恰好有一名黃衣大漢進來，向袁琦報告幾句話。袁琦點點頭，就跟那大漢出去了。
居安之道：「假如查出了你，則無論你有什麼理由，這副統領的官還是要丟的，咱們得想個有效方法……」
他迅即決定自己畏懼這宗刑具，並且擬好了說詞。
徐少龍自知此舉萬分冒險，因為第一宗他根本不痛，因此浸在水中，應當會增加痛苦到何等地步，全不知道。其次，他認為袁琦的話沒有道理，一個人如果痛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則如何還能增加痛苦的程度？
他沿著石階走下來，先看看那些鐵鏈等物。
眾人都感到非常奇怪有趣，睜大眼去看。
徐少龍道：「沒有，除非探悉那些報告。」
居安之道：「假如已牽涉到你身上，自然沒得說。若是尚未扯上你，便又如何？可有預防之法？」
毒劍袁琦當然把這些情形都觀察在眼中了，他親自端了一盆冷水，從懷中取出一些藥末，灑落水中。
眾人都以欽佩的目光，投向徐少龍。徐少龍登時曉得，袁琦輕輕數語，實在對他的威望，大有助益。
居安之泛起憂色，道：「對你可有危險麼？」
毒劍袁琦把眾人的神色盡收眼中，不覺傲然一笑。
有些人已經翻開書本，徐少龍曉得不能再拖延了，否則必定露出破綻。此際雖為時機緊迫的剎那間，他總算想出一個方法，同時也只好硬著頭皮去試一試。
他本想趁著場面混亂之時，把這本書在那盆藥水中浸一下。然而苦在這些人的動作敏捷無比，一拾到書，馬上就站好了，場面一點都不混亂。毒劍袁琦目光如炬，所有的人皆在他視線之內。
這座水牢當中的地面陷下，大約有六尺。地上有一排三根鐵樁，樁上裝有鐵鏈絞盤等設備。
徐少龍看見「證道人」的名號，心頭為之一震，忖道：「原來是他。」他轉念之時，可就忘了去翻閱這本「刑術」。
居安之愁道：「是呀！這豈不是白說了？」
過了一陣，他躍了起來，並且迅即離開水牢。
他道：「這是止痛藥水，可是在痛止之前，必須更劇烈的痛一下。如果不用這止痛藥，則再過半個時辰，也能自動痊癒。」
袁琦道：「你們未得我准和-圖-書許，就擅自翻閱那書，所以受到懲罰。我在書頁開口處，附有微小無比的毒針，一觸即傷，毒力馬上傳入體內。」
徐少龍道：「真湊巧，我竟聽到袁琦跟人說話。」
大家都曉得這是毒劍的著作，由於封面上的刺|激畫面，使得每個人無不急於翻閱內容。
眾人無不恍然點頭，袁琦又道：「自然這只是非常粗略的說明而已，假如你當時脫身的理由不夠充分，談條件之時，又足以使她慾念冰消的話，這用刑的目的，還是達不到的。所以我們必須精密設計，還不惜利用藥物之力，以助長對方情慾。一切的要求，皆在最自然的情況下進行，這樣就擔保可以達到目的了。」
別的人仍然哼哼不絕，互相張望。那種扭曲著面孔，汗水直流的樣子，實在又可怕又滑稽。
眾人紛紛撿拾地上的書，徐少龍心中大驚，雖然他已及時撿回自己丟下的那一本，但曉得難題來了。
袁琦說得興起，又道：「你們本身的習慣，必須盡快改變，要知每一個人的性情、品格，和意志等等，皆可從一些小小的習慣中看出來。舉例說，你們觀察到某一個人，喜歡支使別人做事的話，首先你就可以斷定此人一定賦性疏懶，愛逸畏勞。其次，這個人的信心並不堅強，所以常常叫別人代碰釘子，假如事情並不順利的話。」
只聽袁琦又道：「你們仔細看看此處的各種刑具，再參閱這本書，各自找出一種最畏懼的，然後向我報告。」
他總算解釋眾人會忽然被劇痛侵襲之故了，而且還振振有詞，認為眾人乃是罪有應得呢！
居安之道：「如何盡法？」
居安之道：「這樣說來，咱們只有聽天由命啦！」
徐少龍道：「請問袁先生，您要我們講真話？抑是假話？」
居安之道：「他說什麼？」
紛擾了一陣，人人都浸過雙手，只要一碰那藥水，就馬上止痛了。
大家都轉眼查看，對於普通的一些老虎凳、夾板、站籠、苔藤、鋼絲刷，烙具以及吊環灌水壺等刑具，他們都用不著注意。只一味向那些從未見過的刑具，著意琢磨揣測。
所有受教的人，包括徐少龍在內，面上都不知不覺泛起肅然起敬的表情。因為袁琦的「刑術」，實在太高明了。
徐少龍一面揣測袁琦何事離去，一面信步走入水牢。
這具裸體上，有三四道鞭痕，一條鞭子，作揚起之勢，只有一隻粗大的手，握住鞭柄，不見其人。
眾人紛紛依令行事，散開來觀察。如若碰上有些刑具性質不明，就向書中查閱，必有結果。
徐少龍雖然一時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卻曉得不可與別人完全不同，當即裝出咬緊牙關之狀，同時以內力迫出少許汗珠，浮現在鬢額之間。
有些人害怕針刺之苦，因此，當他見到鋼鐵和-圖-書鑄成的空心人像，打開後，裏面恰好讓整個人塞滿。行刑時只不過把人塞入，把人像關起，好像把豎起的箱子的蓋關上一般，裏面的釘刺就完全插入受刑人的身上。這種毒刑，厲害之處在於可使人數日不死，而全身被刺傷之處，劇痛不已。任何人也得哀號多日，方始斃命。
他們都在強忍疼痛，希望有一個不像徐少龍那麼高明的人先去試試。他的反應，方算是大家的反應。
如果他不是及時撿回這一本，別人拿了去，手指一觸，馬上就洩露真相。
徐少龍道：「幫主的公事房佈防嚴密無比，簡直是辦不到的事。」
袁琦乾咳一聲，大家都停止了談論，恭敬地注意聆聽。
徐少龍吃一驚，忖道：「敢情此人於此道當真大有研究，並不是信口雌黃，妄自立說。唉！用刑的道理，至高至妙的境界，就是要把受刑人的意志，完全擊潰。然後，我要他說他就說，要他感到更痛苦，他就更痛苦。總而言之，要他怎樣都行。試想一個人如果喪失了意志力，還能抗拒什麼？」
在這三個人當中，徐余二人，在五旗幫中早有名聲，而丁伯川，則是較弱群中的一個。所以他居然能比其他兩三個好手，如陵揚、張行易、黃南浦等都高明，能忍痛不出聲，實在令人意外。
他隨手一翻，按定其中一頁，給大家瞧瞧。但見畫中乃是工筆細描著一個女人正在寬衣解帶的情景。
他雖然看出對方在性格上的一點空隙，然而卻不容易加以利用，以達到擊敗此人的目的。除非是時勢湊巧，例如雙方爭持甚為激烈之際，或可利用袁琦的『自傲』，使他一時失算。因此，他必須做更多的觀察，特別是目下已確知袁琦就是幫主的智囊，則他的重要性，實在不亞於幫主。
他停歇一下，才道：「現在我先講授毒刑之道的精義。這行學問，實是深奧無比，舉凡人的類型，天賦，心理狀態，年齡性別，以及出身經歷等，無不與用刑有著極密切的關係。」
在旁印著書名，那是「刑術」兩個字，顏色血紅，予人以慘酷之感。下署「證道人袁琦撰」等字樣。
袁琦點點頭道：「我只須打個譬喻，你就明白了。假定你與一個女人，正當歡情濃極，抵死纏綿之際。你忽然走開了，她會有什麼感覺和反應呢？不用說也必定難受無比，而情願用任何物事來換取盡歡的機會了。」
不過在他手中，也是大大的麻煩。他如果中毒，仍然會洩真相的。
他們說到這兒，就暫時分開。
袁琦縱目四瞧，見了眾人形狀，登時發出一陣得意的猙獰殘酷笑聲，不問可知他與眾人的痛苦必有關聯。
所有的人都望著他的表情，只見他雙眉用力皺了一下，便默然不語的縮回雙手，退後數步。
他讓大家考慮這些話的涵heｔubook.ｃｏm.coｍ義，過了一陣，才命徐少龍打開牆角一具木櫥，取出一疊刊刻得甚是精緻的書籍，分每個人一本。
袁琦白眼一瞪，道：「當然是真話。」
徐少龍步入最左側的一間，但見四壁皆是光滑平整的大理石鑲嵌，尺寸如一，估計單是這些大理石，便耗資極巨了。
袁琦見徐少龍對那放在當中的藥水盆輕皺眉頭，並且伸手端起，向自己望來，眼中含有請示的意味。
他的話聲清晰有力地傳入眾人耳中，雖然大家都痛苦得發昏，哼聲四起，卻仍能聽個一字不漏。
方轉念間，袁琦已命眾人轉攏在一起，他本人則在核心，徐徐說道：「這一本『刑術』，是我心血結晶，道理奧妙。但最重要的是分析各種人的類型和心理的部份，你們如能精研妙悟，便可成為用刑專家了，希望大家對這一章特別注意。」
袁琦點點頭道：「這話甚是，必須逐個分開，予以個別詢問才行。」
所以他決定先發制人，首先上前，浸了手之後，故意沒有什麼表情，反而用疑惑的目光望住袁琦。
他伸手指住徐少龍道：「少龍不愧為領袖之才，不但理智強，有決心。同時機智過人，並不洩露我的秘密，以便我繼續測驗。」
他那深沉不露的面上，沒有一點表情，可供推測。
袁琦又道：「至於我故意說止痛藥水，可使人增加劇痛這一點，用意是測驗你們的理智力的強度如何？」
雖然此室用如此昂貴的材料鋪砌，但既不華貴，反而令人感到十分寒冷，因而引起了陰森畏懼的情緒。
此畫異常逼真生動，而那個女人的面貌，也描繪得極為美麗，神情宛如活人，負痛的汗珠，似乎要滴下來。
換言之，有些人最怕剝皮之慘，一看見盛滿水銀的器皿，就不禁駭得渾身發抖起來。
現在雖然也是冒險，但總比全無應付之道時，硬是用手去揭開書本為佳。而且他抓緊各種機會，趁著還在水盆旁之際，便用手指翻開書本，萬一還有中毒生疼的情形，他尚可伸手浸入藥水中。縱然有被發覺之虞，但總比全然無法可施的情況好得多了。
徐少龍自然是沒有發聲的一人，而他可不曾漏了注意其餘的兩個，一是赤旗分舵高手余心照，一是黃旗分舵的丁伯川。
居安之機警地退到門邊守望，以防有人闖入。
照常理判斷，球中之人如果受不住，最多只是昏迷而已。縱有痛苦，亦不比其他刑具為甚。但這宗物事既然特闢一室，不問可知必有特殊威力。
眾人轟然答應，他得意地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徐少龍道：「現在馬上就有一個關頭，假如袁琦回來，對我不加特別注意，則事情尚未牽涉到我身上，尚有所為。如若他對我注意，或者把我單獨叫出去，那就大有問題，前此一切努力，皆成泡影。」
居安之道：「既然你說過席亦高是全幫內外『用間』及『情報』的首長，他也有一份報告，乃是說得通的理論。」
眾人對他精緻透闢的理論，都有五體投地之感。
徐少龍道：「好，且等看我過得了過不了這一關再說。你須得代我密切注意那袁琦的神色，我反倒不便觀察他。」
他點點頭，道：「放在那邊角落。」
他高聲問道：「大家都找到答案了沒有？」
袁琦道：「這幅畫在三十五頁，但大家別忙著翻閱。讓我提醒你們一句，那就是這一章雖論及男女之間，許許多多的猥褻行為。但並不是教你們讀了有趣，而是在這些行為當中，仍然可製造出情況，達到用刑加害對方的目的。」
本來長痛不如短痛，乃是每一個理智之人都認為很對，而且應當去做的。然而眼下情形略有不同，那就是他們現在已經是痛得連尿也幾乎忍不住了，如果來一下加倍劇痛，誰受得了？
過了一陣，余心照也哼了一聲，大步上前，雙手很快就伸入水中。他也是首先皺一下眉頭，然後，面上的肌肉完全放鬆了。
身邊的人忽然發出呻|吟聲，使他驚訝之極，轉眼瞧去。但見人人齜牙裂嘴，一派劇痛難當的神情。
可是徐少龍心中自知，剛才明明沒有中毒，因此目下這本書，還是具有使人中毒生疼的力量。
他回轉來，目光已被第一頁第一段總說的文字吸引住。
居安之也跟進來，道：「如果被鎖繫在鐵樁上，再高的個子，也能淹死。」
這些人個個在江湖上混過不短時間，無不精靈機智過人。一聽之下，已明白袁琦說的「加倍劇痛一下」，乃是把「長痛」化為「短痛」的意思。
這短短幾句話，實在含有至為精深奧妙的哲理。
徐少龍道：「咱們設法偷閱此案的資料，如有於我不利之處，咱們尚可預早佈置，或者消滅這條線索。」
徐少龍在眾人都未有動靜以前，首先上前，丟下書籍，雙手迅即浸在水中。
這一來人人都明白了，可是最快的還是丁伯川搶先把雙手浸在水中。然後其餘的人，才湧上來。
徐少龍現出奮然之色，決然道：「不行，咱們總得盡點力。」
他卻萬萬想不到，在這十二個人之中，竟然有一個武功才智俱都過人的人物，正在暗中窺伺著他。因此，他固然把眾人佩服的神色都看見了，但他驕傲自滿的微笑，亦同時落在別人的眼中。
此處只是一個主刑室，另外尚有三個附屬的較小的刑室，其中包括得有「水牢」、「刀山劍樹」等設備。
徐少龍深知像袁琦這種角色，任何動作，休想瞞得過他，因此他心中雖然震驚，卻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