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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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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罪魁禍首

第二十四章 罪魁禍首

四衛四兵依令上馬循原路撤退,恰好是與周奔雷的馬車背道而馳,霎時間峽谷之內只賸下三個人在激鬥。
他說了這一大堆話,車廂之內仍然沒有應聲,趙岳陡然感到不妙,大踏步奔上去,伸手揭簾,一面說道:「二妹千萬別尋短見,一切都可以商量……」話聲中已揭開車簾,眼光到處,車廂之內空空如也,那裏有單雲仙的影子?
一陣急驟繁密的蹄聲傳入眾人耳中,只見十餘騎當先開路,後面便是那輛精巧華麗的馬車,四衛分在四方護行,疾衝出來。前面的十數騎之內包括華鄧兩總管和五兵在內,人人身上都濺得有血跡,除了這七人,還有六名手下,都負傷掛綵,戰力不強。
趙岳道:「老實告訴你吧,假如不是今日這般局勢,在下實是很難橫心一拚,我老是找不到可以不傷害雲仙而又可以為世除害的法子。」
一夢頭陀道:「你既是瞧不透他這一招手法之中奧妙,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一夢頭陀提杖上前,道:「咱們一別多時,老衲自問頗有進境,請施主不吝賜教!」武陽公道:「很好,待老夫瞧瞧是不是真的大有進境?」但他反而退了一步,心想雲仙現下托向慎行照顧,等於是落在敵人手中。當下又道:「你們雖是折損了不少人,但老夫手下人馬也損失殆盡,而你們還苦苦的追殺不休,這是甚麼意思?」
她陡然一震,可是隨即意志衰頹,再也振作不起來,就像是極度疲倦的人只願倒頭大睡一場,那怕是在泥濘污垢的地方。
一夢頭陀千艱百難之中勉力攻出兩杖,稍為扳回一點局勢,喘息一口氣,怒道:「雲飛你好大的膽子,未得為兄之命,竟敢擅自出手?」
一夢頭陀道:「施主這話並非自誇,貧僧也得承認單打獨鬥不是你的對手,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便結束二十多年以來的血賬,且瞧施主是繼續稱尊武林,抑是償還武林無數血債惡孽?」
溫老大大喝道:「諸位不可受激輕躁上前。」
正在說時,群雄受傷的數十人都抬到坡上,呻|吟之聲此起彼伏,一夢頭陀和青嵐轉眼望去,只見許多人斷手折腿,頭破血流等等,這兩位高手同聲淒然長嘆,心中都泛起為難之感。
武陽公道:「不錯,你雖是領導南荒門的人物,但眼力學識還差得遠。」
任查二人找不到向慎行,都大為驚慌,向一夢等人說了,並且判斷他是負傷趕出去救武宮主,一夢頭陀道:「這就糟了,老衲來時在一座山谷中碰上了林落紅,老衲認得武姑娘,便上前把林落紅打跑,救下武姑娘,現下她就在那邊巨岩後的樹下運功調息,她被落紅掌掌力震傷,須得趕緊醫治,不容耽擱,所以老衲獨自到此。」
那中年人露出駭然之色,叫道:「兄台這一手比寒家捕蛇手法高明得多啦,只可惜不能捕住活的。」
雲飛大師突然間長嘆一聲,舉袖掩目。群雄向他望去,但見他滿頭汗水,舉動又如此奇怪,料必發現可怕之事。
武陽公倏然躍出圈外,比出一個架式。趙岳等四人都停步在一丈之處,不敢貿然迫上。武陽公冷冷地道:「那一個不怕死的,就先上來試一試老夫這一招!」
他頓時曉得單雲仙敢情當她落在林落紅手中之時,便暗暗用這柄隱藏在衣服內的鋒快小刀割開血管,以求自盡。這等貞烈不屈的行為使得向慎行心頭一震,再把褻衣撕開,露出胸部,但見滿胸血跡,甚是可怕。
武陽公點點頭,突然間傾身向前,迅快伸手奪過他的方便鏟,掂一掂斤兩,道:「此鏟趁手得很……」溫于二人正錯愣間,谷口傳來一陣洪亮語聲道:「武陽公別來無恙……」這話聲正是少林第一高手一夢頭陀所發,他們頓時明白武陽公奪鏟之故,竟是要用來對付一夢頭陀。一陣雜沓步聲奔入谷來,乃是一夢頭陀率了任君麟尹仲等人趕到。
溫老大沉思片刻,突然大叫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長嘆道:「他說得不錯,咱們應當早就上前出手,才有擊敗他的機會,現在……已經太遲啦!」眾人見他如此激動,料知必定不假,不由得都大感黯然。
林落紅見她說得和氣可親,心中大樂,道:「我向例先把她們剝光身子,慢慢地鑒賞每一寸肉體,等到我的情焰被挑逗,才展開行動……」他停頓一下,又道:「但你和她們都不同,單單這一副面龐就挑起了我的熱情了。」
一夢頭陀提杖走出去,青嵐道人連忙跟上。武陽公一手持刀,一手持劍,冷冷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這武陽公一身絕學,原是中原嫡傳正宗內家心法,神妙絕倫,而且招數手法無一不是光明磊落大開大闔的氣象,因此群雄儘管鄙薄武陽公的為人,但對他的武功卻大生敬仰,都想中華開國數千年,前人累積遺留的種種絕學,果然博大精深無比。
一夢青嵐二人齊齊側閃數步,順手發招反擊。一夢頭陀的禪杖走的是剛猛路子,激蕩起轟轟的風聲。青嵐道人劍走輕靈,若有若無,招式精微細膩無比。武陽公一擊無功,反而被對方連續夾擊,只好收劍回刀,嚴密守禦,但見兩道光華繞身疾轉,封住對方攻勢。
他連續用了兩招自創破少林手法,居然徒勞無功,當下使出這一路手法中最厲害的兩招之一,拳掌齊出,口中喝道:「你再接我這一招『拆山門』瞧瞧……」
雲飛大師道:「溫施主不妨說出來,大家研究研究。」
雲飛大師道:「師兄見責得雖是,但小弟卻另有道理,才特意上前送死。」這時連武陽公也十分奇怪,大感興趣的聽他說出個甚麼道理。
鄧當的長劍不論從甚麼角度攻去,總被他事先封死,根本遞不出劍招,原來鄧當的劍法得自武陽公指點傳授,而趙岳的雲旗絕藝恰好是武陽公的剋星,趙岳前此贏不了武陽公純是功力不及之故,眼下他比起鄧當自然大不相同,雲旗頓見威力驚人。
金刀劉蛟迫不得已旋身發刀,一招「平沙落雁」,刀光閃處,反向敵人胸口要害劈去。雲飛大師側身一閃,施展出少林絕學,一招「天地擒龍」,鏟勢微微一封敵刀,迅即暴伸出去,刀碰敵人天靈蓋。這一招使得絕純奧妙無比,連武陽公這等不可一世的高手見了,也不禁皺一皺眉頭,暗想少林寺幾時又出了這麼一個了不起的高手?
車廂之內無聲無息,趙岳又沉聲道:「這一次你闖下滔天大禍,我前日碰見文開華姑娘才曉得的,於是兼程趕來,她趕不上我,遠遠落在後面,現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你先出來咱們商量一下。」
不久,他已處身在群山之中,沿著馬蹄車輪經過的道路奔去,突然間一陣嘶嘶的怪聲隨風傳來,這陣怪異的聲音刺得耳鼓十分難受,他暗吃一驚,忖道:「以我一身功力,尚且感到如此的難過,常人決計無法忍受,只不知是甚麼聲音?」怔想之際,轉頭四望,發現在左方山腰的一處危崖之上,隱約有個人影。
群雄見一夢青嵐二人雖是佔盡進攻的優勢,但久久不曾擊敗武陽公,不由得焦躁耽憂起來,人人都恨不得他們加點勁一舉斃敵,免得夜長夢多,說不定偶然疏神,反被武陽公取勝。
雲飛大師道:「這話不錯,他們加起來雖是強於武陽公,可是他們到底是兩個人,不比武陽公一個人一條心,可以盡展所能!」
趙岳又潛伺了片刻,他與那輛馬車相距不過三丈左右,但聽周奔雷喃喃道:「他們目下還不能脫身,咱們還是先走的好。」
向慎行雖然有殺死單雲仙為武林同道報仇的決心,可是眼前得見單雲仙落在色鬼手中,豪俠之心頓起,奮起精神,大喝一聲,挺劍刺去。
中年人指住東南方,道:「鄙人有兩個家丁在那邊採集藥物,既然趙兄不是順路,我自己去把他們叫來幫忙。」說罷舉手揖別,趙岳還了一禮提旗奔向危崖,向西北方奔去。
武陽公又道:「然而目下老夫已佔取機先,把這三人完全控制住,不論是快慢緩急,主動之權都操在某家手中,武功之道到了老夫這等境界之時,便不是你們所能臆想得出的,這刻老夫已制住機先,縱然一時未能取他們性命,但他們也擺脫不出老夫掌握,猶如水漲船高,永遠不能漲得比船還高。」
那邊廂後衛李嚴正以獨門手法固防堅守,他身為後衛,在防禦敵人追擊方面特具功力,這刻又是困獸之鬥,比平日更是厲害,趙岳不但屢攻不下,再且有幾次遇險,被他逃出雲旗圈子,不禁激起了他的爭強鬥勝之心,把雲旗威力由五成發揮到八成。
謝無我連衝數次,都無法脫身,心中大驚,尖聲喝道:「我可沒有傷了你武當派之人,道友何故苦苦相迫?」這位邪教高手際此生死關頭,也不禁說出跡近求饒之言,一時四周嗤笑喝罵之聲大作。
只見趙岳搖頭,接著又道:「趙大俠一言九鼎,決無虛假,既然不是他幹的,又是誰呢?」
群雄聽了,都不明白他這番話是甚麼意思,武陽公也是如此,瞪目道:「你別繞圈子,有話最好直說。」
玉環仙子笑一笑,道:「我那時想殺死他,並且想你用三門四派的絕藝贏他。」
他終於強不過這個見她一面的慾望,舉步奔去,繞個大圈從側面迫近那馬車。
武陽公縱聲大笑道:「待老夫告訴你們吧,那是內人所為,她母親就有足夠力量保護她了。」
謝無我丁狼婆趁機迫攻,頓時佔了上風,謝無我的拂塵飄忽奇詭,突然間幻化出七八支拂塵,分頭攻敵,這一招乃是她平生功力所聚,等閒不肯施展。塵影起處,姜三姐岑老四二人兵器脫手,各各挨了一下,都是被拂塵上的陰勁擊傷內臟,聯防之陣力量頓時減弱。這還是平生出戰以來第一次遭遇到慘敗,溫老大怒喝道:「咱們跟她拚啦!」于二姐洗老五齊齊厲喝相應,拚力進擊,他們不用聯防手法,黑狐謝無我反而感到輕鬆,在三人環攻之下進退自如,只須嚴密封拆溫老大一個人的招數就行了。
一夢頭陀禪杖一擺,道:「老衲雖是識得單姑娘,但目下局勢全非,老衲亦無維護之力。施主小心啦,老衲要出手了!」
鄧當仰天狂笑道:「尊駕好大的口氣,但我們適才已殺死了數十名武林知名之士,可惜尊駕來遲一步。」
溫老大沉聲道:「以在下瞧來,武陽公雖是一世之雄,天下無敵,但功力仍然強不過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加起來的實力。」
武陽公飄洒地從樹後轉出,應道:「不錯,老夫特地前來討還血債!」
他走到崖上,但見那人長得一表斯文,年約四旬左右,滿面笑容,似乎甚是和氣。
趙岳雲旗連攻數招,陡然發覺這後衛李嚴功力比左右二衛都高明得多,心中一驚,振吭大喝道:「一夢大師,青嵐道兄,千萬要生擒他們。」他是怕自己萬一無法生擒李嚴而把他擊斃的話,便問不出單雲仙的情形了。
武陽公似是沒有聽見,停了一停,接著道:「因此,你們南荒五雄這刻上來的話,老夫本事利用這三人之力,擾亂了你們聯防之陣。」
在外表上瞧起來,這武陽公雖是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但發出的招式也不過是比別人迅快一些,與及氣勢威猛而已,也沒有甚麼特別出奇之處。可是色鬼林落紅卻感到平生大小數百戰之中,沒有一次比得上現在那麼的艱困恐懼,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持著他奮力抗拒,事實上他的意志已被對方的氣勢威名擊潰了。
青嵐道人頷首道:「這話不錯,但貧道來日方長,總有一日可以贏你。」武陽公搖頭道:「你回去再練一百年也贏不得老夫,當今天下之間,唯有趙岳有此可能,但老夫這回見到他,定必取他性命,以絕後患。至於你和一夢頭陀,老夫卻打算給你們機會回去苦練,今日你們都認輸了,一年之內,不得再向老夫出手挑戰,你們答應不答應?」
群雄都寂靜無聲,靜聽武陽公怎生回答,谷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武陽公皺眉道:「這一聲慘叫是老夫手下四衛之一的前衛林鈞口音,是誰傷了他的性命?」話聲遙遙傳出谷外,立刻一個清越的聲音答道:「是武當弟子青嵐出的手,老施主及時趕到此地,貧道正可再度領教高明。」
武芳珮一把抓住他,驚道:「大師,怎麼啦?」
且說華鄧二人率眾衝出重圍之後,在群山中奔行疾走,馳入一條峽谷,華劭厲聲大笑道:「出得此谷,前面便是坦途,咱們能夠殺出重圍,也足以自豪了。」
正當此時,向慎行悠悠醒轉,他一睜開雙眼,立即記起自己被林落紅震得昏倒之事,連忙坐了起身,極力忍住頭昏腦痛和身體的不適,放眼四瞧,但見林落紅與另一人搏鬥正急,單雲仙就躺在不遠之處。
趙岳轉身疾奔出谷,谷外雖然已出山界,但仍然十分荒涼,丘陵叢生,他奔上一座丘頂遙望,只見那馬車停在里許外一株大hetubook•com.com樹之下。
武陽公不愧是一代之雄,做事極有決斷,更不遲疑,收鏟躍開丈許。他轉眼望住岩石那邊,冷冷道:「現在老夫可以過去瞧瞧女兒了吧?」
四兵四衛眼中都泛射出獰惡的光芒,華劭道:「對,咱們血洗江湖,好教那些兔崽子們大大的後悔痛苦。」
單雲仙極力扭動,使色鬼林落紅大費手腳才把她雙手反剪到樹身後面,其實林落紅一身上乘武功,豈有制不住一個女孩子之理?而他就是故意的不使用點穴手法,好讓對方得以掙扎,他便視以為樂。
武陽公收攝住紛亂的心神,揮鏟猛砸。一夢頭陀橫杖一架,噹的大響一聲,震得眾人耳鼓鳴疼,緊接著又「噹噹噹」連響三聲,敢情在這瞬息之間,他們已硬拚了四招之多。
向慎行奮力爬行,眨眼間已爬到單雲仙身邊,他咬牙切齒地伸手去叉她的喉嚨,自料餘力雖然無多,但叉死她還辦得到的,他用盡了全身之力緊緊叉住她的咽喉,也曉得武陽公決計來不及援救,不禁露出殘酷的微笑。
群雄當中還有兩人驚得呆了,一個是尹仲。他是峨嵋之人,自然知道玉環仙子乃是本門無敵高手,現下變作武陽公夫人身份出現,恥辱難當。另一個人就是趙岳。趙岳震驚之故,便因這位中|年|美|婦分明就是當日傳授三門四派絕藝給他的黑衣道姑,敢情她是武陽公的妻子,無怪她對武陽公之事所知甚詳,甚至連武陽公夢中囈語也能夠知道。他踏前兩步,施禮道:「前輩還認得趙岳麼?」
青嵐道人心下好生為難,若是不答應武陽公的話,自身便須當場喪命,其實這等一年之內不准向他挑戰的條件的確十分寬大,沒有甚麼地方不能答允的,然而若是答應的話,當著群雄面前,未免太過難看。一夢頭陀跟青嵐想法一樣,正在大感為難之時,數丈外的岩石後突然傳出向慎行的口音,他道:「武陽公,你敢是忘了令千金在我身邊之事?」
來人果然是威震天下,無敵武林的武陽公,林落紅不愧是邪教高手,單是聽了那一聲怒哼,就斷定是武陽公,武陽公面含秋霜,殺氣騰騰,施展出平生最得意的武學秘藝,連環迅攻。
玉環仙子道:「當然認得啦!」
武陽公目光一掃,道:「武當青嵐道人何在?」一夢頭陀笑道:「他馬上就到。」武陽公道:「趙岳呢?」一夢道:「他麼……」還未說出,房仲躬身行了一禮,道:「趙大俠陪著武姑娘在谷外觀望。」
鄧當欺身發劍搶救之時,但見趙岳雲旗迅快倒轉,旗尖封住自己長劍招式,旗桿快如掣電般向華劭胸口點去。華劭竟然無法閃避,眼睜睜的被旗桿點中胸口,撞開尋丈,隨即倒地不動。
他們正要道謝,那道人已躍到溫老大身側,掣出一柄長劍,溫老大等人瞧見此劍形式,便即問道:「道長是武當山來的?」那道人應道:「貧道青嵐,特來探視敝師叔白沙真人的傷勢。」
趙岳身軀一震,這才醒悟那個捕蛇的中年人正是色鬼林落紅無疑,若不是他,誰也不會識得「合歡錦」這種淫邪的毒蛇,他連忙說出此事,武芳珮雖然心中略寬,但到底難以放心,便主張立刻找尋向慎行下落,關於單雲仙不在馬車中一事,問也不問。
群雄心中雖是焦急,卻沒有人催他說話。向慎行瞧明白處身山谷之內,不禁一躍而起,道:「在下慚愧死了,剛才突然間被人點住穴道,當即昏了過去,連對方是甚麼人都不曉得。」
四人先後衝入谷中,雲飛禪師猛提真氣,催動身形,宛如奔雷掣電般追到劉蛟身後,方便鏟迅速掃出,挾著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道。
尹仲和岑老四等人都連忙道歉賠罪。溫老大道:「大師不必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還是速速離開為是。」
轉眼間兩人由分而合,各施絕學,展開一場生死惡鬥。青嵐道人劍走輕靈,如龍蛇變幻,因此武陽公對付他的手法也不相同,這一場拚鬥比起早先一夢頭陀那一次截然不同,只見兩人身形如星拋丸擲,風飄電閃,雙方不論是攻是守,都極盡險速狠辣之能事。
一夢頭陀誦聲佛號,響澈四山,接著說道:「想不到武施主愛女情深,一至於此,但令嬡結仇遍天下,日後武林各家派勢將向她尋仇不已。貧僧認為施主今日若不把老衲及青嵐道友殺死的話,將來必難安枕。」
單雲仙一側頭,張口咬住他臂膀,誰知他臂堅如鋼,根本咬不動,只好放棄此念,恨恨道:「都是我自己該死,剛才拚命引他追我,使他傷勢提前發作,否則還有得你好受的呢!」
青嵐道長長劍疾吐,接住謝無我的拂塵,一面應道:「如此貧道有僭了,還望諸位隨時賜助。」話聲中已施展出武當內家劍法,不但招數超妙,劍上的潛力更是沉重難當,十招不到,黑狐謝無我身法便遠遠不及以前迅疾。
向慎行厲聲道:「你可是要試一試?」
林落紅哂道:「區區在下雖是比不上令尊,但像這崑崙派的小子還不放在心上。」說時,從腰間掏出一條紅色錦帶,把單雲仙按在一株樹身上,又道:「你掙扎也是徒然,最好乖乖的讓我綑住,免得白白受苦,說不定傷了你的細嫩皮肉。」
武陽公已瞧出向慎行以靈丹搶救愛女之命,因此對他不但毫無惡意,反而存有感激之心。他蹲下去迅速地包紮住女兒頸側傷口,一面問道:「你是誰?」向慎行道:「區區向慎行,乃是崑崙門下。」武陽公驚異地哦了一聲,道:「老夫碰到一名手下,須知這一次你們傷亡慘重,但你居然還搶救小女性命?」
雲飛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武姑娘竟是貧僧的方外知己,真是可喜可慰之事。」
一夢頭陀功力精深,雖是力鬥強敵,但他們這番對話仍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平生嫉惡如仇,本來就滿胸殺機,這時又想到鐵柱宮那批人馬有單雲仙在內,那雲悅大方兩人之仇恐難親手報復,這一股恨火便一股腦發洩向丁狼婆身上。
趙岳咋舌道:「竟有這麼厲害的毒物?先生務必把牠除去,免得遺害世間。」
他們都不便開口,一夢頭陀道:「師弟說得不錯,可惜貧僧無法為他解開穴道,一問詳情。」
武陽公丟掉手中方便鏟,向金刀劉蛟招招手,劉蛟會意奔過去,雙手獻上金刀。武陽公提刀在手,銳利的目光落在尹仲面上,道:「把劍借與老夫一用。」
趙岳朗聲喝道:「趙某今日為世除害,你們小心了!」雲旗一展,橫飛直砸,威勢迫人,轉眼之間,已把華鄧二人裹住旗影之內。
青嵐道人暗暗凜惕,凝神一劍刺去。這一招甚是平實無奇,可是人人都感到好像有一股沛然莫能禦的氣勢威力,反而不知用甚麼手法封拆才好。
于二姐忍不住拍拍雲飛大師的肩膀,把他弄醒,問道:「大師,目下的局勢究竟怎樣了?他們怎的還不出手?」
武陽公突然大喝一聲,宛如雷霆迅擊,手中刀劍化作兩道光華,分襲一夢青嵐二人。這一刀一劍挾著極是銳烈勁厲的風聲向一夢青嵐劈去,兇猛無匹。群雄都感到這武陽公實是名不虛傳,單是這一擊之威,就足以雄視天下。
他一望而知這個來得及時的人決不是群雄這一方的高手,很可能是武陽公親自趕到,這使得他全身一震,泛起趁機逃走之意,但接著腦中便呈現出群雄傷亡狼藉的畫面,頓時熱血上湧,滿腔皆是仇恨之火。
群雄聽了他的道理,都覺得很對,這時雲飛一說改變主意不肯逃走,不禁大為後悔孟浪。
青嵐道人恨得一跺腳,猛然回頭瞧見一夢頭陀拿住那銀劍焦通的脈門,登時感到師門的聲譽大受貶損,不暇多想,壓劍向密樹茂草中撲去,轉瞬間也消失不見,他剛剛一走,一夢頭陀這邊也發生變故,原來焦通脈門雖是被拿,但他練有特別功夫,全身氣力猶在,驀然間一劍刺向對方小腹要害。這時一夢頭陀避無可避,迫得大吼一聲,一股強猛無儔的內力從五指中傳出去,登時把焦通心脈震斷而死,他雖是免去殺身之禍,可是卻不能達到生擒活捉的目的。
群雄這才知道一夢他們皺眉之故,大家心中有數,既是東海門的點穴手法,那麼暗襲向慎行之人定是趙岳無疑,也唯有趙岳才有潛到向慎行身邊偷襲而不被發覺的本事。
一個中|年|美|婦緩步出來,眾人都吃一驚,原來她的面貌極像單雲仙。她含著淡淡的笑容,望住一夢頭陀,道:「雲和道兄還認得我這個不肖舊友麼?」
色鬼林落紅微微一驚,不敢出手奪劍,展開迅快身法,橫閃開去,向慎行大喝道:「那兒去!」運劍疾追猛攻,一連六七招,把林落紅殺得閃避不迭。
武陽公刀光一展,把他捲住,口中嘿嘿冷笑道:「你的武功雖是不弱,但這刻才上來,也是白饒性命。」
單雲仙覺得有一線希望,心想只要他不在眼下剝掉衣服,就暫時遮掩得住傷口,原來她自知脫身無望,所以一心一意想爭時間使自己失血過多而死。
向慎行長嘆一聲,又道:「在下本來不該乘人之危,但武陽公你咄咄迫人,使我不得不借重單姑娘的性命迫你放手。」
他大大的一怔,心想周奔雷明明說的是「咱們」兩字,但車廂之內竟沒有人,豈不奇怪?他怎知周奔雷是跟牲口說話,所以用咱們二字。
一陣雷鳴似的笑聲從數丈外的樹後傳入眾人耳鼓。于二姐大驚叫道:「那是武陽公!」心神一分,劉蛟趁機躥出圈外。
林落紅一面側閃開去,一面大喝道:「武陽公且慢動手……」底下的話已無法說出,忙不迭地出手抵禦那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溫于二人雙雙搶出,夾護著雲飛大師。雲飛長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武陽公微微一笑,道:「念你也是酷嗜武學之人,饒你一命!」
相反方向的那一邊是前衛林鈞和銀劍焦通二人,他們也因停步觀戰,所以沒有逃出很遠,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分頭撲去,就在趙岳取勝之時,一同落在他們身邊。這兩位高手各取一人,威勢勇不可當,林焦二人自然不是他們對手,霎時間險象環生。
趙岳分出三成氣力應付那兩組人馬,大部份力量拿來對付華鄧二人,只打得華鄧二人汗出如雨,簡直沒有還手之力,局勢危險無比。
武陽公雖是相信他不會殺死單雲仙,但人死不能復生,此事非同小可,那敢輕試,沉吟了一下,才道:「你要老夫怎樣?快說!」
許多人都不懂這意思,雲飛大師又道:「須知武陽公初時雖是無力反攻,但後來他發覺自己比起對方任何一人功力都強,因此他只須用盡一身所學,嚴密防禦,等到對方須得使出最奧妙的手法之時,就可以反敗為勝了。」
他突然間覺得十分緊張,坐了下來,仰天忖道:「武林群雄死傷在鐵柱宮人馬手底人數不少,她身為宮主,縱容手下行兇,這一筆血賬自然要記在她頭上。我上前去跟她見了面,那時我庇護她呢?抑是把她交給武林同道公議,他們若是議決要殺死她,我怎麼辦?」
那大和尚只是搖頭,意思甚是堅決,眾人再三勸他,他也不回心轉意,瞑目調息了一下,提過禪杖,向群雄合什作別,道:「貧僧非是與諸位嘔氣,其中自有道理,所以貧僧明知此去必死,也不能不上前出手!」他含笑緩緩地瞥視群雄一眼,又道:「可惜貧僧沒有知己,不能為諸位解說上前送死的深意。」說罷,掉頭向戰場中撲去,朗聲喝道:「少林僧人雲飛來也!」
玉環仙子道:「我直到最近才得悉他雖是有過不少女人,但心中只有我一個。」
這一聲大喝,人人都聽得清楚,武宮主等人固然都為之一怔,轉眼瞧看,連一夢青嵐二人也忘了追擊敵人,鐵柱宮的四兵四衛此時只賸下六人,槍矛二兵剛剛死在一夢青嵐手底。他們一聽趙岳二字,恨不得插翅飛逃,眼見眾人都分散了精神,不約而同地衝出戰圈,各自分散奔竄。
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死結,他長嘆一聲,站了起來,心想我還是裝做沒有瞧見馬車的好,但奔落山丘之後,卻禁不住滿腔情思,只想再見她一眼,那怕見這一面之後,陪她同赴黃泉也是好的。
林落紅瞇縫著雙眼,流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說道:「你是我平生所見千萬美女之中最美麗的一個,我自然怕你死掉,無法享受。」他雙眼一落在單雲仙面上,就移不開去,因此不曾注意到她胸腹間那塊血跡正迅速地擴大。
趙岳雲旗一橫,攔住了他們,說道:「道長且慢,兄弟先上,有幾種原因,這刻來不及細說,總之兄弟自問還有一拚的機會,若是與敵偕亡,還望兩位顧念舊情,對我那義妹曲予庇護,那就感激不盡了。」
單雲仙微微一笑,面頰上的血色似乎淡退了不少,微覺蒼白,她道:「我死不了,你這個壞蛋難道怕我死掉不成?」m.hetubook.com.com
青嵐道人把向慎行的遭遇說出,趙岳忙道:「兄弟怎會做出這等事?」
向慎行迅即反轉小刀,鋒刃向著她的咽喉,心想這也省事,一刀刺下去就可解決她的性命了。
話聲中一個道人飄飄入谷,見到眾人在此,正要再說。武陽公已冷冷道:「房仲,想不到你背叛了老夫,還敢當面打誑,說甚麼青嵐趙岳都在谷口。」
林落紅長嘆一聲,緩緩道:「我雖是色海中的魔鬼,但其實我眼力高超,世上無人可及,我還是要瞧瞧你的肉體,但願能與你的面龐一樣的美麗無瑕。」
劉蛟舉步之時,溫老大也迅速奔去,兩人同時到達岩石之後,但見向慎行趴伏在石上,動也不動,單雲仙已經失去蹤影。溫老大搶先一步,躍到向慎行身邊,看了一眼,沉聲道:「向兄不知何時被人點住了穴道……」說時,抱起向慎行,奔落山谷平地,與群雄會合。
不一會工夫,雙方已漸鬥了二十餘招,內勁真力沖激起無數風柱,數丈之內的樹木都被這陣陣勁氣潛力震得枝斷葉落,聲勢極是驚人。
雲飛大師接著道:「小弟未嘗不曾起過逃走之念,但才一說出,登時被幾位同道諷責。小弟因此突然想到貧僧此舉固然或可收掣肘之效,但天下武林之中只怕沒有三兩個人想得到小弟的苦心,反而本寺聲名受到不可挽救的損害。小弟因想與其毀去本寺聲名,而又不一定挽回浩劫,倒不如保持聲譽,壯烈而死!」
趙岳訝道:「她的下落?在下一概不知……」
武陽公連環攻了十餘招,林落紅不住的後退,已離開原先動手之處達三四丈之遠,在這一進一退之際,武陽公的拳掌餘力偶然碰上四下的柏樹,只震得枝葉橫飛,有好幾株樹身較細的直是當場斷折。拳掌的嘯風之聲與樹木搖折之聲增添了不少武陽公的威勢,林落紅越感心寒,就越是難以抵擋,他已放棄辯白自己急於救治單雲仙才撕去她外衣之事,也無法提醒武陽公趕緊用靈藥搶救單雲仙奄奄一息的性命。
華劭等人衝落斜坡,一望此地形勢,趕緊下令速速趁機遁走,過了山坡,路邊山崖後面奔出十二三人,攔住去路。華劭厲聲大笑道:「好啊,敢情此處還有伏兵。」首先縱馬衝去,鄧當等人催馬衝去,刀劍並舉,兇猛衝殺。
單雲仙感覺到血液不斷的從傷口流出來,四肢痠軟無力,頭腦間也微感暈眩,但她曉得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若是被他發覺,馬上就可以救活自己,再也無法求死。她極力地振作起來,嫣然一笑,道:「我一點也不明白你怎樣享受法,你見過很多的美麗女孩子,都是這樣對付她們的麼?」
原來大方禪師適才又中了敵人一刀,傷了要害,自知難以活命,當即運集全身功力,先是擊斃一名敵人,接著甩出禪杖,這一杖用力過度,登時內外傷一齊發作,突然氣絕斃命。
這刻謝無我一死,丁狼婆心想那青嵐道人已經可以抽身過去,大急之下,又使出拚命的打法,狀類瘋狂,雲飛禪師碰上她這等打法,毫無辦法,眨眼之間又屈居下風,簡直無法還手,饒是這樣,群雄已感到萬分驚奇,都想不到少林寺又出了這麼一位高手,居然可以單獨力鬪那丁狼婆,青嵐道人好幾次想出手,但又不知雲飛禪師會不會因此不滿,反而生出嫌隙,是以長劍欲發又收,終於死了出手相助之心。
向慎行有氣無力地道:「原來你求得靈藥,所以治癒了自家傷勢。」
大多數人還瞧不清楚,只見黑狐謝無我轉身奔去,青嵐道人卻壓劍不追,登時許多人鼓噪起來,都喝叫不可讓她逃走。此時無數目光都遙送那謝無我的背影,只見她奔落山坡不遠,驀地一交栽倒,再不動彈,眾人這才明白青嵐道人那一劍已傷了她的要害,所以不追趕她。
武陽公仰天笑道:「向慎行你自命是俠義之士,決計做不出殺死瀕危中的雲仙之事,這一點老夫甚是放心……」
雲飛大師長嘆一聲,道:「諸位有所不知,貧僧在敝寺之中除了一夢師兄之外,就算得上是武功最高的了,因此貧僧若是今日死在武陽公手底,敝寺定然難逃大劫,倘使貧僧逃遁無蹤,武陽公忌憚貧僧苦練精進,定必全力先搜索貧僧下落,不暇對付別人,此所以貧僧非逃走不可……」他歇了一下,環顧眾人一眼,又道:「但貧僧目下已改變主意,寧可戰死也不肯逃走。」
他又準備破口大罵,武陽公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小心聽著。」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連一夢頭陀也大感驚奇,道:「輸給你還是小事,但你不殺我卻真是不可思議……」
趙岳猛然發覺背後地上傳來極低微的聲息,若不是這中年人提到「毒蛇」,他決不會驚覺,這時頭也不回,手中雲旗驀地向身後地上刺去,哧的一聲,旗尖插入堅硬的石地上,回頭一瞧,只見旗尖正好釘住一條黑白相間的毒蛇。
群雄不禁一怔,尹仲大怒道:「這是甚麼話,大師未免把生死瞧得太重了!」
他轉眼望住青嵐道人,又道:「道友意下如何?」
華鄧二人趁這良機,拚命反擊,霎時會合在一起,兩個人聯手抵禦,登時轉危為安。
武陽公笑道:「這事何難之有,你在他『玉堂穴』上拍一掌,瞧瞧有沒有反應,若是雙眼睜開,便推揉『巨闕』『鳩尾』兩穴,即可解禁。」他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一夢頭陀不能不信,便依法施為,果然片刻間向慎行便恢復知覺。
岑老四雖是不敢說話,卻自個兒喃喃罵道:「放屁,這些話有屁道理?」
青衣人泛起怒容,厲聲道:「馬車中的人也准許你們如此胡作妄為麼?」
雲飛大師道:「施主武功絕世,貧僧雖是敗了,仍然感到心服。這一招『拆山門』的手法貧僧非是推想不出,然而在施主手中施展出來,便變成無懈可擊,貧僧想盡本門的招數手法,實在無法拆解!」
青嵐取出一個拳頭般大的葫蘆,倒出九粒碧綠色的丹藥,命人用清水化開,每個受傷之人都飲服一盃,便可治癒內傷,同時又分贈房仲等幾個受傷的高手各一粒,他們吞服之後,但覺內傷立時痊癒,人人都感到十分奇怪,不知武當派這些靈丹幾時煉成的,一夢頭陀開始組織追擊鐵柱宮的隊伍,只選了十餘人,但實力卻比以前還強。
趙岳想了好久,這才想到唯一補救之法,便是速速入山,不論是抓到鐵柱宮手下抑或碰上群雄,都可以得知分曉。
玉環仙子道:「我已曉得你想問甚麼……好吧,你儘管問。」
溫老大道:「想當日你一個人想擊破我們聯防之陣,也未能得手,今日還有不少高手在場,你受到牽掣,武功威力自然遠比不上當日。」
一夢頭陀閉目誦聲佛號,道:「貧僧焉能忘了玉環仙子的風姿。」他長嘆一聲,又道:「可憐貧僧的二十年歲月,都白白地浪擲了!」
雙方力拚之下,形勢倍形凶險,武宮主邊不住叫道:「你先殺死他,有甚麼話慢慢再說……」原來她瞧出趙岳為了要活捉對方之故,形勢才會那麼凶險,趙岳聞言心中一動,暗想鐵柱宮人數不少,諒必還有別的未死之人,總可以設法擒獲,這麼一想,便放棄活擒之念,但見他大旗連展,勁道排空旋捲,李嚴實在抵擋不住,突然厲嘯一聲,反手一劍劈在自己天靈蓋上,登時腦漿迸濺,屍橫就地。
向慎行負傷在身,又經過不停的奔馳,早就筋疲力盡,但這刻心中一股豪俠之氣支持著,發揮出他的潛能,這一劍去勢狠辣無比,極是迅快。
奔出數里,便即隱隱聽到廝殺之聲,不禁精神一振,加快馳去,轉過一座山崗,只見崗下平曠的沙地上,十幾二十人正在拚鬥,刀光劍氣,耀眼欲花。趙岳定睛望去,恰好見到有兩名勁裝大漢同時被兩個人劈倒。這兩人一僧一道,正是他時時繫念的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心中大喜,朗聲喝道:「趙岳來也!」提旗飛身躍下崗去。
一夢頭陀縱聲笑道:「好極了,武施主請吧!」話聲中提杖躍到青嵐身邊,幷肩屹立。群雄都大感緊張,山谷之內寂然無聲。
局勢越發危急,連武功有限的也瞧得出三五招之內便可分出生死,雲飛禪師仍然十分沉著,專心應敵,忽然間一個人躍入圈內,落在雲飛身邊。
向慎行若有所思地緩緩說道:「現在我記起來了,我剛迫得武陽公收回方便鏟,無意中瞥視單雲仙一眼,彷彿見到她露出十分驚喜的神情,目下細細回想,可知她當時見到一個使她十分驚喜之人。」
華鄧二人率了五兵剛剛衝出包圍,大方禪師再度奮起神威,抓緊禪杖杖尾,迅快旋蕩三匝,猛然鬆手,那根禪杖脫手飛出,激射而去。但見那禪杖像閃電般飛去,撞中一人後背,發出「砰」的一聲。中杖的那一騎馳出數丈,馬上的人驀地跌落馬下,原來已被飛杖擊斃,不過馬行迅速,所以馳出數丈方墜地。
尹仲大聲道:「沒有別的意思,只要擒拏住單雲仙,用她的人頭祭奠各派陣亡之人……」
武陽公冷笑道:「甚麼歧途?等老夫完全控制武林之後,天下沒有一個敢說老夫不是之人,百年之後,老夫生平事跡都變成了十全十美,無可疵議。」
他正要繞到她背後綑縛雙手,忽見她胸腹間透視出血跡,不覺大吃一驚,問道:「你幾時受傷的?」
黏熱的血液從她左頸下的大動脈傷口流出,一直不停,她不但不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種飄飄然的舒適,耳聽林落紅用驚訝的聲音說道:「你有一種奇異的美麗,好比那一現的曇花。」她還記得必須吸引住對方目光,不讓他望向身上,惘然道:「是麼?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向慎行天性堅毅勇敢,對於自身安危看得很淡,此刻恨火焚騰之下,便想到須得殺死單雲仙這個禍首,好替傷亡的同道報仇雪恨,同時也教那武陽公大大的痛苦。這麼一想,便即運聚全身殘餘之力,站了起身,但方走了一步,雙腳一軟,仆跌落地,他借勢一滾,身子移前了數尺,緊接著四肢並用,艱難地向前爬行。
雲飛大師歎道:「不錯,但直到剛才,貧僧才瞧出武陽公因功力奇高之故,終於平反了敗局。」
溫老大忍氣吞聲,道:「好吧,我洗耳恭聽武大宗師的啟迪訓誨。」
雲飛大師道:「貧僧說過不走就是不走!」
說罷,邁步向谷口走去,走出兩丈左右,突然間快逾閃電般退回來,騰出一手抓起向慎行,迅即奔到左側一堆岩石後面,他把單雲仙放好,對向慎行低低道:「相煩照顧小女一下。」立即又奔了出去,隱匿在一株大樹後面。轉瞬間一陣步聲隨風傳來,武陽公暗自搖搖頭,心想:我本以為是黑狐謝無我和丁狼婆二兇趕到,原來不是她們。
此人手提禪杖,洪聲喝道:「師弟且退,待我會一會這位高人。」話聲中一杖掃去,登時把丁狼婆迫退數尺。
此時一夢頭陀門戶洞開,武陽公當胸一掌劈去,眼看無法招架閃避,群雄無不大驚失色,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武陽公驀地躍退七八尺,淡淡笑道:「老頭陀,你已輸在老夫手下啦!」
群雄寂然無聲,都聽出趙岳竟是決意上前拚命,圖個同歸於盡,這一來由於罪魁武陽公已死,眾人對單雲仙的仇恨便減去不少,加上趙岳的情面,武林之人誰也不好意思再動她了。由此可見趙岳對單雲仙實在是情有獨鍾,不惜以自己一命維護她的安全。
武陽公舉手接住,突然間吐出長劍,鋒快無匹的劍尖恰好抵住尹仲咽喉。尹仲及群雄無不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武陽公竟會來這一手。
這兩人林落紅都見過認得,前面的是鐵柱宮宮主單雲仙,後面的是崑崙派向慎行,他微微一笑,已曉得是怎麼一回事,迅即衝入樹林之內,飄落單雲仙面前,探手一抓,把單雲仙攔腰抱起。
溫老大等人聽到房仲他們攔截時的殺聲,另一面又隨風傳來武林群雄受傷的呻|吟聲,敵人業已遁走,自己這一方正是一敗塗地,不禁心情大亂。
又一會工夫,搬來了許多屍體,排放在另一側,一夢頭陀愣了一會,頓腳道:「老衲縱是有心庇護,但如何對得起這許多傷亡同道?」
鐵柱宮人馬眼見趙岳如此神勇,似乎比武陽公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由得人人心膽俱寒。華鄧二人被旗影捲住,欲退不能,不但如此,還發覺趙岳的雲旗威力甚是古怪,四衛四兵未出手之前雖然仍是不敵,但還可勉力支撐,他們衝上之時,雲旗威力相應而增,甚至使得四衛四兵的兵刃威脅到他們兩人,鄧當反應最快,立即覓空發出號令,命四衛四兵向來路退卻。他此舉乃是使趙岳感到無法兼顧,待會自己若能逃走,教他不知追擊那一方的人才好。
向慎行道:「收回方便鏟,退開五步,令千金便可安然無恙。」和-圖-書
趙岳的雲旗乃是中原秘傳絕藝,越是人多之時,越顯威力,若是衝鋒陷陣,更是勇不可當,這時眼見鄧當下令手下撤退,不禁暗暗佩服此人的智謀膽勇。他急於去追單雲仙的車子,當下使出威猛無儔的硬攻手法,但見雲旗宛如雷霆迅擊,招招都是狠毒煞著,使到第二十招上,驀地挑入華劭刀影之內,嗆的一聲大響,華劭手中長刀飛上半空。
群雄爆發出歡呼之聲,房仲等人上前道賀相謝,青嵐道人說道:「貧道實是不敢居功,謝無我若不是耗去不少真力,加以適才形勢突然變化,以致機先全失,貧道決計不能在三五百招之內取勝。」
趙岳力斃兩敵,豪情奮發,游目環視,只見七八丈外站著兩人,一個是金刀劉蛟,一個是後衛李嚴,這兩人都是因為窺看趙岳的武功而忘了繼續逃走,這時驀地驚醒,拔步急奔。
兩人又激鬥了五十餘招,武陽公鏟勢驀地放慢,但見青嵐道人的劍勢也跟著緩慢。武陽公忽又加快,青嵐隨之加快攻拆,這樣忽快忽慢,一連六七次,青嵐道人都緊緊跟著武陽公變化,瞧起來似是無懈可擊。
青衣人冷冷道:「你們當然認得出來。」突然抖掉包袱湊成一件兵器,鐵柱宮全部人馬都倒抽一口冷氣,原來那青衣人手中竟是一面大旗,旗面上雲氣浮動,光華燦爛,一望而知便是天下最近轟傳的「雲旗」。
一夢青嵐二人全都凝神待敵,武陽公刀劍一分之際,兩人一齊移宮換位,手中兵器忽上忽下,不住的變換姿式,雙方繞圈窺伺好久,都不肯貿然出手。這一戰關係非同小可,趙岳既然已暗暗帶走了單雲仙,可想而知他日後不會在江湖出現,則天下武林中能夠與武陽公一拚的,唯有一夢青嵐兩人了。群雄都瞧不出這一場舉世罕見的大戰誰勝誰敗,因此人人心中既緊張,又擔心。
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瞧過向慎行之後,都不覺皺起眉頭。雲飛大師說道:「向少俠似是被東海門的點穴手法所制,不知對也不對?」
一夢頭陀說道:「趙岳,你最好先把單雲仙的下落說出,以免無法找尋。」
溫老大道:「這麼說來,竟不是你把她帶走的?」
武陽公冷冷道:「你們想早點到陰曹報到的話,就趕快過來出手。」
群雄的注意力已移到雲飛禪師那一邊,溫老大早先過去助他,但因丁狼婆打算遁走,所以反被雲飛禪師搶佔了先手,溫老大便不曾出手助他。
眾人認出中杖之人正是五兵之中的「神箭」耿滔。此人箭法神奇,這些日子以來人人都吃過苦頭,所以都大感興奮,曉得追趕不上,都不作此打算。正要讚美大方禪師幾句,忽聽任君麟驚叫道:「禪師不好啦!」
一夢頭陀禪杖上已施展出本門神功「楞迦金剛力」,只見他一杖比一杖威猛,觀戰的人相隔得近的,都感到潛力山湧,幾乎站不住腳。
武陽公道:「若是老夫獨力破陣,果然要費點手腳氣力,加上有這三人助陣,更是感到困難,說不定真的無法擊破你們的陣法。」
向慎行道:「這是兩回事,不錯,區區有殺死她報仇雪恨之心,但須得等她痊癒之後,方能出手。」
他更感奇怪,躍上一株高樹望去,這時可就瞧得清楚,敢情是個身披長衫之人,口中銜著一極短簫,這時由於相距甚遠,那人又是側立,所以瞧不清面目。趙岳暗忖在這等深山之內,竟有這等穿著斯文之人出現,大是可怪,值得花點時間過去瞧瞧。
他應變雖快,可是身後衣襟拂風之聲掠空而至,快如閃電,緊接著一股潛力襲到背後,可想而知林落紅若不是躍避得快,定必已被此人擊中。
武陽公手中方便鏟平拍出去,勁道沉雄無比,就在雙方兵器一觸之時,各各撤招躍開。在青嵐道人方面則是怕對方這一鏟勢道過於強勁,以致震酸了手腕。在武陽公方面,則怕青嵐劍勢銳厲,可能刺毀鏟身,雙方都沒有制勝的把握,所以一觸即退。
青嵐道人瞥見人叢中的一個同門情狀狼狽,當即詢問另外的一個同門情形下落,那道士答說適才業已陣亡,青嵐道人驀地泛湧起滿胸仇恨怒火,仰天長嘯一聲,長劍上潛力陡增。他使的是武當秘傳心法「九轉玄功」,陣陣陰柔強韌的力道從劍招中透傳出去,霎時間已把謝無我困在劍圈之中。
一夢頭陀道:「道兄小心,他的功力有進無退,老衲已經落敗了。」
青嵐道人既不能取他性命,便感到不易應付,只好放大劍圈,暫作游鬥,林鈞陡然間衝破了劍網,鑽入茂密的雜樹山草之內,剎時間失去蹤跡。
武陽公刀劍互相碰擊一下,發出清越嘹亮的金鐵交鳴之聲,遠傳數里。群雄無不駭然,都想刀劍碰擊之聲以前聽得多了,從來未曾聽過如此清越嘹亮的,可見得武陽公功力深厚萬分,真是達到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步。
謝無我大為驚凜,頓時泛起逃走之心。溫老大等人見他果然武功高強,不愧是與趙岳一夢頭陀他們同列為三大高手之一,當下放心率眾馳助雲飛禪師。
一夢頭陀道:「少俠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咱們遲早查得出暗算你的人是誰。」
青嵐道人聽了這話,殺機陡盛,劍光暴長,一連三招猛攻過去,謝無我想不到情勢好轉之後,霎時突生變化,措手不及,被他這三招攻得手忙腳亂,青嵐道人目射寒光,陡然大喝一聲,身劍合一電射而去,劍光如虹過處,謝無我手中的黑拂塵脫手飛墜一旁,人也踉蹌而退。
趙岳沉聲道:「不要緊,他這一招雖是奇奧難測,但未必就能取勝。」
鄧當口發號令,四兵首先躍落地上,槍矛劍刀齊出,佈成陣勢,緊接著四衛也奔上來,每個人的短劍鋼盾都取出分持手上。
雲飛大師搖頭道:「不行啦,他們今日只怕逃不過武陽公毒手!」
雲飛大師大步上前,合什道:「既是如此,貧僧不自量力上來向施主領教幾手。」
向慎行長笑一聲,道:「尹兄說得好,雲飛大師如此的貪生怕死,當初何必出家呢?」
但見他杖勢陡然變慢,一杖一杖的砸掃出去,丁狼婆竟無法趁機躍出圈外逃生,但覺對方杖上的力道凌厲沉雄之極,隱隱有風雷之聲,只好竭盡全力封架。
原本潛伏在谷外的武芳珮這刻也不禁入谷觀戰。她早先是畏懼武陽公才不敢入谷,現在已屆決戰關頭,縱然現身也不要緊,反正一夢青嵐二人得勝的話,武陽公奈何不了任何人,相反的說,若是武陽公得勝,她也逃不過他的刑罰。
他的刀劍表面上攻向雲飛的時間最少,但不攻則已,一發就是凶險無匹的手法。是以雲飛大師不久就被刀劍劃傷了幾處,僧袍染上不少血跡。
華鄧二人齊齊吃一驚,華劭道:「你到底是誰?」鄧當道:「這樣吧,反正咱們非動手不可,你且亮出兵器,我們大概猜得出來。」
一夢頭陀震得退了兩步,武陽公厲聲大笑,揮鏟迅攻,但見他手法奇幻,身法玄奧,不論是進擊或是退閃,都有如孤雲野鶴般去來無跡。
他們又諷又罵,雲飛大師面色絲毫不改,這一來連別的人也光火了,岑老四罵道:「龜兒子,沒出息……」他罵得如此難聽,雲飛大師不禁面色一變,岑老四嚷道:「有種的就殺死我岑老四!」
一夢頭陀道:「施主此舉有何用意?」
青嵐道人寧恬如常,緩緩道:「大師怎麼說,晚輩無不遵命。」
於是舉步奔去,奔到十丈之內,那人微微側頭望見他,連連搖手,口中那件物事一直發出那古怪刺耳的嘶嘶聲,似乎比在遠處還要難受。
岑老四張大嘴巴,群雄也十分訝異。但見趙岳手中雲旗神出鬼沒,霎時間已接住武陽公大半攻勢。這一來青嵐一夢雲飛等三人頓時發揮出威力,反守為攻。戰局形勢驀然間倒轉過來,岑老四大叫道:「趙大俠,你殺死了這老賊,岑老四跟你叩頭。」
姜岑二人心中一驚,暗想原來這麼嚴重,那邊溫老大朗聲道:「敢煩道長賜助他們一臂之力!」溫老大到底是當代高手,一聽之下就知此人不是平凡之輩,所以就開口求助。那道人答道:「貧道自該略效微勞,施主們放心應敵。」他的話聲平和恬淡,可是暗具一種潛力,溫老大雲飛禪師一聽便知他內功深厚絕倫,登時精神大振。
一夢頭陀失聲道:「真是今古一大奇才,可惜走入歧途!」
他一連砸掃了八杖,第九杖橫掃出去,只聽丁狼婆慘叫一聲,身軀隨著杖勢飛出數丈。嘭的一聲墜地,動也不動。
武陽公包紮好單雲仙的傷勢,摸出一顆藥丸,道:「老夫此藥得之不易,莫說是小女這一點失血之傷,即使是嚴重百倍的內傷,即服即癒,並且還能夠增加功力,當真是珍貴無比。」
趙岳瞠目結舌,雖然還有許多疑問,卻問不下去。于二姐尖聲道:「但你後來又為何再跟隨武陽公?」
趙岳道:「在下承蒙前輩傳授三門四派的秘藝絕技,對付的就是尊夫武陽公。前輩明明知道,為何又自動傾囊傳授?」
二十招未到,趙岳大喝一聲,雲旗捲住對方長劍,旗尖已戳中鄧當死穴,鄧當雙眼一翻,立刻倒斃地上。
此時突然爆出了武陽公的妻子,單雲仙的母親,眾人無不驚詫震動。一夢頭陀沉聲道:「貧僧敢問尊夫人是誰?」武陽公道:「她或者不願讓武林曉得,老夫不便說出。」
裂帛一聲響處,單雲仙身上的外衣已經裂為兩半,後面數丈外傳來一聲怒哼,只震得林落紅耳鼓生疼,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驀地向前面躍去,頭也來不及轉回無能去瞧看來人是誰。
溫老大等人大聲喝采道:「大師這話甚是。」
雲飛大師凝身不動,待到對方掌袖堪堪上身,這才突然拍出一掌。武陽公噫一聲,飄退數尺,道:「和尚果然有點門道。」說時,收拾起輕忽之心,踏步上前,掌指幷用,又攻出了一招。雲飛大師雙拳齊出,早一步逼住對方招式,底下飛起一腳。武陽公不得不側身閃開,不由得又咦了一聲。
群雄見他功力深厚,招數威強,又是雲飛的師兄,都歡暢大呼,雲飛縱退圈外,應道:「小弟謹遵師兄法諭。」他雖是沒有提及來人之名,可是群雄眼見來人作頭陀裝束,面上盡是疤痕,無不曉得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一夢頭陀駕到。
劉蛟在四下查看一番,不見單雲仙蹤跡,便回去報告。武陽公縮回長劍,尹仲舒一口大氣,轉身而去。
四衛四兵一瞧不妙,不等華鄧二人發出號令,齊齊呼嘯撲上。這八人分為兩組,每一組都練得有聯手絕藝,當日以邪教諸兇的造詣,也感到不易擊破,目下這兩組併肩輪流攻上,威力之大,又與昔時大不相同。
片刻之間,這片平坦山坡四周出現了許多人,大部份身染血跡,衣衫碎裂,其中包括被邪教三兇所傷的幾名高手,都強忍傷痛來觀看他們激戰。
武陽公嘿嘿冷笑一聲,一夢頭陀姆指一豎,道:「房兄這等捨身之心,正合佛門慈悲之旨,老衲好生佩服。」武陽公一聽此言,便不再理會房仲。青嵐道人掣劍在手,舉步走到武陽公面前,微一稽首,道:「貧道獻醜啦!」
一夢頭陀肅然道:「好,貧僧的意思是要邀青嵐道友聯手向施主領教,倘若我們取勝,施主恐怕不易生還,倘若我們輸了,除了當場斃命不說,假使幸而不死,我們此生此世決不再找施主麻煩。」
山谷之內,只有刺耳的刀劍劈風之聲,那三位一流高手越鬥越急,看看已經相持到百招以上。
這道人一眼瞧見,奔到他們身邊,姜岑二人望他一眼,只見他年紀只有三十歲左右,面貌老實,身穿粗布道袍,毫不起眼,便不理他。道人稽首道:「兩位是被玄陰之力震傷內臟,若是這刻不能打通全身經穴,便將吐血不止而亡。」
這話雖是可笑,但沒有人笑得出聲。趙岳的雲旗真是扣人心弦,每一招進攻,都使群雄震動一下。
那中年人道:「鄙人雖是讀過幾年書,但寒家世代卻傳有捕蛇秘方……」他把剛才啣在口中的短竹管晃一晃,說道:「這是寒家相傳寶物之一,吹動之時,能夠引來數種毒蛇。」
眾人都大吃一驚,于二姐舉步奔去,武陽公冷笑道:「給我站住!」聲調中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于二姐一驚,果然停住腳步。
武陽公其實故意放鬆一點,讓他們說話,心中算計好一夢迫令雲飛逃生的話,才施展猛攻手法,緊緊困住他們,使一夢心分神亂,加速敗亡。
這青嵐道人自從在鐵柱宮中與武陽公一戰之後,已經名震武林,人人皆知他是武當派第一高手。溫老大啊一聲,道:「那麼這個黑狐謝無我交給道長啦!」他不必說其他仰慕之言,單是此舉,便表示出推重之意。
房仲淡淡道:「老山主待此間事了,再向在下責問不遲。」武陽公怒道:「你以為青嵐道人來了,老夫就不能盡行殺死你們麼hetubook.com.com?」房仲道:「在下並無此意,倘若老山主憤恨難消,不妨等下在下離開此地,在下雖死也是甘願!」
一盞熱茶之久,兩人已拚鬥了百餘招之多。那武陽公奇式絕招層出不窮,兼之功力深厚,鏟上勁道還在一夢頭陀的「楞迦金剛力」之上,漸漸已控制住局面,佔得主動之勢。這時兩人周圍兩丈之內勁力激盪,狂風旋捲,群雄莫說上前助戰,連靠近一點也站不住腳。
趙岳收回雲旗,仰天長笑道:「武陽公,想不到今日竟有與你拚個生死的機會……」
武陽公發出一陣雷鳴似的笑聲,溫老大忍不住厲聲道:「武陽公你笑甚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周奔雷駕車繞過戰場,在四衛環護之下絕塵而去。鄧當發出暗號,縱馬衝出戰場,華劭及五兵奮勇衝突,大方禪師突然躍起半丈,禪杖疾彈,嘭一聲擊中一個敵人頭上,登時腦袋碎裂,倒衝馬下。
尹仲見她侃侃而言,毫無羞色,不禁恨得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不但群雄寂然無聲,連動手拚鬥的三位高手也十分留神,聆聽武陽公有甚麼法子可以毫不費力地擊破了武林一絕的南荒門聯防之陣。
溫老大道:「現下雙方都未曾出手,單以虛招和走位之法搶制機先,雖然是咱們這一方佔了先著,可是等到出手之時,武陽公功力絕世,會不會藉此扳回所失的機先?設若在下不幸而言中,咱們大夥兒可有法子幫助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
雲飛大師沉吟一下,其餘的人都湧到他四圍,側耳傾聽,這位少林高手緩緩道:「目前來說是咱們這一方佔了先手,武陽公竭盡胸中所學,正在嚴密防禦之中。」
色鬼林落紅目光一轉動,頓時發現了她身上的血跡,他何等老練,一望而知流血極多,已有性命之虞,不由得驚叫一聲,騰出一隻手,瞬息之間連點她身上七處要穴,先止住流血和提住她那口氣,免得突然衰弱而死。緊接著把她抱起,輕輕放在草地之上,這時他已彷彿感到有人疾奔入谷的聲音,但他已無暇回顧,迅即撕裂她上身的衣服。
趙岳心想我若不是反應夠快,定然被這等毒蛇咬死,還說甚麼比他的捕蛇手法高明,當下苦笑一下,道:「先生招來毒蛇作甚麼用?」那中年人道:「鄙人性喜遊山,今日無意經過此處,發覺崖下藏得有一種名叫『合歡錦』的毒蛇,這是世間罕見的異種,不論是人畜,若是被此蛇毒霧噴著,登時觸發慾念,若是在一盞茶時間之內找到異性|交配,尚可救治,否則便非死不可,中毒三日之內,欲|火焚身,有如瘋狂,過了三日才死。」
然而他立即瞧見她被鮮血染紅了胸前一大片,那件單薄的褻衣似乎絞扭得出鮮血,心中一震,刀鋒一落,又把近領處的褻衣割破數寸,挑開一瞧,只見她左頸下側的動脈血管割開一道口子,雖是血跡斑斑,現下卻沒有再流血。
一夢頭陀沉吟一下,道:「好,令妹的安危包在貧僧身上。」青嵐道人接口道:「若是一如趙大俠所說,單姑娘之事自是義不容辭。」
青衣人淡淡道:「諸位出山血洗江湖之言,兄弟都聽見了,有我活在世上一日,就決不容你們逞兇橫行!」
溫老大道:「大師這話雖是有理,但在下卻有個大大的疑慮,甚感不安。」
眾人計議片刻,便即決定一同搜索向慎行的下落,房仲本是老練江湖,立即借劍削平一棵大樹樹身,刻上字跡,把眾人的決定留告青嵐道長。
趙岳下了決心暫時不管單雲仙,雲旗威力頓時大增,強猛絕倫,四兵併肩肩衝上之時,趙岳雲旗疾挑,便把這一組人馬硬生生挑退丈許,另一組四衛衝上之時,他橫旗猛掃,硬是把這四人震退十餘步之遠。
林落紅覷準時機,驀地閃入他劍影之內,舉掌劈去,這一掌他已運足功力,自信百分之百可以擊斃對方,掌勢才發,那向慎行身軀突然側跌地上,倒把林落紅駭一跳,不知他使的是甚麼古怪招數,刷一聲閃開七八尺遠。定睛瞧時,那向慎行仰臥地上,雙目緊閉,面色有如金紙一般,口角吐出白沫,他不禁仰天笑道:「原來他傷勢發作,昏倒地上,竟把我駭退了。」
溫老大放聲大笑道:「武陽公,你敢是忘了還有南荒五雄在此?」
半盞熱茶時間過去,戰場中的三人仍然不曾換過一招半式,一直在那兒繞圈,互相窺伺。雙方都沒有絲毫輕躁不耐煩的意思,反而觀戰的人之中,有好幾個已經緊張得煩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過了一陣,高手如溫老大也流下冷汗,其餘的人更不必說了,只有一個練武最專心的雲飛大師像石像一般凝立不動,眼中時時爆射出奇異的光芒。
尹仲向慎行和岑老四等好生難堪不安,武芳珮道:「大師怎可嘔氣行事,須知大師一身繫天下之安危,自該逃走為是。」
這一場混戰自然是鐵柱宮方面佔了優勢,但華鄧他們一則不知這些好手個個負傷,二則急於遠走高飛,免得那邊忽然罷戰趕過來,其時便萬難脫身,三則他們都不下馬,所以總是一個照面換了一招就擦過對方,不能連綿出招。因此群雄這一方反而佔了便宜,轉眼之間,已砍倒五個已經負傷的敵人。
驀然間劍光鏟影一齊消歇,兩個人面對面挺立不動。那青嵐道人長劍斜舉指住天空,武陽公的方便鏟卻罩住青嵐胸口要害,以他這等絕世高手,方便鏟根本不須送出,只要內勁一發就可以震死對方。
他們昔日在武當山上同被單雲仙照顧過,所以這刻雖然都沒有提及她的名字,但心心相印,都明白對方之意。
雲飛大師凝神注視他拳掌來路,陡然間面色蒼白,呆如木雞。武陽公乃是一代宗匠,一望之下,便知其中緣由,仗著精純功力,硬是煞住招式去勢,可是一股潛力仍然把雲飛震退數步。
一夢頭陀抹一抹額上熱汗,口中悲誦佛號,群雄歡呼之聲四起,湧上去把一夢和青嵐重重圍住,過了片刻,群情平靜下來,當下救傷的救傷,埋屍的埋屍。
武陽公抱起單雲仙,道:「你最好立即調運真氣,便可增強功力,免得糟蹋了這名武林三寶之一的靈藥神丹。老夫念你搶救小女之恩,特此還報,從此兩不相欠。」
趙岳本來很懷疑單雲仙到底在不在車內,這時一聽那周奔雷說「咱們」二字,頓時大為放心,驀地躍了出去,一聲不響,舉旗疾刺,他縱是出聲,那周奔雷也未必就躲閃得過,這時雲旗過處,周奔雷慘叫一聲,從車上摔落塵埃,趙岳沉聲道:「雲仙,請現身相見。」
道人伸手分別覆按在姜岑兩人背後的「命門穴」上,內力源源透入他們體內,片刻工夫,姜岑二人已經調息了一週天,血氣通暢,不再吐血。
那中年人望住他手中的雲旗,訝然道:「這是甚麼?」趙岳笑一笑,道:「這是在下的隨身兵器。」他啊了一聲,道:「原來這是兵器,兄台高姓大名?」趙岳說了,但見他翻著眼睛地想,便笑道:「先生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曉得在下。」
一夢頭陀握杖欲上,躊躇者再,這刻只有他一個人瞧得出青嵐已陷入被動之勢,獨獨未知他還支持得多久,若然尚有三五十招可鬥的話,也就說不定還有反敗為勝之機,故此老和尚心下躊躇,欲上又止。
車馬馳到谷口,轉過一座石崖,忽見一個青衣人站在路中,脅下挾著一個長形包袱,此人長得丰神俊朗,長眉入鬢,眼神充足,一望而知不是凡庸之士。他明明見到數騎當先衝到,卻動也不動,毫無躲避之意。
武陽公森冷地瞧著他,道:「你們都不是老夫敵手,趙岳也不行。」
尹仲縱是氣雄膽大,這刻身在生死邊緣上,也不禁出了一身大汗。
這一夥伏兵,其實就是早先受傷的房仲大方禪師尹仲向慎行任君麟查剛玉珮女尼等七人,加上最先奔來報訊的四五個武林豪士。他們聽說群雄傷亡甚重,少說也死了三四十人,傷者不計其數,都怒恨交集,不顧自身的內傷,現身攔截。
眾人紛紛退開,都緊張地瞧著這兩位一代高手作生死之鬥。
武芳珮道:「大師似是胸有成竹,不知有何打算?」這一問是她唯一的希望,若然雲飛說是出手助戰,那就還有活命之機。群雄一聽都明白她這一問的深意,登時全都靜寂無聲,等候雲飛答覆。
岑老四怒恨填膺,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趙岳你是天下第一個大混蛋,死後要打落十八層地獄。」他忽然罵起趙岳,其中理由人人省得,所以都沒有阻止他。岑老四連連大叫趙岳的名字,似是要激他出來決一死戰一般。
他奮起雄威,揮杖猛擊。青嵐一夢二人也同時施展猛烈拚搏的打法。武陽公氣勢大挫,然而片刻間武陽公聲威復振,一刀一劍分別捲攻他們三人。
那一僧一道同聲應道:「施主請!」
耳中但聽林落紅一聲慘叫,接著傳來身子墜地之聲,向慎行急於救人,頭也不回。
青嵐道人嘆一口氣,道:「晚輩正好也是這麼想,敝師叔受傷之仇縱可不報,但這些武林同道的慘遇卻不能不管。」
武陽公微微變色,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武陽公眼觀四方耳聽八面,早就把向慎行的動靜瞧得清楚,他雖是曉得向慎行會對他女兒不利,但這林落紅既是他本身的仇人,又曾對女兒無禮,今日是非殺他不可,當即施展出一路威猛手法,舉掌出處,強勁無倫的真力排空生嘯,招招都是凌厲無匹的殺手,這一陣強攻,又把林落紅擊退十餘步。
就在這兩三句話工夫,戰況劇變,只見武陽公刀劍雙飛,幻化出無數光華,反而把一夢青嵐二人裹住,當真佔了上風。于二姐道:「大師先前不是說咱們這一邊能贏的麼?」
武芳珮雖是對趙岳情心已淡,仍然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聲。
向慎行等人目瞪口呆,但誰也舉不出理由反駁他說得不對。
尹仲高聲道:「好教大師得知,武姑娘已早一步說出大師想法了。」
他們迅即出發,先找到武宮主,她只有內傷,所以服了武當靈丹之後,迅即復元,這一回一夢頭陀深恐對方又有出奇手段,所以不敢分散人手,這一隊由各派高手組成的追擊隊伍,懷著誓必復仇的決心,各各跨上駿馬,向山中追去。
房仲把他抱到崖下暫行安置,其餘的人眼見大方已死,敵人遁走,都大感黯然,人人身上的傷勢似乎突然沉重了許多。
鄧當咬牙恨恨地道:「咱們這次踏入江湖,決計放手屠殺,只要是武林之人,一概誅戮。」
一夢頭陀果然不負眾望,揮動禪杖,把丁狼婆打得團團直轉。
趙岳指一指西北方,道:「在下到那邊去有點事。」
武陽公眉頭一皺,道:「她一個女孩子,又不懂武功,這些仇恨不該記在她頭上。」
武陽公道:「不錯,就是這三粒靈丹之功,其一老夫已經服用,另一粒別一個人服用了,只餘下這一顆。」話聲一歇,突然間伸手拍在向慎行胸口,向慎行只感內臟一陣震動,鮮血直湧,似要衝喉而出,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武陽公兩指彈處,那一丸丹藥便投入他口中,頓時間化作一股芬芳熱血,順喉而下。這股熱流不但立即制止了五臟六腑的翻騰痛苦,甚且直入丹田,霎時間渙散了的真氣又凝聚起來。
趙岳衝落崗下,追上了左衛馬催,雲旗一抖,發出一股無形勁力,馬催駭得折向右方疾奔,趙岳正是要他如此,以便趕上另外的一個敵人。他們風馳電掣地奔去,趙岳陡然間加快了幾倍,像一陣狂風般掠過馬催,一直趕上前丈處的右衛張猛,雲旗橫掃出去,迫得張猛停步招架,趙岳一翻身,雲旗向馬催刺去,馬催正要改變方向,被他旗勢罩住,也就迫得鋼盾長劍招架。
但她的話卻大生奇效,須知她已瞧出對方實是心慈有道之士,只要設法把他的恨意怒火消滅,他的武功便跟著減弱了威煞之氣。青嵐道人哼了一聲,道:「你是玄門敗類,為惡多年,單憑這一點也不能輕輕放過了你!」話雖如此,劍招卻顯然平和得多,房仲大喝道:「若不是這謝無我等魔頭干擾,咱們便不致發生傷亡過半的慘劇了,道兄切切不可放過了她!」
遠遠但見馬車前座的周奔雷左右顧盼,他潛行到了近處先偷瞧車廂的動靜,可是簾幔深垂,一點動靜形跡都瞧不出。
向慎行實在乏力,體內十分難過,懶得回答。心想原來他已曉得我傷勢極重,大概離死不遠啦!
雲飛大師道:「施主所慮極是。這兩個問題貧僧一時不能答覆,須得再行推究。」他的目光迅速投注場中,專心一意的推詳研究。過了好一會,才回頭道:「武陽公一身武功雖是深不可測,難逢敵手。但咱們這一方配合得甚是神妙,直是無懈可擊。這是咱們武林各派昔年老一輩交往甚密,互研武功的好處,倘若敝師兄和青嵐道兄對彼此間的武功路數全無所悉,就很難配和-圖-書合得這等神妙融合了。」
金刀劉蛟急急擰身斜躥,總算逃過殺身之禍,但躥得太猛,腳下不穩。于二姐刷地撲到,十隻鋼爪迅如風雨般攻去。溫老大生怕她有失,也上前出手,霎時間把個金刀劉蛟殺得遍體皆汗,險象環生。
這番解釋使別人更加迷惑,向慎行道:「大師把道理說反了,教人有玄妙莫測之感。」雲飛大師拭掉面上汗水,恢復了寧靜,緩緩道:「這道理很簡單,要知青嵐道長和敝師兄所以佔得上風之故,全是因雙方配合得好,但到了施展最奧妙高深手法之時,雙方都不明白同伴的路數,便無法貫通心意。他們配合之勢既失,武陽公等於以一對一,自然穩操勝算了,這等情形在庸手方面不會發生,只有他們才會變得如此奇怪。」
華鄧二人猛然下令停止,六匹駿騎陡地停在那人面前數尺之處,華劭厲聲道:「報名受死!」掣出長刀,準備砍劈。
群雄見他威風凜凜,取勝在即,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那數十個幸而不曾受傷的武林豪傑拚命吶喊助威,場面頓時熱鬧緊張起來。
雲飛大師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貧僧打算趁早逃走,以免被武陽公殺死!」
一夢更加不滿,喝道:「既知局勢已非,便該遠逃隱遁,保存本門實力……」他略略一頓,又道:「你若是高飛遠走,武陽公為了忌憚你苦練有成,定必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便不暇興風作浪,危害武林各派,眼下你這一來,他若是把咱們都殺死了,這天下還有他忌憚之人麼?」
青嵐道人接口道:「貧道甘願上前,請一夢前輩和趙大俠仔細瞧看,想必查看得出其中奧妙……」這話不啻是說準備以性命交換。
雲飛禪師也被丁狼婆殺得抬不起頭,本來以他的精純功力和少林秘傳心法足可以與對方一拚,無奈分心之事太多,丁狼婆又是跡近瘋狂般猛攻,使他有力難施,片刻之間,數度遇險。
單雲仙原本就是離死不遠的人,這刻已失去知覺,向慎行雖是叉緊她的咽喉要害,她還是沒半點反應,向慎行心中毫無猶疑反悔之念,可是他陡然放開手,原來他五指用力之時,大姆指驀地一陣疼痛,生似是按在一把小刀的鋒刃上。他移開了手,便見到一截窄薄的刀鋒從衣服下面透出,不禁大為奇怪,兩指拈住刀鋒一拉,把衣服領完全割破,拉出來一把五寸餘長的鋒快小刀。
他提高了聲音道:「向慎行,你想必已瞧見這一切了,老夫這就命手下過去帶走雲仙,你若敢攔姐,尹仲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眨眼間趙岳的一支雲旗已捲住了左衛馬催和右衛張猛二人,但見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威猛絕倫,這馬張二人剛才施展過身手,群雄皆知他們功力深厚,這刻見趙岳如此氣勢,無不暗暗驚服。但聽趙岳突然大喝一聲,雲旗起處,左衛馬催的身軀跟著飛起兩丈多高,人在空中,兵器撒手,顯然已被這一旗挑死,緊接著右衛張猛慘叫一聲,被那支雲旗攔腰擊中,登時倒斃。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大方禪師端坐當地,面上微帶笑容,雙目半瞑,動也不動,房仲伸手一摸,道:「大方師兄圓寂啦!」
周奔雷一瞧情形不妥,揮鞭催馬,駕車繞過戰場,迅疾駛出谷外,此舉乃是鄧當授意而為,果然趙岳心神一分,暗想單雲仙乘車而去,恐怕是羞於見到自己,這刻要不要追她?抑是先殺死這一干兇漢惡賊?
岑老四喝道:「這不是白說了麼?」武陽公不悅道:「閉嘴,誰教你說話的?」
雲飛迴眸四顧,一名僧人上前道:「大方師兄已經圓寂啦!」雲飛驚道:「甚麼?他只不過被謝無我震傷……」那僧人道:「大方師兄負傷攔阻鐵柱宮人馬,連斃二敵,力盡身亡。」
群雄無不駭然失色,冷汗迸流。青嵐道人緩緩道:「老施主為何還不下手,為你手下之人報仇?」
單雲仙大吃一驚,再瞧清楚來人竟是色鬼林落紅,更是驚上加驚,險險昏死過去。
眾人見了無不愣然,武宮主移步上前,把趙岳拉到人堆中,劈頭便問道:「你可曾見到向慎行?」趙岳搖頭道:「沒有,怎麼啦?」武宮主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把林落紅劫了自己,向慎行獨自負傷追尋之事說出,她怕的是向慎行萬一碰見色鬼林落紅,便萬難活命。
那丁狼婆為了死裏求生,招數越發凌厲惡毒,長爪飛舞,雲飛禪師數度遇險,群雄都出了一身冷汗,緊張異常,人人都曉得青嵐為了武林規矩所以不敢貿然出手,這實出是沒有法子之事,所以都不怪他坐視不救。
正在此時,一個道人突然奔到坡上,姜三姐岑老四兩人剛剛受傷退出圈外,各自倚石調息,不時吐出鮮血,已經吐了四次。
洗老五大聲道:「向兄不可答應,須知你負傷在身,決計抵擋不住他的一擊。」向慎行道:「兄弟蒙他賜予靈藥,內傷已癒,目下豈能貪生怕死,不讓他過來,以致師門蒙羞,貽笑天下?」
這武陽公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講的話自然不假,眾人聽了不能不信。
武陽公眼中發出凌厲如電的光芒,注視著這個從前的部屬。房仲微微變色,垂下了頭,又道:「在下業已看破世情,此次出山,便削髮出家了!」武陽公聽了這話,怒氣登時消了許多。
山谷中迴蕩著「趙岳」二字的聲音,驀地一條人影疾奔入谷。此人一見交戰中的數人,登時大喝道:「趙岳來也……」喝聲中大旗獵獵飛舞,撲入戰圈之內。
武陽公袍袖一拂,發出一股暗勁潛襲對方,口中道:「使得,你叫甚麼名字?」雲飛大師一掌拍出,暗中運足了「楞迦金剛力」,口中應道:「貧僧雲飛……」身子突然間被對方勁道震得退了兩步,不禁暗暗凜惕,心想這武陽公雄視天下多年,果然功力蓋世,高得出乎意料之外,心念方轉,武陽公袖拂掌拍,攻出一招,口中淡淡笑道:「這是破少林手法之一,好生小心應付!」
趙岳停住腳步,定睛瞧看,他已知對方發出這怪聲的用意是對付危崖下面的甚麼東西,等了好一會,怪聲倏然中止,那人招手道:「兄台請過來吧!」
武陽公一直採取守勢,他見對方已形成聯手合擊之勢,可就不敢輕易出手反攻,在這等極是險惡艱困的局面之下,不斷的籌思應付之道。突然間觸動靈機,想道:「老夫雖是被迫防守,無法反擊,但目下仍有餘暇思索,可見得老夫功力高出他們不少,既是如此,定必有擊敗他們的法子,可惜的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鐵柱宮兩總管已去其一,鄧當出了一身冷汗,接著想到自己既然無法逃走,不如全力一拚,心神一定,長劍使得更加陰毒狠辣,許多招數都是同歸於盡的手法。
尹仲大踏步過去,掣出長劍,倒轉過來,兩指夾住劍尖,把劍柄送到武陽公面前。
右方一堆岩石後面傳出一個婦人的口音道:「不要緊,我也該出來與諸位見見面了,特別是這位老朋友雲和大師。」
武陽公迅速思忖了一下,淡然笑道:「你和那小道士雖是眼下的少林武當兩派第一高手,但實在還未有資格與老夫單打獨鬥,聯手的話,尚堪一拚。」
武陽公冷嗤一聲,道:「這就是你們自以名門大派的規矩麼?真是迂腐之見,若是老夫,決計不肯放過仇人,尤其是當自己也傷重快死之時。」
丁狼婆這十隻指甲不但蓄養了一生,並且日夕苦心煅煉,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喪命其下,但這次出世,先是被鄧當拗折一枚,現下又斷了其二,只賸下七枚,不由得發怒如狂,厲嘯一聲,也自運足了碧血爪奇功,捨命反擊。她一身功力已修為了一甲子以上,深厚無比,雲飛禪師雖然是少林寺罕見的奇才,練成了楞迦金剛力,但面對這瘋子一般的邪教高手,一時之間也感到有力難施,只好奮力招架。
趙岳朗聲一笑,旗突然中分為二,他以半截雲旗,使出一路細膩綿密的招數。
武宮主他們真不知瞧那一邊的好,原來這時趙岳已趕上了後衛李嚴,那金刀劉蛟早一步鑽入亂石樹叢之中,不知去向。
雲飛大師道:「師兄責備得是,但小弟眼看局勢已非,這才上前助戰!」
向慎行就像剛才殺死她一般的毫不猶疑,從囊中取出三粒師門靈丹,先把小刀藏在袖內,這才撬開她的牙關,把靈丹逐粒放入她口中。
武陽公道:「老夫稱雄一世,隨時隨地都接受天下高手挑戰,豈止是今日而已?」
岩石後悄然無聲,人人大感奇怪,連武陽公也迷惑起來,便吩咐劉蛟過去瞧一瞧。
突然間一件外衣罩落單雲仙上身,向慎行已放下第三粒靈丹,抬頭一望,只見那個中年人威嚴地瞧他。
武陽公一聽這事不得了,若是天下武林都如此恨她的話,總有一天她會被人暗殺而死。
事有湊巧,就在群雄決定動身之際,色鬼林落紅在數十里外的空谷外面,突然聽到一聲「救命」隨風飄到。他立即放步疾奔入谷,舉目瞧去,但見谷中一片草地之上,矗立著二三十株古柏,散佈錯落,在這些疏落柏樹下面,有兩個人正在繞樹奔走追逐,不過這兩人的速度都不快,倒像是鬧著玩似的。前面被追的是個妙齡女郎,體態嬝娜動人,那一聲救命是她發出的,否則以色鬼林落紅這等老魔頭,怎會急急飛奔入谷?後面追逐女郎的是個持劍英俊少年,他步履蹣跚,不時用劍支地穩住身形。
溫老大忙道:「老四不可多言。」岑老四只好閉起嘴巴,怒沖沖的猛瞪眼睛。
任君麟道:「話不是那麼說,她雖是不曾親自出手,但她把你創研出來的獨門手法傳授與華劭鄧當,以致少林的雲悅大師,武當的白沙道長等都因而傷亡。此外,她智計過人,故意找到那麼一處絕地困守其中,算準了謝無我等兇人一定會等得不耐煩而出頭,又算準我們定會先用全力對付那些兇人,她便率眾趁機突圍,以致武林同道傷亡了極多,這賬不向她算向誰算?」
山谷之中,只聽到風聲呼呼,此外別無其他聲響,不知不覺已攻拆了百招以外,那青嵐道人身上道袍都皺縮緊貼身上,武陽公的一襲長衫卻不斷的被劍風拂捲得發出聲響,表面上看起來那青嵐道人劍上發出的九轉玄功似是威力更大,但一夢頭陀暗中直在擔心,深知武陽公招數中發出的罡氣已透入劍圈之內,所以把青嵐全身道袍壓得緊貼身上。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大為寬慰。雲飛大師說完之後,再次沉迷在戰場之中,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因此人人皆明其意,知道若然一夢青嵐二人落敗的話,就沒有救助之法了。
趙岳道:「在下心中有個疑問,非向前輩請教不可!」
還是旁的人告訴趙岳說,單雲仙藏身的巖洞已經細加搜查過,她並不曾留在洞內,人人心中都認為單雲仙衝出重圍之後,在某一處先下車隱藏起來,讓手下把追兵引走,不過趙岳卻另有想法,當他得知群雄這邊傷亡如此的慘重,又因她傳授武功之故,少林武當都有高手傷亡,這等血仇誰也無法排解,單雲仙的失蹤,恐怕與此有關。
武陽公道:「沒有甚麼用意,老夫愛女安全可虞,此事不免令我分心,因此迫不得已用點手段,先安排好她的事才能動手。」
他們翻翻滾滾的又拚鬥了四十餘招,武陽公突然間猛攻三招,第四招使出「大破匈奴」之式,「噹」的一響,盪開對方禪杖。
正想之時,一個勁裝大漢當先奔入谷內,此人正是鐵柱宮五兵之一的金刀劉蛟。他身後有三個人緊緊追趕,這三人是雲飛禪師,溫老大和于二姐。
群雄都不置評,可是無不心中有數。單雲仙除非是見到趙岳,還有誰能使她驚喜交集?若是鐵柱宮高手出現,她最多是歡喜而已,決不會感到震驚。
雲飛禪師和溫老大等人百忙中瞧了一眼,揣測出鐵柱宮人馬衝出重圍之時,定必經過一場惡鬥才殺出百餘武林豪傑的防線,因此可以想像得出群豪定然傷亡慘重,而對方那五兵以下的十多名手下也只賸下六人。他們頓時熱血沸騰,恨火攻心,可奈分身無術,不能過去攔截。
那中年人道:「趙兄放心,鄙人寧可丟了性命,也不捨得放過這條『合歡錦』毒蛇,趙兄目下要向那一邊走?」
鄧當吶吶道:「你……你是趙岳?」青衣人朗聲道:「不錯!」接著大喝道:「給我滾下來!」喝聲中雲旗橫掃出去,華鄧二人的坐騎齊齊倒地,華鄧二人雖沒摔著,但心中大驚,須知坐騎已死,逃走時就困難得多了。
與青嵐道人交手的前衛林鈞,此人在四衛之中功力最強,人也最是機智多謀,他一聽趙岳這麼一叫,頓時泛起萬一之想,他深知青嵐道人功力精深,劍法森嚴,這刻放對力拚,雖然自己能比別的伙伴多鬥一些時候,可是始終也逃不了活命,唯有借此機會死中求活,當下施展出拚命的打法,亡命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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