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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數丈外有一艘快艇，也迅即滑出河中，遠遠追跟著這一艘船隻。

徐少龍道：「笑話，那些落魄的文人，到處皆有。只要我肯出重酬，何愁無人？但如果要很合心意，便不大容易罷了。」

徐少龍雖然有許多機會，可是對連曉君，他只限於擁吻而已，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此外，在閒談中，他也沒有與連曉君談到婚嫁的問題。好在連曉君正當青春年華，並不急於嫁人。甚至連這等念頭，還很淡薄，所以沒有感到愁慮。

連曉君笑一笑，道：「左霧仙居然對你沒有什麼意思，而輕輕的放過了你，倒是令人十分費解之事。」

徐少龍看了這一段文字，不禁一楞，忖道：「這一段好像是從王安石一篇文章中抄下來的，她當然不會無緣無故抄下這麼一節。」

他鑽入被窩，雙手摸著那個女人光滑的肌膚，心中叫聲「慚愧」，忖道：「假如這位大尊者闖入來，見到此女，如何是好？」

徐少龍在黑暗中站了一下，露出尋思的表情。然後才湊近窗戶，找到一條極細小的縫隙，向內窺看。

徐少龍點點頭，道：「是的。」

他對曹強之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相見，便因為曹強在本城多年，他的身份，已非秘密。因此，他可能會在街上被曹強看見，這時，如果有人監視曹強，則曹強對自己的神情態度，定然引起別人注意。

徐少龍道：「當然不是，本幫現已查出來的高人，就已經有少林寺的『假羅漢』段玉峰，武當派的『冰翁』江蒼松和南海『玉尺金剪』林秋波。」

徐少龍道：「你以為他麾下的高手，只不過是公門捕快麼？」

老和尚停步靠著橋欄，拆閱書信。

當然這並不是意味此船已知道有人跟蹤，而是凡係負有秘密任務的人，都會有這等「安全行動」的習慣。

其實王荊公這一篇「復仇解」，主旨是要人守法，不可私下做出報仇行為。而萬一在君王無道，官吏貪腐之時，因而不能憑藉法律解決，也不可以私下報仇，破壞了法律的尊嚴。

徐少龍道：「當然可以。」

他從床下摸索一陣，才拿出一封密函，一面道：「屬下正在奇怪，這份密函，不但是專差送到，而且又沒有說明交給哪一位……」

連曉君連忙閱看內容，原來徐少龍報告的是關於陰陽谷秦三錯的事情。他把遇見秦三錯的經過，包括那位「左霧仙」在內，全部寫上。最後，他請幫主下令調查兩件事，一是本幫之人，如何與秦三錯結怨的？二是那四艘巨舶的來歷。

連曉君道：「你無官無職，怎能與總督府中之人來往？」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本來就對武林中的一切，知道得很多，而我則蒙幫主賜閱一些資料，俱是天下各門派的著名高手，其中有些非常隱晦，外間根本很少人得知，我真奇怪幫主從何處找到這些資料。」

徐少龍取過密函，先驗看一下，直到斷定沒有人偷拆和圖書過，這才當場拆開取閱。看完之後，馬上在燈上引火，將全函燒成灰燼。

徐少龍道：「旡欲禪師的大名，在下久已聽聞，今日真是幸會得很。」

從這一張箋上，可以窺見連曉君的思路，是怎生變化。亦可窺測到她的苦惱，不僅是「愛情」「仇恨」而已，而是還有探索人生意義的困惑。

房內尚有燈光，但已撥得很小，甚是黯淡。可是這一點光線，對於徐少龍來說，已不啻是燈燭通明了。

他道：「我是屠龍計劃的大尊者。」

連曉君把密函拿出去，一會就回來，馬上投身在這個充滿了魅力的男子的懷中，享受他的熱吻和擁抱。

曹強看到那支「五旗令」，便知道這個蒙住半截面孔之人，乃是「神機營」出來的，登時跳下床行禮不迭。

徐少龍隨即恍然大悟，忖道：「怪不得她在幫中，如此的冰冷孤獨，不與任何人來往，敢情她心底鬱結著仇恨。以她倔強的個性，自然會變成孤僻的人了。」

徐少龍道：「不錯，換了其他的幫眾，豈能認得出誰是身懷絕技的高人？」

連曉君道：「算啦！你真是這麼忠心五旗幫麼？我瞧卻不然。」

連曉君幽幽道：「你早就知道幫主指定我擔任這個任務，是也不是？」

最後，這艘船停泊在岸邊，一個少女從艙中出來，矯健地走上岸去。

他搖搖頭，退後兩步，然後彈指，發出微弱的聲響。

他們各自落座，面面相對，膝頭都碰到了，唯有這等距離的耳語，才可不虞被人竊聽了去。

徐少龍道：「請槍手有兩個辦法，一是在事前料想這一場文會的情況，預先擬定幾個題目，請人作好幾首詩，熟記心中，到時便可以應付了。」

這個暗號，他連發三次，才有了反應，也是彈指的聲音。

徐少龍道：「她不是最初我見到的年輕女子，已無疑問，只不知她本身長得如何……」

徐少龍躬身行禮，旡欲則合什還了一禮，眼看徐少龍身形如一縷輕煙般，上了屋頂，這才轉身入房。

他停歇一下，又道：「此外，我們還須想法子與總督府中之人接近交往，才有機會看到府中之人。對於這一點，你有什麼妙計沒有？」

那個和尚輕答一聲：「佛祖慈悲。」

徐少龍道：「我怎能早點告訴你？幫中規矩，向來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徐少龍道：「第二個辦法，就是找一個有才氣之人，隨行護駕。到了緊要關頭，他就可以代我應付了。」

連曉君道：「試想你設法參加那些文酒雅會，憑什麼能引起人家重視呢？當然是你的人品才貌，能夠出眾才行。以你來說，儀表風度，都沒有問題，但你帶一個形容猥瑣的槍手，問題就複雜了。可能人家連你都不肯邀請呢，對不對？」

床上果然一共有兩個人，一隻雪白豐腴的手臂，恰好放在一顆光禿禿的頭顱旁邊，形成一幅奇異的畫面。

連曉和_圖_書君緩緩道：「這樣說來，你的文才也不俗了，是也不是？」

徐少龍道：「誰說不是，正因如此，才須得我們偽扮兄妹，前往金陵調查。」

他笑一笑，道：「如果不是我，誰敢這麼大膽，闖入你的香閨？」

這一天半夜時分，徐少龍出去轉了一圈。先是到城中本幫的通訊站的負責人家中，從被窩中把他弄醒。

連曉君一直等他把信箋封好，才道：「秦三錯可惡得緊，他若是碰到我手中，定要給他吃點苦頭。」

徐少龍低聲道：「這兒可以談話麼？」

曹強驀地出了一身冷汗，敢情這件密函，竟是為了測探他而來的。所以才用專人送到，這樣，假如他曾拆閱，別人皆不受連。如果有一點問題，那麼他現下就是身首異處的時刻了。

這個負責人姓曹名強，是個大鬍子。他被弄醒的時候，被窩中還有一個赤|裸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已被徐少龍點了穴道，全無知覺。

曹強但感這個人氣派威嚴，難以猜測得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當下噤若寒蟬，侍立在一旁。

連曉君道：「但我卻直到現在，才知你是我哥哥，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免得我白白疑慮了許久。」

徐少龍等了一會，房門無聲無息地開闔了一下，已有一道人影落在他面前。

徐少龍哂道：「少囉嗦，你用這等態度歡迎我麼？」

顯而易見，玉羅剎連曉君一定是心懷某種仇恨，可是一直不能報復，所以深心中感到恥辱。因此，她用王荊公這番議論來慰解自己。

她看見徐少龍的字，寫得甚是蒼勁有力，雖然不算很好，但已遠遠出乎她意料之外，當下說道：「我本來還怕你的字不能上場，現在看看可就放心啦！」

他把密函交給她，又道：「派凃嬤嬤送到通訊站去，相信咱們到金陵不久，就可以接到幫主覆示了。」

他道：「這些問題，你讓我去傷腦筋就是了。現在我要擬一個報告……」

徐少龍道：「人心最是難測，你與我之間，當然沒有問題，說什麼話都可以，但萬一被旁人聽去，總是不妥，你說是也不是？」

現在，他腳下的房屋，是一座深院大宅內的後宅，放目下望，除了走廊間有微弱的燈光之外，所有的屋子裏，都甚是黑暗。

他合什道：「佛祖慈悲。」

徐少龍心中一笑，忖道：「我不請槍手，也可以應付得過去。只是我在五旗幫中的記錄，讀書有限，是以不該具有文才，所以不敢表現而已。」

連曉君看完之後，問道：「以你的看法，那是怎麼回事呢？」

徐少龍向她望去，但見她雲鬢微亂，嬌靨微紅，似是曾經小睡，更顯一種嬌慵的動人風韻。

他舉步行去，直到她跟前，微微俯頭，銳利的目光，迫視著這個美女。

徐少龍的目光移到另一張箋上，但見開始的幾行，已經塗抹，不可辨認。但後面卻清清楚楚的寫著一首似偈非偈的四hｔtｐs://wｗｗ.hｅｔｕbooｋ•cｏm.com言絕句：「生是何物？死是何物？生生死死，得得失失。」

他展箋取筆疾書起來，連曉君坐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寂寞，走到他背後，俯低身子，靠在他身上。

這兩艘船相距數丈，駛過對岸後，前面的那一艘，曾經過好些船群中轉折進退，一如常人在陸地上，想混淆視線，擺脫跟蹤一般。

徐少龍忖道：「他口氣誠摯，目光湛明，可見得並無作偽。但他卻破了大戒，與女人同宿，這真不知如何說起的好。」口中應道：「禪師過獎了，在下淺薄無知，還望不吝指點。」

連曉君啞然失笑，道：「原來你的構想，只是空中樓閣，以我想來，你找的這個人選，一定不能成功的。」

屋內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其一均勻低微，一聽而知乃是精通武功之人的鼻息。另一個雖然較為響些，但也不沉重，可知必定是個嬌弱的女人，年紀也不會大。徐少龍聽了一下，不禁皺一下眉頭。

徐少龍道：「當然啦！不過這個能夠陪我一同出面的槍手，卻不易覓。」

徐少龍道：「在下希望明天中午，能與一號見面。」

徐少龍的目光落在另一張箋上，但見字跡潦草凌亂，寫的是：

連曉君道：「難道不是麼？」

徐少龍道：「別擔心，我不會請槍手麼？」

旡欲道：「使得，明天中午，恰是我與他相約在聚寶門前長干橋上見面的時刻。如若你方便，就在這刻會晤。不然的話，另約時地也行。」

當然玉羅剎連曉君不會是「守法」之人，所以她略去其他有關分析「報仇」的議論，單單選出這麼一節。

曹強忙道：「有，有……」

徐少龍道：「禪師萬萬不可用指示這等字眼……」

徐少龍估計一下距離，也認為只要聲音放低，則床上那個女人決計聽不見。

玉羅剎連曉君站起身，道：「你雖然是我的哥哥，可是亂闖妹子的閨房，也是失禮之事。」

通過見面暗號，雙方點頭為禮，互相打量。

那和尚道：「聲音小一點就行啦！」

此外，他已因為發現了玉羅剎連曉君居然精通文墨，暗中已動了她的念頭，打算到時命她假扮男裝，一則充作自己的護駕槍手，二則她改扮後的面目風采，必能吸引所有的文人注目。

玉羅剎連曉君道：「好吧，我以後不提就是，但這一趟的任務，你總可以告訴我吧？」

他小心地辨認一下方位，確定無訛之後，才飄身落地，輕輕走到一扇窗下。

老和尚凝視他一眼，面上流露出錯愕的表情。但這種表情，瞬息即逝。

徐少龍心中閃過一道靈光，立即道：「行，就這樣辦，禪師不必赴約好了。」

徐少龍沉吟道：「我想利用黃翰怡的兒子黃雲文，聽說他人品雋逸，文才清妙，詩名甚著，喜愛交友，所至之處，時時有文酒之會。」

華服青年過了橋，繞落一個碼頭，登上一艘船，船子馬上解纜，順流而去。www.ｈetubooｋ.ｃｏm.ｃoｍ

連曉君初時不甘示弱地對看，可是片刻間就軟化了，嬌軀向前一靠，倒在他的懷中。

徐少龍道：「別打岔，我正在報告一件事，相當奇怪呢！」

旡欲禪師笑一下，道：「貧僧擔任聯絡之職，可是有指令要轉達麼？」

連曉君道：「怕什麼？你現下權勢傾幫，誰也不能中傷你了。」

連曉君道：「文學方面，誠然有不少盜名欺世之士，可是你現下是設法與才子交結，免不了要對景分題，即席吟詠。假如你不通此道，如何混得過去？」

只見床上的帳子，有一邊沒有垂下，是以恰好看得見床上睡覺的人。

旡欲道：「貧僧不去就是。」

連曉君道：「怎生請法？」

連曉君微微動容，道：「這三個人，都是當今武林的一流高手啊！」

連曉君道：「我知道他是朝廷中最有才學，最能幹也最廉正的大臣，可是本幫對付他，用不著派我們呀！隨便指令分舵之人，就可以查得清清楚楚了。」

玉羅剎連曉君很沉得住氣，一味聽他說出今日購書籍文具的經過，卻不問他何時才開始行動。

徐少龍道：「咱們是奉命到金陵去，調查總督黃翰怡的麾下，有些什麼高人。」

徐少龍臨走時，向曹強道：「咱們的通訊網，已經發現有問題。但此件沒有人動過，你個人方面，已沒有問題，往後對底下之人，多加小心視察。」

徐少龍道：「你語氣之中，似乎不把這位總督大人放在心上？」

連曉君道：「你意思說，我們憑見識眼力，辨認總督府中的高手麼？」

徐少龍道：「我想到時隨機應變，總可以混得過去。」

徐少龍道：「陰陽谷的武功，據說別有心法，奧妙精深之極，你最好別惹他。反正像他這麼囂張自大之人，遲早會碰個大釘子。」

連曉君道：「若然兩法齊施，倒是不怕會露出馬腳了。」

「可以復仇而不復，非孝也。復仇而殄祀，亦非孝也。以仇未復之恥，居終身焉，蓋可也。仇之不復者，天也。不忘復仇者，己也。克己以畏天，心不忘其親，不亦可矣。」

翌日，他們便乘船前赴金陵，搬入一家租下的兩進屋子。兩日之後，這座新居才算是安頓好。

他苦笑了一下，忖道：「自古以來，誰能解答這些問題呢？孔夫子說『未知生，焉知死』，他老人家輕輕的把其中一個問題拋開，先教人如何才生活得好些。釋家根本不在乎生死的問題。但可憐茫茫眾生，才智既不足以解答這等大問題，便只好渾渾噩噩一過日子了。」

連曉君問道：「第二個辦法呢？」

這一段文字，大意是說若然一個人身負莫大的仇恨，可以報復而不去報復，便是不孝。但若是復仇後會遭遇到身亡祀絕的惡果，則報復之舉，也是不孝。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因不報仇而忍恥偷生，仍是對的。因為這一仇恨不能報復，是天意。不忘報仇，則是自己的事。這樣克制自己報仇的慾望m.hetubook.com.com，也是敬重天意的意思。同時緊記著忍恨活下去，乃是行孝的話，豈不是可以得到慰解麼？

徐少龍啞著嗓音，道：「總壇有沒有密函送來？」

這個人已戴著帽子，穿著俗家人的衣服。因此，如果徐少龍不是事先看見那一幕景象，一定不會想到對方是個具足三戒的和尚。

這艘快艇上有一個精悍的漢子，雙眼瞬也不瞬，凝視著前面的船隻。可是那個華服青年，入艙之後，就未曾出現過。反而那名船伕，曾經入艙一次，不過也是馬上就出來，繼續操舟疾行。

那華服青年馬上交給他一封信，便匆匆行去。

他不知不覺嘆了一口氣，睡椅上的女子，迅快回過頭來，看見是他，驚喜道：「哎呀！是你麼？」

正午時分，長干橋上行人大見稀落。只見一個眉毛霜白，鼻子特大的老和尚，在橋上慢慢行著。

徐少龍也刺|激得眯一下眼睛，忖道：「大和尚有女人陪宿，這算是怎麼回事？」

對方怔了一下，才道：「原來大尊者駕到，貧僧是少林山旡欲。」

旡欲禪師道：「大尊者好說了，五老會議選中的人才，定必是曠世無雙之士，只不知大尊者此來，有何指示？」

徐少龍忙道：「別胡說，這等話何必說它。」

旡欲禪師道：「貧僧萬萬想不到大尊者竟是如此年少英雄，真是既訝且慰。武林後起有人，實是蒼生之福。」

徐少龍有力地擁抱她，迅即吻在她那兩片嬌豔的香唇上，兩人擁吻良久，才分開來。

這時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迎面行來，到了切近，這個青年人向老和尚打個招呼，道：「老君賜福。」

他們之間雖然有情已久，但今日還是第一次擁抱接吻。在玉羅剎連曉君來說，更是平生破題兒第一遭，是以大有樂此不疲之感。

徐少龍已藏住半截面孔，這時低聲道：「老君賜福。」

連曉君一怔，道：「這等事也須得我們出馬麼？」

徐少龍現在已比較瞭解這個女孩子了，她不僅是長得貌美和精通武功，同時她也有思想。

徐少龍道：「我認為秦三錯的出現，除了與左霧仙交託的任務有關外，恐怕尚有他故。假如黃翰怡居然請得到這一門派支持，對本幫就更不利了，所以必須趕快調查個明白才行。」

吃過午飯，徐少龍又出去了。

徐少龍返回寓所，迅即就寢。翌日上午，他先到書坊流連好一陣，購買了不少書籍，此外，又到一家店舖，購買齊備文房用具。他付了銀子，吩咐掌櫃派人送去，這才搖搖擺擺，返寓吃飯。

他發出一陣自嘲的笑聲，又道：「我雖然沒有作詩之才，但把幾首詩讀熟記住的能力，還是有的。」

徐少龍伸手拍活了那個女人的穴道，這才縱出窗外。霎時間，他已到了另一處的屋頂上。

那個女人身軀扭動起來，直向他廝貼過去。旡欲禪師眉頭緊緊皺起，可是體內強逾常人不知多少倍的欲|火，熊熊升起，使他馬上失去了自制力，陷溺在慾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