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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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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鄉老神功

第九章 鄉老神功

李公衡朗聲道:「老先生功力通神,兄弟極是佩服,只不知老先生與這幾位少年英雄如何稱呼?」
鄉老伯也不生氣,笑容如故,道:「好,好,好,就算我老頭子騙不過你,那麼這一回可是當真比鬥腳程啦,你不可淨顧著瞧我有沒有動身而失去機先。」
鄉老伯道:「日月塢有的是出產金銀的井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哪裏在乎銀子?」
這一夜他們終於安然渡過,原來後來不久柳兒便又出來,告訴他們說曾經用了許多方法查探,得知當時沒有派出高手竊聽。
老人頷首道:「說得不錯,但第三招應以正反合參手法化為十四刀連環劈出,便可奠定勝局了。」
說話之人,正是面目平凡的周奕。鄉老伯轉身出廳,先向管、王二人說道:「大凡高手相爭,最要緊的是在動手之前善為觀察,窺破對方虛實及長短強弱的所在。老頭子且舉此人為例:你們細瞧著他,第一件要緊的是此人面貌身量都十分平凡,這一類的人最不可輕忽,因為這正是他先天上的長處,使人容易生出輕慢之心。」
周奕唯唯應了,拾槍退出院外,李公衡躍落院中,道:「老先生的武功宇內無雙,無怪敝塢在先生眼中不值一哂。」
房中一片沉寂,突然有人探頭進來一瞧,接著發出清脆悅耳的嬌笑聲,道:「好啊,都在這兒!」
魯又猛連連點頭,道:「乖乖!蓋這麼一座莊院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鄉老伯道:「好!那麼我老人家跟你玩幾招,你用什麼兵器?」
管中流焉肯讓這老人瞧低自己,彈精竭智用上全力迅快思索一下,並道:「晚輩第一招用『折木拂日』,第二招用『霆斗雷馳』,第三招用『靈刀七累』連劈七刀。」
眾人聽了但覺死也不能相信,然而阿閃斂去笑容而變得十分蒼白的表情,一望而知她已證實了這話,因此,眾人又一陣駭然。
她仍然作男子裝扮,道:「本屆金鰲大會的場地早就佈置好了,便設在這一座莊院的右方,那是一片平坦廣場,三面臨水,一面便是這莊院的院牆……」說時,帶領他們出去,穿過無數院落廳堂,走了不知多少長廊,好不容易才聽到隱隱的人聲。
李公衡道:「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不一會,王元度步出房門,面上仍然遺留有恭敬悅服的神情,他指一指柳昭,柳昭趕快進去。
王元度眉頭一皺,卻不辯駁,管中流覺得這事不可能如此讓別人誤解,當下道:「鄉老伯有所不知,我這個兄弟一向見義勇為,常常為了別人之事而犧牲自己,他寧可失去爭奪鰲頭的機會而護送這位姑娘逃走,動機決不是為了對柳兒姑娘有情。」
李公衡原是十分深沉之人,但這刻卻一萬個不信對方能在第八招上迫使周奕這等高手棄槍認輸,才會放聲長笑。當下應道:「不錯。」
眾人正在麻煩之時,只聽鄉老伯沉吟自語道:「奇哉怪也!這些孩子們個個寧可自己吃虧,天下間哪裏有這許多好人?」
眾人轉向廳外院落中的一道門戶,只見有兩個中年人並肩而立,一個極是瘦削,顴骨高聳,頭髮焦黃。另一個則是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沒有什麼特徵。
他們兩人不聲不響地對瞧,廳堂中一片沉寂,這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兆,柳兒駭得身軀微微發抖,王元度忍不住低聲道:「姑娘別怕,這一位不知道是誰?」
眾人也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頹然落坐,其中以王元度的心事最是沉重,一則為了柳兒的安危,二則為了管中流,也就是為了這個化名鄉老伯的宣翔。
柳兒站在門口,忍不住問道:「您老有哪一點不能放心呢?」
李公衡心中一百個不信,但口中卻道:「老先生既是這麼說,雖是費解,卻不敢不信。」
柳兒不敢駁他,生怕惹出他更多的話,只驚惶地左顧右盼,王元度知道此老真正身份,還不怎樣,其餘之人卻覺得難以置信,尤其是眼見柳兒如此驚慌,都不禁暗怪這老者喜歡吹牛,亂冒大氣,使得柳兒為難。
鄉老伯插嘴道:「胡說,難道日月塢之人竟敢公然現身對付我們不成?依我老人家的看法,你們儘管安心睡覺,養精蓄銳,準備明天出場才是正理。」
阿閃嘻嘻笑道:「你不信就起身試試。」
鄉老伯作個手勢,叫他把門關上,然後說道:「你先把劍訣誦給我聽。」
魯又猛忖道:「誠然你的本領很大,連李公衡也不敢跟你動手,可是日月塢還有幾個更厲害的高手,天知道你贏不贏得他們?」
鄉老伯冷冷瞪她一眼,道:「女孩子別插嘴。」柳兒不禁垂下頭,不敢則聲。
他們轉出一條寬大走廊,有許多人都匆匆走去,長廊盡頭處是扇大門,可以瞧見外面是一片廣場,場中人山人海,話聲如雷,極是熱鬧。
他說到這裏,連李公衡這等慣歷沙場,經驗豐富的高手也不由露出十分佩服的神情。
鄉老伯又道:「你使用第一二招用意何在?」
鄉老伯評道:「此策無懈可擊。」
他們出得廣場,放眼一瞥,hetubook.com•com但見當中有座八尺高的四方石台,每一邊寬達兩丈。因是在場中心的位置,所以全場四面八方之人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他既答應過宣翔不得向管中流洩漏機密,只好悶在肚子裏。其餘的人則考慮到目下的處境,管中流道:「柳兒姑娘說過鄉老伯竟得知日月塢如許多的秘密,日月塢決不能干休,咱們在座聽聞之人也別想無事,如此咱們恐怕也不能耽留在此地了。」
鄉老伯道:「姑娘打算如何對付這孩子?」
管中流道:「這座莊院屋子鱗接,佔地之大,實是在下生平僅見。」
王元度等一聽此人竟是以狠辣著稱,生平未逢敵手的李公衡,不由得一驚,更加仔細打量。
阿閃頓時透一口大氣,面上恢復頑皮的笑容。
阿閃道:「我在天下英雄眼前,打他兩個耳光。」
呂傑、束大名、胡元三人依言排列在王元度等人身後,鄉老伯緩緩道:「我老人家剛剛說王元度有資格一爭第一名的寶座,但卻有一件事不大放心……」
王元度知道他是管中流的師父宣翔,武功深不可測,自然不須偷學別派的劍法,三十六招口訣一一念出。
呂、束、胡等三人不知就裏,露出訝然之色。鄉老伯笑道:「姑娘的口氣雖大,但一聽而知當真有這個本事。」
柳兒忙道:「不會,不會。」舉袖拭去淚水,此舉只瞧得柳昭和魯又猛二人又生氣又納悶。
鄉老伯的四塊磚頭疊得整整齊齊地托在左掌上,不比燕揚用長衫下襬兜住,顯然他在拾取磚頭之時速度也比燕揚為快,而托住四塊磚急移疾奔自然也比較困難。
阿閃聞言面色一變,好像被人觸及心中秘密,魯又猛以及其餘的人無不定睛向阿閃瞧去,魯又猛道:「她最多十七八歲。」在他心中,十七八歲已經多說了,應該猜她是十五六歲才是。
這時鄉老伯只不過弓腰彎背地站著,身形微傾,毫無出手還擊之意,然而,周奕硬是無法揮槍劈落,呆了一會,長嘆一聲,丟下兵器,道:「在下輸啦!」
魯又猛脖子上露出浮突青筋,嚷道:「不相信,宰了我也不相信。」
鄉老伯笑道:「原來是拂雲道指揮燕揚和五嶽道指揮周奕。哼!須知李公衡你不服氣都不行,何況是他們?」
那老人又道:「可是我老人家只是說她的脾氣心情還是十七八歲光景,但實際的年齡卻已經有三十多歲了,阿閃,我老頭子可說得對?」
鄉老伯搔搔腦袋,道:「這事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行之法了?」
房間內茶水桌椅床榻都一應俱全,設備極佳。鄉老伯在一張醉仙椅上舒服地躺坐著,命管、王、柳、魯四人各搬一椅,並排向著他坐下,這才說道:「王元度,你的武功可以去爭第一名的寶座,唯一使我老人家未能放心的,便是……」他沉吟一下,似是考慮要不要說出來。
這話未免太洩王元度的氣,魯又猛哼了一聲,道:「我可不信。」
鄉老伯道:「他們都稱呼我一聲鄉老伯,你也可以這樣稱呼我。」
廳外有人應聲道:「在下還未見過老先生手底的真實功夫,很難服氣。」
鄉老伯道:「那麼周奕你出手吧!」
鄉老伯笑道:「不錯。」
管中流一怔,柳兒和魯、柳二人先瞧王元度,見他詐作沒有聽見,都大為奇怪,便也不肯出言頂撞這老人。
管中流聽了這話,心想這位老人家簡直在胡亂夾纏,於是不再分辯,起身道:「走,愚兄甚願助賢弟一臂之力。」
眾人已經舉步,但柳兒卻不肯移動,柳昭催她道:「快走吧,兵貴神速,萬萬不可耽誤了時機。」
阿閃恨恨的一跺腳,道:「這個老頭子一定是長了妖魔的眼睛。」
李公衡站在廳門側邊,道:「很好,李某以一樣的快慢朗念數目,但雙方都不許偷步先發,違者以輸敗論。」
鄉老伯瞪他一眼,好像不同意這話。柳兒輕嘆一聲,道:「婢子的生死只不過像螞蟻一般……」這話來得奇怪,眾人都不明其意。
李公衡臉上不露喜怒之色,淡淡道:「那也使得,鄉老伯乃是當世的奇人異士,因此不把敝塢放在眼中,李某雖然沒有怎樣,但卻有些人很不服氣呢!」
外面的人敢情不止一個,只聽他們連續報名,第一個說:「武當呂傑。」
眾人一聽便知他要比鬥輕功的辦法,便是去撿磚頭再回到原處,誰先回到原處誰就算贏,簡單明瞭。
柳兒靈機一觸,忙道:「我敢是駭得昏了頭啦!現下還不知道是否當真有人竊聽了我們的談話,怎能貿然逃走?且待婢子過去探聽一下動靜,如若不妥,再跟各位爺們商議。」
翌晨,他們很早就醒了,有兩個年約十三四歲的俊秀侍童聽候差遣,服侍他們盥洗過,又送來豐富可口的早點。人人飽餐之後,正要詢問如何能與別的武林人物會合,恰好柳兒來到。
那個三字一出口,燕揚宛如一溜輕煙般彈去,一轉眼間已從大廳內內出來,以長衫下襬兜住四塊磚頭。
柳兒搖頭道:「婢子的蟻命有和圖書何足貴?若是因婢子而誤了諸位爺們兒的大事,婢子萬死也不足以蔽其辜。諸位爺們的恩情高義婢子自當永銘五內,但恕我不能遵命逃走。」她說得既十分可憐婉轉,但又十分堅決。
柳昭道:「是啊!柳兒姑娘沒有想到咱們也耽不住這一點,否則她就不必急急走開啦!」
他還未奔到原位,一眼瞥見鄉老伯屹立牆下,不禁一怔,停住身形,道:「你為何不動身?」
眾人訝然向發話之人望去,卻是那鄉老伯。管中流恭容問道:「鄉老伯曾經到過日月塢麼?」
李公衡暗罵一聲混帳,口中卻大聲道:「周兄一向光明磊落,明知這一招實在摸不準老先生閃避的方向,所以深以為愧,自願認輸。這也算不得丟臉之舉,請周兄拾回兵器,退下休息。」
房中一片寂靜,鄉老伯見無人反對王元度可爭第一名這話,便又道:「不放心的是他縱是得到第一名,又闖過了『密室量才』這一關,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名武狀元,可是天下英雄無不嫉視於他,群起與他為難,遲早便要身敗名裂。」
李公衡仰天一笑。鄉老伯道:「李總指揮可是不信?」
鄉老伯怪笑一聲,道:「好一個多情種子,大有不愛江山愛美人之概。」
魯又猛大聲問道:「阿閃姑娘,鄉老伯的話可是真的,他沒有猜錯麼?」
他說的招數乃是獨家心法,對方懂不懂他可不知道,誰料這鄉老伯就是他的授藝恩師宣翔,自然深諳他的刀法路數。
這些房間全都可以打通,鄉老伯吩咐柳兒把二三號房間的門都關起來,把內面的門打開,這一來一二三號房間變成他們專用之所。
管中流駭然道:「老前輩教誨得是。」心中暗暗納悶,對方如何連自己的秘傳刀法最奧妙的變化也都曉得?
那三個少年一走入房,立即知道鄉老伯是管、王他們的長輩,當即齊齊向鄉老伯躬身行禮。呂傑道:「還望老前輩宥恕不知誤闖打擾之罪。」
鄉老伯道:「我老人家何須宰了你這等後生小子,你們瞧著。」最末後「瞧著」二字聲音才一出口,他的人已落在三丈外的一架屏風之前,伸手拉開屏風上端,輕輕一拉,屏風頓時倒下。
柳兒感到此事難以置信,吃驚的望著王元度,吶吶道:「公子……你親自送我逃出此地?」
鄉老伯冷冷道:「我只是王元度的長輩,你們何須拘禮?」
她一說完就匆匆奔去,待得她沒了影,管中流才想到她此舉大是不妥,不禁失色,道:「她此去恐怕不會再出來了。」
他迫前兩步,招招手,周奕暫時拋開心中雜念,提一口真氣,揮槍掃劈。
鄉老伯向她注意地瞧了幾眼,柳兒忙道:「這位是阿閃姑娘,昨日跟這幾位公子見過面。」
王元度肅然道:「柳兒姑娘,在下邀管大哥一同護送你離開此地,現下就走。」
鄉老伯施施然走到東首那一排屋宇,找到編列為第一號的房間,一徑進去。
鄉老伯老氣橫秋地冷笑一聲,道:「這話倒是悅耳動聽得緊,然而教人難以置信,你們誰敢說王元度對這美貌的姑娘沒有動情?」
老人仍沒有回答他的反問,只擺擺手教他起身,仰首沉吟片刻,說道:「這三十六招少陽劍法開闔吞吐之際,大來大往,頗合你天賦性情。可惜的是這一路劍法必須有極深厚的內功為基礎才能儘量發揮威力。若是到了那種地步,也算得上是當世一流劍客了。」
鄉老伯轉身走出廳外,眾人都跟了出去,包括李公衡在內。只見這老頭子一步步走落院中,一面說道:「燕揚呀燕揚,你肚子裏有些什麼玩意兒我老人家全知道,但我空口說說你定必不肯服氣,咱們就撿你最拿手的來比劃比劃可好?」
鄉老伯微哂一下,道:「日月塢防禦如此堅固周密,不但以房舍布下奇門大陣,其中又有十道埋伏防守,再加上地位更高的幾個老頭子時時巡邏,還阻不住老夫,嘿!嘿!他們縱是聽得此事,又有什麼手段能夠對付老夫?」
柳昭忍不住問道:「請問鄉老伯何故冷笑不已?」
王元度心中有兩個疑問,一是那個阿閃姑娘現下情況如何?二是此地到底是不是日月塢?前一個問題因有男女之嫌,不便動問,當下道:「柳兒姑娘,此地當真是日月塢麼?在下瞧來卻不大像呢!」
王元度端坐如常,但管中流、柳昭和魯又猛都不禁微微前傾,等著聽他說下去。他們對這個怪老人的武功可都心悅誠服,尤其早先指示如何觀察周奕之時的睿智見解,都使這些年輕好手們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對他的測度推論十分注意。
鄉老伯詭異地一笑,道:「好!老夫說給你們聽聽。那日月塢地方真不小,三面有河流相隔為界線,正面便是個巨大湖蕩,好像叫做『春夢湖』。塢中房舍甚多,都按照五行生剋築建,暗藏奇門陣法,這陣法中心便是膾炙人口的『金井銀穴』,此是當世間一大秘密,防禦森嚴,外人休想踏進『金井銀穴』周圍二十丈之內……」
鄉老伯瞧也不瞧www.hetubook•com.com他一眼,又道:「日月塢號稱天下三大隱秘的地方之一,但老夫卻遊逛過不少次,地勢熟如指掌,小女孩你信不信?」
鄉老伯道:「魯又猛,我老人家說的話你可不能不信啦!」
世間盡有不少人天生不覺衰老,可是以一個女子到了三十多歲的年紀而不塗脂抹粉,仍然瞧來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
王元度頷首道:「不錯,如若有人截擊姑娘,在下定當全力一拼。」
第三個說:「少林束大名。」
那兩個較量的人都同意了,但聽李公衡深沉有力地叫道:「預備……一……二……」
但眾人都為之震凜不已,他們都是為了柳兒的安全發愁,卻不是為鄉老伯耽憂。
鄉老伯丟掉磚頭,道:「我老頭子不愛說假話,但說出真話卻又常常被人誤以為假,現在我可是說的實話,愛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若問我和他們的關係,卻是對頭冤家,我老頭子早晚要取他們性命。」
那異裝少女便是阿閃,她嫣然一笑,道:「原來如此。」便也倚在門邊,不再做聲。
眾人正在震驚於他身法之速快,此時又見屏風之後現出一個身穿青布長衫之人,年約五旬左右,上唇留有一簇小鬍子,目光炯炯,氣度威嚴。眾人頓時更為奇怪,心想這老頭子恐怕沒有吹牛,若不是功力精湛無比,焉能查知數丈外的屏風後面有人站立。
這道理很簡單,假使放對拼鬥之時,敵人無法找到破綻,便等於不能擊敗自己。
鄉老伯面孔一板,道:「你懂什麼?剛才也是你不相信我的話,但後來怎樣?」
柳兒豈敢得罪王元度的長輩,苦笑一聲,道:「婢子雖然不信,也不敢多嘴。」
突然,一個尖澀的聲音插口道:「此地離日月塢也有五六十里,難道日月塢所轄地面如此廣闊不成?這倒是教人難以置信之事。」
柳兒連忙施禮,匆匆退出廳外,鄉老伯呵呵笑道:「你是子母神筆李公衡,老夫早就曉得,哪裏用得著一個女孩子說出來。」
鄉老伯哂道:「你師父若是在此眼見耳聞,定然十分不滿你這卑恭態度。」
那青衣人聽見了,冷冷喝道:「柳兒且退,到隔壁院中等候。」
如今時隔個把月,他經過義父雲丘老人的磨煉與服用過蜂露,功力倍增。此刻施展這少陽劍法之時自然更見威力,可是他仍然感到以目下的功力的確還未能達到得心應手的地步。
管中流道:「柳兄之言極是,柳兒姑娘為何尚在踟躕,難道還有什麼困難不成?」
李公衡極是深沉忍耐,居然不發一言,直到兩人站好,方才大聲道:「預備,一……二……三……」
王元度聽他這麼一說,便上前去拿了燕揚帶回來的四塊磚頭,一一放回原位。
房內之人無不十分注意地望著鄉老伯,只聽他說道:「你們在座報名參加奪標的人,都須拼力進入最後決賽的十名之內,才不枉跟我老人家一場。」
王元度沉聲道:「姑娘須知在下不是性情衝動之人,你不必為我們著想,倒是柳、魯兩位兄台最好留下,不要介入此事。這等潛逃避敵之舉,人多反而容易敗露形跡。」
說至此處,柳兒已駭得面無人色,王元度道:「柳兒姑娘勿須恐懼,在下這位長輩乃是當世之間第一高手,平生與世無爭,不會洩漏貴塢的秘密。」
鄉老伯還叨叨嘮嘮的說著,魯又猛火氣上衝,大聲道:「得啦,就算日月塢的高手全然不堪老前輩一擊行不行?但我魯又猛卻是萬難相信。」
房中之人聽得真切,柳兒也知道他們就是先跟管、王嘔氣後來反幫管、王對付楊老毒物、南阿洪的三個名家高弟,便道:「三位請進來。」
王元度恍然而悟,驚道:「是啊!她本來就不願為了她之故而誤了咱們出場奪標之事。」然而這刻芳蹤已杳,他們不知路徑,實在很難找得到她。
老頭子眼睛一瞪,停下腳步,同時伸開雙手,把後面的人完全攔住,他道:「好小子你敢不信麼?」
這話不啻親口承認,魯又猛立即向鄉老伯躬身行禮,道:「晚輩不敢不相信啦!」
他不禁連連頷首,鄉老伯又道:「你若想在武林中成為一流高手,我告訴你一個不二法門,那就是培養你的浩然正氣,運化在武功之內,若能做到這一步,必將成為天下間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鄉老伯道:「管中流,若是你出手,用哪幾招手法迫攻?」
周奕槍法這一使開,果然功深力雄,氣勢強猛。只見他凶毒的連攻數招,迫得老人後退數步。
轉過頭向周奕道:「聽見了沒有?膽氣可曾畏懾幾分?」
鄉老伯笑道:「我老人家已站在這兒,比你快得多啦!」
門邊的阿閃輕哂一聲,道:「這也不見得,我第一個就要找他麻煩,只要他能取第一名。」
柳兒知道她賦性刁蠻異常,只好答:「他們正在恭聆長輩的訓誨。」
鄉老伯又道:「你們如欲具有必勝把握,唯一之法,便是使本身武功高強,這就是我老人家叫你們在此靜聽訓誨的緣故了。現在你和_圖_書們先攝心靜慮,調運功力,然後由王元度開始,逐一到隔壁房間見我。」
人影連閃,兩人如同奔雷掣電一般穿過院子,奔入大廳,剎時間兩人一同搶出廳門。
鄉老伯淡淡道:「我向來不愛戴帽子,現在咱們別誤了這些孩子們的大事,我只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剛才那個叫什麼兒的小女孩很得我老頭子的喜愛,你們誰也不許動她一根汗毛,叫她每天陪我進膳。」
李公衡道:「李某暫時不提這三位前輩,剛才說的不服氣之人就在對面的門口站著。」
他背誦到第十八招之時,老人家竟然也跟著唸誦,雖然詞句中的用字或有不同,可是意思卻毫無錯謬。王元度甚是驚訝,唸到第三十五招時,故意停口,但鄉老伯暢快的把最後一招唸出,毫無差錯。
廣場的北面是圍牆,另外三面都是寬大的河流圍繞,但東方和南方的河邊都蓋搭得有一長排屋子,西面卻用竹木搭了一個開敞的大棚,可以蔽日和擋雨,也是參觀人士的膳廳。至於東西兩排屋宇,卻是參加奪標闖過第一關的五十名少年英雄的休息室,每人有一間,此外,還有許多間是供身份崇高的名家高人起坐休憩之用。
王元度至此佩服得五體投地,屈膝下跪,恭容道:「老前輩當真是一代宗師,晚輩只有欽佩而已。」
鄉老伯怪笑一聲道:「你們見識有限,不免有點像井底之蛙觀天般自以為是。我老實告訴你,武功到了極高之時,任何兵器的招數手法都可以一望瞭然,並且算出用何等招式可以制勝。我既深悉你手中的長短強弱,又有了制勝之法,自然算得出在第幾招上取勝。」
管、王二人迅即弄好,直線時兩磚相隔兩尺,因而縱使他們速度相等,拾磚時也不會互相妨礙。
燕揚大怒道:「胡說八道,你明明不曾移動。」
管中流心想此老是盟弟十分尊恭的長輩,我縱然被他責罵,也得忍下。於是仍然恭恭敬敬地道:「是!」
眾人都凝神觀看,誰也不肯瞬眼,生怕錯過了最精妙的一剎那。
他的說法也有道理,只因此處的幾個人都不是凡庸之輩,日月塢方面若是派人襲擊,縱然最後得手,勢必也鬧得天翻地覆,人人皆知。再說,日月塢的秘密雖洩,他們也不須急於殺人滅口,大可以留到將來逐個暗算,或者予以網羅。
眾人心想這話簡直多餘,哪一個不想進入十名之內?不過可沒有誰肯開口答腔。
管、王二人躍到院中,鄉老伯吩咐道:「你們每人去撿四塊磚頭,以廳門的院牆為起步點,並肩向大廳走去,在台階上每人放下一塊,到了大廳底部的牆下又放一塊,然後分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在牆角放一塊,沿著廳牆走到對面的角落,又放一塊,這就行了。」
王元度卻慎而重之地調息運功,然後肅然起身,舉步走入鄰室。
呂傑道:「元度兄的長輩就等於是我們的長輩,我等焉敢放肆無禮?」
鄉老伯先到院落牆下一站,燕揚也走到他身邊。鄉老伯道:「李公衡發號施令,數到第三下我們就起步。」
李公衡迅速地估量一下,總覺不值得冒失敗之險出手,便道:「使得,老先生放心。」
柳兒抿嘴一笑,道:「日月塢乃是天下三大隱秘的地方之一,王相公前次來去匆匆,焉能走遍全塢?」
王元度連忙向發怔的柳兒使個眼色,自語道:「只不知咱們會不會遲到了?」
那人進房,卻是短袖衫褲奇裝異服的絕色少女,笑容透出一股頑皮的勁道。她見眾人沒有一個理會她大為詫異,一把拉住柳兒,問道:「他們怎麼啦?」
管中流不敢不據實回答,道:「對方既是膽力豪雄之士,晚輩非以全力搶制機先,用威猛手法挫折他的氣焰膽力不可!」
鄉老伯瞪他一眼,道:「誰跟你講話?」
鄉老伯面色一沉,舉步入廳,嚴厲的望著李公衡,道:「李公衡,還有沒有人不服氣我老頭子的本事?」
鄉老伯此時不能不信,自言自語道:「原來天下間真有這等捨己為人的傻子……」
眾人都沒有回轉頭,只有柳昭身子動了一下,終於沒有起身打招呼,這是因為鄉老伯的話只說了半截,他們為了表示崇敬,所以不能亂動或開口。
鄉老伯好像略感意外的啊了一聲,擺手道:「那麼你們都過來站在他們後面。」
李公衡心中嘀咕,忖道:「此老輕功絕世,其他的功力縱是不行,諒他差不到哪裏去,我今天要不要冒身敗名裂之險跟他拼鬥?」
那頭髮焦黃的瘦子踏前一步,道:「燕某人雖不是名家高手,但卻不許別人任意評論武功行不行。老先生口氣如此豪放,何不抖露一兩手好教人心中服氣。」
阿閃覺得這話甚是受用,便道:「你老人家倒是有點眼力,我很佩服。」
鄉老伯接著道:「其次,他不是沒有瞧見我老頭子的輕功身法,居然毫不畏怯的挑戰,可見得此人膽力特豪,同時練得有一兩種特別功夫,這些功夫一定是別人不易防範得住的。由於這兩點觀察所得,我老頭子出手對付他之時,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該採用迅快迫攻的打法,使他無暇施展奇功絕藝,最低限度令他不能自由自在地施展。減去幾分威力,我說得可對?」
柳昭道:「元度兄難道就不讓兄弟分沾一點重情尚義的好處麼?」
鄉老伯點點頭,道:「我老頭子敢打賭你有本領打他耳光,不論他如何閃避,都不中用。」
柳兒心中大震,低聲吩咐那人火速去找李公衡,告以此事,請他作主。
周奕從院外取來兵器,原來是一支鏈子槍。鄉老伯見了,扳著指頭計算一下,道:「我第八招上要你棄槍認輸。」
燕揚心想如此自然最好不過,便點點頭。鄉老伯又道:「那麼咱們就比一比輕功身法,瞧瞧誰行誰不行?」他回頭叫道:「王元度管中流過來。」
魯又猛、柳昭都一齊起身,異口同聲道:「我們也一道走。」柳兒感激涕零地瞧著這幾位豪俠少年,話都說不出來。
日月塢管事之人見是柳兒帶領之人,不敢攔阻,卻悄悄對柳兒道:「這是塢主自用的房間。」
他說罷便迅即走入隔壁房中,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相信這位老人家可以在這極短的時間之內,傳授每個人的武功,使得立即增強不少。
鄉老伯道:「這姑娘有眼無珠,以為日月塢很了不起,畏懼萬分,殊不知日月塢勢力雖大,但在老夫眼中卻沒有什麼。譬喻日月塢的三院十道,那十道指揮是不用說了,即使是總指揮李公衡,甚至三院院主這些高手,也不曾放在老夫眼中。」
她的聲音又放低一點,道:「實不相瞞,此廳有高手在暗中竊聽一切,鄉老爺說的話定被聽去,而婢子洩露此秘,也有性命之憂了。」
那青衣人雖然是突然被人揭穿隱身之秘,但神情鎮定如常,眼中閃射出嚴厲的光芒,打量鄉老伯。
他話聲繚繞中,王元度腦海中泛起那一次與灰鶴荀通惡鬥的情景,記得初時他便因功力未足而不敢施展這一路劍法,但後來迫於無奈,才肯施展,終於仗著堅毅不屈的意志鬥完百招之數,當時便隱隱覺出倘若具有足夠的內力的話,這一路劍法幾乎有無堅不摧之勢。
魯又猛道:「我們跟定你們的了。」
鄉老伯點點頭,道:「這才像話,現在我有要緊的話跟你們說。」
剛剛說完這話,外面有人喊道:「元度兄……中流兄……你們可是在裏面?」
第二個說:「山右胡元。」
鄉老伯率了四個少年走去,穿過兩座院子,才見到柳兒在門邊等候,她好像已知道是鄉老伯庇護她,見面便含淚跪拜,鄉老伯冷冷道:「幹什麼?走開!」聲音甚是冷酷無情。
魯又猛霍地站起,鄉老伯道:「很好,你願意挨耳光可不關我的事,不過我老人家還是有點不忍,這樣好了,魯又猛,你猜一猜這小女孩今年幾歲?」
鄉老伯道:「哪一個不服氣?是鐵律院的關大堅,抑是度支院的朱機伯?還是神兵院的武季重?」他一開口就說出日月塢三院的名稱和院主姓名,這不但使李公衡大為震駭,管、王等四人得聽這三院院主的姓名,敢情皆是當今前輩有數的高手,都不由得大為吃驚。
柳兒向外望去,問道:「諸位貴姓?」
李公衡拱拱手,道:「老先生居然認得李某,榮幸何似,只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最末的一句話卻是向對方詢問,周奕微微一怔,道:「差不多是這樣。」
管中流見他們不是虛情假意,心中十分感動,道:「賢弟不要再攔阻啦,走吧!」
轉眼間已攻了七招,老人雖然只有招架之功,卻還未中槍落敗。周奕第八招挺槍斜舉,便待劈下,陡然間中止了劈落之勢,面上露出尷尬的神情。
周奕點點頭,忽然退開兩步,道:「老先生敢是曾經窺看過在下練習槍法?」
眾人無不緊張萬分,但見鄉老伯突然之間一晃身,便已站在原位,快得連眾人也瞧不真切,燕揚突然也在剎時間到達,但勝敗已分。
王元度劍眉斜軒,凜然道:「晚輩實是心折於前輩博大精深的武功,並沒有諂媚之意,晚輩自問算得上是個威武不屈,富貴不淫之士,只不知前輩信也不信?」
老人沒有做聲,王元度又道:「家師曾吩咐晚輩言道,天下間盡多奇才異能之士,而武功之道有如汪洋大海,難達涯際,若是有高人指點你武功之時,須得誠心正意,一如對待師父一般的恭敬,這便是晚輩何以如此謙恭拜領教益之故,只不知前輩信也不信?」
柳兒忙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談論敝塢的事行不行?」她顯出楚楚可憐的哀求樣子,別人都不再做聲,只有鄉老伯不住的冷笑。
王元度若有所悟,面上散發出朗煥的光采。鄉老伯又道:「但那是以後的事,眼下我先指出你劍法上的幾處破綻,你只要把這些破綻補救過來,就等於功夫精進了一層。」
他的話還有下文,所以眾人都不插口,鄉老伯緩緩掃瞥眾人一眼,才道:「但現在我見他能夠結交上這許多少年英傑之士,可見得他的為人氣度與眾不同,能人之所不能,所以我才放心。」
周奕道:「在下只憑真實證據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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