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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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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後發先至

第八章 後發先至

阿閃道:「不要你跟著,我們走!」拉了少東家就向門外走去。
王元度一看這情勢極是可怕,只要齊、楊二人一出手,路上糜集的武林同道們勢必有多人喪生。他朗聲大喝道:「在下可沒有把你們放在眼內,這就獨自上前……」
他的話聲中有一種力量,使藍沛情緒穩定下來,道:「小可不知為何忽然功力減弱,以致船行速度大減。」
管中流大聲道:「齊大聖在不在?」
魯又猛撤下亮銀畫槳,喝道:「誰怕你不成,妖道你下來。」
楊老毒冷笑一聲,道:「不怕死的就跟他來。」
少東家道:「我當然知道啦,因為我就是你猜的那個人。」
王元度先是單單假想自己處在師父的地位才這麼說,這刻回過頭設想自己是管中流,不由得一陣悲痛,忖道:「管大哥是個極重情義之人,若是被逐出門牆,痛苦比死還要大……」當下說道:「假使老前輩覺得處分過輕,那就只好把他殺死。」
酒肆很快又恢復高朋滿座的局面,噪鬧異常。
王元度自然不曉得這個面龐浮腫得十分難看的老人正在打他的主意,他望住一片煙波,心中忽然間掠過幾個女孩子的面容。第一個是溫柔高貴的藍明珠,這刻正是得她之助才能趕往日月塢,第二個是她那性情變化得很快,容貌冷豔的姊姊藍芳時,第三個是聰慧嬌俏的柳兒,第四個就是舉止奇異莫測的阿閃姑娘。
管中流朗聲道:「既是如此,賢弟非去不可,但賢弟不必戀戰,免得誤了前赴大會的行期。天下英雄都見到對方的陣勢,因此賢弟只要能突圍而出,已足以震動武林了。」
直到午間,南阿洪才落船開行,他弄了兩個武林人和一個日月塢的水手做人質,迫令他這隻快艇的水手配合行事,另一方面也利用那兩個武林人的性命作為對付別人襲擊的人質。
土丘之後沉寂了一會,楊老毒才道:「你們過來瞧瞧,自然就知道啦!」
王元度不能不承認,只好點點頭。群豪聽知他的用心如此仁義,不禁大為欽佩傾慕。
楊老毒手中的小銀球不停的拋上拋下,詭笑中又含蘊得有鄙夷之意。但群雄都久聞此人擅長各種毒藥暗器,稱霸多年,因此誰也不敢上前。
這個形相怪異的老人在王元度面前站住,定睛打量他。他年紀雖老,可是眼神如電,簡直像兩把利刃一般刺入王元度心中。
群雄望見齊大聖及眾猩的背影時,已相隔甚遠,大家一齊鼓噪詈罵。
王元度向柳兒拱手道謝過,柳兒笑著還禮,一面道:「我家小姐堅信那些魔頭們決不肯甘心罷休,所以才預作佈置。王公子不要謝我,只要你別怪她以前失禮之罪,我家小姐已經感激不盡了。」
魯、柳二人都不明白,但此時王、管二人已起座,便跟著起身,不暇多問。
南阿洪洋洋得意,道:「還用得著你說麼?老子就守在此地,等到明天清晨,才准許船隻出發。老子押尾跟著,等到這一批船到達日月塢時,即使他們再派船隻來載你,你也來不及參加啦!」說罷,又爆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聲。
口音嬌脆,眾人抬頭一望,原來是那個漂亮俊美的少東家,魯又猛啊了一聲,站起身,道:「你……你是……」
王元度定一定神,道:「只不知老前輩對仇人的仇恨到了何等地步?有沒有化解的可能?」
他長嘆一聲,難過得俯伏在船板上。藍沛在後面望見,大驚道:「王相公,你怎麼啦?」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天邊現出曙色。南阿洪在這一夜之時,又想到假使有人能夠操舟如飛,把此處到日月塢需要一晝夜的時間縮短為一日,則王元度仍可以參加奪標。因此,他決定延遲出發,但為了不便當真鬧成僵局,使日月塢以及金鰲大會的高手們一齊向自己尋仇起見,所以他放行大部分的船,但事先跟王元度講明,目下還停泊在碼頭的十艘船艇以及上面的人命運都握在王元度手中,假如他敢離開他視線所及之處,便把這些船和人都一把火燒掉。
宣翔冷笑道:「如此處罰倒是寬大得很,嘿!他已經在江湖闖蕩多年,足以自立,我把他逐出門牆對他有什麼打緊?」
到得岸上,放眼一看,只見屋舍連綿,許多處尚有燈光。他感到十分陌生,好像從未見過。藍沛當先引路,宣翔一面走一面道:「見到管中流時,你別洩露我的身份。」
一陣步聲響處,只見一個高瘦老者大步奔來,叫道:「等一等,老朽也要去日月塢。」
老人搖搖頭,道:「沒有,我老人家相信你很少有失禮的事情……」說話之時,暗運玄功,和_圖_書身子頓時加重了幾十倍。
柳昭一拍腦袋瓜子,道:「唉!我居然沒認出來。」
王元度屈膝行禮,道:「晚輩與管大哥結盟為兄弟,應該叩見老前輩。」
王元度心想,此老年紀比我師父還大,叫他一聲老伯也沒有什麼,當下道:「那麼鄉老伯請上船吧!」
管中流萬般無奈之下,伸手攔住魯柳二人,口中大聲問道:「楊老毒,那土丘之後有多少人?」
王元度想了一想,問道:「咱們先沿江邊走去,好歹找一艘輕細小船,咱們合力抬著趕路,到時便不致於找不到船隻了。」
王元度一眼望去,但見這個身軀高瘦的老者,面孔肥腫異常,十分難看,正是在酒肆內見過一面,管中流也認為是一位風塵異人的那一個。
柳昭眉頭一皺,道:「什麼?你陪她?你是誰?」
王元度道:「管大哥說得是,這位高人的手法固然無懈可擊,但他的目力更是驚人,相隔如此之遠就瞧出那枚銀球的古怪。這等眼力稱得上天下無雙,咱們若是能夠拜見一面,死也無憾。」
柳昭哦一聲,道:「原來王兄已有對策。」
那老人迅即收回電光般的眼神,道:「我老人家難得出門走動,你叫什麼名字?」
王元度故意掉筷於地,撿起時順勢向左方第三桌望去,但見該桌只有一個人危坐酌飲,面向這邊,這一瞥之下,已留下極深的印象。
這個凶人也有他的一套,他把所有陸續載運武林人來到此鎮的船隻也全部扣留,免得走漏風聲。如此直到晚上,江邊被扣下的大小船隻已逾八十餘艘。
人叢中忽然飛起一片砂子,疾向相距五丈遠的土丘頂射去,勢道神速之極。但這一片細砂還未到達丘頂之時,楊幽拋弄的那枚銀球突然「啵」一聲爆開,化為千百點銀光,楊老毒慘叫一聲,一跤栽倒。
王元度正要告訴他,右側一個人接口道:「魯又猛你一進門就鬧事,還問東問西。」
王元度朗聲道:「既是如此,諸位前輩朋友,萬望宥諒王元度連累之罪,王某決定不搭乘這批船艇。」
楊老毒陰聲笑道:「你問來問去,想是不敢過來,好,我們只好出去啦!」他在土丘頂上現身,但見他身子高瘦,身上一襲黑色道袍,形容陰森怪異。
鄉老伯道:「不管是誰的責任,但你已是終身遺恨定了,日後殺死南阿洪也不能補償此恨。」
群豪一想,已經沒有法子,只好等到翌日上船,於是大夥兒都拔腳向市鎮走去。南阿洪卻喝止那些船家水手,威嚇著說他們若是走開,就燒燬船隻。
王元度忙道:「晚輩非是此意,別說你老武功深不可測,天下無雙,即使是凡庸之輩,晚輩也甘心受死。」
原來那人穿著破舊,不類武林中人,身軀高瘦,雖是坐著仍可瞧出,但面龐卻很是肥大,使人覺得很不順眼,年紀約在五六旬左右,果然有一種怪異的神情,不過一時又說不出他怪在何處。
管中流何等老練,接口道:「除人之外,還有別的什麼物事?」
王元度沒有動靜,反而柳昭站了起身,道:「我也陪你們去。」
他皺一皺眉頭,忖道:「我老人家這是怎麼啦,為何竟會被這個小孩子的風度為之改變了心意?不行,他雖然十分正直磊落,這從剛才我老人家使用出『照妖鏡』的神功而不曾把他制住這一點可以得知,可是我老人家怎能被這小孩子潛移默化而打消了恨他之心?」
王元度因見管中流以指蘸酒寫字傳意而不停止口談,心想管大哥為人機智絕倫,閱歷又豐,此舉必有深意,便也依樣葫蘆,口中參加閒談,暗暗寫道:「瞧見了,很怪,但與咱們有何干係?」
王元度因這宣翔乃是尊長身份,不敢出言辯駁,但心中的難受可真是形容不出。他想到管中流義重如山,為了幫忙自己過關,才甘冒大不韙帶他前往拜謁宣隱。然而此舉確實對他的尊師無可交待,因此管中流這個罪名定然無法洗刷。
王元度把宣翔介紹給他們,只說是他的一位長輩,因此眾人都喊他做鄉老伯。
王元度突然間感到一陣驚悸不寧,便想移開眼睛,然而當他正要側頭之際,猛可醒悟一事,心中叫著自己的名字道:「王元度呀王元度,你平生光明磊落,行俠仗義,沒有做過一件對不住良心之事,為何懼怕這對神明一般的眼光?」
管中流也恍然道:「原來阿閃姑娘早就瞧破柳兒姑娘的女扮男裝,才對她毫無忌憚。」
原來這個面目肥腫的老人這刻完全變了樣子,在王元度眼中卻不陌生,竟是他曾經去請教闖過「密室和圖書量才」這一關的智者宣隱。不過定睛一瞧,又有點分別。
這些倩影一一掠過腦海,使他覺得有些煩惱,因為他發現這是第一次在心中烙下異性影子,這對他將來的武功修為以及目前的金鰲大會爭霸之事都有很大的影響。
他手中有枚拇指般大的銀球,輕輕拋動,面上帶著詭笑,森厲的目光掃過王、管等四周的人群。
宣翔不覺一怔,想道:「他怎地勸我殺死中流?」頓時大為震怒,伸手抓住他肩頭,推他坐起,冷冷道:「好啊,那麼老夫就先取你性命,好教中流泉下有個同伴。」
藍沛突然覺得不對,只好加倍用力,可是速度已減慢了不少。
魯又猛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什麼事呀?」
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叫囂怒罵之聲,南阿洪卻反而大樂,縱聲狂笑。
宣翔道:「不能化解,他早晚非死在我手底不可。」
他們踏入一座屋宇之內,穿過兩座院落,到了一間雅潔的內廳,燈燭明亮。藍沛請他們稍候,便自離開。
藍沛喜道:「這是個可行之法,真虧相公想得出來,不過……」
藍沛勇氣百倍,道:「是。」
王元度垂首道:「恕晚輩不能奉告。」他如此回答,便證明他當真願意死在宣翔手底。
事情告一段落,大家都想到阿閃向管中流挑戰這一宗,柳昭可就坐立不安,低聲向阿閃道:「好姑娘,你剛才的話不是當真的吧?」
管中流一皺眉,道:「賢弟不要理會他。」
她一手抓起那少年東家,又道:「他敢攔阻,我就打他耳光。」
王元度見他滿面大汗,便道:「你且停手歇歇,咱們細作商量。」
對方含笑搖頭,道:「這可不關武功強弱。」
管中流寫道:「楊老毒諸凶若要報仇,有一法極惡毒,便是阻你參加金鰲大會。」
宣翔道:「罷了,他膽敢踏入老夫仇人的大門,眼中還有我這個師尊麼?」
阿閃驚訝地看那少東家怎生決定,只見他遲疑一下,終於拉了一把椅子,在一旁落坐,她可就忍不住問道:「喂!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入夜之後,王元度瞑目打坐調息,只感覺到船行迅速之極,而且時時轉彎,到了午夜之際,忽然停住。
這藍沛便是日月塢二小姐藍明珠的心腹大將,水上功夫全塢第一。他躬身道:「相公請登舟吧!」
王元度勉強應道:「我心裏有事。」藍沛這才放心地繼續划船。
那少東家只笑一笑,阿閃又道:「他的武功比你強是不是?」
王元度當然不敢惹下這等慘禍浩劫,他明知南阿洪這凶人一則真敢下這等毒手洩憤,二則他也看準了自己篤行俠義之道,定然不敢以這些人命賭博。而王元度他實在是這樣的人,所以只好任他箝制。
這一番對話,饒是才智過人閱歷豐富的管中流,也如墜五里霧中,全然不懂。
藍沛道:「王相公,到啦!」
王元度道:「鄉老伯這話說得是,既然遺恨的時間甚多,現下晚輩便須把恨意排出心外,盡力設法補救,藍沛兄,咱們棄舟登陸如何?」
他再試兩次,確定不訛,便不再向岸邊駛去。
魯又猛定睛細看一下,道:「啊,果然不是,但有七八分肖似,你怎知我猜的是誰?」
王元度一直沒有抬頭,這刻仍然俯伏在船板上,嘆道:「既是如此,若然還有一份師徒之情,便把他逐出門牆,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接著土丘兩邊出現了猙獰巨大的黃毛巨猩,共有四隻之多,路上的人群都不禁向後移動了幾步,而此時土丘頂出現一人,長得甚是矮小,形狀如猴,人人一望而知這人必是著名凶邪之一的齊大聖。
鄉老伯接口道:「你這話只怕不是出自真心,試想這金鰲大會對你何等重要。」
阿閃道:「當然是真的,你跪下來求我也不行。」
宣翔沉吟忖想了一會,放開手道:「你真是個硬漢,不過老夫也不是省油燈,總有法子使你怕死。」說罷,便扭轉身軀,不再望王元度一眼。
那少東家迅即插口道:「我知道你以為我是誰。」
他不敢打擾老人,不久,快艇已轉入一條岔河之內。
但碼頭上悄然無人,船上也不見有水手。反倒是離碼頭數丈的江邊,聚集著一大群人。其中不少是船上水手打扮,碼頭人口處站著一個身穿鮮紅奪目上衣的人,長得身形矮胖,手提銀鞭,左肩上掛著一張彈弓。這人便是以火器成名的凶人南阿洪,他在此處出現,管、王等人是早聽楊老毒說過,所以不感驚奇。
他眼珠子一轉,又道:「姑娘可有意思先赴日月塢瞧瞧?我可以陪你到處走走。」
宣翔怒道:「你和圖書以為老夫不敢殺死你?嘿!嘿!天下間誰能為你復仇?」
鄉老伯銳利的目光時時探索這個少年,但見他氣度沉凝,神態端穆,大有不怒自威之概。他但覺自己對這少年僅餘的一點點敵意也消失了。他原本很恨這個少年人,但自從在酒肆見到一切經過,以迄如今,這個少年的浩闊胸襟和凜然正氣竟使得他大為心折佩服。
王元度道:「顧慮太多的話,那就什麼事都辦不成啦,咱們先闖過這個關再說。」
王元度獨自坐在離碼頭數丈外的石頭上,與南阿洪遙對,彼此都瞧得見。因此南阿洪整夜不敢睡覺,但王元度卻閉目調息,時睡時醒。他曉得南阿洪絕對不敢偷襲他,以免被他纏住拼鬥,其時南阿洪一則不能分手燒燬船隻,二則眾怒難犯,若被群豪一湧而上,非把他踏成肉醬不可。所以他安心休息,望也不望對方一眼。
管中流心中叫聲「糟糕」,暗念倘若王元度獨自前去,對方縱然有多人埋伏,也未必困得住王元度,可是魯、柳二人這一跟去,王元度勢必被他們拖累得不能突圍而去,豈不糟糕?
他們得到通知之後,便著酒保算帳,掌櫃的親自到他們座邊,躬身道:「小肆東家吩咐過,這盞盞之數諸位英雄不必掛齒,還有就是敝東留下一函,請大爺過目。」
王元度道:「我若是硬衝上前,你自問一定阻擋得住我麼?」
藍沛搖頭道:「沒有。」
如此駛行了一程,藍沛發覺越來越吃力,而速度也不見增加,心中大是疑惑,暗念莫非我的功夫忽然減弱了不成?
管中流首先道:「今日幸蒙柳兒姑娘預先通知,在另外兩個隱秘之處留有快艇,以備萬一之需,才能過得南阿洪這一關,亦可謂險矣!」
大家都認為須得早作休息,因為明日晨早開始,就得分頭闖過初選的一關,取五十名,再從這五十名之中淘汰四十個,剩下十個前十名的參與正式奪標,這時候起才是金鰲大會的精采節目,預定在後日早上便由這前十名抽籤較量武功。
四人出得肆外,但見許多武林之士三五成群的向江邊走去,走到鎮外大路,東首一座土丘後面有人叫道:「王元度,我老毒在此等候多時。」
王元度道:「只要你沒有不舒服那就好了,我趕得到趕不到還是其次。」
老人神情十分冷峻,道:「老夫宣翔,便是管中流的師父,看來你已經想出了。」
群雄嘩然叫囂責罵,楊老毒凶睛一瞪道:「哪一個不服氣的話,不妨過來跟老毒鬥一鬥。」
他立刻醒悟這位老人定必就是管中流的師父宣翔,心想這位老人家能夠不動聲色地使船只速度大減,這等功力當真可以稱得上天下第一了。
王元度拋開心中雜念,拱手道:「請問鄉老伯何故發笑?敢是晚輩有失禮的地方麼?」
王元度道:「你沒有覺得不舒服麼?」
南阿洪想不透他如何能過得楊、齊二凶那一關,但這刻已不暇多問,桀桀怪笑道:「不錯,老子要瞧瞧你有什麼本事能趕到日月塢去?」
管中流道:「既是齊大聖在此,他所豢畜的惡猩帶來了多少頭?」
這麼說法,分明表示他不是魯又猛心中猜測之人。
王元度鬆一口氣,向鄉老伯道:「真奇怪,一個人的功力固然會有強弱變化,但應當在不同的環境和不同的時間才會如此。」
王元度果然被他危言所聳,向管中流道:「小弟過去瞧瞧,大哥和柳、魯二兄先走一步。」
王元度微感驚訝,心想我本來不是問他,但他既然這麼說,只好當真向他請問了,於是微微俯身,道:「是的,甚望你老人家指教。」
他湧起豪情,頓時不再心悸不寧,無懼地回視對方,生像反要探索對方胸中有沒有藏著惡念以及以前做過邪惡之事遺下的污點。
王元度想道:「我不是不怕死,只不過願意死在你手中,只要你老殺死了管大哥,我便更唯恐不死啦!」
不久,四個人奔出來,卻是柳兒和管中流、魯又猛、柳昭他們,柳兒仍作男子裝扮,他們得見王元度及時趕到,不勝之喜。
兩人相見,王元度笑道:「多蒙藍沛兄相助,否則在下決計趕不到日月塢的了。」
群豪以為有戲看,紛紛起座出去,王元度伸手攔住柳昭,道:「咱們總算擺脫了阿閃姑娘,至於那個陪她出去的便是柳兒姑娘呀,柳兄怎的忘了?」
王元度道:「晚輩遵命。」
管中流抗聲道:「賢弟焉可單身過去應戰?」他有意成就王元度俠義之名,當下又道:「你若要應戰,也不必到那土丘之後,免得陷入埋伏之中。」
鄉老伯道:「你可是請問我老和*圖*書人家麼?」
王元度閃開尋丈,那枚火球落在地上,迅即蔓延開七八尺方圓,熊熊猛燒,許久方始熄滅。
王元度忖道:「管大哥才智過人,認定對方一心一意要妨礙我參加大會,因此倘然我早早遁走,對頭們定必捨下其他之人,再度設法攔截我,假如我戀戰不走,反而會釀成慘酷的結局,話雖如此,但一旦有事,我焉能捨棄了朋友而獨自遁走?」
阿閃已決定給他釘子碰,應道:「不,我高興等一會才出去。」
王元度心想他這可不是明知故問麼?但為了尊老敬賢,仍然答道:「晚輩王元度,不敢請問老前輩如何稱呼?」
宣翔冷冷道:「老夫認為你是個很正直的人,因此我且問你一句,假如你的徒弟像管中流一般,你將如何對付他?」
王元度、管中流卻瞧出楊老毒手中那枚銀球敢情是千百支細短銀針聚集而成,因此他早先一旦發出此物,再以什麼手法使銀球爆散,這路上的一大群武林同道能夠倖免的只怕沒有幾個。由此可知剛才的情勢委實險到極處,再說倘若王元度被迫走到土丘之後,楊老毒、齊大聖他們根本不須出手,只要楊老毒發出此球,王元度不明就裏,勢必當場遇害無疑。
王元度心想這話極是,這些凶人們只要能使我錯過會期,便是終身大大遺憾之事。
大家又談起大會之事,柳兒道:「南阿洪是最後一批,須得天亮以後才能趕到,其他的一大批較早出發,但也得再過兩個時辰以後才能抵達。王公子你們最好先作休息,以免明日早晨沒有精神。」
王元度接過密封的信,掌櫃便行禮而退。他拆開一看,微笑道:「真有意思,管大哥請看。」
鄉老伯這刻已想出一個方法,可以折磨王元度以便觀察他的真性情和胸襟修養,因此他得意地大笑一聲。
王元度等到望不見船影,這才仰天大笑。只見茫茫江面上出現一艘快艇,迅如奔馬般駛來。眨眼間已抵達碼頭,操舟的大漢器宇不凡,身體雄偉。
南阿洪左肩一甩,彈弓落在手中,他拽弓向天便放,但見一團火球破空而起,接著飛墜下來,竟是向七八丈外的王元度頭頂落下。
魯又猛洪聲道:「這如何使得,咱們一齊過去。」
此時十多個酒保一齊出動,向每一桌的客人通告日月塢已派來大批船艇,有意赴會的人可速往江邊登舟。
他們暗暗倒抽一口冷氣,但覺好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轉般。管中流低聲道:「不知是哪一位高人施展絕藝,先以無上功力撤出一片細砂,掩敵耳目,而暗中另用摘葉飛花一類的上乘手法在細砂掩護之下,突然早一步擊中楊老毒手中的銀球,使他作法自斃。」
王元度起身,拱手道:「辛苦了。」接著側身讓老人先行上岸。
管中流接信一看,點頭道:「她的才智,真不是常人可及。」說時,把信箋扯個粉碎。
他轉身向鎮內走去,南阿洪厲聲道:「你怎樣說也不行,老子非等到明天清晨不可。」
王元度頭也不抬,又道:「請坐!」口氣中略有命令之意。
管中流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是了,楊老毒剛才曾以路上許多武林朋友的性命為威脅,你不想連累別人,所以決意獨自應戰。」
阿閃衝著王元度的話專唱反調,起身道:「我偏要先去。」
楊、齊二凶著然退回丘後,那四頭惡猩也隱沒不見。
王元度心中甚急,忖道:「管大哥怎的想不到我是為了免得連累別人,所以要獨自過去應戰?」這話又不便說出來,只好連連說道:「小弟過去就行啦,小弟過去就行啦!」
魯又猛又是一怔,睜大雙眼瞧一陣,道:「對!對!你就是他。」
老人道:「你叫我鄉老伯也就是了,我本來是個鄉下老頭子。」
王元度一手把他抓住,道:「魯兄何必搶了兄弟的生意?你和柳兄都跟管大哥走,依計行事。」
老毒楊幽冷笑道:「人倒是不多,只有兩個。」
王元度道:「大哥說的是。」心想對方只要不現身攔阻,我自然不必理會。
鄉老伯掉轉頭,用後腦向著王元度,一面說道:「這不是他功力強弱的問題,而是我老人家使的手腳。」說罷,回轉頭來。
管中流又寫道:「倘若有變,你切切不可戀戰,須乘間遁走,此是兩全其美之道。」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不錯,金鰲大會對晚輩十分重要,若是錯過了這一屆,晚輩年齡已逾限,此生再也休想參加角逐了。」他轉眼望住藍沛,又道:「但我趕不到的責任不在你身上,假使當初不是被南阿洪所阻,自然趕得上這場盛會。」
鄉老伯沉默地望和*圖*書住遠處,忽聽藍沛洪聲道:「王相公,看來咱們已無法及時趕到日月塢啦!」
木槳揮處,快艇驀地衝出老遠,勁急如箭。他不禁一怔,道:「相公,小可好像已恢復功力啦!」
楊老毒又在丘頂現身,冷笑道:「他縱然能突圍而出,也不能前赴日月塢,除非南阿洪的火器失靈,燒不毀江邊船隻。」
那個市鎮無法容納這六七百個武林人物,因此大部分的人只好露宿,有的在江邊走來走去,碼頭上南阿洪命人點燃四支巨大火炬,照耀得四下通明。他不知用些什麼藥物,使得那四支火炬老是火焰粗長,徹夜不衰。
王元度坐在船板上,姿勢甚端正,神態悠恬,好像沒有憂慮到不能及時抵達這一點。
楊老毒陰森森的聲音又傳過來,道:「路上來往之人太多,老毒一出手的話,只怕連累不少人受害。」這老奸巨猾的凶人竟已瞧準王元度天性俠義,所以用這個法子迫他自動上門來。
他們聽到齊大聖之名,都騷然議論,楊老毒道:「不錯,正是齊兄和我兩人在此。」
藍沛道:「可以試一試,不過最末還是有一段水路,只不知到達那兒找得到找不到船隻?」說時,雙臂運力,向岸邊駛去。
他明知這老者大是可疑,但仍然拱手道:「那就請老前輩登舟。」
王元度呆了一下,好像全無辦法,最後道:「你的手段雖是下流無恥,但當真使人無計可施。」
魯、柳二人一聽內情,也都覺得王元度如此崇敬實是有理,便都同聲表示贊同。
王元度只在少東家最初答話時瞧了他一眼,便沒有再看他,這時忽然道:「原來是你,請坐。」
藍沛道:「小可怎敢拿這等要緊之事開玩笑?」
王元度面色很快便恢復正常,心情舒泰,忖道:「這正是我唯一可以不再內疚的痛苦之法,對!我須得黃泉之下陪伴管大哥。」
王元度聽了這話,大吃一驚。但眼光落在他面上之時,又大吃一驚。
此時土丘後的齊大聖,一把抱起楊老毒,率領著四頭巨猩,迅即逃走。他並不是害怕王元度,要知他乃是當今有數魔頭之一,眼看楊幽如此中了暗算,便知這個對頭比王元度難惹百倍,連忙開溜。若是正派高手,到了齊大聖這等身份名望之時,寧可當場戰死也不能在武林群雄面前開溜。但齊大聖卻不管這一套,這正是正邪之間極大的分歧處,也是這些凶邪人物為何活得特別長久的緣故。
他忽然現出愁容,沉吟片刻,才道:「不過這麼一來趕到日月塢之時,相公已筋疲力盡,如何能出手與天下英雄爭霸?」
群雄見狀,都不由得暗驚這南阿洪火器名不虛傳,而單是這等神奇的彈弓手法,也已叫人咋舌了。而那枚火彈居然能在泥砂地上燃燒好久,可見得若是落在木船上,非立時燒燬不可。
他們登舟之後,藍沛使出本領,但見船行如飛,衝波破浪,傳來船頭響亮的拍水之聲。
王元度真怕柳昭下跪求她,同時他也不信阿閃能夠贏得管中流,更別說打他的耳光了,當下道:「那麼現在我們就出去動手吧!」
少東家道:「謝謝你啦,但我還有事。」
藍沛接口道:「再耽誤的話,說不定就趕不及啦!」他見這怪老人妄自尊大,心中有氣,所以口氣之中透露出不高興的意思。
他向來說話有使人深信不疑的力量,宣翔不覺一愣,道:「那麼你聽到老夫要取你性命之時,何以反倒微露笑容?」
王元度訝道:「這話可是當真?」
王元度向管中流點頭示意,然後超眾而前,朗聲道:「南阿洪,你可是不讓王某上船?」
南阿洪大聲道:「瞧見沒有,老子用這種手法,片刻間就可以把此處數十隻船同時毀去,試問你用什麼辦法趕得到日月塢?」
王元度心中若有所悟,說道:「這位姑娘跟我們還有一點過節,你最好不要把她拉走。」
這一下變故很少人瞧得清楚,但楊老毒跌跤的姿勢一望而知受傷極重,正是被那一片爆散的銀光所傷。
他們繼續喝酒閒談,管中流覷個機會,在桌底下輕踢王元度一下,接著很自然地用手指沾酒在桌面上寫道:「左方第三桌恐是異人。」
他們對答之時,已驚動了許多人,都站住腳步聆聽,是以剎時間已聚集了一大群人。
管、王、魯、柳四人暗中查看之下,找不到線索,心知這等身負絕世奇功的高人若是不肯露面,再查問也是枉然。當下與群豪向江邊走去,不久,便見到一個碼頭上停泊著數十艘船艇,都懸掛得有日月塢的旗幟。
他在這剎時間已下了決心,寧可錯過了爭霸天下的良機,也不能棄友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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