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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干戈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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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雙重人格

第七章 雙重人格

王元度心想這女孩子甚是刁蠻,不可理喻,目下不必跟她鬥嘴,看她怎生下手再談,於是不置一聲,表面上便變成承認他管不著此事。
王元度哦了一聲,又問道:「大哥本是河南人氏,怎會在此處居住了五載之久?」
翌日,他們的船隻靠泊在一個市鎮的碼頭邊,兩人棄舟登岸,原來此處便是轉乘日月塢船艇的地點。那市鎮上熱鬧之極,全都是雄糾糾氣昂昂帶得有兵器的武人。
管、王、柳三人都大吃一驚,管中流苦笑一下,道:「在下不知幾時開罪過姑娘?」
王元度登時睜大雙眼,迅即悟出那位宣前輩的仇家對頭,一定是盟兄的恩師無疑。這時便發覺其中大有不妥,因為盟兄明知宣隱乃是師父的仇人,仍然帶他前來拜謁,若是此情被他師父得知,那還了得?
他微微一哂,又道:「我雖是智慧過人,胸中所學極博,樣樣俱精,連武功也很不錯。多年以來,我替世人解決了無數難題,都是在指顧之間便想出妙計。可是,我卻毫無法子化解家兄心中仇恨,因此也不敢踏出大門一步,說起來不免可憐可笑。」
他問的另一人自然指那異裝少女,管中流搖搖頭,仍然不敢向她那邊望去,道:「愚兄生平未曾見過她。」
此言一出,四下聽得見他們對答之人無不凝神側耳等他回答,人人都曉得那少女這一問凶吉未定,可能是真的詢問,但更可能是她將要發作的前兆。
院中種植著許多異草奇花,牆外鳥聲盈耳,一個長衫老者背負著雙手站在一叢杜鵑花之前,背向著他們。
他眸子中閃耀出無比的熱情,王元度頓時明白,這位盟兄敢情已把自己視作替身,定要假手他完成五年前未酬的壯志。他體會出盟兄對於昔年不能過關之事遺憾無比,今日才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王元度道:「此地景色幽雅,怪不得宣前輩能夠安心隱居,多年不出大門一步。」
王、管二人離開宣家,都流露出黯然之色。管中流是為了恩師而傷心,王元度是為了管中流而難過,因此,他們神情落在別人眼中,卻極似由於得不到宣隱妙計而失望難過。
這話一出,管中流不必說,連王元度也為之一震。但王元度同時發覺管中流面色十分蒼白,神志大異平時,不禁更感迷惑驚奇。
他正要說話,管中流已伸手抓住門環,用力敲叩。大門雖是打開,但他們可不能冒失闖入。
她定睛凝視著管中流,好一會才道:「我非打你幾下耳光不可。」
一般情形之下,在這等眾目睽睽的場所中,決計沒有年輕男子膽敢過去向一位如此受得注意的女孩子勾搭,而且很少有人受得住這麼貌美的少女的眼光。
他沉靜地打量了門外的兩人好幾眼,管中流躬身道:「在下兄弟冒昧求見宣前輩,還望兄台允予通報。」
只聽那老者又道:「管中流,老夫對你特別有興趣,你可知道是何緣故?」
王元度恍然道:「這樣說來,假如宣大先生在十日之後才出現加罪,便完全出乎二先生算計之外了?」
柳昭替她把盞斟酒,嗅到酒香,便道:「好酒!好酒!在這等地方居然有此佳釀,實是難得,姑娘不妨盡興,切勿錯過。」
王元度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道:「大哥,你這又是何苦來由?為了小弟,你竟不惜……」底下的話已不能繼續說出。
他只差沒有說出連性命也願意給她的話而已,那少女抿嘴一笑,道:「為什麼你對我這樣的好?」
那矮胖少年正是魯又猛,他一聽王元度的聲音,頓時煞住摔人的姿勢,接著把那大漢放下,狠狠道:「看在元度兄面上,饒你一次。」
王元度惶恐道:「在下因知金鰲大會最後一關『密室量才』無法過得,特地趨謁拜求妙計。」
管中流道:「不錯。」他精神一振,拋開心事,加快腳步疾奔而去。
管中流要言不煩地把「密室量才」這一關的困難說出。
管、王二人向櫃檯上望去,但見一個長得十分俊秀白皙的少年,正在噼噼啪啪地打算盤記帳,另有一個精悍大漢,忙著收找錢銀。
柳昭極盡溫柔地道:「姑娘喜歡美酒,那是最好不過的事,寒家藏得有逾百年的上佳極品,自當取來奉贈姑娘。」
王元度被宣隱的話所誘,不知不覺說道:「前輩說得不錯,只怕他老人家乃是暫是故意不露面而已。」
阿閃發覺他的不高興,登時也噘起嘴巴,道:「我高興,你管得著麼?」
管中流心中一動,問道:「什麼白鸚鵡?」
柳昭恭謹小心地在她對面坐下,那少女眉頭輕皺,好像想發作而又拿不定主意。
王、管二人不禁一震,管中流嘆道:「小可踏入此間之事,若是被恩師得知,自然將被處死,小可死不足惜,卻可憐恩師勢必因此活活氣殺。」
他會見王元度之時,滿心歡喜之情完全流露出來。管中流忖道:「王賢弟胸襟氣度都與眾不同,無怪這些桀驁不馴的朋友都很傾慕他。」這魯又猛對管中流也很敬重,但跟柳昭卻只冷冷地點一下頭。
宣隱道:「我這隻白鸚鵡乃是西域異種,極是靈慧,不但能學人言,而且還能與人對答。https://www.hetubook.com.com須知我不能走出大門一步,交遊幾絕,近年來全靠這頭鸚鵡說話解悶,實是寂寞中的良伴,在我眼中,比我的兒女還要寶貴。」
管中流道:「原來是張三兄,敢問貴東主是誰?」
宣隱略一沉吟,道:「這事果然十分棘手,不過事在人為,仍然有法子可想。」
那矮胖少年一挺,砰的一聲,對方拳頭結結實實地擊中他胸口,但他身形紋風不動,一伸手就抓住那大漢,舉過頭頂。
肆內轟飲談笑之聲漸漸恢復原狀,王元度輕輕踢管中流一下,低聲道:「大哥,你們可是以前相識的?」
有人甚至嘓嘓地直吞唾涎,就連管中流、王元度這等老成持重的君子,也不禁頻頻打量。
他們在船上互披肝膽,細說平生,是以王元度得知管中流雙親已亡故,別無親人,因此可就體會得出他這刻心情的沉重痛苦。他也明白這位盟兄乃是性情中人,當日定然曾經千方百計改變他師父的主意,然而終於失敗了,可見得乃是無可挽回之事,多說也不過徒亂人意。因此,他不敢再觸動他的傷心事,連忙設法改變話題。
四下之人至此都不願再聽下去,但覺這對少年男女處處不近人情,男的是當著大庭廣眾向她阿諛奉承,無所不至;女的則歡然接受,毫不羞澀,這等情狀簡直教人難以相信,是以都懶得再聽他們的胡鬧對話。
柳昭一愣,道:「呀!我真是失禮得很,待我過去向她請教。」
柳昭眼睛一瞪,流露出怒氣,道:「不錯,若非元度兄在座,我非教訓教訓你這混蛋不可。」
這玄衣少女大方之極,明亮的眼睛在肆內滴溜溜轉動,找尋座位,對於全肆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理會。
管中流這時才敢抬頭向那少女望去,誰知剛剛望去,她恰又回頭看他,雙方目光碰個正著,管中流趕快撤退逃避。
王元度雖是生性沉穩端肅,但這刻也忍不住微笑道:「但大哥可知道她一直注意你?既然以前不認識,那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王元度不禁十分替柳昭擔心,生怕對方一旦發作,柳昭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還能做人?他明知柳昭只是生性喜愛美女,樂意奉承討好,其實並無不軌的念頭,但別人焉知他是這末一個人?
管中流不禁發愣,王元度卻搖頭嘆息,全場只有他們兩人沒有哄笑。那少女迅快回瞥一眼,便察覺王、管二人神態與眾不同。
對方一直凝視著管中流,緩緩道:「老夫宣隱,令師想必已跟你提過。他身體還好麼?」
管中流不禁搔搔腦袋,道:「晚輩實在想不通這兩件事之間有何關係?」
大漢怒道:「哈,火氣比老子還大呢!看打!」攢拳猛搗出去,拳風呼呼,勁道十足。
管中流精神一振,道:「賢弟,你這一次定要用全力奪得鰲頭,成為武林第一個狀元,才不辜負了愚兄這番心血。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凡事拿得起便要放得下,目前是你全力以赴的緊要關頭,莫讓別的事分散心神。」
但見這人烏髮披肩,明眸皓齒,紅撲撲的雙頰,透出十分健康的血色,竟是個年才十六七歲的絕色少女。她穿著玄黑色的薄綢緊身衫褲,腰間繫著一條紅羅巾,足登軟底繡花鞋,卻是一雙天足。
喧笑聲漸歇之際,一個人踏入肆門,朗聲大叫道:「元度兄,想死小弟啦!」
肆內本來已空出大半,但片刻間已擠得滿滿的,原來都是聽到王元度、管中流在此飲食的消息,便都擁來瞧瞧這兩人的丰采。
宣隱道:「不錯,此法果然行得通。可是家兄窮二十載之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而這二十年時光,使他人格分裂為二。他千方百計找一個藉口殺死找,但我十分小心,不讓他抓到任何藉口,連很小的過失也沒有。數年之間,先父母相繼棄世,他便想出個不許我出大門一步之計,使我活得沒有意思。」
宣隱竟沒有流露一點驚訝之色,說道:「令師去年光臨過一次,與我盤桓竟日,盡歡而散。老夫問的是與他別後年餘的狀況,卻不料你已經離開他七年之久。」
酒保張三微笑道:「管爺好高明的眼力,不瞞兩位說,敝東主是日月塢的人,少東家正忙於結算帳目,待會或者會抽身過來奉陪兩杯。」
王元度居然也從容如故,既不自傲自大,也不慌張失措。
管中流道:「愚兄幸蒙恩師收錄,傳以武功,一共相聚了五年,就住在西南方數里外的村莊內。唉!說出來慚愧得很,愚兄雖是隨侍恩師五年之久,但迄今仍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姓名來歷。愚兄此後在江湖越久,經驗越豐,就更加發覺恩師他老人家一身所學,真是深不可測,恨不得有機會再面聽教渝,定可大有增益。」
眾人眼見此人好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頓時喧笑大作,但那人似是全無所覺,向那少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在下柳昭,敢問姑娘高姓芳名?」
當她的目光落在王元度面上,便停留了一下,好像曾經微微而笑。接著便移到管中流面上,竟停住不動。
王元度依他吩咐,應道:「是啊,他老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想是不曾瞧見咱們。」
王元度問道:「二先生這話可是當真?」
管中流和王元度這時才恍然大悟她何以很注意管中流,敢情是這個緣故,柳昭忙道:「阿閃姑娘,你心中也知道管大哥不是你叔叔,何必跟他過不去?」
王元度這時才乾咳一聲,道:「柳兄若是方便,請過來一會,小弟替你引見一位朋友。」
王元度若不是胸懷曠達的人,一定會憋不住而出言詢問。要知管中流已說過他師父與宣隱乃是仇家,何以去年會跟他盤桓盡歡?若是已經修釋舊怨,如何竟不知管中流多年已離開了師父?還有就是他怎能頭也不回就知道管中流跟他大有淵源?又如何能斷定管中流的身份而問候他師父?總之這些疑問既奇怪而又互相矛盾,使人思路紊亂,無法清理。
阿閃道:「我坦白告訴你,假使日月塢藍巒不是識趣地宣佈本屆金鰲大會任得天下之人參觀,不限男女,也取消了黑名單。哼!我就偏要到日月塢去,瞧瞧有誰能把我擋住?我也不爭什麼第一第二,但我可瞧不起你們,你是上一屆得第一的人,我就打你耳光,好教天下之人皆知我比男子的第一名還要高強。」
他們的目光互相注視著,各不相讓。
老者搖搖頭,露出灰斑的兩鬢,那年輕男子悄然退出院外。
那年輕男子點點頭,道:「家父已恭候兩位大駕,請隨我來。」
兩人眨眼間已奔到那座莊院大門之外,但見門牆整潔,大門內花樹扶疏,大有曲徑通幽之概,頗饒園林韻趣。
管中流可真不明白她為何對自己大感興趣?反而被她瞧得垂下目光,不敢跟她對望。
那少女道:「這麼名貴的東西你當真捨得送給我?」
宣隱道:「我平生言出必踐,現在你們請吧!」他怒氣沖沖地把他們攆出去。
管中流不禁一怔,宣隱哂道:「你們枉是金鰲奪標之士,但只曉得生啊死啊地窮嚷。」他說這話時,隨手拔了一根插在花叢中的細竹,在地上寫道:「他正在聽咱們說話。」
那個年輕男子低聲道:「啟稟爹爹,客人已經駕到,還有別的吩咐沒有?」
宣隱笑道:「你們猜錯啦,你們心裏一定在想他此舉證明他是瞧見你們進來。然而我卻認為這是他偶然碰上,他或是想找我談談,無意碰見的。」
王、管二人這時可就表現出他們的氣度修養了,管中流經歷過大場面,對於這些好奇欽佩的眼光視若無睹。
宣隱道:「這也未必,說不定他暫時不露面,等你們離開此地才現身加罪。」
王元度忍不住搖搖頭,道:「姑娘難道深信一定贏得天下之人?」
那絕色少女怔了一會,雙手交叉抱胸,雙掌分別搭在雪白潤滑的臂膀上。這副情景極是迷人,使人恨不得變成她的手掌,得以貼在那等細緻嬌嫩的手臂上。
宣隱道:「可是老夫先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你師父與我的關係,以及他恨我入骨的緣由,這一點對於王元度過關之事大有關係。」
管中流失聲道:「若不是前輩賜告,晚輩至死也不會明白何以被恩師所逐。」
柳昭道:「那就行啦!小弟替你們介紹相識,兩位兄台日後便須時加照拂。」
管中流趕快望去,但見那俊美漂亮的小夥子走出櫃檯,滿面含笑向那少女走去。
兩人買棹南下,第二日中午時分,才到達嘉魚地面。
宣隱道:「我告訴你,你師父姓宣名翔,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此言一出,連王元度也呆了,管中流更不在話下。
王、管二人對他的遭遇,也泛起無力相助之感,此外,他們也想不出宣隱這番話,與他們前來懇求指點妙計之事有什麼相干。管中流拋開眼前之事,悠然道:「怪不得家師時時站在崗頭,向遠方眺望,該處離此地雖然遠達五六里,可是以家師的眼力,卻足以把所有出入此門之人瞧得清清楚楚,數年來一直如是,有時日曬雨淋,苦不堪言,可是他仍然屹立崗頂。」
管中流似是十分熟悉路途,命船家在一處河灣中靠泊,帶領王元度上岸,迅快奔去。
群豪不禁轉眼望去,但見此人長挑身量,面皮白淨,一對桃花眼光暈流動,竟又是個俊美少年。
王元度身軀一震,心想這正是報答知己的唯一之道,便恭敬答應了。
他一直向王元度奔去,忽然瞧見那絕色少女,登時停住腳步,眯縫起那對桃花眼,笑眯眯直打量她。
王元度沉吟不語,管中流已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便道:「你猜錯了,我那恩師現下還健在人間,並且仍然住在老地方,可是他老人家脾氣古怪,不許愚兄前往拜見,這真是愚兄平生最大的憾事。」
此人衣服樸素,宛如鄉民,但自有一股斯文秀逸的風度,使人感到他決不是一個平凡的莊稼人。
他們回到船上,放諸中流,王元度才道:「大哥,你為小弟而得罪了大先生,教小弟心中好生難安。」
宣隱又道:「我哥哥自小脾氣古怪,當他三歲之時,先母見背,過了半載,先君就續弦,這位續絃夫人便是我的親母。家慈入宣家二載後才生下我,在生我前這段日子,她對家兄極是體貼愛護。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時家兄脾性雖是古怪,可是到底年紀尚小,做不出什麼花樣,家母也容忍得住。但自從我出生之後,她一則忙碌得多,耐性便遠不及從前,二則家兄已達六歲,不但有些古怪行為會使人十分吃驚,兼且時時有傷害我之舉。因此家母日夕時加訶責,而那時起家兄就對我開始懷恨。這仇恨與年俱增,而他因天賦奇才,被一位異人看中,授以上乘武功,精絕天下。那位異人不是不知道他在家中發生的情事,但他認為家兄天賦異才,百世罕逢,不忍得讓他虛度此生,又認為授以武功的話,可能使他全心全意沉迷在無涯武學之中,因而拋棄了私怨。」
這使得他又感激又難過,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可說。花樹間隙中出現一個人影,片刻間已沿著曲徑出來,卻是個三旬上下相貌清秀的年輕男子。
那老者仍然不回頭,道:「因為我們頗有淵源。」
阿閃見他不聲不響,認為他不敢出頭,這才干休,轉向管中流道:「你長得像我的一個叔叔。」
柳昭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莫說區區幾罈酒,即使是更貴重之物,只要在下有的,都願意奉贈。」
王元度見他停口不說,忍不住插口道:「這個道理雖是玄奧,可是並不是行不通的道理。」
管中流吶吶道:「晚輩……晚輩愚昧得很,測不透前輩的玄機。」
那少東主柔聲道:「姑娘芳駕蒞止敝店,幸何如之,不敢請問姑娘貴姓?仙鄉何處?」
兩人眼看又吵將起來,王元度忙道:「兩位等一等再說,小弟先敬你們一杯。」魯、柳二人果然停止吵嘴,齊齊乾了一杯。
那少女落坐之後,道:「要上好的酒!」
管中流搖搖頭,低聲道:「天下間恐怕只有愚兄這個外人,才得知宣隱前輩杜門不出的秘密,那就是他有一個極厲害的仇家,聲言過不准他走出大門一步,否則就要把他全家大小都盡行殺死。宣前輩一則武功無法與他的對頭匹敵,二則他膝下二子一女,目下都已婚嫁。單是為了妻兒著想,也不敢犯禁出門。」
王元度輕輕道:「她現在目不轉睛地瞧看此肆的少東主啦!」
肆內群豪都密切注視他們,這刻雖然聽不見他們的說話,可是少女摸那少年一把的動作無不瞧見,登時哄堂大笑,還有些人呼嘯吹哨,惹起一片騷亂。
管中流不由得打量那酒保一眼,但見此人相貌精幹,一望而知不是操此賤業的人。他拱拱手,道:「好說了,老兄怎生稱呼?」
他轉身走去,管中流跨入大門之內,轉眼見王元度還在發愣,便伸手拉他一把,心中卻感到十分安慰,只因他明白王元度發愣之故,便是因為聽聞宣隱與恩師之間的關係,所以不想踏入這扇大門之內。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小弟都瞧見啦!」心想不但是我,凡酒肆內百餘豪客也無不瞧見。
管中流不知所對,只好含糊地嗯一聲。
管中流訝道:「在下五年前之事,如何又得罪姑娘了?」
靠近門口的一個粗豪大漢突然間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腳,驚疼交集,不禁勃然大怒,跳起身罵道:「瞎了眼的狗頭,亂踩老子的腳!」
院中沉寂頃刻,那老者突然回轉身軀,管中流身軀又是一震,定睛望了一會,才透一口大氣,態度迅即恢復平時的沉穩冷靜。
柳昭卻不以為意,還向魯又猛道:「這位是阿閃姑娘。」
柳昭立刻介紹管、王二人的姓名和來歷,阿閃對王元度力鬥諸凶之事竟沒有一點驚訝之意,反而聽說管中流便是上一屆的魁首時,口中輕輕啊了一聲。
王元度大為感動,豪情忽發,朗聲笑道:「大哥義薄雲天,小弟五內感銘,倘若大哥被宣老前輩誅殺,小弟決不獨生,定然相隨大哥於泉下。」
要知王元度力挫楊老毒、南阿洪二凶以及力鬥齊大聖、凶猩等這番經過,乃是武林近數十年來第一轟動之事。頃刻間已膾炙人口,遠遠傳到千數百里之外。其次,無情刀管中流乃是上一屆金鰲奪標之雄,這個身份也足以使群雄注目。
柳昭幾乎跳起身,連忙向那美貌少女道歉過,才離座過來。他十分高興地跟王元度見禮,又見過管中流,三人分別落坐交談。
那美貌少年居然流露出失望的樣子,道:「姑娘好像很討厭在下呢!」
王、管兩人在鎮上露面,便有許多見過他們之人互相傳告,霎時間人人皆知。因而他們走動之時,總有數百十道目光注視他們。
王元度道:「原來如此,在下真想跟二先生賭上一賭,好把這等稀世之寶得到手中。」
王元度此時甚為尷尬,不曉得應該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呢,抑是任他胡鬧。
魯又猛淡淡地瞅她一眼,道:「是你以前的相熟朋友麼?」
王、管二人茫然搖頭,心中都想:「他老人家既是此刻出現,自然證明他是瞧見我們進來。」
那玄衣露臂少女站起來,舉步向他們走過來,柳昭連忙抽椅拉凳地請她入座,侍候得無微不至,她坐定之後,便道:「我叫做阿閃,你們呢?」
王元度如墮五里霧中,對於盟兄神態的轉變,簡直摸不著頭腦。他細細打量面前的老者,但見他面貌清https://m•hetubook.com.com秀,精神飽滿,毫無老態。可知他雙鬢斑白之故,定是思想過多所致。
管中流不禁笑道:「柳兄難道已曉得那位姑娘姓甚名誰了麼?」
但那漂亮俊美的少東家卻膽大得出奇,好像周圍的人都是死人一般,他一徑走到少女桌前,停住腳步。而這時那少女反倒被他駭倒,避開了他的眼光。
管、王二人默然等候了好一會,還不見那老者回頭說話,管中流便道:「晚輩管中流,率同盟弟王元度特地趨謁前輩,冒昧之罪,伏乞宥恕。」
里許外有一座莊院,背山而築,遠遠望去,甚是深邃幽雅。
阿閃很有興趣地望著他們,她一點也弄不懂,柳、魯二人為何這麼聽王元度的話,心中暗暗忖道:「這個王元度只要向我說話,我就給他一個大釘子碰碰。」
宣隱道:「很好,我雖有妙計,但卻不教你。天下間除了我之外,無人能助你過得此關。如若你過得這一關,這頭白鸚鵡就歸你或助你之人所有,決不反悔!」
少女受挑戰地抬目瞪他,道:「我不告訴你。」聲音雖不算大,但鄰近的十多個座頭都能聽見。
一名酒保走到他們桌前,哈腰道:「兩位英雄光臨小肆,榮幸之至。」
管中流也怔住了,宣隱淡淡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們心中甚是迷惑,所以不妨費點唇舌解釋一下。關於王元度的來歷,我所以能夠知道的原因,你們也都明白,不用多說。至於管中流方面,老夫最先是聽出他帶有本地的口音腔調,而老夫又深知本地沒有姓管的人,何況又是具有武功之士,所以能夠斷定你的來歷。除此之外,當老夫轉身相見之時,管中流面色大變,那是因為他見到我長得很像他的師父,而且連聲音也很相似。及至他瞧清楚我不是他的師父,他才大為放心。試想他師父恨我入骨,假如這刻我是他的師父,見到管中流居然敢求見他的仇人,其怒可知,所以管中流才會那麼震驚。」
宣隱露出感到興趣的神情,道:「那你就說來聽聽。」
他停頓一下,笑容變得苦澀起來,道:「他的師父是個具有雙重人格的人,所以為人行事,忽正忽反,不知底蘊之人自然莫名其妙,但老夫卻是素所深知,所以得聞你七年前被逐,毫不奇怪。正如他恨我入骨,但有時卻非常想念我,跑來跟我談論古今,吟詩填詞,或者對飲,或是對奕。當此之時,他心中對我只有愛而無恨。」
王元度只覺全身汗毛直豎,心想這小子真不要臉,肉麻當有趣,我若是那女孩子的話,非給他一個耳光不可。
他們走入一間酒肆,但見此肆極是寬敞,可容百餘之眾,桌椅杯盞俱是新制之物。
王元度朗聲叫道:「又猛兄,不可傷人。」
那酒保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道:「在下張三。」
那老者唔了一聲,道:「你們之中有一個叫王元度的麼?你的出身來歷老夫已經知道。」他說話之時,頭也不回,但管中流身軀卻震動了一下。
因此王元度順著他的口氣這麼說,宣隱立即應道:「好小子,你明知這白鸚鵡乃是我最寶貴愛重之物,居然還敢覬覦?我若是失去此物,悠悠歲月如何渡得過?」一面怒聲斥責,一面用竹杖寫道:「即此已是助你過關之計,但是否行得通,尚未可知。老夫平生唯有這一回感到沒有把握,皆因管中流身份特殊,牽涉到家兄身上之故,若非如此,另有過關妙計,必可成功。」
王元度感到她的話說得很過分,甚覺不悅,面色微沉,道:「然則姑娘憑什麼加辱管大哥?」
那人是個矮胖少年,被大漢這麼一罵,環眼圓睜,喝道:「你找架打是不是?」
管中流倒沒有怎樣,但王元度聽了柳昭此言,卻覺得他大是不該這樣說,好像管中流這幾個耳光已經挨定,無法躲避,所以柳昭才向她求情,他再度面色一沉,還未說話,只聽阿閃應道:「我本來可以放過他,可是誰教他是上一屆的魁首?你不要勸我啦!」
宣隱堅決地道:「他十日之內不出現的話,以後決不會出現,你們即管放心。可惜你們沒有什麼寶物,否則我倒願意用我的白鸚鵡跟你們打個賭。」
管中流搖頭道:「沒有,但我在這附近住過五年之久,所以熟知地形道路。」
他喜孜孜地道:「元度兄看見沒有?小弟剛剛結識了一位國色天香的姑娘,她就坐在那邊。」
阿閃道:「誰也不放在我眼中,好啦,我們到外面動手去,在這兒出手也使得。」
帶她走到距管、王二人有一桌之隔的座頭,那兒本有四個勁裝大漢據坐,這刻卻自動起身離開,讓出此座。原來肆內早就派人佔據了六七副座頭,以便等有身份特殊之人來到可以騰出來招呼。
阿閃眨眨眼,顯出一副頑皮的樣子,道:「你幸虧沒有得罪我,否則我就要打你一百個耳光了!」
管中流長嘆一聲,道:「晚輩已經有七年之久沒有見著恩師了,但願他老人家身體康強一如往昔。」
王元度自語道:「難道她有意前赴日月塢不成?」
王元度笑一笑,沒有搭腔,管中流又道:「她的口音像是南方之人,加上這一身裝束,定是從嶺南等地來的無疑,但愚兄www.hetubook.com.com從未到過那邊,因此苦思之下仍然找不出一點頭緒。」
他長長地嘆息一聲,目光落在王元度面上,隨即又道:「賢弟正在擔心咱們的行蹤被家師瞧在眼中,是也不是?但這已是無法挽回之事,憂亦無用。愚兄因此而能見恩師一面,雖死無憾。」
王元度大聲道:「那座莊院一定是宣前輩的居處了!」
王元度忽然道:「瞧,那位小東家出馬啦!」
這等裝扮本已夠奇怪的了,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她上身短衫乃是短袖,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臂,尤其是在黑衫襯托之下,更加皓白動人。
一名酒保走到她面前,道:「姑娘這邊請。」
這片園林甚是寬大,他們走了一陣,才踏入屋門,穿過大廳,轉入一座院落之內。
酒保應聲去了,她便又開始用靈活澄瑩的眼睛向四周之人瞧看。
管中流大喜道:「還望前輩指點迷津。」
過了一會,大家都瞧過管、王二人,慢慢恢復常態,各自豪飲劇談,一片熱鬧。突然間人聲沉寂下來,靠內面的豪客武人都感到有異,人人自動停止飲談,抬頭四瞧發生了何事,頓時全肆二三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剛剛踏入肆內的一個人身上。
對方被他抓捏得身軟骨酥,連話都說不出,魯又猛大踏步穿過群豪,來到王元度身邊。
宣隱道:「以我的猜想,他定然不曾見到你們。要驗我的話是真是假,可從兩點觀察,一是他一直都沒有露面,自然可以證明他不曾見到你們。二是在一旬之內他現身加罪,也證明他只是見到你們出去而不是瞧見你們進來。倘使他這刻突然出現,你們可猜得出這是什麼道理?」
管中流道:「金鰲大會向例不許女子參加,她自然不是往日月塢去的。」
那少東主摸摸自己面頰,耳朵居然全不發紅,拱拱手道:「小弟甘拜下風。」長揖而退,登時又惹起一場哄笑騷鬧。
王元度總算也略略明白。原來所謂雙重人格,實際上便是心理變態現象之一種,亦稱人格分裂。患者本來統一的人格分裂為兩重或多重,所分裂出的人格自成一個意識中心,與原來之人格不相聯繫而更迭出現。換言之,凡是人格分裂者有兩個或多個的意識中心,這兩種意識可能是一善一惡,當他受善的意識支配之時,行為皆合常情。但被惡的意識支配之時,便變成另外一個人,可以做出十分惡毒之事。
要知管中流、王元度都是才智過人之士,因此得宣隱一點便透,知道他每句話都大有作用。適才的一番對話很顯然的在誘騙藏匿在暗處竊聽的宣翔上當,使他在十日之內不向他們找麻煩。而現在提起「白鸚鵡」,當然又別有深意。
王元度見他不必尋找路徑,大為驚異,忍不住問道:「大哥以前拜謁過宣前輩麼?」
柳昭毫不遲疑,應道:「姑娘問得好,你大概不曉得自己長得多麼美麗可愛,我柳昭走南闖北,眼角可不低,但像姑娘這麼美麗的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神情口氣都極為真誠,那少女焉能不大感受用?當下不禁滿面堆笑,心中的歡愉流露無遺。
王元度訝然忖道:「此人面熟得很,但一時卻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管中流微微一笑,道:「賢弟既然猜出內情,目下不要多說了。總之,愚兄不顧一切,都得助你通過最後一關,那時候雖死無憾。」
宣隱道:「這話甚是,但你若是把他氣殺了,他就無法取你們性命啦!」說話之時,用竹子在泥沙上寫道:「你們只須順著我的口氣答話,目前就可免去殺身之禍。」
管中流苦笑一下,道:「賢弟且莫取笑,莫說愚兄如今年紀已不小,便是昔年,也從來沒有過風流豔遇。」
他口中接著說道:「王元度,你今日來求老夫何事?」話聲中仍然蘊含怒意。
這一陣紛亂,吸引了全場的注意,群豪眼見這少年硬挨一拳,若無其事,而舉起那麼魁偉的人時又毫不費力,都不禁呆了。
柳昭道:「談不上以前二字,實是剛剛認識的。」
原來如此,柳、管、王三人便都沒有法子多說,阿閃見他們都有點垂頭喪氣,便安慰管中流道:「你不必難過,反正這一屆的第一名也別想不挨我的耳光。」
管中流收攝住心神,躬身道:「晚輩等有一件極為困難之事,無法解決,特地前來拜謁求教,倘若前輩也沒有法子的話,晚輩便也死心塌地了。」
他們的對答由鄰近的幾副座頭迅即傳遍全場,人人皆知阿閃向管中流挑戰,目的是要壓倒男性的第一名,這一來群豪大感興趣,紛紛向當中這一桌張望。
他接著又道:「我平生料事百無一失,常常自負。以家兄的性子為人,若是見到你們踏入此地,這刻應該已趕到現身了。」
她又道:「我最恨這個叔叔,所以把你當作他,打幾個耳光消口氣。」
但事情還有更奇怪的,那少女不但不生氣,反而格格嬌笑,道:「不,我很喜歡你!」一伸手,在對方面頰上摸了一把。
魯又猛道:「嘿,我早知道你又犯老毛病啦!老實說,我可看不慣你這副樣子,若不是元度兄在此,哼!哼!」
那少女一賭氣連乾三盅,柳昭殷殷斟滿,泛起快活開心的笑容,像這些酒都落在他肚子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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