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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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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雙鳳奇緣

第二十五章 雙鳳奇緣

激戰中但見刀光陡盛,圈住雲飛禪師身形,緊接著血光濺冒,雲飛大師肩胸之處挨了一刀,蹬蹬蹬跌退開去,一跤摔倒地上。
趙岳心頭一輕,朗聲道:「既蒙大師作伐玉成,在下感激不盡,還望大師撥宂小飲三盃,以示勞敬之忱!」
青嵐連忙拉他起身,一夢頭陀此時已睜開眼睛,問道:「青嵐道兄,快快取出丹藥交給武陽公,他決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咱們三門四派對他的罪行自當有個公平處決!」
目光轉到單雲仙面上,只見她惘然地凝視著趙岳。武陽公不由得心頭一震,轉念尋思。他想到自己一旦殺死了趙岳的話,愛女自然是傷心萬分,然而趙岳乃是他唯一的死對頭,今日焉能輕輕把他放過了?
武陽公輕嘆一聲,驀地收拾起波盪的心情,殺機迅速的充滿胸臆間,惡毒地向十多丈以外的眾人瞧了一眼,隨即放步撲奔過去。
他們的背影消失之後,青嵐道長向一夢頭陀等人道:「咱們今日輕輕放過了武陽公,日後想誅除他的話,恐怕更棘手了。」
趙岳忽然轉身望住單雲仙,沉聲道:「二妹,愚兄實是無能為力……」
武陽公大展神威,殺得這五人險象環生,不但如此,連一些未曾負傷而又沒有參戰的人也在他嚴密監視之中,若是妄想乘機逃出谷外,不出十步,定然被他截住殺死,這一點雖然沒有實現過,但人人心中有數,曉得他有這等實力,故此不敢奔逃。
一夢頭陀等人這時可不肯胡亂開口,以免事情弄僵,迫使這兩人聯手出戰,那時還是他們取勝的機會較大。
玉環仙子若無其事,嫣然笑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趙岳搖頭嘆息一聲,道:「一炷香的時間在平常雖然覺得很短,可是這刻卻很難爭取得到!」
玉環仙子神色不變,好像一點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反倒是武陽公勃然震怒,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今日若不割下你的舌頭,難消老夫心中之恨!」
玉環仙子舉步向樹下走去,一面說道:「那麼跟我來。」
一夢頭陀大怒,厲叱一聲,單手提杖猛掃過去,左掌趁勢斜劈。
任君麟應道:「那麼趙兄快快坐下調息運功。」
這個賭注使得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震。趙岳道:「尊駕不須割下人頭……」那自稱譚星雲的人洪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來吧,沒有甚麼好囉囌的。」
雙方都僵在那兒,趙岳不敢趺坐運功,亦無人敢奔出谷去。
霎時間,氣氛突然變得萬分緊張,武陽公蓄勢運功,怒火已昇到胸口。
那高大漢子道:「這才像話,那麼你輸了的話,就得履行諾言,我要你娶那一個你就得娶那一個。」
青嵐道人歉然道:「貧道帶來的靈藥已經用完,無法奉贈房兄,深感不安。」
趙岳甚感不解,口中卻謙謝道:「那是武林同道們過獎之譽,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玉軸書生房仲突然間跌倒在地上,文開華大驚道:「房兄,你怎麼啦?」
單雲仙複述了一遍。趙岳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為甚麼忽然變卦?」
他忽然間感到一陣輕鬆,好像驀地得到解脫一般,爽朗大笑,道:「貧道斗膽猜測一事,那就是武姑娘要前赴崑崙一行,不知是也不是?」
武陽公沉聲道:「雖是不能救活她一命,但三五日之內可保無虞。」
他們的話聲並不低,文開華聽見了,大聲道:「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之事,只要你們兩位從此隱遁,永不踏入江湖也就是了。」
眾人聽了又鬆了一口氣,任君麟大喜叫道:「譚星雲你為何不早點說出來呢?趙岳正要動身追她……」
那高大漢子含怒喝道:「誰說的?我今日偏偏要管,你聽著,咱們這就比一比武功,我若是輸了,自然管不了你的事,倘若贏了,我要你跟誰成婚你都得服從,聽見了沒有?」
那高大漢子定睛凝視他一遍,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緩緩道:「聽說趙大俠乃是當今天下三大高手之一,武功極是高明不過,這等讚譽果然不虛。」
一夢頭陀長嘆一聲,道:「劫數,劫數,天意如此,人力也無法挽回。」
這時一夢頭陀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數,禪杖宛如烏龍鬧海,使得神出鬼沒。
眾人到這刻才恍然大悟,敢情是這麼一個理由,可是也不能說她不對,只不過細究之下,可就有點啼笑皆非的味道。
青嵐道人甩手一劍插在草地之上,朗聲道:「趙大俠不必多說了,咱們身為俠義之士,豈能向這等巨奸大惡乞命?」
眾人方想這事果然水落石出了,劉蛟到底不肯服從,趙岳青嵐二人齊齊暗下運聚功力,準備出手阻止武陽公擊殺劉蛟。
武陽公沒有做聲,青嵐道人接口道:「原來他也有理屈詞窮之日。」
趙岳振起精神,道:「好,在下這就去追她……」
眾人忙亂中趙岳走到單雲仙身邊,單雲仙道:「大哥,你扶我到那邊石頭上歇坐一會。」
武陽公道:「但說不妨,老夫已被你們得罪不少,也不在乎加上這一次。」
趙岳接口道:「在下之事,似乎不勞尊駕牽掛。」
房仲沉聲道:「趙兄務須把她追回來,不可任她獨自漂泊天涯。」
要知他本人不是不願意與單雲仙結為連理,而且此事可使眼下仍然無法抵敵的武陽公從此退出江湖,永不為惡,正是一舉兩得。然而文開華曾經獻身與他,當年更是柔情無限。而他竟沒有娶她為妻,反而當著她的面答應別的女孩子的婚事。這樣對她未免太過殘酷,決計不是號稱當世大俠的趙岳做得出來的。
事情發展至此,旁人一方面感到這個奇人勝負約定,似乎對趙岳有利而無害,又想知道他心中到底想教趙岳娶誰?他的武功如何?因此大家都緘默不語,靜看事態的發展。趙岳受激不過,哼了一聲,道:「尊駕未免太自負了,在下只好先在武功上請教請教,別的慢慢再說。」
趙岳見她說得十分堅決,不由得心灰意冷,暗念婚姻之事原本不能勉強,她既是無心,我也沒有法子可想,於是只好答應了她的要求。
房仲擺開手腳,癱臥不動,閉目避開太陽照射著眼睛,輕輕道:「兄弟這樣子可像是快要死的人?」
這一手果是不同凡響,趙岳道:「好功夫。」譚星雲道:「這等小功夫何足道哉!」目光轉到向慎行面上,道:「閣下之劍,也望賜借。」群雄大吃一驚,這等刀劍齊使的路數,不正是武陽公的絕技?向慎行奔到他面前,取出長劍,卻不用一般武林規矩遞劍過去,而是緩緩的用劍尖向他刺去,去勢雖是緩慢,但劍上勁雄力足,比起岑老四的甩刀更是難接。
武陽公嘿嘿冷笑,道:「走?笑話,未得老夫允許,誰也不准踏出此谷一步,那一個不信就試試看!」
一夢頭陀喝道:「現在當然知道啦,你真是卑鄙無恥自私自利的狠毒婦人,比畜生還不如!」他乃是有道高僧,這刻卻破口大罵起來,人人都明白玉環仙子一定罪大如山,萬分對不起他,才會惹得這位老頭陀怒不可遏。
他追問再三,單雲仙不但不肯說出理由,而且還要求道:「大哥,你現在千萬不可洩漏此事,還要請你把我送出山去。」
武陽公笑了一陣,道:「你們還有甚麼心願沒有?若然還有未了之事,速速說出,老夫這就要下手取你們性命啦!」
這句話像轟雷一般,眾人無不愣住,武陽公恨不得立刻出手大肆殺戮,但這刻他卻走開不得,原來玉環仙子尚未斷氣,但也移動不得,略一搬動,心脈便將散斷而死,所以武陽公只好忍氣吞聲的扶著她。
趙岳正是十分耽心此事,聞言不覺喜動顏色,重新躬身道謝。
話聲才歇,谷口突然傳來一陣震耳的話,道:「那一個是趙岳?」
玉軸書生房仲說道:「老山主萬想不到我這個垂死之人,還能出谷做下這等事吧?」
譚星雲道:「文開華姑娘。」
(全書完)
武陽公來去如電,這刻回到玉環仙子身邊,一瞧之下,面色如土,原來玉環仙子傷勢甚重,心脈皆斷,全仗精純無比的內功,勉強提住一口氣未散。
劉蛟不曉得老山主底下還有甚麼話,只能唯唯以應,群雄這一方也沒有人做聲,瞧瞧他有甚麼打算。武陽公道:「眼下時機緊迫,老夫手下只有你一人在此,因此老夫只好跟你商量一事,只不知你肯不肯答應老夫?」
片刻間,趙岳和武陽公兩人頭上都冒出騰騰白氣,顯然這兩人都竭盡全力施救,各以本身真元幫助玉環仙子護住斷碎的心脈,俾可延長數日。
青嵐道人遠遠喝道:「武陽公何事重來此谷?」
玉環仙子睜開眼睛,乏力的掃瞥眾人一眼,然後在武陽公扶持之下,步出此谷。
谷內沉寂了許久,一夢頭陀沉聲說道:「武陽公,你太卑鄙了,當初趙岳若不是為了挽救玉環道友一命,便不致損耗真元。而你在兩人同時施救之時,暗暗袖手,外表卻裝出用力之狀。現在又趁機來侵犯我們,這等行徑算得是一代宗師麼?」
一夢頭陀恨恨的道:「想當年咱們三門四派各選一人前往制裁武陽公的惡行,誰料這賤人被武陽公迷住,用盡種種手段騙去別派同道的心法絕藝,供給武陽公參考。紫心道友被你利用,最後天人交戰,終於精神錯亂,這些人命,都要你這賤人的鮮血抵償。」
任君麟正與向慎行查剛在一起,見趙岳動問,也不隱瞞,道:「她悄悄的走啦!」趙岳宛如挨了一記悶棍,登時愣住。任君麟道:「她不准我做聲,兄弟一則不能違她之意,二則瞧瞧這等情形,知道她再留也沒有好處,所以不敢聲張。」
眾人但覺此人話聲宛若雷鳴,與武陽公的獨門氣功相似,不禁驚訝地向谷口望去。
高大漢子那對閃電般的目光掠過眾人面上,冷冷道:「自然是有憑有證,否則我為何不去找別人的麻煩?」說話之時,單雲仙悄然起身向谷外走去,她趁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奇怪來人身上之時,打算悄悄溜掉。
任君麟向戰場中望去,但見雙方激烈拚鬥,一時之間似是不分上下。
青嵐道人沉吟一下,道:「你當天立誓,從今以後不再出手殺害他人,也不踏入江湖一步。」
一夢頭陀說道:「單姑娘心腸慈軟,極重情義,老衲不信她會有難言之隱,趙大俠不妨忍耐一點,問明她心中想法,再作計較。」
武陽公也不敢出手發難,但他決計不容許趙岳有時間趺坐運功,只因趙岳一旦功行圓滿的話,那時他就失去了反威脅的力量。這一來玉環仙子和單雲仙的命運豈不是無力覆護?
眾人見武芳珮已在他手中,不敢造次,都停住腳步,雙方相距還有十多丈遠,向慎行朗聲道:「武陽公,你若是放了她,向某單身孤到向你請教幾手。」
這也就是說他已經沒有這種靈丹了,趙岳尋思一下,便放入口中,但覺清香滿頰,一股熱流直注丹田,頓時感到全身舒泰,氣脈通暢。
武陽公道:「咱們走吧!」
霎時間,四人戰作一團,武陽公左手長劍力敵一夢青嵐二人,右手金刀卻單獨對付雲飛大師。一夢和青嵐二人幾次欺身迫攻,想把他金刀招數也接過來,可是武陽公的長劍動輒化做一堵劍牆,攔住他們兩人,難越雷池半步。
兩人轉眼望去,恰好瞧見文開華把單雲仙推開,單雲仙腳軟無力,踉蹌欲跌,被趙岳伸臂抱住。而單雲仙也就馴如小貓般偎在他臂中。
這一來趙岳和青嵐二人都泛起恨意怒火,玉環仙子見他們面色不善,格格笑道:「房仲叛出鐵柱宮,自應略予懲戒,他目下雖是中了一珠,但我的功夫以小指最弱,定無性命之憂。」
武芳珮不停地以獨門推血過宮手法替房仲推拏,大是生效。房仲的呼吸越來越見暢旺,沉沉睡著。她呼一口氣,停手起身,抹一抹頭上汗水,道:「房兄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還得瞧以後的變化。」
單雲仙道:「都聽見了。」
單雲仙低垂著頭,她被這個豪氣迫人的大師兄一問,竟不敢支吾,輕輕道:「爹爹提親之時,他沒有立刻應允,可見得他沒有娶我的意思。」
群雄一時之間都噤若寒蟬,一則覺得此舉極是駭人聽聞,千古皆無,二則又想知道劉蛟是不是服從這老魔頭的命令?
武芳珮囅然微笑道:「一別數年,真人不獨丰采如昔,並且榮登掌門寶位,可喜可賀!」
文開華第一次開口,冷冷道:「那好極了,我們固然一個都活不成,但你也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她的話聲停頓一下,又道:「不想死的人快快趁此機會離開,君麟表弟,可帶了你的朋友走開。」
武陽公冷冷道:「走近一點!」趙岳大步跨前,武陽公長劍一送,劍尖已抵住他的咽喉要害。
他這麼說法,溫老大只好走開。谷中輕輕浮動著低語之聲,群雄都在等候趙岳調息,無一不是暗暗希望趙岳趕快恢復功力,那時就不怕武陽公回轉來了。
一夢頭陀理也不理他,玉環仙子笑道:「你別那麼大的火氣,都是幾十歲的人啦!」
單雲仙眼珠一轉,道:「我明白了,你很不願和-圖-書意跟家父以死相拚,使我傷心,可是這個意思?」
武陽公喉嚨中咆哮一聲,狠狠道:「果真想不到,老夫早該把你碎屍萬段!」
武陽公一刀挑飛了敵人兵器,迅即欺近一夢頭陀身邊曲肘疾撞。一夢頭陀悶哼一聲,應肘飛跌尋丈外的地上,穴道被閉,動彈不得。
武陽公道:「只要你肯出手相助,捨得損耗真元,玉環仍然可以活上數日之久。」
玉環仙子聽了這話,身軀一震,移開掩面雙手,向一夢頭陀望去,但見他目光中蘊含著一股怨毒,不禁搖頭垂淚,淒楚萬端,暗想自己這二十年來忍受的無數痛苦,到底補償不了昔年的大錯!她轉過眼去瞧看武陽公,但見他無限柔情的望著她,心中不禁一酸,熱淚奪眶而出,悲聲道:「可憐我在這夾縫之中,教我如何是好?」
玉環仙子又緩緩道:「武陽公,我們不能長相廝守,魔難重重,只怕這是上天責你殺孽過重,但你直到如今,還捨不得放過他們……」
單雲仙道:「我被湍急的溪流沖到岸邊,悠悠醒轉,覺得十分衰弱,但終於支持著走到這座山谷,誰知不久便碰見了向少俠和色鬼林落紅……」
單雲仙點點頭,那人又怒聲道:「可是他反悔的麼?哼,我早就說他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果然不錯。」
玉環仙子道:「很好!」深深吸一口真氣,左手握住右腕,右手五隻纖纖玉指陡然漲大了不少,群雄一望而知她已把全身功力盡聚在右手五指之上。但見她美眸中閃射出寒光,突然間以姆指向天空捺去,一股內勁從指上透出,發出「嗤」的一響破空之聲。
青嵐道人緊緊的注視著武陽公,口中說道:「趙大俠即速調息運功,不可浪費時間。」趙岳道:「道長此言甚是。」
武陽公不暇再行對付一夢頭陀,先回手接住青嵐雲飛的攻勢,心中暗暗忖道:「那老頭陀初上手之時功力甚弱,但目下已強過趙岳不少,可見得武當派煉成的靈丹極具神效,若是容那老頭陀纏鬥下去,不久就將恢復了原有的功力,那時候想盡行殺死他們可就棘手得多了!」當即決定了使用聲東擊西之法,但要收拾下的不是一夢頭陀而是溫老大和雲飛大師,要知這兩人若能迅即除去,一夢頭陀的敗亡便不過是指顧間的事了。
趙岳灰心地苦笑一下,搖頭道:「沒有,她走了一會。」
一夢頭陀放聲大笑道:「早該動手了!」提著禪杖,大步走出場中。
她搶步過去想扶起房仲,驀地一陣暗暈,自家也向地上倒去。幸虧任君麟時時注意著表姊,此時橫身伸手把她抓住,才沒有摔倒在地上。
趙岳道:「那是甚麼法子,不妨說出來大家聽聽。」
那高大漢子仰天一笑,道:「衝著你這幾句話,我該當滿意而退,閣下除了武功方面當不得武林如此成誇譽之外,做人方面也大有瑕疵,乃是個寡情無義之輩,此所以今日任憑你怎麼謙讓,我也不能放過了你。」
玉環仙子微哂道:「既是都有一試之意,那也好辦。」她的目光轉到溫老大面上,神情忽然變得甚是嚴肅,緩緩道:「你目下是南荒門的掌門人了,是也不是?」
武陽公冷冷道:「老夫原本就不打算求他相助,是他自告奮勇。」
趙岳搶先道:「在下甚願開此眼界!」一夢青嵐二人也跟著開口表示願意出手。
青嵐搖頭道:「貧道乃是出家之人,焉有未了之事?你儘管下手。」
武陽公在十餘丈外嘿嘿冷笑道:「少說廢話,老夫勸你們即速放開她們,不然的話,今日誰也別想生出此谷。老夫更要血洗武林,大開殺戒,凡是練過武功的人都不放過!」他獰惡地大笑數聲,又道:「老夫如若不能殺盡天下練武之士,誓不為人!」
趙岳和青嵐雙雙出手斜截,他們都是當代一流高手,不比等閒,果然衝散了對方一部份的勁道,一夢頭陀也揮杖抵擋,但他心神不定之下,只用出四五成功力。「蓬」的一聲,一夢頭陀震得向後直退,退了六七步,一跤跌倒。
一夢頭陀驚道:「你果然就是那次代表武陽公赴三門四派送信的譚施主?一別二十餘載,老衲還記得當時大展神威,力挫敝寺三位高手,老衲最後出戰……」
單雲仙道:「原來不是出於大哥衷心,那就無須多說了。」此言鋒利如劍,冷不防的刺入來,趙岳不禁一怔,說不出話。單雲仙垂下眼睛,輕輕道:「小妹當時不敢違背父母之命,乃是為了大局著想。現在咱們雖然各走各路,於大局毫不影響,所以小妹才如此決定。」
青嵐道人和一夢頭陀齊齊越眾上前,武陽公欻然疾繞開去,竟是向盤膝運功的趙岳迅撲之意。眾人急得連聲大喝提醒趙岳注意,一面紛紛跟蹤追去,樹底下的趙岳驀然跳起,提起雲旗。武陽公身形如閃電般退回,在眾人當中掠過,兩聲慘叫起處,武陽公又循原路撲向趙岳。慘叫的兩人正是嶺南五雄中的于二姐和岑老四,他們滾跌在丈許之外,雖然未死,可是受傷甚重,已不能行走,更無法參加搏鬪。
譚星雲微微一笑,輕輕一拋,長劍在空中打個轉,劍柄便落在他掌中。
譚星雲道:「謝謝啦!」左手突出,兩指鉗住劍尖,內力湧出。向慎行但覺對方兩指之上傳出剛柔兩種不同的內力,隨時隨地可以把自家內力反震回來,不禁大驚,連忙放手鬆劍。
武陽公橫跨兩步,在他左右兩側的青嵐雲飛二人被他帶得跟著移動,登時變成青嵐和一夢同在左側的形勢,武陽公長劍一揮,巧妙地接住一夢頭陀的禪杖。
這原是眨眼之間的事,群雄剛剛感到古怪之時,一夢掌鋒已堪堪劈中她胸腹之間的要害。
她接著考慮到自己的處境,無疑將是首當其衝的人,想到此處,不由得駭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手抓住向慎行,悄聲說道:「向郎,現下大禍臨頭,我們各顧各的分頭逃走,要快和不露聲色。」
這個道人不過中年之人,長得甚是清秀,雙目顧盼之際,光芒閃射,顯示內功極是深厚。群雄皆知就是武當派當掌門人白霞真人,紛紛過去相見。
單雲仙輕歎道:「其實小妹負累大哥良多,眼下的局勢全是天意……」她的目光在趙岳和武陽公面上轉來轉去,熱淚淌流下來,又道:「我真是一個最不幸的人,倘若你們當我眼前出手拚鬥的話,我真不知道偏幫那一方的好!」
那高大漢子怒道:「我譚星雲豈是這樣之人?今日若是敗在趙岳手底,自然要把項上人頭雙手奉上。」
武陽公冷冷道:「老夫的心事你們猜不透,唯一可以猜得出來的只有芳珮,嘿!嘿……她已經躲了起來,用心昭然若揭,老夫豈能容她得手?」
任君麟瞪大雙眼,可是目光落在她那黯然魂銷的面上時,頓時做聲不得。但覺她眸子中流露出蕭索寂寞的意味,使人無限憐憫而覺得無能為力。
看看又鬥了一百招,陡然發覺真力不繼,大吃一驚,不知不覺使出全力。
趙岳道:「二妹,他們剛才說的話你可曾聽見?」
武陽公道:「她怎樣了?」
趙岳虎目中滴下淚珠,道:「想不到一夢大師今日喪生此地,好不恨煞人也!」青嵐道人大聲道:「趙大俠放心,貧道帶得有千載靈芝煉成的丹藥,縱是心脈已斷,也能救得!」說時,探囊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兩顆龍眼核般大小的丹丸,頓時清香瀰漫撲鼻。
溫老大已恢復了八成,這時插口道:「大師這話極是,趙兄必須使這件好事得諧……」
一夢頭陀喝道:「道友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夢頭陀喝道:「老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武陽公洪聲道:「你們說的靈丹當真是用千載靈芝煉成的麼?」青嵐冷冷道:「不錯!」武陽公道:「老夫情願就縛,任憑你們處置,只求一粒靈丹,救活玉環一命!」這話說得情深似海,只聽得群雄無不愣然,都想原來武陽公對玉環仙子竟是一片真情,居然情願以自身換回她的性命。青嵐道人這時對他敵意全消,但也答不出話,趙岳已曉得他沒有靈丹,所以亦無法開腔。谷中靜寂如死,武陽公見他們不答,不由得大感難過,心想敢情自己罪孽如此深重,竟換不回愛妻一命。緊接著凶心大起,暗暗運聚功力,表面上卻絲毫不流露出出手之意。
一夢等人雖是不贊成這等卑鄙惡毒的做法,可是這刻當真沒有選擇餘地。武芳珮把向慎行拉到邊,黯然垂淚道:「我們今日這一別,只怕人天永隔,難有再見之期了!」
武陽公冷冷一笑,對他彈來的指力視若無睹,任得彈中身上穴道,刀勢落處,但聽大響一聲,已砍中對方左手鋼爪之上。他刀上力道何等凌厲,溫老大但感一陣劇疼攻心,眼前發黑,可是右手食指尖突然間自然而然地沁出一位乾元珠,那是內家真力凝結而成,無形無色,除了他自己感覺得出,別人都瞧不見。
向慎行微微一笑,道:「我們處境不同,你這種想法也是人情之常,倘若我父親急瘋了心打算亂幹的話,我也不敢生出還手之心。」他倒是機警得很,不須武芳珮的解釋,便已猜出了大概,武芳珮發急道:「玉環仙子一死,天下再沒有阻止得住他的人了,趙岳青嵐他們聯手也不行。」
群雄無不大感驚訝,都想天下間那有這等奇怪的功夫?指力不向敵人發射而向空中點去?正在想時,玉環仙子玉腕連揮,分別用食指中指等四隻指頭輪流向天空點出,每一次點出,都發出勁氣破空之聲。緊接著又輪到用姆指捺出,群雄暗料她這一回定然向趙岳等三人襲去,那知又猜錯了,她不但仍然向空中捺去,並且又是五指連珠點出。
天下武林各家派都有人來賀,因此開封府外的大道車馬不絕,平添無限熱鬧。行禮之時,那座可容數百人的大廳,擠得滿滿的,樂聲盈耳,喜氣洋洋。人叢之中有一對中年夫婦,遙覷新人們交拜天地,都泛露出由衷的喜悅。他們正是名震天下的武陽公和玉環仙子了。
一夢頭陀狂笑一聲,道:「任憑你舌粲蓮花,今日也休想逃得過貧僧手底!來!來!咱們清算一下這筆血賬,貧僧要是落敗,三門四派之人再也不跟你糾纏。」
武陽公果然是捨不得放過今日這等良機,武林中唯一能夠與他一拚的三大高手都在此地,而且無能為力,正是誅除的最佳機會。他被玉環仙子說穿了心事,也不強辯,面上露出沉思之容。但見他忽而眼露兇光,眉籠殺氣,忽而面色柔和,一片深情。人人都曉得他心中正在做那重大的決定,那就是他目下是屈心低首離開?抑是不惜冒險出手?他自然先盡力奪回妻女,但成功與否卻沒有把握,這正是他考慮的要點。
玉環仙子白他一眼,道:「孩子,許多事你還不懂得,最好不要妄加評論。」
單雲仙道:「現在我還未曾決定,等我決定之後,自然奉稟大哥知道。」
單雲仙心頭一酸,頓時淚水盈眶,低聲含糊地叫著爹娘。
武陽公可不敢輕舉妄動了,要知他若是動手搶救妻女的話,非迫得房仲文開華兩人出手殺死她們不可。而目下趙岳青嵐二人攔在前面,想衝過這一關,必須費一點時間,這就更加沒有及時奪回妻女的機會了。形勢陡然之間急轉直下,人人都想不到。
在群雄這一方面的三大高手只有青嵐道人無恙,其餘一夢頭陀重傷才癒,趙岳真元大耗,這兩人加起來還抵不過一個青嵐,因此目下正是武陽公出手的最佳的機會。
武陽公躍到她身邊,伸手扶住,面色極是難看,眼中閃動出瘋狂一般的恨毒光芒。
老頭陀刷地撲去,禪杖猛掃,大喝道:「妖孽看杖!」
白霞真人轉眼瞧去,但見此人身材頎長,相貌俊逸,正是崑崙派當今掌門人的公子向慎行。他從向武二人口氣中已領悟出他們的感情不淺,心中不覺一陣悵然。
武陽公突然發覺玉環仙子淚珠浪滾流下,不禁輕歎一聲,柔聲道:「別難過啦,你不是說過能夠眼見雲仙行禮成親就心滿意足了麼?走吧!咱們再留在此地的話,恐怕要被人認出了。」
武陽公暗暗運聚功力,突然間鬆開玉環仙子,迅如掣電般向一夢頭陀撲去,出手猛劈。他的刀劍早已扔在地上,故此空手劈擊。這一掌蓄勢而發,又是滿腔恨毒之心,威猛得有如雷霆迅擊,凌厲無匹!
文開華一直全神注視和推測武陽公的行動,她智慧過人,這時已瞧出危機了。萬般無奈之下,她鬆開右手,輕輕一推玉環仙子,道:「我不留你了,回到你丈夫身邊吧!」
他們的喜訊很快地傳揚開去,武林皆知。由於這群共過患難的同道好友堅決主張之下,婚禮十分隆重舖張,地點在開封府,就用鐵柱宮原址。
他收回目光,投到武陽公面上,道:「在下已棄去手中兵器,你要殺便殺,但還望不要加害其他的人。」
青嵐道人把一顆放入一夢頭陀口中,雲飛大師已經過來,連忙伸手替一夢推拿。
他剛改變戰略,對方也發動反攻,但見刀劍驀然間衝破了重重旗影,頻頻進攻。
一夢青嵐二人各施神功封劈,也都堪堪化解了,只有房和-圖-書仲驟出不意,急急揮動玉軸封閉,但覺手腕一震,那支玉軸震得脫手飛起尋丈,對方指勁餘勢未衰,彈中胸口,登時慘哼一聲,仰天栽倒。群雄大驚,湧撲到房仲身邊,雲飛大師抱起房仲,但見他面如金紙,氣息微弱。
武陽公怒聲喝道:「笑話,她又不是打不過你!」
趙岳大喜道:「大恩不言報,在下不必多說別的話了。」
向慎行驚道:「你……你不是還要回來麼?」
武芳珮道:「閣下不是有意阻止他們成婚的麼?如此正合閣下心思,又何故不悅了?」
趙岳道:「你借用他的人心,是不是就可以救活玉環仙子?」
眾人都為之一愣,玉環仙子腳步虛浮地向前走去,掠過一夢頭陀只是愣然地瞧她,沒有出手留難。
溫老大等人,聞言大吃一驚,面面相覷,要知南荒門乃是以指法在武林中佔得一席位,列入三門四派之中,外間之人,無不久聞南荒門「乾元五指」之名,可是南荒門當真能躋身為三門四派之列,其實是仗著一種無上指功,稱為「乾元珠」。
趙岳道:「兄弟雖是用盡心力急謀恢復,可是早先真元耗損過多,一時之間實是無法復元……」他話聲一頓,又道:「我若是上前參戰,只怕還連累得一夢大師和青嵐真人分心照顧。」
白霞真人略略與眾人寒暄過,便取出一個圓瓶,道:「此是敝派以第二本千年靈芝煉成的丹藥,貧道深恐不敷應用,特地趕急送來。」
趙岳低頭瞧瞧手中雲旗,嘆道:「罷了!罷了……」揚手一擲,雲旗飛開數丈,直插地上,山風吹動旗幟,獵獵有聲地飄飛不停。
趙岳心想原來她一開始之時就不想嫁給我,現下多說也沒有益處,沒的弄得連兄妹也失去了。當下點點頭,道:「這等事愚兄豈能勉強你,咱們從此不談啦!」他說這話時,心中感到極為惆悵和難過,但盡力使話聲聽起來輕鬆,以免被她嗤笑。
劉蛟向他行過禮,又向趙岳深深抱拳,這才轉身走了。
那高大漢子突然喝道:「站住!」目光轉到單雲仙身上,眾人這才發現她的企圖。
武陽公口中發出猙獰可怖的厲笑之聲,道:「劉蛟,今日的形勢你已瞧得十分明白,老夫橫行了數十年,這刻卻節節失利,有如龍困淺水,虎落平陽……」
玉環仙子道:「道兄別瞧不起我,須知道兄固然是大有精進,但我也沒有一日擱下過功夫!」
忽然瞧見幾點晶瑩淚光落在地上,原來是單雲仙垂首掉淚。趙岳好生迷惑不解,心想你既是不願意嫁給我,為何又傷心滴淚?不過他已不願深究,轉身向眾人走去,勉力使自己顯得很平靜。一夢頭陀問時,他簡短的道:「不行,諸位不用再說啦!」
她突然提起昔年之事,口氣之中無限神往,群雄都大感驚異,一夢頭陀卻驀地泛起惘然之色,緩緩道:「世間之事,變幻無常,白雲蒼狗,徒供唏噓憶念,道友何必提起呢?」
青嵐苦笑道:「藥已經沒有啦!」
武陽公泛起怒色,但迅即消失,心想:「原來女兒竟是如此的深愛趙岳,同時對我的戀慕也不下於趙岳。」
武陽公接著又用同樣手法迅攻一夢頭陀,刀劍砍在禪杖之上,兩聲震響過處,一夢頭陀退了四五步,手中禪杖已舉不起來。
趙岳長長的嘆息一聲,悵然轉身走開。
青嵐道人說道:「貧道還有幾句話,卻怕說出來要得罪武陽公!」
譚星雲毫不動容,擺開巨掌,一把抓住刀身,那麼鋒利的刃口竟傷不了他的手掌,刀上的勁道也立時消失,就像是常人抓住稻草一般。
那邊廂武陽公等父女三人依依不捨地說了一回話,武陽公心知自己不宜多所逗留,便決然的道:「孩子,我們走啦!你要好好保重。」
忽聽「噹噹」兩聲巨響,火星四濺,原來是武陽公的長刀利劍各在趙岳手中雲旗上砍了一下。趙岳被他震得連退七八步之多,血氣翻湧,幾乎無法握得住那支雲旗。
樂聲和笑語喧嘩聲中,這對中年夫婦悄悄的擠出人叢,飄然而去。
玉環仙子不敢硬擋,迅快側閃,趁勢還了一劍。峨嵋派的七煞劍自成一家,不發則已,一發就是七劍啣接攻出,綿密緊湊無比。但目下碰上的對手是一夢頭陀,功深力強,抖杖一封,登時把她劍勢迫住,只發了四劍便沒有下文。饒是如此,那玉環仙子攻出的四劍,瞧起來宛如一片光波,聲勢甚是駭人!
武陽公怒道:「老夫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武陽公默然片刻,突然丟掉手中刀劍,大聲道:「好!倘使趙岳娶雲仙為妻,老夫從此洗手隱退,永不為惡,也不再踏入江湖,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文開華淒涼地微微一笑,悄然轉身向谷外走去,由於她的位置最靠近谷口,又當人人注意房仲之時,竟沒有別人發現她的行動。
一夢頭陀遲疑了一下,才道:「不行,錯過了今日,只怕不易再碰上兩位了。」
話聲方歇,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長嘯,甚是清越勁朗,眾人不禁都驚異地傾身探望。青嵐道長忽然大喜道:「好像是敝派掌門人趕到。」奔出谷外,也發出輕勁的嘯聲。嘯聲一遠一近遙遙應和,漸漸接近。不一會,青嵐道人陪伴著一位全真步入谷內。
趙岳連連喘息,顯然已力盡筋疲。譚星雲又道:「我本已打算跟趙大俠比武兩場,現下那一場可以取消了。」
他大步上前,挺胸道:「貧道性命在此,老魔頭你拿去吧!」
武芳珮姜三姐查剛任君麟等人自動避開,敢情他們參戰的話,徒然使青嵐等人分心照顧,於是谷中只賸下了趙岳、一夢、青嵐、溫老大和雲飛等五人動手對付武陽公,不過他們並非形成一個戰圈包圍武陽公,相反的是武陽公神出鬼沒地飄忽進擊,使他們越發分散得更遠。形勢正如武芳珮所料,三大高手之中,趙岳及一夢頭陀都只有半力出戰,因此這三人無法形成堅強陣線以抵禦武陽公。此外南荒門五雄的聯手陣勢也無法施展,目下只賸得溫老大一個參與劇戰,他和雲飛大師的處境差不多,每當武陽公攻到之時,能夠保住一條性命就很不錯了,根本上談不到制敵致勝這上面。
趙岳環視全場一眼,緩緩道:「不錯,今日我們已沒有反擊之力,在下特地上前送死!」
文開華緩過一口氣,挺腰站好,道:「我沒事,只不過覺得很疲倦。」
一夢頭陀冷冷道:「你們要走也成,但須先殺死了貧僧!」
趙岳青嵐等人怎能表示不同意,都默然點頭,一夢頭陀向玉環仙子道:「你已瞧見啦,今日只要你贏得老衲,昔年之事,從此勾銷不提。」
房仲道:「溫兄不必多問了,回到那邊去吧!兄弟想靜靜的歇一會。」
房仲道:「你這個心願不難達到……」他的目光向查剛望去。查剛這時正在檢查一夢頭陀的情形,房仲面色一沉,喝道:「老山主,一夢大師可是已經死在你手中?」他眼中露出殺機,使武陽公心中一寒,真怕他勾起怒火之下,一掌擊斃了妻子或愛女。他知道房仲已投入少林之事,因此不敢激起他的真火,冷冷道:「老和尚只是被老夫閉住穴道而已!」說時,移步過去,踢了一腳,一夢頭陀登時翻身坐起。
她直到現在才開口說話,武陽公忽然一震,兩道目光凌厲地注視著她。
武芳珮一直扯住向慎行的衣袂,一面垂淚,一面柔情無限的叮囑他善自珍攝,努力修練武功,當此生離死別之時,好像有說不盡的話一般,絮絮難休。
玉環仙子道:「你還瞧不出來麼?她鍾情於趙岳,看來誰也無法使她改變!」
驀地旗影刀光一齊消歇,趙岳頭上一頂英雄巾掉在地上。譚星雲仰天大笑道:「在下贏啦!」他是用刀尖挑落對方頭巾,若是心存毒念,這一刀準可刺入趙岳面門。
玉環仙子突然間左手一揚,纖指輕彈,口中喝一聲:「著!」
劉蛟駭然道:「我的心?」武陽公道:「不錯,要你的心。你袒露出胸膛,自行動手剖開……」
武陽公手中只有一把金刀,可是這道刀光卻有如矯健神龍一般滿空飛舞,身形更是飄忽不定的到處遊走,分別進攻群雄,雖然都是一擊便退,但片刻工夫,向慎行尹仲洗老五等數人都負傷退開,無力再戰,尹仲手中長劍也被武陽公奪去。
趙岳道:「正是!」
房仲急促的喘息幾聲,道:「在下想曬曬太陽。」聲音甚是衰弱無力。
這話無疑是表示自己一命去換回武芳珮的性命,武陽公嘿嘿冷笑數聲,道:「你們都是老夫掌下遊魂,老夫怎會在乎你們一擁而上抑或單獨應戰!」
一夢頭陀道:「不是這個意思,她率領了貴宮人馬逃遁之時,殺害了不少武林同道,這一筆血賬,老衲也無法替她消解。」
劉蛟把刀交給他,然後敞開胸口衣服,趙岳大喝道:「且慢!」武陽公冷冷道:「甚麼事?」
玉環仙子道:「不妨事,我若不出手,終難了事。」
趙岳訝道:「甚麼?」
群雄都豎起耳朵,聽聽他要吩咐趙岳娶甚麼人為妻,就連趙岳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譚星雲道:「你須與單雲仙成親!」趙岳沒有說話,倒是武芳珮插口道:「可不關趙兄,是雲仙不肯。」
趙岳正要答允,玉環仙子發出一陣淒厲笑聲,引住眾人的注意,武陽公雙眉一皺,道:「玉環,你怎麼啦?」玉環仙子尖聲應道:「我恨死你啦!」
趙岳遲疑一下,舉步下場。譚星雲道:「把你的雲旗取來,以免輸得不服。」他目光一掠,便向岑老四道:「閣下寶刀可否賜借一用?」
她一向智謀過人,料事如神,眾人不能不信,因此都想到武陽公若如不曾損耗真元而捲土重來,大施殺戮的話,這形勢便極為可怕!
譚星雲雙眼一睜,道:「甚麼?是她不肯?」招手叫單雲仙走到跟前,才道:「你奉雙親之命,嫁與趙大俠為妻,怎能在事後反悔,你給我說出道理來!」
武陽公手中金刀長劍閃耀出無數光華,迅快向雲飛捲去,一夢頭陀已緩過一口氣,提杖奔來,掠過溫老大身側,目光瞥掃之下,但見他左手五隻鋼爪都不知去向,五指都折斷了,其中三隻有大半截隨著鋼爪飛逝無蹤。這等景象極是觸目驚心,一夢頭陀怕他流血不止而死,因此不暇馳援雲飛,先停住身形,伸手在溫老大手臂胸口點了六處穴道。
一夢頭陀忍不住大聲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那邊廂武陽公聽到青嵐道人之言,眼中閃動出奇異光芒,兇戾之氣已經歛消許多。
兩人之間似是沒有甚麼話好說了,趙岳道:「二妹,你出山之後,打算到甚麼地方去?先告訴我,好教我放心。」
她絲毫不敢反抗,渾身顫抖,顯然心中驚恐萬分。
她只走了數丈,武陽公飄身落在旁邊,伸手攙扶住她,道:「你覺得怎樣了?」
群雄但見這時年輕男女喁喁細語之後,忽然間淒然對泣,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從他們那種悲哀欲絕的情景推想,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群雄分頭取藥救治傷者之時,白霞真人眼光才悄然落在武芳珮的面上,她正好在瞧他,四目交投,白霞真人迅即移開。這位武當派的掌門人暗暗升起慚愧之心,忖道:「我到底是為了送藥才離山的?抑是想見她一面呢?」
群雄見他為了愛女之故,不惜當眾立誓,從此隱退,都大感驚訝,也覺得欣慰。
任君麟身軀一震,面上泛起悵惘的表情,輕歎一聲,舉步向谷外奔去。
過了一陣,武芳珮安慰地說道:「好了,他總算恢復呼吸,瞧來還有一線生機……」
武陽公眼睛轉到趙岳面上,道:「你呢?」趙岳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趙岳苦笑一下,武芳珮卻聽出話中有話,忙接口道:「他們根本結不成婚,這一點不用閣下操心。」
青嵐道人把賸下的一顆送到趙岳面前,道:「這是你的,敝掌門特地為大俠配製此藥,俾可補償敝派前輩的過失!」這是指紫心道長當日以華山派的廣寒陰功傷了趙岳而言,直至今日,趙岳所以不能與武陽公放手一拚之故,便因這廣寒陰功所造成的內傷十分陰毒,每當全力與敵人爭持之際,才突然發作,高手相爭,講究的只是分毫之差,就足以制敵致勝,是以趙岳雖是可以與武陽公激鬥一場,可是誰也不知他會在甚麼時候內傷發作,內力陡然減弱,雖是瞬息便過,恢復如常,但武陽公已足以殺死他了。
他向來話出如山,說得出做得到。趙岳厲聲道:「有我趙岳在世,豈容武陽公你橫行?」
玉環仙子道:「既是如此,我再說也是白費唇舌,大師請吧!」
岑老四道:「使得!」掣出佩刀,暗暗運功聚力,以大摔碑手法隔空甩去。這一甩之威非同小可,長刀發出銳烈破空之聲,又是刀尖向前,勢道驚人!
老頭陀瞧明白眼下形勢之後,口中朗朗誦聲佛號,一躍而起,先過去瞧瞧雲飛大師的傷勢。查看之下,雲飛大師只不過是外傷,當即使用秘傳手法,替他止住流血。然後舉步走到谷口,但見玉環仙子容顏蒼白憔悴,可是她的風韻仍然足以使人心絃震動,不禁嘆息一聲www.hetubook.com.com,目光再轉到單雲仙面上。
武陽公道:「老夫在此,誰敢碰內人一下?」
劉蛟胸膛一挺,回轉頭厲聲道:「我的性命在老山主面前便不算性命,誰要你多嘴?」
武陽公冷笑道:「你算甚麼東西,敢不敢與老夫放對拚個生死?」
他目露兇光地盯住一夢頭陀,使個身法,從青嵐雲飛二人當中穿過,電疾撲去。青嵐雲飛和溫老大都駭然搶救,那知武陽公驀地抹轉頭,長刀化作一溜金光,直取溫老大,右手長劍同時發出「嗤」的一響破空之聲,疾刺雲飛大師。
他再想深一層,發覺這個結果竟然無法改變,除非趙岳等三大高手從今以後與她寸步不離,才能保得住她的性命。但這三大高手焉能一輩子跟住她?
趙岳嘆口氣,道:「只怕追上了她也沒有甚麼用處。」
青嵐雲飛二人急急馳援,分向兩側迅疾夾擊,這兩人的武功非同小可,尤其是武當青嵐道人,手中長劍破空迅擊之際,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他大步走到平地中心,舉動豪邁雄猛,一望而知他極有信心能擊敗趙岳。
武陽公面色沉寒如水,一言不發,他見劉蛟低頭垂首,毫無反抗或出手一拚之意,因此心中微安,只因眼下決計不能略受震動,否則玉環仙子登時氣絕,也是由於這個緣故,他才會要劉蛟自行剖心獻上,不然的話,他那裏用得著跟劉蛟囉囌。
武陽公接口叫道:「慢著,老夫並非怕你功力恢復,但趙岳你只要一開始調息運功,老夫就將不顧一切地出手了!」
一夢頭陀合什道:「善哉!善哉!原來鐵柱宮人馬衝突出圍之時,你不在馬車之內,他們這一次突圍,群雄傷亡極多。假使你在馬車之內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不能洗脫你的罪孽關係,但目下已知道你不但沒有參與此事,而且還跳水自盡,足見傷害武林同道之事,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況且一個人死過一次後,一切恩怨都從此消解,這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武陽公這刻已掌制趙岳生死之權,大感放心,道:「老夫殺機填胸,非把在場之人盡行殺死不可!」趙岳道:「你手段如此殘酷毒辣,終必不得好死!」
向慎行連忙道謝,白霞真人道:「區區之事,何勞少俠掛齒?」
群雄都不明其故,正在推測其中奧妙,但聽玉環仙子嬌喝一聲:「小心了!」手勢一變,用大姆指扣住其餘四指,連續彈出。
趙岳沉吟不決,目光轉到文開華面上,只見她迅快地轉面避開他的注視。
那高大漢子鼻子中唔了一聲,道:「嘗聞鐵柱宮前後有兩位姑娘,如此柔順定然不是武芳珮而是單雲仙了。」
玉環仙子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們既然不曾答腔,想必無人練成,我今日不妨獻醜一遭,好教天下得知南荒門有此秘藝……」
尹仲一躍上前,厲聲道:「棄暗投明,改邪歸正,才是英雄本色,你自己背叛了師門,早就罪該萬死,還敢當著天下英雄逞兇亂說,真不知羞恥為何物!」他氣得面色發白,身軀顫抖,恨不得親手殺死這個師門叛徒。
後面這段說話不啻是當面挑戰,趙岳本來忍受不住,可是這刻急於去追回文開華,沒有工夫計較。當下笑道:「尊駕乃是風塵中的異人,在下早已瞧出,對在下這番評語極是正確,令人十分佩服。」
溫老大過去抱起他,大步走出樹蔭,房仲突然精神奮發地轉頭四瞧,然後指住谷口那邊,道:「兄弟想到那邊靜臥片刻。」
武芳珮這時才透一口大氣,道:「他沒有趁這刻出手,已經值得慶幸了!」溫老大道:「他此刻有氣力動手麼?」武芳珮反問道:「諸位以為他當真已耗損不少真元麼?」
一夢頭陀緩緩道:「姑娘本是慈悲為懷之人,然而最近這一役卻使武林各派豪傑傷亡不少,這筆血債老衲也很難為你解脫了。」
他轉眼四望,似是找尋甚麼人。接著訝異問道:「文姑娘呢?」任君麟道:「她先走了。」
趙岳卻先奔到文開華身邊,十分關心地問道:「文姑娘負傷了麼?」
武陽公沉吟一會,道:「別的法子不是沒有,但只怕行不通。」
劉蛟出了一身冷汗,道:「小的怎敢亂講。」
那邊青嵐趙岳二人也撲到一夢頭陀身邊,但見他面如金紙,口中鮮血直噴。
武芳珮跟隨武陽公多年,這刻一瞧他的神色,便知他已觸發了兇毒之性,不但滿腔盡是殺機,非得大加屠殺,血流遍地才能恢復常態,而且不像以往處處顧到自己的身份,換句話說,他這次一出手,便將不擇手段的胡幹亂來,以他的一身武功,倘若不顧一切的亂幹,這場大禍只怕不是趙岳等有限的兩三個人抵禦得住。
接著向慎行等人也紛紛進言,趙岳只好順從眾意,舉步向單雲仙走去。武芳珮識趣的躲開,讓他們能得單獨交談。
群雄覺得更是刺|激緊張,只聽武陽公問道:「怕死便又如何?」
他說話之時,武芳珮輕輕的推撼向慎行,低聲道:「快快勸阻趙大俠不可出手,我瞧得出我義父心中的毒念!」向慎行大感為難,道:「你的話雖然不錯,但這教我怎生說得出口?」武芳珮嗔道:「這等滔天大禍你都不能開口,待會後悔可就遲了。」
他們之間又恢復了兄妹的稱謂,以前對此沒有甚麼感覺,可是單雲仙推卻了婚事之後,這種稱呼便顯得十分生疏。
武陽公刷地躍開數尺,冷冷道:「你們今日死期已至,用不著囉囌了!」
這時趙岳才知道對方實力甚強,所以一直落在下風之故,用意只在消耗他的內力,他一口氣全力攻守了二十餘招,突然忍不住氣喘起來。譚星雲卻是越戰越勇,刀劍幻化出百道光華,從四方八面急攻。
武芳珮尖聲道:「你是誰?」由於對方如此評論,顯然是說她脾氣不好,所以她暗暗嗔惱。
玉環仙子側身閃開禪杖,卻對一夢的左掌視如無睹,既不閃進,又不出手反擊。
一夢頭陀在激戰之中,功力恢復到七八成左右,所以武陽公才無法擊敗他們。
一夢頭陀道:「話雖不錯,可是這些罪孽也就只好算在姑娘頭上了。」
譚星雲插口道:「舊事不堪回首,大師不必多說了,在下急於領教趙大俠的絕學……」他這麼一打岔,人人皆知當時一夢頭陀恐怕也曾落敗。
眾人聽了武芳珮之言,不禁都驚愣相顧,武芳珮面上泛起憂色,緩緩道:「但願我猜錯了,我認為片刻之後,我義父便將在此谷內現身。」
武陽公道:「這禿驢已練成少林楞迦金剛力,不比等閒之輩,還是讓愚夫應付的好。」
武芳珮跌足嘆氣,心知這個局勢至此已無法扭轉,那邊趙岳依照武陽公指點,運聚功力,把本身真元注入玉環仙子體內。
一夢頭陀道:「貧僧話出如風,決不更改!」
約摸過了一頓飯之久,趙岳退到一旁,盤膝趺坐,運功調氣,武陽公在玉環仙子耳邊輕輕道:「你的傷勢極是嚴重,千萬不可用力使勁,也不可讓心神震盪,我先陪你到那邊休息。」
這一門無上秘藝,乃是乾元五指練到登峰造極時的最高成就,從指尖彈出本身乾元真氣,宛如彈珠一般,能夠隔空傷人,威力可媲美九轉玄功楞迦金剛力之類的無上神功。溫老大錯愣之餘,大聲問道:「難道說玉環仙子竟練成了寒門秘藝麼?」
一夢頭陀嗟嘆之時,也把趙岳情形瞧在眼內,那趙岳自被武陽公刀劍連環震退之後,便持旗凝立,雙目半瞑,顯然急須運功調息,否則便受到傷害而無法再戰。
武陽公面上露出猙獰笑狀,雙唇剛剛張開,還未發出聲音,陡然間急劇改變,不是獰笑而是驚駭震動的神情。這一來眾人都忍不住循著他目光所投之處望去,但見谷口出現了四個人,三女一男。男的是玉軸書生房仲,女的是玉環仙子單雲仙和文開華。
但見峨嵋派的尹仲急步走到青嵐面前,雙膝跪倒,道:「請道長大發慈悲,賜予靈丹……」
白霞真人極力平靜下來,淡淡一笑道:「姑娘身歷變劫,依然無恙,才是當真可賀之事。」
單雲仙躊躇了一陣,才下了決心似地說道:「我不能嫁給你……」
劉蛟惶恐地躬身道:「老山主有命,小的萬死不辭。」
武陽公未嘗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已想妥利用香餌誘敵之計,使三大高手自動上門送死。此計便是困住一人,那三大高手為了搭救被困之人,非先後上前送死不可。
武陽公沉聲道:「可是怎樣?」
她身上也是負傷,無力久立。趙岳道:「好,你慢慢的走。」兩人一同走到數丈外一塊山石旁邊,單雲仙找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透一口大氣,舉袖抹掉面上淚痕,道:「我幾乎支持不住啦!」她望著趙岳之時,眼睛中不禁透露出歡偷之光,趙岳心中也感到一陣溫暖滿足,微笑地回瞧著她。
房仲道:「自然是真的啦,任兄也知道的。」
眾人聽了這個消息都笑逐顏開,由於丹藥數目不少,所以凡是受傷之人皆可分到一顆。
玉環仙子舉袖拭乾淚水,平靜地道:「道兄既是苦苦相逼,那就請你賜教幾招!」
單雲仙苦笑一下,道:「敝宮的兩位總管和四衛五兵等高手個個受過家父大恩,忠心耿耿,一定要拚死保護我的安危。其時換了任何人也無法拒絕他們的美意,大師你說是也不是?」
單雲仙向他悽楚地笑一笑,輕輕道:「大師別來無恙,想不到我們竟在這種情形之下相逢。」她的話不知是說給一夢聽?抑是向趙岳說的?
兩個人在數丈外的樹後低聲交談了一陣,群雄猜不出她此舉有何用意,目光都集中在武陽公面上,但見他仰首向天,陷入沉思之中。過了片刻,他似是想起了甚麼事,面上露出震驚之色,可見得他心情甚是激盪。這時,玉環仙子和溫老大一同走回來,溫老大兩眼發直,一望而知他正集中精神記憶一些事情。
武芳珮的推斷果然對了,眾人心頭大感沉重,鼻端似隱隱嗅到血腥氣。
趙岳突然長嘆一聲,睜開雙眼,觀看戰況。任君麟奔到他身邊,道:「趙兄怎樣了?」
玉環仙子呆呆的望住他,面上表情千變萬化,咬唇悲號一聲,掩面而泣。
武芳珮一咬銀牙,橫心道:「瞧來我只好親自施陰謀用詭計了,我這就躲了起來,我義父不回轉來的話便罷了,若是他回轉來,諸位拚力抵擋片時,待我潛行出谷,找到玉環仙子,擒拿回來作為人質,有玉環仙子在手,料我義父非屈服不可。」
譚星雲不悅道:「胡說,天下武林之人皆知趙岳對你有情,你自家反而不知,好沒道理……」忽見單雲仙掉下眼淚,頓時放軟聲音,道:「好啦!只要你聽愚兄之言,那就算了。」他轉眼望住趙岳,道:「你有甚麼話說沒有?」
眾人都大吃一驚,趙岳又震驚,又慚愧,忙道:「房兄這話可是當真?」
武陽公目光如電,凝注在武芳珮面上,緩緩道:「孩子,這是最後一次寬恕你的過錯,咱們從今以後,父女之情已斷,你回到那邊去吧!」
一夢頭陀道:「難得道友還記得那麼清楚,往日之情確實使人懷念……」說到此處,面色突然一沉,冷冷道:「但道友若是妄想以這些舊事,使老衲不忍出手的話,那就完全白費心機了。」
他們話別之時,也是十分淒涼。最後,武陽公攙扶住玉環仙子舉步向外走去,趁眾人不注意之時,悄然離開。
少林一夢頭陀大喝道:「且慢動手。」趙岳聞言躍退半丈,道:「大師有何見教?」
眾人方自愣然,一旁趺坐運功的玉軸書生房仲突然長長的吁一口氣,睜開雙眼。任君麟離他最近,便問道:「房兄功行圓滿了麼?」
眾人聽了大吃一驚,武芳珮奔過去摟住單雲仙的纖腰問道:「妹妹你何故不肯嫁給他?嫌他那一點不好?這等終身大事萬萬不可兒戲。」
他停歇一下,又道:「事實上我知道趙大俠為了救人而耗去極多的真元,這一場勝負算不得定論。但這一場之後,我卻曉得趙大俠若是功力恢復之時,定能贏得在下,是以不須再戰啦!閒話少說,眼下我卻要趙大俠履行諾言了。」
眾人都以為她使出「乾元珠」絕藝,無不大吃一驚,一夢頭陀也駭得閃開數步,但閃開之後,才曉得她乃是虛張聲勢。
武陽公不覺一怔,心想:「這話甚有道理,他們並非一定要殺死單雲仙報仇之意,但趙岳卻礙於悠悠之口,實是不能與她成婚。」
房仲猛可站了起身,向趙岳走去。趙岳一夢頭陀等人都向他問候,房仲顧不得客套寒暄,一逕問道:「文姑娘走了多久?可有留話說明到甚麼地方去?」
群雄聽了這話,都暗暗一驚,溫老大說道:「一夢大師多加小心,武陽公言不輕發,既是認為玉環仙子武功高強,定然不假。」
趙岳道:「這位劉兄忠義之心使人十分敬佩,倘若有別的法子,還望你饒他一命!」
他們眼下乃是生離死別,眾人無不知道,所以眼見他們這等難捨難分的情狀,都深為感動。人人轉開眼睛,不敢瞧著他們。
武芳珮道:「沒有甚麼!」含淚深深的注視向慎行一眼,決然轉身奔去,霎時間,已隱沒和-圖-書在山坡間的叢樹山石之內。
一夢頭陀重重地歎一口氣,道:「這一段姻緣老衲非是無心玉成,然而……事實上恐怕很難成功。」
向慎行眼見武芳珮極是震恐,心中憐惜萬分,熱血沸騰,正要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忽見武陽公鬆手放開了武芳珮,登時煞住奔去之勢。
此時只賸下青嵐道人獨力與武陽公對抗,趙岳舉步奔去,大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青嵐道人答道:「此藥除了敝派用了幾粒之外,盡數交給貧道帶來,前此不少同道傷在海外四兇之下,貧道已動用了不少,目下只賸下兩顆,正好足夠大俠和一夢大師之用。」
這時群雄才明白,武陽公敢情早已盤算好先設法擊破了南荒門的聯防陣線,以免費許多手腳才攻得破,甚至因被他們牽制之故,反而落敗,因此也知道他第一次繞道急撲趙岳之舉,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金刀劉蛟面色一時鐵青,一時灰白,呆了半晌,目光轉投到地上的一刀一劍,緩緩走過去,撿起他慣用的金刀。
尹仲輕嘆一聲,道:「這個要等以後才知分曉了。」言下之意,表示須待武林公意評定。
武芳珮躍到房仲身邊,低頭檢查。一夢頭陀說道:「老衲猜想房兄是硬提起一口氣,壓制住傷勢。出谷去找到玉環道友他們。經過這一番辛勞之後,體力完全消耗殆盡,一旦有了結果,登時心力鬆懈,便支持不住。」青嵐道人感慨地道:「房施主當真了不起,獨力挽回一場浩劫,若是今日有個三長兩短,教咱們如何能夠安心呢?」
尹仲心情萬分矛盾,他自然想一夢頭陀殺死玉環仙子,清除本門敗類,可是這一戰無疑是兩大門派的第一高手相爭決鬪,玉環仙子若是輸了,對於峨嵋聲譽,大有影響。故此他又不願玉環仙子被一夢擊敗。
趙岳一夢青嵐等三人從破空之聲聽出厲害,不約而同的側身閃避,一面出手招架,趙岳集少林武當兩派神功於一身,舉手之間就化解了對方毒手。
武陽公道:「要老夫如何表示法?」
眾人見她舉止古怪,都大感詫異,溫老大略一遲疑,便大步跟去。
武陽公右手金刀疾出,刀尖又抵住他胸口要害,口中發出暢快之極的笑聲。但趙岳和青嵐兩人面上神色絲毫不變,凜然凝視著這個蓋世高手。
一夢頭陀洪聲大笑,道:「老衲等候這麼一日,已經等了二十年之久啦……」笑聲收歇之後,轉眼望住趙岳等人,道:「老衲曾經說過,以一身承擔昔年諸友血恨的話,只不知你們可有異議?」
文開華向一夢頭陀道:「那就有煩大師作伐,成全趙岳單雲仙的好事。」
這一來人人對譚星雲都刮目相看,一夢頭陀道:「趙施主為人正派尚義,不似令師當年作為,這一點老衲倒是知道的,今日之戰最好勾銷,有事咱們再行商量。」
玉環仙子正要舉步,武陽公驀地橫身攔住,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才讓你出手。」
她剛剛走開,靠著樹根而坐的房仲突然大叫呻|吟起來,眾人都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
他看不出一點端倪,便道:「話雖如此,但趙兄不妨盡力而為,若是爭取不到,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話聲方歇,耳中傳來一聲巨響,一條黑影沖天而起,任君麟迅快望去,原來是一夢頭陀的禪杖。
這話出諸一位掌門人口中,自然略嫌不夠莊重。可是他笑聲中的愉悅,卻令人忘了這些枝節。向慎行道:「真人猜得不錯。」
抬目望去,只見武陽公左手長劍用陰柔奧毒的招式抵敵住青嵐,右手金刀卻以迅猛無匹的手法凌厲迫攻雲飛大師。他不由得暗暗一嘆,心想:「這武陽公當真是一代奇才,不但功力深厚,胸中博識天下各家武功,而這雙手分使兩種不同路數的造詣成就,更是足以震驚今古!」
一夢頭陀猛可撤回掌勢,可是內勁已發,玉環仙子哼了一聲,蹬蹬蹬連退七八步,身形有如風中楊柳一樣,搖搖欲倒。
譚星雲長笑一聲,刀劍交擊一下,發出特別響亮的金鐵交鳴聲,接著欺身攻敵,一出手刀走陽剛,劍走陰柔,招數全然不同。趙岳駭然忖道:「果然是武陽公刀劍合璧的絕藝,瞧來功力之深厚,竟不在武陽公……之下。」
這刻正是麻桿打狼兩頭怕,群雄方面固然以玉環仙子和單雲仙性命威脅住武陽公,使他不敢放手施虐。但群雄也怕武陽公不顧一切的出手,鬧個同歸於盡。尤其是武陽公恨在心頭的話,來個血洗武林,這一場大劫非同小可,誰也不願做那罪魁禍首。
一夢等人暗忖:趙岳雖是因救助玉環仙子耗去極多的真元,至今未有時間打坐運功。可是武林中除了一個武陽公之外只怕沒有甚麼人能擊敗他。現在他們耽心的是這譚星雲不知是甚麼來路?假使是個好人,因敗在趙岳手底而自刎,豈不是令人過意不去?
一夢頭陀不再打話,運功聚力,橫杖猛掃,這一杖乃是他平生功力所聚,含蘊得有「楞迦金剛力」,杖勢甫發,便生出一陣震耳的嘯風之聲,勁力如排空巨浪般湧擊過去。
玉環仙子和單雲仙都是身上負傷,由文開華兩手攙扶著。不過文開華和房仲的面色也跟玉環仙子母女一般的蒼白。
武陽公道:「既是上來送死,為何還不棄械自縛?」
向慎行頓時心下瞭然,暗想她說的並不是目前馬上就會被殺,不過由於武陽公恨死她之故,所以非離開所有的人不可,免得連累了別人。
那高大漢子道:「那麼你是武芳珮了,果然比單雲仙倔強得多。不過這也算不上是缺點,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口氣之中隱隱含有老大哥的味道,教武芳珮一時發作不得。
他眼中發出閃電一般的光芒,抬頭望去,全身功力已提聚起來。只見玉環仙子黯然地垂下眼睛,沒有瞧看任何人。武陽公一望而知這個聰慧無比的女人業已猜測出他定要冒險出手,不禁微微一笑。
趙岳全神貫注地觀戰,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過了片刻,才道:「他們兩位若是能支持一炷香的工夫,我或者能夠恢復功力,可以出手一拚。」
趙岳訝道:「我會生氣?不會,你說吧!」
只聽武陽公喝道:「劉蛟過來!」劉蛟一直站在一隅,應聲大踏步奔到他面前。
溫老大頷首道:「不錯!」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之久,谷中傳來一陣輕雷般的可怕笑聲。群雄心頭大震,轉眼望去,但見武陽公緩步入谷,笑聲不絕,迴聲晃蕩在四山之間,使他平添了不少威勢。
武陽公柔聲道:「咱們走吧,今日這筆賬將來再算!」
武芳珮禁不住插口道:「若是趙兄贏了,你拍拍屁股就走,豈不是太便宜了。」
房仲道:「在下告訴趙兄一個消息,那就是文姑娘目下身懷六甲,實是不宜孤身流浪。」
玉環仙子黯然一笑,道:「你不用說了,我曉得你的意思。」
那人又道:「趙大俠若是過不了我這一關,可就別想跟單雲仙成婚。」
武陽公遲疑一下,道:「使得!」
玉環仙子迅快走出場中,定一定神,把淚珠揩拭乾了,玉腕輕抖,手中長劍發出嗡的一聲。
他手中雲旗使出威強打法,攔腰橫掃而去,把對方迫得退了數步。
說罷,轉身大步走到房仲旁邊。文開華輕輕對任君麟道:「表弟,別做聲,我走啦!」
說了半天原來他只要求不要自行動手剖胸,武陽公心中大感安慰,騰出一隻手,道:「刀子拿來!」
聲音甚大,遠遠傳出谷外。於是谷口出現一個女郎,緩緩的走入來。任君麟一眼瞧見,大叫一聲表姊,撲奔上去,文開華當然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是找人出頭迫趙岳答應婚事一般,但目光遠遠掃掠過眾人面上,都是泛露著欣悅快慰的笑容,使得她心中好過一點。她輕輕對任君麟道:「你快向華山方向追去,便可以跟玉珮師傅見面辭別,但你千萬別纏住她。」
武芳珮很想詢問白霞何故如此高興,但又不便出口。而白露真人已含笑飄然向趙岳走去,她只好把疑問悶在心裏。
武陽公張口吐出胸中惡氣,面上湧現出祥和安慰的神情,大步向單雲仙走去,輕輕拉住她回到玉環仙子身邊,柔聲道:「孩子,你終身大事已定,為父和你母親便要離開你了!」
譚星雲又道:「好,這一個你是娶定了,還有一個你定要娶為妻子的人,現下就在谷口外面。」
任君麟怔一下,道:「既是如此,今日咱們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離開此谷了。」
趙岳打開始動手之時,就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擊敗對方,只因一夢頭陀說過對方不是武陽公那種人,而他也聽文開華說過武陽公把他唯一的徒弟禁錮在地牢二十餘年之事,那個地牢的鐵門還是趙岳他以沉沙古劍劈開的。可知此人當真不是邪惡之輩,而二十多年的禁錮,這等苦難也真教人同情憐憫。是以若擊敗了他,使他自刎而死,於心未免不忍,因此他雖是佔得上風,一直不曾用盡全力。
那高大漢子眼中射出怒光,喝道:「甚麼?他們不是已經訂好婚事了麼?怎的又改變了?」
溫老大終於站不住,一跤跌倒,當他知覺快失之時,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那就是「乾元珠」奇功敢情須得功力衰竭之際才是威力最大之時。
趙岳取過雲旗,立個門戶,神情沉凝鄭重,可知他已把敵手當作罕逢的大敵。
趙岳打起精神,拱手道:「今日幸得真人及時趕到,不然的話,傷者就不堪設想了。」白霞真人微笑道:「這一次武林同道雖是傷亡不少,可是結局終教武陽公遁出世外,絕跡江湖,仍然是值得慶幸之事,貧道冒昧請問一聲,何時能叨擾趙大俠這盃喜酒?」
玉環仙子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些罪孽都是由我身上惹起,綿延數十年之久,我真是千古莫贖的大罪人哪!」
單雲仙只低歎一聲,沒有說出理由。
解鈴還須繫鈴人,文開華突然回轉頭,向趙岳嫣然一笑,並且向他點頭示意。她這一笑不知用了多大氣力才裝得出來,才忍得住奪眶欲出的淚水。
武陽公不由得長長地透一口氣,玉環仙子蒼白而美麗的面龐上也透出一絲笑容。
趙岳搖搖頭,眾人都覺得鬆一口氣,無不泛起喜色,衷心中大感高興。
武陽公銳利的目光掠過草坡上樹叢中仰臥的房仲,只見他姿勢僵硬,面上全無半點血色,便轉眼向群雄望去,似是尋找甚麼人一般。
一夢青嵐都不暇查看雲飛傷勢,他們無不深知眼下只要敗在武陽公手底,在場之人全都劫數難逃,因此若是為了雲飛大師而分心落敗,等如害死全場之人。因此這兩人捨死忘生的奮力拚鬥,一時之間形成了纏戰之局。
靠近谷口有片草坡,四下盡是樹叢,房仲道:「就是這兒。」
一夢頭陀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心中卻暗暗想道:「憑老衲苦修數十載的苦功,縱然壓她不倒,可是要兩敗俱傷的話,也不是十分困難之事。」
他初時還有點埋怨趙岳之意,可是這刻眼見他眼中流露出十分深刻的悲哀,反而生出同情之心。暗想:「任何人處身趙岳這等環境之下,自然不得不答允武陽公的婚事,原是怪他不得。」
趙岳忍耐不住,朗聲喝道:「武陽公豈能迫別人自殺?難道他的性命就不是性命麼?」
說話時已有幾個人圍過來,趙岳苦笑一聲,道:「不敢相瞞真人,在下那雲仙義妹,早就立志以丫角終老,這盃喜酒恐怕無法奉邀了。」
玉環仙子緩緩道:「還好,我只是放心不下雲仙的事……」
金刀劉蛟泛起一絲苦笑,道:「小的只求老山主開恩,別教小的剖胸獻心……」
趙岳道:「他們都認為咱們恢復兄妹關係甚是不妥,所以愚兄厚顏向二妹提及婚事……」
武芳珮道:「不錯,但你想想看,我做了這種事之後,我義父非把滿腔怨毒,盡行集中我一身之上不可,如此我又焉能逃得他的毒手?」
譚星雲道:「恕在下不能從命!」口氣十分堅決,一夢頭陀心知多說無益,甚至反而得罪雙方,只好退開。
這個死結誰也無法解開,人人都靜默無聲。那知單雲仙本人並不吃驚,輕輕道:「大哥,我早在他們突圍而出之前,自行投水尋死。若不是那道溪水流得很急,迅即穿過山腹,流到這山谷附近,我早就死在水中了……」
她嬝娜的背影很快地消失於谷外。任君麟心頭沉重無比,長長嘆息一聲,仰頭尋思人生的奧妙。此時武芳珮不住地替房仲推拏穴道,眾人都知道房仲情形十分危險,回生之望極為渺茫。
玉環仙子目光投注在他面上,漸漸充滿了柔情蜜意,說道:「好,我答應你,可是,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還須多加珍重。」
武芳珮呆了一會,淚流滿面,倏然轉身疾奔,轉眼間,撲入向慎行懷中。
任君麟應道:「小弟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武陽公道:「那麼你答應不答應?」他似是十分相信玉環仙子猜得出他心中之意,並不多說,但這一來群雄可就鬧不明白。
她的目光緩緩掠過趙岳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三人面上,又道:「那一位願意試試這一門秘藝?」
玉環仙子淡淡笑道:「那也未必,或者不分勝負罷手,或者兩敗俱和_圖_書傷,你敢說個『不』字麼?」
玉環仙子接劍之時,微笑道:「謝謝你,我知道你將來必是崑崙派的領袖人物,還有幾句話告訴你,那就是你若不是恪遵俠義之道,當時不肯當真加害女孩子的話,你早就死在我指下了。」
青嵐道人道:「好吧,貧道不說也是不成。那就是武陽公你須得有所表示,永不為惡,我們才能放心談到別的。」
譚星雲大喝一聲:「小心了!」再度凌厲進擊,趙岳揮旗抵禦,招數神奇奧妙,一連數招,反而佔了上風。霎時間,這兩人翻翻滾滾的激鬥起來,戰況凶險猛烈之極,眾人稍感放心的是趙岳那支雲旗幻化出重重旗影,把譚星雲裹在當中,佔得上風。百招過後,形勢仍然如故,一夢頭陀首先皺起眉頭,接著青嵐道人也瞧出蹊蹺,暗暗盤算。
趙岳道:「不錯,我們碰頭之後,便日夜不停地趕來,一路上極是辛勞,應該好好休息一會,回頭我還有話跟你說,現在先去瞧瞧房兄的情形。」
他到底是一代梟雄的人物,把心一橫,兒女情懷已拋諸腦後,深深地吸一口真氣,運聚起全身功力。
他這一刀一劍,表面上一般凌厲,其實重心放在長刀之上。
武芳珮欣然道:「那麼你要謝謝掌門人才是。」
趙岳道:「武功高低是一件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話未說完,對方已擺手道:「別的話用不著多說了,假使自知不敵,咱們不動手也行,但仍然要聽我的話,不然就像掐死一隻螞蟻般掐死你!」
趙岳道:「這話甚是,在下甚是佩服劉兄的為人,所以自願出手,可是……」他面色一正,緩緩道:「可是劉兄從今日起,須得分清楚是非善惡,切勿浪擲了這一腔忠義之心,教人徒然痛惜那就好了。」
他不必用內視的功夫便敢斷言那廣寒陰功造成的內傷業已療癒,不但如此,本身的功力也似乎大有增益,目下無疑已經可以放手與武陽公拚個生死了,不過倘若有時間讓他精心修練兩年的話,那就更有把握。
一個人迅快奔來,說道:「武姑娘,你瞧我已經沒事啦!」
武陽公道:「很好,把你的心借給老夫一用!」
趙岳一直凝望著單雲仙,文開華瞧了此情,面色變得更加蒼白,芳心盡碎,柔腸寸斷。
群雄先前見她神色不變,本以為她喪心病狂,絲毫不知恥辱,誰知她忽然向武陽公發作,無不大感意外,當下都寂然無聲,瞧看這一幕如何發展。
譚星雲呵呵笑道:「文姑娘是當日使你打開地牢鐵門之人,推恩溯德,自然得數她為首,所以不得不委屈趙岳了。」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已跟她們說過,須得真心對你克盡婦道,不爭風呷醋,兩人一般大小,不分妻妾,你眉心一絲愁色可以消散了吧?」
玉環仙子接著又道:「我提起舊日情事的用心,果然有點想大師手下留情之意,但目下這才發現弄巧反拙,反而增強了大師拚命的決心。」
武陽公叱道:「閉嘴,以前的事與她全然無關,禿驢!你有本事就跟老夫算賬。」
趙岳對別的都能忍受,但「寡情無義」四字可就容忍不了,沉聲道:「尊駕豈能信口雌黃,只不知有何憑證?」
趙岳還不怎樣,于二姐卻怒聲道:「這叫做狗咬呂洞賓,趙大俠不要管他的閒賬。」
溫老大留心地瞧看一下,道:「姿勢很像,可是面上還瞧得出有血色,你的傷勢敢是轉好了一點?」
向慎行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頭,輕輕道:「尹兄不要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要知玉環仙子脫離峨嵋甚久,決不能代表貴派。」
武陽公仰天大笑,道:「以後之事只有天老爺才知道,這世上往往是好人難得善終……」
一夢頭陀轉面向趙岳道:「一切經過,你也親耳聽到,老衲但覺責無旁貸,須得擔當這月下老人之職。你是當世大俠,自然不會像常人一般裝模作樣,老衲便等你一句話。」
劉蛟金刀在手,仰天長嘆一聲,舉步走向武陽公面前,道:「小的身受山主洪恩,按理說應當剖心獻上,可是……」
一夢頭陀冷冷道:「說得不錯,老衲二十年以來不肯死掉,就是全靠那一點報仇雪恨,維護武林正大門派的決心,若然沒有這一點決心支持活下去的意志,早就死在武當秘府之內了。」
一夢頭陀突然厲聲道:「玉環道友,你諳通的各門派絕藝怎生學得的?」
話聲甫歇,驀地縱身向山邊撲去,快若飄風,那邊群雄無不大驚失色,紛紛舉步追截,但武陽公已奔到山邊,從樹叢中抓出一個人,正是那武芳珮。
一夢頭陀道:「這一位譚施主老衲或者見過。」
武陽公沉聲道:「不錯,這都是我的不是,但等以後咱們再談這事好不好?」聲調中已隱隱透出不悅之意。
金刀劉蛟緩緩道:「可是小的也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焉有不怕死之理?」
溫老大接口道:「可是趙大俠幫了他這個忙之後,他可肯履行自己的諾言?」
一夢頭陀怔愣愣的道:「她竟是有意死在老衲掌下,以贖一身罪孽……」
向慎行點點頭,迅即退下,玉環仙子道:「南荒門中可有練成『乾元珠』指功的人沒有?」
趙岳毫不遲疑,道:「這法子那裏行不通?在下損耗一點真元有何不可!」
這時有不少人發出恍然大悟的歎聲,只因前些日子群雄圍攻鐵柱宮人馬之際,文開華便似不大舒服,時時覺得暈眩嘔吐,這正是懷孕的現象。
武陽公怒道:「難道老夫愛女配不上他?」
武陽公大袖一拂,忙掩住面龐退開數步,群雄一看這等情形,心知武陽公定是忍不住眼中熱淚,才以袖遮面,別人如此,還不怎樣,但此舉出諸一個天下無敵的梟雄,可就特別的使人感動。
最後面的這個想法也唯有他才敢如此的有把握,要知谷內地方寬廣,群雄退到谷內,他若是分身追逐,則群雄方面就可以分出人手襲擊他的妻女。
譚星雲朗聲長笑,道:「不錯,在下二十多年以前曾經前赴貴寺,其時大師法名雲和,曾經見過一面。」
玉環仙子面色一沉,冷冷道:「好!你只要抵禦得住我這一招,然後我們放對一拚!」
文開華嗔道:「我是你的表姊,也叫不動你麼?快走,不准多嘴!」
過了一會,單雲仙垂下眼睛,緩緩道:「大哥,有一句話我說了你不要生氣才好。」
那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彈出的潛勁真力分襲趙岳一夢青嵐三人,賸下的那隻小指彈去之勢,竟是向兩丈外的玉軸書生房仲襲去。幾點凝聚如珠的真力,發出尖銳刺耳的破空聲,同時之間,分襲四名武林高手。
溫老大但覺全身被刀光罩住,萬般無奈之下,左手以五陰爪封架敵刀,右手使出剛剛學到手的「乾元珠」功夫,指尖沁出凝結如珠的內力,迅快彈去。
武陽公怔一下,滿面煞氣都消失不見,輕嘆一聲,道:「你有話也等沒人時再說。」玉環仙子叫道:「不,我偏偏要說,昔年若果不是被你迷住,我今日怎會被一個晚輩當眾辱罵。」
接過丹藥,但見一夢頭陀面色已經不同,也不再噴出鮮血,心中忽然若有所觸,問道:「這藥誠然珍貴無比,只不知道兄一共帶了多少在身?」
這時有些人在商議動身出山之法,一夢頭陀卻十分關心趙岳的婚事,向趙岳探詢單雲仙拒嫁的隱情,趙岳自家也不曉得,本來為了自尊心還不想多說,後來迫於無奈,這才告訴一夢頭陀白霞他們說,單雲仙丫角終老的說法是他隨口編出的理由,事實上連他也不知道單雲仙為何違抗父母之命,而不肯嫁給他。
一夢頭陀皺一下眉頭,覺得今日的局勢實在不易處理。
趙岳不由得記起了文開華,回頭瞧看,獨獨不見她的芳蹤,心下大感奇怪,便囑單雲仙暫坐一會,自去找到任君麟詢問。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於是開始分頭去照顧其他的受傷之人。向慎行尹仲于二姐姜三姐岑老四洗老五等數人傷得不重,不須憂慮。雲飛大師傷得較重,但還可以勉強行動。獨有溫老大左手五指已去其三,其餘二指也都斷折了。加上筋疲力盡,內臟受傷,須得有人扶持才能舉步。
趙岳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拒絕娶單雲仙為妻,這話不但不能當她的面說出,以致傷了她的心,而且自家也不願意拒絕。可是另一方面他從來沒有想到與單雲仙成親之事,他一直只把她當作妹子,有一種深摯醇厚的感情而已。現在突然間面臨此事,不禁失驚自問道:「我當真只把她當作妹子般愛她麼?」
但見十丈外站著一個身量高大的中年漢子,長得儀容威猛,器宇不凡。可是衣服破舊,似是最近十分落魄。趙岳一夢頭陀白霞等大行家一聽這人話聲如此雄勁威強,便知來人乃是罕見的頂尖高手,當下心中比旁的人更為驚詫,暗想武林之中似乎不曾聽過有這麼一號出類拔萃的人物,此人好像是突然出現天上的彗星一般,極是值得注意。
溫老大把他放下,關切地問道:「房兄還挺得住麼?」房仲點點頭,溫老大又道:「這兒也好,若是武陽公回轉來,這一場廝殺也不至於波及房兄。」
玉環仙子叮囑道:「你嫁為人|妻,便須相夫教子,用心體貼,你父親和我不比尋常之人,自會照顧自己,不勞你掛念……」
房仲搖搖頭,道:「不是,但愚兄心中記堊著一件事,是以無法靜坐下去。」
一夢頭陀慈眉一聳,道:「是這樣的麼?」
高大漢子接下去道:「但以我今日親眼所見,趙大俠功力修為似乎還未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恐怕連我這麼一個毫無聲名之人也贏不了。」
一夢頭陀凝神待敵,但見她這隨手輕抖長劍之舉,已顯示十分湛深的功力,尤其是她已練成功南荒門的無上絕藝「乾元珠」指功,雙手齊施之際,極是難以抵禦。
玉環仙子按抑住滿腔生離死別的悲傷,微笑道:「二十年前我以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單騎孤劍,傲踏江湖,現下回想起來,當真是恍如一夢……」
單雲仙果然停住腳步,那高大漢子冷冷道:「不許出去!」單雲仙瞅他一眼,默然回到早先憩坐之處。
武陽公嘿嘿冷笑道:「這話可是當真?」
玉環仙子平靜如常,反問道:「你不知道麼?」
劉蛟回過頭向武陽公道:「小的情願獻出赤心,但小的卻很難親自動手。」
一夢頭陀等人都湧過來向她道賀,趙岳反而不好意思過來。武芳珮卻把單雲仙弄了去跟文開華說話,趙岳趁機向譚星雲道謝。
武陽公厲聲大喝道:「玉環快快躲開!」聲如響雷,震得不少人伸手掩耳。
群雄緊張得聲息俱寂,無不覺得這一幕刺|激萬分!那老魔頭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使得手下之人,自願剖胸獻心麼?抑是撿起金刀之後,突然撲上去拚命,這是死中求活的唯一法子,誰也怪他不得。
最後,他下了結論:假使他運集全身功力,以「鐵柱神功」護身,拚著捱受青嵐一夢攔截的一擊,硬闖過去。這只是瞬息間之事,不過已經慢了一線,須得以手中刀劍甩手射出,分襲文開華房仲兩人。這兩人決難抵擋得住自己這一擊,於是妻女都可暫時無恙,而他佔到有利位置,任何人再想加害她們,必須先過得他這一關。下面的局勢已掌握在他手中,縱然無法把在場之人通通殺死,但那三大高手決難逃得活命。
這一次速度較快,眾人但聽指力破空之聲繁密疾響,霎時間,第三度發出指力,這回出手更快,五響勁氣破空之聲宛如同時發出一般,也是向空中戳出。
她搖搖頭,風姿極佳,接著嬝娜的走到空曠草地上,伸手道:「誰把長劍借給我一用?」她的手伸向向慎行,向慎行怔一下,掣出長劍,雙眼瞧住一夢頭陀,見他點頭,這才走出去。
向慎行仍然不開口,趙岳走到武陽公身邊,武陽公道:「劉蛟,你的一番忠心,老夫業已領受,現下已沒有你的事,速速離開此處,以後不必再回鐵柱宮了。」
大家都吃了一驚,武芳珮忍不住問道:「是誰?」眾人又側豎起耳朵去聽。
玉環仙子道:「想當年你和紫心道長等不時往還盤桓,談論武功,其時你們都在壯年,雖是業已出家,可是豪情勝慨,一點不減於江湖上的豪俠之輩,我出道雖是稍遲,但也曾參與盛會數次之多,那時情景,現下猶歷歷如在目前。」
單雲仙面色更加的蒼白,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論她是胸襟如何寬大的人,但當著這許多人而被拒婚事,這種羞愧萬萬忍受不住。
趙岳越眾而前,拱手道:「尊駕是誰?在下便是趙岳,不知有何見教?」
武陽公歎一口氣,道:「你有甚麼法子?」玉環仙子搖頭道:「只怕沒有辦法,人家會嫌她的父母。」
趙岳和青嵐趁機退開,各自取回兵器,接著一齊趕奔谷口,雙雙攔護在這四人面前。
溫老大在這劇疼攻心行將昏倒之際,食指一彈,「波」的響處,武陽公欻然退開,面上掠過一絲蒼白之色。溫老大身軀搖擺不定,武陽公沉聲道:「乾元珠果然十分奇妙,老夫也險險支持不住……」說話之間,體內真氣如珠走玉盤,迅即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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