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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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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千里追逐

第二十三章 千里追逐

此時謝無我以一敵三,對手是房仲于二姐和大方禪師。丁狼婆也力敵三人,對手是向慎行溫老大和尹仲。
任君麟有氣無力地道:「我心裏痛得很,實在站不住腳……」
單雲仙緩緩道:「倘若要奔避敵人,咱們便專揀深山無人之處走去,只要找到險峻可守之地,就停下來歇息或過夜,敵人攻得急了,咱們便走,如此或行或止,主動之機在我,對方疲乏難支之時,自然停止追擊我們。」
第十日的早晨,華鄧二人巡視之下,暗器已經用光用盡,只還有數十塊石頭。竹箭用完,鵰翎箭還有十餘支而已。
謝無我冷笑一聲,道:「你的聲名太壞,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別人只有戒懼之心而無歡喜之情,好啦!咱們還是談談正經,你們有甚麼打算呢?」
此時有人查看受傷人數及傷勢情形,另外溫老大等人仍然圍著雲悅老僧談論那輛馬車。武宮主說道:「諸位雖是眼見馬車設計精奇,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但殊不知這裏面人力技巧要佔一半,那個駕車之人,便是鐵柱宮十名高手之一,姓周名奔雷,擅長駕御控騎之道,天下無出其右。若不是他執鞭的話,那馬車決不能在荒野中駛行得如此迅速。」
那林落紅突然張口噴出一股炙熱如火的氣流,襲中向慎行面部,熱氣從五官七竅透入,向慎行頓時哼一聲,翻身跌倒。
右衛張猛左手鋼盾貼護右胸要穴,驀地揮動厚闊銀劍斜砍敵首。他這一出手,鋼盾隨著身形向對方劍尖撞去,自家的闊劍卻發揮出無可抵禦的威力,果然一出手就把向慎行迫退數步。
向慎行怒道:「你這是扯到那兒去了?」林落紅目光一轉,瞧他一眼,道:「你是崑崙派姓向的小伙子麼?這就奇了,本人誇讚武姑娘的姿容,你該當歡喜受用才是,何以反倒有不豫之色?」
鐵柱宮方面也傷了兩人,加上前次受傷的共是四名,戰力又減弱了一點,再者他們眼見群雄人人奮勇進撲,置生死於度外,可以想見對方有必欲擒下單雲仙的決心,鄧當苦苦籌思良策,馬車內的單雲仙和華劭也在談論此事。
林落紅情知機會稍縱即逝,施展出全身功力,緊緊進逼,他若不是心存活擒之念,武宮主早就死在他雙掌之下了,饒是如此,那落敗被擒的結局也不過是指顧間的事。
單雲仙叫鄧當過來,道:「我們非立刻離開此地不可!」
林落紅快步迎上,色迷迷地瞅住對方,道:「姑娘好說了,以姑娘的絕世姿容,林某人情願臣服石榴裙下,既是姑娘有命,林某自當遵囑獻醜。」話聲甫歇,武宮主面含秋霜,手中金劍刷地刺出,招式毒辣異常,但劍上功力卻不見得如何高明。
林落紅故意放慢腳步,好教任君麟再度攔截,這一回他又想出妙計,定可一舉擊斃對方。
鄧當道:「還望宮主賜示情由。」
原來武當派的正宗內家心法,乃是以氣脈悠長獨步武林,久戰之下,便顯出神妙,但這刻同時也顯示出武當派盛名不虛,奇招妙著,疊出不窮。這是自從二十年以前,紫心道長過後從來未有的現象,武當派打紫心道長敗於陰風崖時起,便一蹶不振,直到青嵐道人得蒙紫心道長納輸功力,才異軍突出,震動武林。可是這終究不是正途,非是一般的武當門下可以效步修練得到,直到目下白沙道長這一戰的表現,大行家如武宮主溫老大等人便知武當派行將重振威名,可以預見高手輩出的局面。
這一日近午時分,負責守望的一位武林豪傑匆匆奔回,向武宮主報訊道:「對面山腰出現了三人,步伐輕快無比,瞧來不似是咱們的朋友。」
但他到底不及劍快,身形落在丈許地上之時,左胸口冒出血跡。雲悅老僧挺立如山,神色絲毫不變,徐徐道:「鄧總管武功高強,老衲甘拜下風。」
玉珮女尼道:「小尼說老實話,當時因為急於救你,所以出劍之時集中了全副心神,一點也不曾涉想到劍式正確或錯誤,也沒有想到這一劍若是失手,有何後果。」她略略一頓,眼見對方微微笑著,好像別有會心,不禁玉面一紅,又道:「因此那一劍威力之大,連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現在我想再使出這樣的一劍,那是萬萬辦不到的了。」
鐵柱宮方面賸下的鵰翎箭都收了起來,準備在突圍出去之後阻止追兵之用,因此那白沙道長等三人一直逼到兩丈以內,仍然沒有鏢箭攻襲,只有幾塊石頭砸來,卻阻不住這幾位高手。
黑狐謝無我卻與丁狼婆相反,她本以輕功及奇詭飄忽的手法見長,剛好碰上功力較弱的于二姐和房仲(內傷新癒之故),得以隨心所欲地施展擅長手法,大方禪師的禪杖走的雖是威猛沉雄的路子,可是他也是吃虧在功力稍弱,所以剋制不住對方的詭奇路數。
鄧當佔取到先機,劍招立時有如長江大河般滾滾使出,眨眼之間,已把雲悅老僧迫退六七步之多,離開武宮主只有四五步遠。雲悅老僧被他這一連六七劍殺得頭上冒汗,大是驚心,心知一時三刻之內,無法平劣勢,心念連轉,尋覓出奇制勝之法。
白沙道人扳回劣勢之後,全身功夫益發施展得流暢如意。華劭但覺對方劍勢越來越見威猛,內力奇重還不說,長劍上似乎暗蘊一股炙熱之氣,極是厲害,每逢刀劍相觸,這股熱力便從兵器上傳過來,使自己的功力削減,此所以在激鬥了二百招之後,他搶制到的優勢完全失去,反而暗暗被制。
任君麟道:「是了,師傅一心向佛,勤修內功,全無妄想雜念,所以能夠駐顏。」玉珮女尼道:「大概是這個緣故吧!」
武宮主冷笑道:「很好,我先取了你的性命,再問問別的人可敢違抗?」
鄧當沉吟道:「此法極是冒險,萬一敵人已分出高手在那邊堵截,咱們就得傷亡甚大。」
在場的都是俠義之士,聞言大覺有理。武宮主道:「諸位既是放棄讓這三兇拚掉鐵柱宮力量之念,便須準備腹背受敵之厄。現下咱們人手大感不敷,顧得對付三兇,就無法抵擋鐵柱宮之人突圍。」
那華劭走的是迅猛路子,刀勢一發,如雷霆下擊,無可抵禦,那白沙道人閃的雖快,但左邊身子已在刀光籠罩之下,萬無生理。
鐵柱宮方面憑高遙望,得見這等佈置,那敢冒險衝突,如此一連耗了六七日之久,雙方都不曾接戰。
華劭見她出來,便道:「這等天險之地,敵方人數再多,武功再高,也難得手。」
武宮主只吞了一點點,便不再吃,向慎行關心地道:「你獨當敵人鋒銳,最是吃力,若是不能飽餐養力,實在不妥……」她輕歎一聲,道:「我見文開華情深義重,處處為單雲仙打算,便覺得有些計謀手段使用不出。」
單雲仙道:「這法子很簡單,我等到敵人攻入此地之時,便跳落洞內溪流之中,隨水而逝,雖然不免淹死山腹之內,可是敵人決計不能擒捉住我,連屍體也找不到,你們瞧此計好不?」
林落紅兩眼沒有須臾離開過武宮主的面龐,笑嘻嘻的接著說道:「聽說武陽公眼力奇高,等閒之人瞧不上眼,姑娘曾經得他收為義女,果然姿色絕世,人寰罕見……」他在這時候忽然說出這等話,太以離譜,足見他的外號實在沒有起錯。
鄧當道:「屬下還記得宮主昔日被血手印程賓及丁狼婆二兇所困之時,曾經發揮絕世天聰,指點屬下應用何等手法,可以略挫這兩大魔頭,事實證明果然成功,因此屬下對宮主胸中才學極感信心。」
前衛林鈞道:「敵人追到,以致驚擾宮主清睡!」
丁狼婆怒道:「甚麼心照和氣,你們快快滾蛋,別惹起老身怒火,都給掐死,快滾……」
任君麟自家一點也不心慌,但見他雙膝以上的身軀倏然向後縮退大半尺,按理說他退這麼多或者退一丈都是一樣,林落紅除非掌勢變慢,否則仍然照樣劈中,誰知任君麟上身挪退這大半尺的空位,目的卻只是騰出空間以便出手,但見他右手疾穿上來,奇巧奇準地抓住林落紅手腕,全身內力悉數從五指指尖發出,緊緊扣拏住林落紅的脈門穴道。
向慎行道:「我可想不出其中有這等曲折的道理。」
武宮主最關心的自然就是向慎行,眼見他翻跌地上,大驚之下,偷眼瞥看他的情形。林落紅趁機又噴出一口真炁,武宮主雖然已運氣護住五官,但因心神分散之故,微露空隙,只覺雙眼一酸,淚水湧出,便瞧不真切眼前事物。
林鈞道:「她雖在隊伍中,卻沒有出手前衝……」說時,微微流露出憂色。
鄧當道:「武姑娘的武功手法雖是奇奧莫測,但宮主卻定必深悉於胸,還難不倒宮主,然而宮主雖是研創出對付她的手法,可使屬下等得逃毒手,可是宮主可曾想到自己安危?」
這一口熱氣乃是色鬼謝落紅多年苦練的一股真炁,別的武林高手只能運這口真炁遍佈全身,以防敵人擊中身體之時傷及筋骨內臟,但林落紅已能夠噴出傷人,不過此舉十分傷耗真元,非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決不使用。
單雲仙心想此舉徒然迫得對方一步步走向拚命之路,可是這刻卻不便說出這話,挫折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們的勇氣。
忽聽耿滔暴喝一聲「著」,遠處便有人慘呼一聲,華劭道:「瞧來耿滔比我們還有用,對方已經傷折了三人之多!」
鄧當補充道:「設若敵人攻勢猛烈,可以再守八日,如若敵方壓力並不增強,則可望多拖兩日。」
華劭等人退了回去,武宮主諸人也轉身去瞧看白沙道人的傷勢。
鄧當道:「目下已是一決生死存亡的時機,對方人數較多,咱們可能有被衝散之虞,若然如此,衝出去的人便急赴襄陽會合。」
晌午時分,各事佈置就緒,起火烤燒野味飽餐一頓之後,人人倒在石頭或地面呼呼大睡。
雲悅老僧淡淡一笑,轉身走去,鄧當又道:「武姑娘可否允許在下歇息一會。」
華劭訝道:「宮主的意思是……」單雲仙接著道:「我的意思咱們立即準備,此地只要三人把守,其餘通通束裝上鞍,馬蹄用厚布包紮,冒險從左側的險峻小徑逃走。」
這位曾經名列鐵柱宮內四堂堂主的玉軸書生房仲,突然間表現得如此絕望淒涼,倒教文開華一時測想不透。便問道:「房兄於此間事畢,將赴何處安居?」
華鄧二人深知這是事實,倘若昨夜敵人不曾追上,好好休息過一晚,便又可以支持四五天的奔逃之苦。但昨晚不但沒有休息,反而竭力逃走,如今人人皆有睏倦疲憊之色,果然非休息不可。
前衛林鈞身軀向前俯伏,半截身子斜出鞍外,催馬向溫老大迅急衝去。溫老大雖是一時高手,但此生還是第一次得見如此慓悍猛惡的氣勢,心知無法攔得住他,只好橫著躍開丈許。只見那輛馬車跟著駛過,車側左衛馬催圓睜虎目地盯住他,他過去之後,便是後衛李嚴,這四衛皆是天性勇猛之士,武功也走的是慓悍強猛的路子,因此自然而然有一種威態氣勢,使人不敢輕易挑釁。眨眼間鐵柱宮車馬已駛出老遠,群雄都沒有追趕,聚在一起商談後計。
白沙道長在武林中聲名雖盛,但卻不是武當派一等高手,然而這一次他率領四名青字輩的弟子參加這一役,千里追逐,前此數戰之中,顯得劍法精奧,內力深厚,使得群雄都暗暗驚佩,對武當派這股力量刮目相看。
雲飛大師長嘆一聲,道:「沒有。那武陽公蓋代奇才,舉世無雙,貧僧遠遠不及……」武宮主道:「既是如此,大師便須暫時忍抑心中悲痛,不宜出手。」雲飛茫然點頭,道:「姑娘說得是。」
他的手掌好像具有無限的魔力,玉珮女尼但覺全身發軟,頭腦昏醉,喃喃低語:「天啊!我情願現在就死掉,一切不再發生,同時也不會再有別的變化了!」
鄧當任何招數出手,都被她的金劍剋住,簡直沒有還手之力,他俊美的面上熱汗沁出,顯得又是忙亂,又是驚駭。
到了晚上,文開華跟房仲任君麟兩人道:「武宮主今日此舉顯然有意加害單姑娘,我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可行,便是悄悄離開此地,來個眼不見為淨。」
單雲仙道:「不管八日也好,十日也好,到守不住之時,敵人一定攻入此地,雙方以短兵相接,近身肉搏,是也不是?」
溫老大迅急搶出,十指上套著的鋼爪發出迅急風聲,猛襲華劭。
查剛才退,任君麟已趕到,林落紅單用一隻hetubook.com•com右掌緊緊迫住武宮主,騰出左手,運集功力,打算儘快擊斃任君麟,這一來武宮主自然感到壓力減輕,一面勉力招架,一面叫道:「任兄弟別上來。」
謝無我擊退大方禪師之時,黑拂塵刷地罩落,捲住房仲玉軸,借勁輕輕一甩,房仲但覺玉軸直欲脫手飛出,大吃一驚,運足指力抓牢。說得遲,那時快,謝無我側身閃避于二姐鋼爪之時,借勢撞入房仲懷中,肩頭一頂,登時把房仲拋開老遠。
雲飛點點頭,道:「現在已曉得啦,那是武陽公研創的破少林十八式,貧僧連日都在研思推究他的破式手法,所以連先師兄動手的情形都不曾瞧見。」
她說得十分認真,華鄧二人不禁信了幾分,單雲仙也不多說,先把鄧當遣出,只留下華劭。她本身武功雖然不行,可是一來天資極高,悟力過人,二來她這一年來跟武陽公在一起,父女之間許多話都不便提及,諸如有關她的母親玉環仙子以及趙岳這兩人,雙方都避免觸及,所以往往談論武功,武陽公乃是舉世第一人,見聞廣博,談起天下各家武功以及本門武功的得失,如數家珍。日積月累,單雲仙對武功之道已經極有心得,只不過本身無法使用而已。
武宮主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除非以多為勝,若是單打獨鬥,只怕害多利少……」她心中轉動著一個念頭,那是設法把邪教諸兇引來,借這幾個兇人之力殺死鄧當等人,但這話不能當眾說出,免得洩露了用心,無法使那三兇上當。
她覺得對方的目光似乎不懷好意,一陣心慌,低頭垂眼,避開了他的目光。道:「施主言重了,這點小事何勞掛齒……」
老和尚頭上冒出熱汗,但在這等關頭,他不但不曾慌亂,反而迅即橫下心腸,決計以數十年精修之功與敵人一拚,他雄心一奮,呼呼呼連攻三鏟,把對方迫退數步。
正要派人去送訊,白沙道長道:「且慢,咱們若是事事都問過姑娘,豈不被天下同道小覷了?」
向慎行大驚道:「難道鄧當在這十多日之中,得到單姑娘指點武功招數,所以膽敢出戰?我記得你們說過單雲仙不懂武功。」
她搖搖頭,不知不覺泛起笑容,甚是美麗可愛。她輕輕道:「小尼年紀不小啦!」任君麟道:「最多十八九歲,還說不小?」她搖頭道:「不,已經三十歲啦!」
華鄧二人聞言精神一振,面泛喜色,鄧當急急道:「請宮主速速把逃走之法賜告,屬下等才能安心。」
果然驚濤駭浪中的白沙道人守得穩如鐵桶,一任華劭刀影千重,從四方八面強攻硬打,依然堅守得住,陣腳不亂,看看已堅守了二百招以上,局勢漸見緩和。
這角落中發生之事,可沒有影響到捨生忘死地激鬥的人們。
兩下看看激鬥了一頓飯之久,丁狼婆熬不下去,厲嘯一聲,暗暗通知謝無我突圍逃走。正在此時,突然一道人影迅快奔到,大聲喝道:「林落紅來也……」丁謝二兇的精神一振,登時打消逃走之意。
玉珮女尼道:「那麼到那邊倚著石壁坐下休息一陣,或者我替你推揉一下。」
大方禪師忍不住道:「弟子願意以身試法,好教師叔瞧瞧對方劍法的奧妙。」雲飛道:「這也可以。」他好像沒有甚麼主意,也不曾考慮到大方的生死安危,許多人都暗皺眉頭,心想這位和尚怎麼攪的,竟沒半點籌策之才?
雲悅老僧勉強閃開,但衣袖已被劍尖劃破一道口子,他本人固然大感訝惑,武宮主卻比他還要震動凜駭,心想這一戰到目前為止,大勢已定。
雙方都採取久戰之計,局勢頓時沉悶,耿滔破開巨竹,削成長箭,末端夾著葉為箭羽,這等粗製之箭自然遠遠比不上鵰翎箭。須知箭中以鵰翎箭為上品,角鷹翎箭次之,鷓鷂之翎為箭羽又次之,鵝雀之翎是最下品。鵰翎箭發射之時,去勢快疾,又能抗風,不歪不斜,威力最大,因此這等以箬葉為羽的竹箭,雖以強弓挽射,亦不能及遠。不過鐵柱宮這一方有了這許多的竹箭和石塊,夾雜在勁箭暗器中使用,仍然極具威力,而且用個三五日不虞匱乏。
鄧當命人出獵,此時已捕殺不少飛禽和山中走獸,便在火上烤燒,香氣四溢。眾人飽餐一頓,輪流休息,單雲仙吃得飽飽的,不知不覺沉沉酣睡。
武宮主咦一聲,道:「原來還有幾手我不曉得的劍法,怪不得如此大膽!」
向慎行道:「倘使咱們能把趙兄找來,許多困難就迎刃而解了。」
鄧當連接又攻出七八招,氣勢更為凌厲,雲悅老僧頭上汗水已滾滾流下,可見得他是何等吃力和焦急。
玉珮女尼毫無抗拒之力,眼中露出朦朧迷惘的神色。她道:「原來你傷勢發作是假的。」
雲悅老僧首先道:「這輛馬車不但入水能浮,宛如舟楫,而且還能夠馳駛於崎嶇不平的荒野之中,設計之精巧,當世無雙。」
大方禪師誦聲佛號,道:「敝派有兩人一傷一死於這些強徒箭下,我佛慈悲,恕弟子今日要大開殺戒,為世除害了。」
這話仍是暗示一夢頭陀,不須涉及單雲仙之事,文開華料想一夢頭陀不肯下山之故,定是由於他與單雲仙稔熟,加上趙岳的故人之情,自然十分不便,但這麼說法,一夢頭陀可能中計前來,事實上他一旦下山出手,便很難抽身避開了,有他在場,單雲仙的安危自然可以想像得出。雲飛果然聽從文開華的話,派了四名僧人把雲悅遺體運返嵩山少林,自家寫了一信,呈交方丈師兄。
任君麟道:「不錯……」兩人的嘴唇相距不及半尺,因此雙方的呼吸熱氣互相可以感覺得到。
房仲滿懷悵惘,心情蕭索,長嘆一聲,任君麟拉他一道回到人多之處,房仲突然間走到雲飛禪師面前,雙膝跪倒。
群雄這邊人數多出不少,玉軸書生房仲和于二姐齊齊躍出,卻被謝無我拂塵截住,大方禪師揮動禪杖急急馳援武宮主,謝無我宛如一縷黑烟般從戰圈中躥出把他攔住,緊接著拂塵招數連襲房于二人,變成以一敵三的局面。
單雲仙道:「既是如此,為何又說不行?」
單雲仙道:「原來如此,我怪錯他們啦!」舉步走回去,但見巖穴之內已經舖好厚褥,供她歇息。
他一把挾起了武宮主,迅即奔去。口中大叫道:「兄弟已把武丫頭擒住,丁謝兩位多使點勁啊!」此話一出,不但已在交手中的南荒五雄和雲飛禪師太吃一驚,連先前已經負傷現下正在閉目調息之人無不駭然睜大眼睛。但見人影一晃便即隱逝,去勢極快,誰也曉得追趕不上。
玉珮女尼搖頭道:「小尼實在不行,我雖是敝派掌門的師妹,輩份不低,但平生還沒有跟人動過手。」
文開華道:「這兩日我偶然會感到頭昏心跳,但只歇一下就沒事了,這也是我離開之故,試想上陣交鋒之時,忽然頭昏的話,豈不危險?」房仲緩緩放開手,道:「你離開這兒也好。」話聲中蘊含著一種絕望灰心的味道。
武宮主道:「現在把他找來的話,反而不妙,你想咱們這一方死傷了許多人,各大門派與及武林各地同道都對這一幫人馬仇恨叢集,尤其是這一次鄧當出手,大家都全把仇恨記到單雲仙的賬上。」
華劭道:「不錯,幸好這次大家帶的金銀及乾糧都夠多,這方面不須憂慮。」
華鄧二人大喜道:「宮主此計甚妙。」
華鄧二人齊齊應是,單雲仙沉吟一下,道:「到了肉搏之時,你們唯有使出全身所學與敵周旋,但以我瞧來,芳珮姊姊這一關你們就很難過得。」
雲飛大方都望住她。文開華又道:「一夢大師的武功是我親眼見過的,造詣之高當世罕見。若然他老人家應允出手,定能掃蕩妖氛,解決這一場武林戰禍!」
武宮主道:「三位前輩此來敢是有意攻打鐵柱宮人馬?」
武宮主微微一驚,忖道:「對啊!這道理別人怎想得出?」她一涉想到武陽公居然把平生武學精華,全都告訴單雲仙,而當年並不曾如此對待自己,更加激起了妒忌仇恨,默然尋思。
他陡然間感到自己長大許多歲,心中激起一股慾望,另一隻手緩緩伸出,有力地抓住她的臂膀,把她拉近自己。
兩人面龐之間的半尺距離凝固不變,好像在這半尺的空間中有一堵牆壁,使他們無法超越。
單雲仙道:「不錯,她不但在氣勢和心理上已震懾住你們,況且武功高強,實在不易抵擋……」她沉吟一下,又道:「華總管呢?」林鈞道:「華總管到前面督戰,咱們一共有三道防線,總可以防守得住。」單雲仙道:「我出去瞧瞧!」
武宮主一問這三人裝束,心中大驚,忖道:「這三人敢情就是林落紅謝無我和丁狼婆三兇了,他們這刻現身,分明是一直暗暗跟蹤著我們,現下忍耐不住,相信是有意出手對付單雲仙他們……」
對面湧出鄧當以及「槍矛刀劍」四兵,此外那神箭耿滔則現身在遠處的高岩上,手執弓箭。
他們只鬥了五十餘招,華劭的刀法越見勇猛凌厲,直是攻多守少。群雄眼見白沙真人屈居下風,吶喊之聲漸漸低弱,有些人偷偷窺看武宮主的面色,只見她平靜如常,似乎戰局並不如外表般使人擔憂。
任君麟吃驚地睜大眼睛,細細瞧她,但見她皮膚白|嫩透紅,面上線條輪廓仍然微帶稚氣,怎麼看都不像是超過二十歲的少女。當下搖頭道:「我不信。」
這一瞧之下,群雄這一方面精神大振,鐵柱宮方面卻人人震駭,士氣陡降。原來白衣女郎正是鐵柱宮以前的宮主武芳珮,她的芳姿武功,一如往昔,只有頭髮的式樣改變了,無復如昔日的宮裝高髻。她使的是一把金色短劍,劍身較平常所見之劍厚闊一點,此刻在她手中宛如一條金蛇,毒辣凌厲兼而有之。
任君麟連番遇險,使得武宮主和向慎行都為之分心,登時形勢大變,那謝丁二兇乘機反擊,挽回了危局。
雲悅大師有氣無力地道:「這可不能怪你,一夢師兄曾說你極是專心壹志,不為外物所移,果然說得不錯,唉,他的劍法似是早就能攻破為兄的招數,難道……」說到這裏,口中突然噴出鮮血,停口閉目。
這兩點衝突已足以使武宮主生出加害之心,何況她有意報復武陽公,若是把單雲仙拏下處置,武陽公定然痛苦不堪。此外,能夠殺死鄧當等人,也是打擊武陽公最佳之法。
群雄眼見雲悅大師反擊,齊聲喝采助威,采聲中鄧當突又使出一招奇奧劍法,竟在雲悅大師得勢之時反攻入去,劍勢凶險無比。
鐵柱宮這一方戰志甚是高昂,原來單雲仙見鄧當忙於幫助華劭運功療傷,無暇督戰,心想這些人到底是為了自己賣命,便不住的慰問他們,四下巡視,眾人都被她絕世容光所攝,沒有一個不是深願為她戰死的。
武宮主便把四衛五兵以及幾組特技好手的內情說出,最後說道:「五兵之中的神箭耿滔剛才發出一箭,救了鄧當之圍,此人率領弓箭隊,最是可怕,須得設法先行殺死,對方力量便減弱許多。」
林落紅隨手一掌劈退武宮主,轉身便走,武宮主心想這廝既是敗退,在這群山之中,決計追趕不上,不如回轉頭去幫助別的人對付餘下兩兇。因此她用數聲冷笑送走了色鬼林落紅,轉眼瞥見任君麟絲毫無恙,便向他豎起大姆指,表示讚佩之意,隨即向黑狐謝無我撲去。
玉珮女尼蹲在他身邊,一隻手抓住他強壯的手臂,另一隻手推揉著他鼓挺堅實的胸部,強健的胸肌在她玉掌之下輕輕跳躍。這種感覺絕不是憑空想像得出的,而她也從來不曾想過,頓時玉頰酡紅,芳心跳個不停。
大方禪師滿面悲悽仇恨之色,連連嘆氣,雲悅老僧微微笑道:「大方不必如此,咱們佛門弟子豈是愛惜皮囊之人,老衲得到解脫,未嘗不是佳事。」
他們眼見群雄人數不少,攔住去路,便在數丈外停步,色鬼林落紅那對色眼瞇成兩條長縫,死盯著武芳珮,泛射出邪淫之光。
他輕輕道:「你能蓄髮還俗麼?」
武宮主的金劍迅快攻到,另外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三人也奔到助戰。他們加上于二姐都擅長聯防之術,四人頓時聯結為一體,接住謝無我大半攻勢。武宮主得以全力進攻,手中金劍威勢頓增,迥非早先與林落紅拚鬥時可比。
當下與一眾高手迅速奔到山坡,只見三道人影正向坡上馳來,一個是面蒙黑巾的黑衣道姑和*圖*書,一是滿面兇相的老嫗,還有一個則是個中年長衫客。
任君麟身軀一震,兩隻手都放鬆,心中也是充滿痛苦,但她既是不能還俗,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能怪命運不好,不讓他們在她未曾出家之前相見。
單雲仙的行宮設在巖洞最深之處,靠近滾滾而流的河水,四面架起布幔。華劭就在不遠之處躍坐運功,他仗著功力深厚,這數日的辛勞艱苦竟不曾使傷勢加重。
從這一日起,華鄧二人便專心修習單雲仙所傳的心法絕招,他們越是進步,就越是發覺這些招式具有極上乘奧妙的威力,因此信心陡增。這一來他們督戰之時態度神色都更為堅強有力,部下見他們如此,深受影響,信心也增強許多。
溫老大道:「色鬼林落紅和黑狐謝無我兩兇都是著名的殘害婦女的惡魔,咱們寧可親手殺死了單雲仙,也不能讓她落在這些惡魔手中。」
溫老大道:「三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有些話咱們彼此心照不宣,保存和氣豈不是更好?」
尹仲挺劍疾撲出去,意欲馳援武宮主,但半途中竟被丁狼婆捲入戰圈之內,那姜岑洗三人關心溫老大和于二姐的情況,所以不暇理會武宮主。
玉珮女尼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尼一來膽小得很,二來功力不濟,所以剛才一直都不敢出手。」
白沙道長奮然道:「貧道自願出戰此人,溫兄若肯為貧道押陣,那就感激不盡。」
武宮主道:「原來如此,敢問大師可有抵禦之法沒有?」
這三處戰局之中,只有武宮主向慎行這一對略呈不敵之象,但林落紅不想傷及武宮主,所以仍然是纏鬥之勢,一時三刻之內不會有甚麼危險。另外謝丁二人都落在下風,謝無我左衝右突,都闖不出南荒門聯防之陣。丁狼婆則被雲飛禪師的方便鏟殺得遍身大汗,只有勉力招架之功。
他輩份比大方禪師高,是以大方禪師只好退避一側,雲悅老僧抗著方便鏟,左手打個問訊,道:「鄧總管氣概驚世,老僧甚為佩服!」
那年輕女尼面頰上透出一陣紅暈。她自幼出家為尼,從未曾接觸過異性,這刻任君麟強壯的身軀靠著她,陣陣熱力透過衣服傳來,使她不禁一陣顫慄。
他身形下墜之時,林落紅已守候在下面,運足功力迅快拍出兩掌。
那中年僧人茫然搖頭,道:「小弟該死,竟不曾瞧著師兄的交手情形。」
玉珮女尼自知功力有限,心下大感躊躇。任查二人這刻趕緊奔出,繞道馳援武宮主。查剛最先趕到,出力攻敵,林落紅暗恨他過來干擾,左掌運足全力逕向他刀鋒劈去。查剛見他竟不怕刀刃,反而吃了一驚,連忙變招襲取他臂上穴道。
鄧當恍然如有所悟,但接著便搖頭嘆氣,道:「不行,宮主對此也無能為力。」單雲仙道:「這話怎說?」
此時馬車馳上一條平坦大路,速度甚快。鄧當道:「咱們既然不能前赴嵩山,也不能回返宮中,那就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任君麟竟不氣餒,仍然撲到,兩人接戰了數招,任君麟又遇險招,在這生死關頭之際,他想也不想便使出生死擒拏手法,一把扣拏住對方脈門。驀然間感到大大的不妙,原來這一回竟被林落紅以深厚內勁甩上半空。
那邊廂向慎行已躍近馬車,右衛張猛踏前一步,喝道:「退下去!」向慎行長劍刷地刺出,遂道:「你憑甚麼?」
溫老大雖然明明佔得主動之勢,可是他親眼看過少林武當兩派高手均是在佔得優勢之時,敵人奇招忽出,以致落敗傷亡,是以深具戒心,聞言即退。
白沙道長沉吟一下,道:「溫兄這話有理……」剛剛說了這一句,便聽到華劭的聲音道:「難道諸位連話也不敢回答麼?」
向慎行道:「房兄未免多心了,其實房兄之計極是,咱們眼下正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之際,既是無法兩全其美,只好放棄其中之一。」尹仲道:「在下贊成房兄的話!」
華劭跟白沙真人都是猛漢,乾脆俐落,一見面就各自刀劍幷舉,殺做一團。白沙真人使出武當正宗內家劍法,招式綿綿不絕,攻守兼備,群雄見他凝重沉著,劍無虛發,不由得都寬心大放,喝采吶喊。華劭這刻只使出他原有的武功,那柄長刀使得風雲變色,凌厲無匹,比起對方高古精嚴的劍法,別具一種威猛氣象。
這一招過後,人影倏分,白沙道長左邊身子鮮血湧出,把道袍染紅了一大塊!
單雲仙道:「那潭水流入巖洞之內,生像一道小河,咱們沿著這道河水或者可以出去。」
武宮主驀地下了決心,正待出手,忽見鄧當躍開數步,彈劍長笑一聲,道:「少林長老也不過如此而已!」
華劭發出號令,馬車驀地向左方駛去,一逕離開大路,衝入崎嶇不平的河岸荒地中。四衛都躍上拴在車邊的坐騎,緊緊護著馬車,迅快馳去。
任君麟微微覺得不安,因為他把玉珮女尼哄到這兒,不讓她投入戰場,此舉未免太過自私。可是他又自|慰地想道:「她武功不濟,出去也是白饒,甚至妨礙別人施展,何必讓她出手呢!」念頭一轉,突然問道:「你們出家之後,還可以蓄髮還俗麼?」
任君麟道:「我已經闖過江湖,表姊還不放心麼?」文開華一笑,道:「好,我走啦!你們都要保重啊!」她搖搖手,悄然而去,片刻間已隱在黑暗之中。
單雲仙道:「那邊的崗哨至今沒有警訊傳來,據我猜想對方還未發現此路,須知對方縱然有誘咱們入伏之心,但連傷三人之後,決不會仍然按兵不動。」
鄧當道:「這巖洞極是高大寬廣,河道從當中穿過,直入洞底,屬下進去瞧了一下,洞底石壁擋路,再也無法進入,這道水流深入山腹之內,說不定有十里八里的長度,屬下相信人馬無法沿水出去。」
又過了三日,華劭傷勢已完全復痊,鄧當經過兩日調息運功,也恢復了原有的功力。他們分班巡視督戰,實力大增,部屬們的信心勇氣也為之高漲,不過敵方也增加了援兵,華山派有三名女尼以及十多個武林知名之士趕到。
他越是釘緊了武宮主下功夫,武宮主心中就越發疑惑,但一時之間又測不透他的用心。雲悅老僧道:「既是如此,便請總管再行指教。」
武宮主趕去之時,黑狐謝無我左掌突出,拍在禪杖之上,大方禪師吃不住這股巧勁蹬蹬蹬連退七八步,胸口血氣騰湧,趕緊站定運功調息。
鄧當陡然奮起神威,劍法一變,刷刷刷一連三招,竟把敗局扳回不少。
雲飛和大方等十餘僧眾一齊跪伏,喃喃誦經,梵音經聲之中,但見雲悅老僧長長吐一口氣,隨即垂頭不動。群雄無不灑淚悲傷而又仇恨盈胸,但這刻大家都寂然不動,一直等到雲飛率領弟子用粗布包起雲悅遺體,這才紛紛議論。
上陣交鋒不是勝就是敗,生死存亡本來沒得話說。可是武宮主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落在「色鬼」手中,這就不能用勝敗生死來衡量了。雲飛禪師急得出了一身大汗,方寸一亂,頓時反被丁狼婆還攻得手忙腳亂。
這件事很快傳揚出去,人人皆知房仲投在少林門下,祝髮出家,但只有任君麟一個人曉得,房仲是為了表姊文開華之離開而看破世情。
玉珮女尼可不敢動問他的心情,任君麟道:「在下覺得師傅實在不該是出家的人。」她掩耳道:「罪過,罪過……」任君麟等她放下雙手,才道:「好,在下不提這話,師傅的劍術在下萬分佩服!」
單雲仙低聲道:「敵人短時間之內雖是不能得手,但等到明日視線清晰之時,可以設法從崖上攻下來,那第二道第三道防線都是咱們人力佈置而成,決計當不住他們猛撲之勢。」
武宮主道:「很好,那麼你們回去告訴單雲仙,便說她把各門派的破法絕招傳授與你們,實是不智之舉,眼下少林武當兩派就決計不能饒恕她!」
群雄這邊賸下雲飛禪師尹仲任君麟查剛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還有一位華山派的女尼玉珮在場。雲飛禪師目注丁狼婆的碧血爪手法,十分入神,竟忘了出手。
這支長箭閃電一般疾襲武宮主,迫得她偏身急避,鄧當趁機躍出圈外,幾個起落,便奔落荒野,一匹健馬橫刺裏奔到,他一躍而上,雙腿一夾,緊緊跟著馬車追去。
他心中驚駭交集,泛起了無窮殺機,把單雲仙再三囑咐,不得殺死對方的話拋在腦後,驀地裏長刀招數一變,竟盪開了綿密如網的劍光,疾劈入去。
目下忽見敵人刀光如雪,猛攻上身,心念閃電般一轉,已經明白這是武陽公專破武當的秘傳手法之一,果然大具奧妙威力,暗暗一凜,百般無奈之下,施展出「離火罩」功夫,劍尖一股奇熱勁道激射出去,反襲敵人,同時之間側身急閃。
武宮主眼睛連眨,心想這廝口氣好大,說不定真有甚麼出奇制勝的手段,可是一時之間卻無法猜測得出,只好再瞧下去。
林落紅陡然間長笑一聲,道:「武陽公手下向來沒有弱兵,姑娘想以詐術取勝,未免把天下之人瞧的太笨了……」他開口談話之時,手法一變,招數飄忽迅快,雙掌有如數十隻蝴蝶穿花飛舞,登時把武宮主緊緊裹住。
任君麟抬目打量場中形勢,只見那少林高手雲飛禪師不知何時已經出手,使一柄方便鏟,獨鬥丁狼婆,尹仲似是已經負傷,在老遠倚石而坐。向慎行和溫老大都轉到這邊,向慎行助武宮主雙戰林落紅,溫老大則率領于二姐等四人同鬥黑狐謝無我。
任君麟用汗巾拭嘴邊血跡,鼻子中嗅聞得一陣清淡香氣,陡然一驚,把汗巾還給她,道:「在下怎敢染污師傅之物?」玉珮女尼面上一熱,接回汗巾,見到巾上已染有幾點血跡,也不說話,收了起來。
遠處傳來怒罵之聲,隱隱聽到甚麼剝皮拆骨的句語,大概是對方又死了一人,激起他們的怒火。
他們的食物早就感到缺乏,後來從潭中釣魚補充,才勉強維持下去。但食物雖是解決,鏢箭暗器卻越來越少,那些竹箭快將用完,人人都曉得一旦鏢箭暗器用罄,便是肉搏突圍的時候,因此一方面憂慮鏢箭用光,一方面又巴不得快點用盡,以便狠狠的大殺一場,總比目下這等沉悶的局勢強勝得多。
武宮主冷哼一聲,道:「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說罷,轉身回去,其餘的人都跟她退回。
他又是在情不自禁之下,說出這種輕浮的話,只羞得玉珮女尼雙頰飛紅,不敢抬頭。但她心中沒有半點怪他之意,反倒覺得這話入耳十分的受用,心裏好像喝多了酒那般的飄然,霎時間但覺春風沉醉,陽光燦爛,已經不復是以前的寂寞世界。
文開華顯得愁眉不展,房仲用盡心機也探不出她何故發愁,雖是百般勸慰,仍不中用。她已經不管運籌帷幄之事,這責任自然而然落在以智謀著稱的武宮主身上。她決定不蹈險強攻,寧可費上十天八天甚至一兩個月的時間,困住對方。
群雄憑藉大木巨石堆積路上的屏障,一直嚴密戒備對方突然衝出。
武宮主冷冷道:「我說過這話沒有?」鄧當陪笑道:「姑娘沒有說這話,這只是在下揣測之言。」
誰知那南荒門五雄聯防之陣更為森嚴精密,先前因武宮主被擄而發生的紊亂情形反而消失。黑狐謝無我連施殺手,都不得逞,心中叫聲不好,正要退出重圍。那知這一門絕藝妙用無窮,竟像是有吸力一般把她吸住,屢衝不出陣外。
白沙道人面色蒼白,僵臥不動,傷處已敷藥包紮好,由於流血過多,所以上藥之後便沉沉睡著。據武當的道士們說,刀口甚深,相當嚴重,可是能不能渡過危關,還得看內臟是否受傷而定,倘若對方這一刀砍中時,刀上的內力不曾震傷內臟,便多半可以康復,若然內臟受傷,便無法挽救了。
她在四衛拱護之下,走到第二防線,暮色中但見數丈之外便是一道天然的石門,甚是狹窄,石門兩邊的岩石不特高直數丈,而且外面陡峭,裏面卻可以供人上落和藏身。耿滔親自把守石門,極少發射,此外兩邊巨岩上各有三名弓箭手,居高臨下,不讓敵人迫近。
單雲仙笑道:「你們大可放心,她們雖是智謀出眾,可是對方那一批人份子複雜,不像以前她們帶領你們之時指揮如意。我敢斷言她們雖是沉得住氣,但其他的人一定不能忍耐,定會從那條險道夾攻。現在既然毫無動靜,非冒險一試不可。」
華劭學了一日hetubook.com.com,才記牢這十二散式,卻還得加以苦練和請單雲仙隨時指正,短短的十天八天不知練得成幾招。可是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只好拚命苦練,能練成幾招就算幾招。
雲飛禪師微笑道:「房老師氣度沖虛,貧僧早就覺得乃是道中人,老師此意良佳,佛門中行將增添一位護法,實足喜慰!」
武宮主盤算了一下,叫道:「溫兄暫退片刻,容我說幾句話。」
玉珮女尼駭得身軀一震,顯示出手足無措的樣子。
任君麟道:「這叫做奮不顧身,氣勢特別威強,在下居然得蒙師傅如此關注,實是感激不盡,終身永矢不忘。」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驚醒,睜眼一望天色,已是昏暮之際。她忽然感到不對,急遽地坐起身子,向外面望去,只見人人都刀出鞘,弓上弦,離此十餘丈遠的第一道防線,傳來緊密的弦聲和喝罵聲。
殺聲震天中,忽聽勁箭破空之聲劃空而來,勁道之強,極是駭人。
這五人圍住黑狐謝無我佔盡上風,可惜那南荒門的四人擅守而不擅攻,因此謝無我一時三刻之內,還不至於落敗。群雄這方面雖是傷了房仲大方禪師兩人,但對方也有個林落紅負傷敗逃,此刻又佔得上風,正是人人奮勇,精神大振。
雲飛禪師驚道:「房老師為何行此大禮?」一面拉他起來。房仲道:「在下深感世情虛幻,日月易逝,意欲請禪師見憐超度。」
這位全真高手氣往上沖,朗聲道:「大膽狂徒,誰還怕你不成?」說時已起身轉出岩外。溫老大眉頭一皺,也起身出去,一面打手勢命洗老五過來。
四衛屹立巖穴外面,凝神戒備,她不覺輕輕嘆口氣,起身出去。
溫老大為人城府甚深,性格陰沉,當下淡淡一笑,道:「道長有何高見?」
雲悅老僧道:「諸位略事休息之後,便須繼續追趕。咱們目下有武姑娘助陣,深悉對方虛實,比起第一次得手的機會自然大得多,至於受傷的人,便暫時留下休息調養,好在此事乃是武林共襄之舉,不愁沒有同道參加,所以咱們這一方實力有增無減,諸位若無異議,就如此進行。」大家都不反對,於是留下八個受傷的人,大眾紛紛上馬沿河追去。
到了日暮時,敵人已經追到,守緊出路,這一回他們深具戒心,先派人手四下踏勘,直到確知那壑谷當真是絕地之後,這才著手進攻。
白沙道長武功的突飛猛晉原因有二,一是武當派得到秘府中刻在壁上的秘功心法,補足了從前的闕失,是以內功修為上得以一日千里。二是白沙道長以性情所近,修練本門秘藝「離火罩」奇功,已有了七八分火候,所以劍上有一股炙熱之氣,從兵刃上傳襲過去,削減敵人功力。
翌日輪到鄧當,單雲仙傳他的散式達二十四招之多。這廿四招的手法繁雜,架式輕巧,發勁用力都與華劭的路數不同,原來華鄧二人的武功路數一是沉實剛健,一是輕靈跳脫,大有分別,此所以單雲仙傳授的招式也全然有別。鄧當較為穎悟聰明,但招式較多,所以能不能在十天八天之內全部練成功,也是一大疑問。
轉眼一瞥,來人竟是個年輕女尼,瞧起來年齡大概不超過二十,長劍的款式一望而知乃是華山派的高手。
華劭道:「宮主不必過慮,咱們最多見一步走一步,他們捨得拚命,咱們就奉陪!」
玉珮女尼心中大叫道:「我蓄髮還俗幹甚麼呢?你為何不告訴我?」
色鬼林落紅心中大喜,猱身欺入劍圈之內,雙掌忽拍忽拏,使出一路詭奇手法,但卻是以奪劍擒人為主,原來這林落紅前此放過了文開華,已經覺得十分遺憾,為之失眠了許多夜,這時一見武宮主的姿容,便立定心腸要先把她拏住,至於單雲仙則還是以後之事,決計不可放過目前的人。他練了一甲子以上的功夫,功力深厚無比,這一路詭奇手法只瞧得群雄人人凜惕,各自盤算對策。
他不知何故突然中止了撲攻的動作,右衛張猛早就屹立在原來位置,一望而知對方只要不威脅到馬車,他決不出手。
任君麟雖然不曾被林落紅掌拍中,但那股掌力仍然把他震開數尺,落地之時,血氣騰湧,身子搖搖晃晃,竟無法拏樁站穩,那年輕女尼橫身伸手抓住他,任君麟身子一歪,倚靠在她身上,才不曾跌倒。
那四名武當弟子中立刻分出一個,匆匆動身起程去了。
他鋒利有力的目光逐一掃過手下們,只見人人都沒有懼色,不覺雄心振奮,長笑道:「本宮雄霸天下多年,諸位決計不可滅了老山主的威名!」
單雲仙心想這兩人對自己如此忠義,姑不論他們是由於暗戀自己抑或其他緣故才會如此忠心,總是教人感動之事。想了一想,便笑道:「此計我只是說著玩的,以我推測,你們只要虔心苦志聽我的話去做,咱們仍然有機會殺出重圍。」
那查剛是吃虧在功力不足,兼且搏鬥經驗太少,碰上這個歷盡滄桑的邪教兇人,當時只是判斷上錯誤了一點點,登時就受傷落敗。任君麟雖然比查剛更沒有經驗,但他的神拏手法獨步武林,特別是他祖父任野老所傳的生死擒拏手更是奧妙無比,十招不到,就靠這生死擒拏手救了三次命。
武宮主心中大驚,暗忖我實在不該把這些老奸巨猾估計太低,目下已失先機,恐怕無法平反敗局。要知她一身武功雖是十分高明,可是比起這等成名六七十年的邪教高手,仍然尚有不及,一上手時全力爭鋒也未必有取勝之機,何況詐弱誘敵,自失先機?
他雙手一齊發動,只見任君麟首先被甩出兩丈以外,同時之間,武宮主的金劍也被他一掌斬中,下沉了兩尺,劍尖赫地刺入他左腿肉疊之處。這一劍雖然不是刺中要害,但也夠他疼上一陣,鮮血湧出。
房仲歎了一聲,道:「我曉得有些事無法勉強,好吧,你自家小心保重,但願咱們還有相見之日。」
文開華聽出話中有話,但無法迅即猜想得出,便道:「房兄的話未免過於武斷,目下姑且不論,我希望你暫時別走,得便好照應我的表弟他們。」
過了午時,只見對面石崖後轉出一人,身量雄偉,年約四旬上下,相貌甚是威嚴。
雲悅老僧徐步走到群雄把守的山崖後面,突然間腳步踉蹌,搖搖欲仆,大方禪師和另一個中年僧人趕緊扶住他。那中年增人道:「師兄你怎麼啦?傷得很重麼?」
林落紅猱身猛撲,一手勾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同時之間點中她三處穴道。他手法雖是奇快,但臂上仍然被金劍砍了一下,登時袖破肉裂,鮮血湧出。
向慎行挺劍撲奔出去,丁狼婆厲聲笑道:「好俊的小子,正是老身的美食……」一幌身攔住了向慎行,碧爪忽抓忽戳,一上手就把向慎行迫的連連後退。
林落紅舉步前奔,任君麟又斜截過來,攔住去路。林落紅雙掌連環疾劈,就在他一掌快要劈中對方之際,忽然又被扣拏脈門,林落紅猛一揮腕,把對方甩開老遠。
單雲仙道:「這也不一定是沒有法子之事,我或者可以幫你們的忙。」
翌日文開華離開之事武宮主才知道,但她也不在意,專心率眾嚴密佈防,由於群雄方面實力減弱極多,因此武宮主命人收集了無數枯木乾草,堆積在險狹山路上,又準備了許多桶油及硫磺等物,一旦縱火,火勢將佈滿在這一條數十丈長的山路上。
單雲仙仍然極力勸他們捨下自己,但華劭自然不肯答應,鄧當也躍到車上,參加商計,單雲仙見眾人個個忠心擁護,漸漸說不出勸他們捨下自己的話。
晃眼過了兩天,群雄方面折損了兩三人,原來都是性情暴躁之士,不耐慢慢圍困,強行衝上,被鏢箭射殺。文開華更是愁慮,心想邀約武林群雄擒拏單雲仙,和消滅鐵柱宮勢力之舉,本意是設法使單雲仙脫離那邪派四兇人的羅網,順便減削武陽公的力量,正是一舉兩得,那知局勢演變之下,無法控制,眼下群雄這邊傷亡了十人以上,其中各家派都有,這一來已激起了公憤,若是擒住了單雲仙,各派決計不肯輕輕放過了她。眼下她雖有縱放單雲仙之心,也無法辦到。再想到日後與趙岳晤面之時,這件事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馬車一動,那十多名特技好手紛紛上馬,隨後馳去,周奔雷一面駕車,一面照顧著「槍矛刀劍」等四兵的坐騎,馳出數丈之後,長鞭連揮,但聽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那四匹空馬都一齊轉身向主人馳去。
任君麟見她笑靨如花,甚是嬌美動人,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黯然憐憫之感,回想起早先她飛身劈出的一劍,功深招精,心情又是一陣搖盪。他忽愁忽喜之色都表露在面上,玉珮女尼見了十分奇怪,道:「少俠身上傷勢可是發生變化?」
溫老大念頭速轉,想到趙岳對單雲仙之情甚深厚,若是讓白沙道長出戰,遭遇不幸,那時武當派定然對單雲仙十分仇恨。當下說道:「道長出手的話,這廝定然劫數難逃,但對方詭謀甚多,上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單打獨鬥,這一回說不定有意窺測咱們虛實,乘機突圍。」
這時武宮主等一眾高手都環立四周,聽了這話,都感到奇怪訝異,心想這和尚不知有甚麼心事,連師兄跟敵人約好作殊死之戰也不曾觀看?
武宮主心中暗暗一歎,忖道:「雲悅大師已中了對方圈套啦!但鄧當的武功還未高到足以穩贏雲悅大師的地步,難道這其中有甚麼古怪?這真是教我難以置信。」她緩緩後退,其餘的人也跟她退出兩丈左右,免得妨礙這兩人的生死拚鬥。
任君麟微笑道:「女孩子家膽子小不算稀奇,何況你年紀又小……」
鄧當一身武功何等高強精妙,即使是邪教中僅有的幾個兇人也無法在三五招之中穩佔上風,因此眾人一見這位白衣女郎如此厲害,令人感到難以置信,便都瞿然注視。
華劭已經試出了對方造詣驚人,練有奇功,憑自己的真正武功,若是不能在一百招之內取勝,便再無制敵死命的機會了。
雲悅老僧神情肅然,道:「不過若是老衲還有機會跟總管交鋒放對的話,自然格外小心,料想鄧總管再不會如此容易便佔了先機。」他乃是一派長老身份,說話甚有氣度分寸,毫無強辯之意。
房仲緩緩道:「最可慮的是咱們人數甚多,若是腹背受敵,只怕傷亡極慘,在下認為倘若咱們全力對付三兇的話,那就索性放棄鐵柱宮人馬,倘若他們突圍,便由得他們逃走,咱們只專心一意對付三兇。」他停了一下,瞥視眾人一眼,又淡然笑道:「在下若不是幸蒙雲飛大師允許拜列門牆,諸位恐怕要對在下這番談話生出懷疑之心了。」
于二姐尖聲道:「若非殺盡這些惡徒,怎能消得咱們心頭之恨……」話聲未畢,鄧當飄身落在他們面前,冷笑道:「少冒大氣,今日誰殺死誰還未知道,不信就試一試。」
華鄧二人只好依從她的主意,下令佈防,一面又挑派數人出獵。那些弓箭手在耿滔指揮之下,砍了數十根巨竹堆積巖洞之內,此外又搬運了無數大小石頭。
任君麟雖然聽不清她說甚麼,但是卻感到她泛現出一種淒艷動人的美麗,由此可以想到她的感覺情緒,也是同樣的淒艷動人。
雲飛大方聽得她力贊一夢頭陀,都露出受用的神色,但旋即現出為難的神情。文開華何等聰明,微微一笑,道:「諸位勸駕之時,只須請他為雲悅大師報仇,功成即退,其餘之事,不須勞動他老人家。」
這一劍去勢迅快無比,雲悅老僧剛剛站穩,敵劍已到,無法封架,提鏟旋身閃避。
黑狐謝無我道:「這得瞧瞧你們如何安排了,倘若你們自認失敗,願意放棄,那就讓我們主攻!」
那道人當即扶了白沙道人退下。文開華才問道:「他傷勢如何?」
玉珮女尼本來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正要低頭避開他的眼光,可是聽他這麼一說,不禁睜大眼回瞧對方,只見這年輕俊美的男子的眼光純潔無邪,顯然心地一片光明,登時大感安心。她笑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小尼是出家之人,年紀大小,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溫老大刷地躍出,十指戴上鋼爪,叫道:「咱們且鬥一鬥爪上功夫……」撲入戰圈,使出秘傳五陰爪法,另是一種氣象。向慎行得他助戰,才略略緩了一口氣。
洗老五道:「小弟遵命!」轉身自去。他果是立刻遣派人手佈防,但自家卻迅快抽身去通知武芳珮文開hetubook.com•com華等人,原來這洗老五為人甚是聰明,一聽大哥特別囑咐不可送訊,便曉得溫老大正是要他送訊,反正武宮主她們趕了來,白沙道長也不會曉得。
他每次危急時一伸手就拏住了林落紅的脈門,林落紅又驚又怒,突然想出一個計策。第十四招上任君麟又陷入危機,他一伸手便扣住林落紅脈門,毫釐不爽,林落紅這次已把掌上力道潛聚腕間,此次一股內勁衝出,借勢甩腕,任君麟站不住腳,飛開丈外。
單雲仙第一次離開馬車,緩步走到一道山泉旁邊,掬水梳洗,四衛如形隨影般緊緊守護,寸步不離。
鄧當面色一沉,道:「大師若是堅持再戰,咱們便須分出生死才許罷手。」
房仲默然不語,任君麟訝道:「表姊,你這是甚麼意思?」文開華道:「我既無力阻止,只好逃避,你不大明白其中因果,自然不易了解……」她含情脈脈地望了房仲一眼,又道:「房兄若是不反對的話,我就馬上離開。」
這兩處戰況並不相同,丁狼婆似是難以施展,只是纏戰局面。黑狐謝無我卻佔得少許優勢,手中黑拂塵活躍非常,指東打西,詭奇無匹,竟是攻多守少。原來丁狼婆的碧血爪外門奇功雖是厲害不過,但恰巧碰上了套著十隻鋼爪的溫老大,雙方皆是險惡近身的招數,她便有點無法分心之勢。而向慎行尹仲這兩人的長劍,路數不同,一個不時從空中俯攻,另一個的七煞劍法毒辣無比。這三人無意之中形成了遠近合圍之勢,迫得丁狼婆全力應付,已談不到搶制主動之勢。
當馬車落荒駛逃之時,那邊雲悅老僧溫老大等七八名高手已被鏢箭迫散,這刻只有溫老大一個人來得及攔截他們去路。
向慎行訝道:「這是甚麼道理?」他腦海裏突然泛起單雲仙的美麗的面龐,那是當日他衝近馬車之時,她從窗子露出面孔,匆匆一瞥之下,留下的印象。
向慎行一提真氣,正待再度撲攻,目光一掠,只見馬車旁邊的窗戶露出一張美麗的面龐,睫毛上似乎沾著晶瑩淚珠,眼中盡是愁懼之色。
前衛林鈞躬身道:「宮主有所不知,事緣這一次帶出來的箭數目甚多,皆是上品鵰翎雀柳好箭。黏貼鵰翎的膠怕濕,須以火烘,再者弓箭手所攜的良弓俱忌霉濕,稍一不慎,便有朽解之患,因此迫不得已生火取炭,以便烘弓焙箭。」
武宮主眼看任君麟萬萬難以抵擋林落紅這一掌,急得哼一聲,金劍兇毒地劈出,她雖是曉得這一刻已來不及挽回任君麟的命運,但在急怒之下,也就顧不了這許多,劈出去再算。
他一連猛攻了十四五招之多,陡然間被敵人長劍刺入鏟影之內,大吃一驚,幸而功力深厚,硬生生撤回方便鏟,腳下使出移形換位的功夫,才避過這一劍之厄。
華鄧二人都皺起眉頭,華劭失望地道:「原來宮主並無逃生之計!」鄧當道:「此計雖然比沒有好些,然而下屬等縱能逃生,但日後每一想起此事,如何能安心偷生苟活?是以宮主此計也是不行!」
華鄧二人心服口服,立刻下令,不久這兒只賸下耿滔和另外兩名箭手把守。
這種微妙的情緒任君麟也感染得到,他突然哎喲一聲,伸手壓住胸口。玉珮女尼連忙攙住他,連連詢問,口氣中流露出無限的關切。
武宮主道:「她本身雖是不曾修習武功,可是以她的天資才智,卻有本事指點別人,鄧當的破少林絕招就是她傳授的。」這時她心中充滿了對單雲仙的妒很。
他向洗老五吩咐了幾句如何改變佈防,以便塞住他和白沙道長離開了的空位,最後又道:「你們不可送訊與姑娘,待白沙道長擊敗了華劭,好教她驚喜一下。」
鄧當道:「只要有機會的話,屬下定必全力幫助華兄療傷,請宮主放心。」
任君麟空手撲入戰圈之內,口中應道:「武姊姊別怕!」駢指疾取林落紅脅下要穴。林落紅何等老練,頓時發覺任君麟功力實在有限,暗暗大喜,呼的一掌反擊出去,對敵人點來的指勢毫不理會。
單雲仙微笑道:「我自然有法子不教他們擒捉得住。」
華劭道:「宮主別忘記武芳珮姑娘及文開華姑娘都是才智過人。」
此人手提一柄寒光閃耀的長刀,洪聲道:「在下華劭,甚願諸位之中,有高人賜教幾手!」
華劭趁機也迅快後退,與鄧當等人會合。武宮主冷冷道:「汝等若是有意突圍,這刻便是大好良機了。」
華鄧兩人對望一眼,鄧當便應道:「在下等不敢作此大膽之想。」
雲悅老僧也感到不對,大步走出,洪聲道:「老僧來也!」
那年輕女尼便是華山派一直不敢出場的那一個,法名玉珮,身材也像一枚玉珮,嬌巧纖細。她原本就長得明眸皓齒,相當美麗,這刻雙頰染上紅暈,益增嫵媚之態。
這一日早晨,單雲仙召見鄧當華劭二人,道:「我們堅守下去,還可支持幾日?」華劭道:「屬下與鄧兄商討過,認為尚可苦守八日至十日之久。」
華劭慨然道:「屬下學藝未精,力有未逮,死在刀劍之下也是沒有法子之事。」鄧當道:「武姑娘深知屬下們所學武功的長短利弊,這一關果然無法闖得過。」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更使任君麟同情憐憫起來,用有力的手掌抓住她的纖手,又道:「你若是不願回答,那就不用開口。」
武宮主道:「很嚴重,但也不嚴重,須得敷藥之後才能知道。」她隨即轉眼望住激戰中的兩人,只見溫老大手法凌厲,又當對方內力損耗甚鉅之際,是以節節進攻,搶制了先機。
文開華眼見單雲仙那一方已把事情鬧大,無法收拾,暗忖唯有以釜底抽薪之法,或可保存她一條性命,便插口道:「倘若一夢大師肯出馬的話,這鄧當仍然不必放在心上!」
天明之時,他們已逃出甚遠,單雲仙下令眾人留意各處可供據守歇息的地點,縱是絕路也不要緊。
他的目光移到中年僧人面上,又道:「雲飛你可曾瞧見對方的劍法麼?」
林落紅雖是有一甲子以上的精純功夫,穴道不曾被閉,可是脈門終是人身要緊部位,但覺半邊身微微酸軟,急得他運足內力抖腕猛甩。就在他身形微滯之時,武宮主的金劍已經劈到,直取他左胸要害,林落紅心中叫一聲這番糟矣,萬般無奈之下,左掌突然化為下斬之勢。
鄧當心中也暗暗佩服,當下望了武宮主一眼,道:「大師這話果是不錯,兄弟雖然有意跟大師再度交鋒,但恐怕武姑娘不耐煩觀戰。」
單雲仙道:「此地只宜暫守一時,目下夜色已臨,自然對咱們有利,可是等到天亮,咱們就很難逃得出重圍了。」
單雲仙又道:「可惜華總管不能出戰,大大削弱了實力。」
武宮主美眸一轉,但見林落紅眼中淫邪之光越來越盛,不禁大為惕凜,忖道:「若是容這色鬼活在世上,早晚會找到我頭上來。」這切身的利害迫她下了決心,冷笑一聲,應道:「我們滾蛋也行,但三位卻須施展一點手段讓我們瞧瞧。」
後面接應的三人已經趕到,武宮主一瞧這鄧當毫無畏懼自己之色,便知必有道理,當下且不上前,先看看他的虛實再說。於是舉手打個訊號,後面便沒有人衝上來,要知這是十多天以來第一次迫近潭邊入口,因此這一次接觸較為小心,群雄不敢湧上,以免中了對方誘敵之計,亂箭施威,以致傷亡慘重。
鄧當巧妙地封拆對方一連幾招煞手,突然間又一劍刺出,嗆的一聲,雲悅大師方便鏟竟被長劍震起尺許,露出前胸空隙,鄧當大喝一聲,長劍劍心搠入,這一劍快如閃電,雲悅老僧無法封架,只好用盡平生功力向後躍退。
武宮主道:「白沙道長沒有當場倒地,可見得功力深厚無比,諸位之中最好分出一人迅即返山報告,若能攜來靈藥,白沙道長縱然內臟受傷,我也能保他五日之內不致斷氣身亡。」
武宮主冷冷道:「鄧總管,你有幾條性命,還敢與我動手?」
群雄方面派出高手三人佯攻,不見對方發箭,便逐步迫近,這三名高手是于二姐大方禪師和白沙道長,本來只不過是例行進攻,引誘對方發箭,後面則有武芳珮房仲和溫老大等三人接應。
另一方面群雄這邊搶出四五條人影,奔到現場,其中一名道士扶住白沙道長,急急問道:「師叔,還支持得住麼?」白沙道長勉強挺起胸膛,站穩了身子,武宮主很快查看過他的傷勢,眉頭一皺,道:「道長不可用力,以免傷口迸裂,無法醫治。」
群雄一聽這個素來沉默寡言,好像滿懷心事的中年僧人居然是雲悅老僧的師弟,都大感驚訝,原來少林寺目下以「雲」字輩最高,凡雲字輩的和尚,都是長老身份,沒一個不是六旬以上的人。
鄧當道:「屬下大膽放肆之罪,任憑宮主發落,但眼下宮主卻須先擊退來犯本宮車駕的敵人,屬下始能俯首認罪。」這話也就是說武宮主如果不擊退敵人,那就不必當她是宮主,更不須服從她的命令,鄧當正因想到這一點,才會勇氣突增,使出武陽公最近傳授的劍法,勉力抵禦。
任君麟喘息不住,面色甚是蒼白,玉珮女尼輕輕道:「你受傷了?」任君麟嘆口氣,勉力站直身軀,道:「在下無能,多虧少師傅相救,終身不忘大恩。」他這時才打量清楚她的相貌,不覺一怔,心想這麼美麗的少女卻出家為尼,真是可悲之事。
此時群雄方面達一百以上,不過高手仍然是那些人。連日圍攻之下,群雄方面又折損了七八個人,鐵柱宮方面不但毫無傷者,連以前受傷的數人也都痊癒了,可以參加防衛。
任君麟道:「不是身上傷勢,是心中的情緒。」
過了不知多久,玉珮女尼心中充滿了失望的痛苦,還有無限羞慚,突然間湧出清淚,垂低眼皮,緩緩道:「我不能還俗。」
林落紅可不管他們的閒賬,趁機撲到謝無我那邊,眨眼間便把武宮主纏住,兩人放對拚鬥。
這一著大出群雄意料之外,無不愣然,雲悅老僧抹一抹頭上汗水,道:「鄧總管劍上造詣果然十分高明,老衲甚為佩服,不過……」鄧當冷冷道:「不過怎樣?」
鄧當查看過四下形勢,皺眉道:「這是一處死地,咱們進駐之後,萬難衝出。」
林落紅外表相當狼狽,衣服撕毀了一截,原來是上藥包紮之用,但他休息了片時之後,腿上硬傷已無妨礙,是以又趕了回來。他一直撲向武宮主,敢情仍然色心未死,任查兩少年一齊上前攔阻,但五招不到,查剛便跌出圈外,右手臂骨已斷。賸下任君麟一人獨鬥這個兇人,形勢自然危急萬分。
武宮主躍落老和尚身前,瞥視他傷勢一眼,道:「大師既已負傷,請回去上藥包紮。」
主意已決,便改向南竄,車馬行程甚是迅速,數日之後已逃入伏牛山脈區域。此時坐騎已顯出不支之態,他們在山中尋到一處地方,細加觀察之後,便卸鞍歇息。
房仲道:「現在還不能決定,但我敢打賭,咱們這一別恐怕永難再見的了!我真想目下就走。」
午膳之時,武宮主和向慎行在一起,他們吃著醃制的鹿肉和乾糧,掬飲山泉,雖是別有一番風味,但多日以來即是如此,也不免厭得不大想吃。
文開華淒然一笑,起身欲行,陡然間一陣暈眩,險險跌倒,幸得房任二人各各抓住她一邊手臂才站穩了。房仲的手迅即移到她腕脈間,緊持不放。任君麟道:「表姊,你敢是身子不舒服?」
房仲朗聲道:「我們敢請三位暫時離開,待我們得以全力對付鐵柱宮人馬。」
其餘的人都牽馬踏上險道,由槍矛刀劍四兵在前頭開路,悄無聲息地穿過險狹山路。一路上果然沒有人攔截,等了一會,天色全部黑齊,耿滔及兩名手下趕到。大隊人馬摸黑逃竄入山中,雖然天黑地暗,山路崎嶇,卻難不住這些武林豪客,那周奔雷更是施展出一身本領,馬車駛行得甚是平穩。
此時負責率領數十人把守關口的是溫老大白沙造長兩位高手。溫老大道:「咱們暫時別理他,等通知了武姑娘再說。」
她原本有意假藉三兇之力消滅鄧華等人,但眼下形勢又不相同。往昔雲悅大師和白沙道長未曾受傷,文開華也不曾離開,高手如雲,其時若是與三兇合力攻入,不愁被擄走單雲仙,必要時還可與他們一拚。可是目下白沙道長命在垂危,全仗她的獨門手法提住一口真氣沒有死去。雲悅和文開華一死一走,她這邊實https://m.hetubook.com.com力大減,若是到了要緊關頭,恐怕只有眼睜睜瞧著單雲仙被擄的份。她雖是想得很多,但面上卻不露一點神色,迅即把雲飛禪師溫老大房仲向慎行等十餘高手召來,低聲說出此事。
她自然深知屬下的武功得失利弊,因此按照華劭武功之長教他十二個散式,這些招數都是個別獨立,不是連貫的動作,可是在華劭這等高手,只要撥通訣竅,練熟手法,便隨時隨地可以施展出合用的招數了。這十二個散式之中,除了專門對付武芳珮的手法之外,還包括武陽公特創的破少林武當等奇奧手法,三門四派的高手只要碰上這等招數,非敗不可。
另一邊的雲飛禪師也是一般心思,聞訊之下,驀然雄心振奮,決定先擊敗這個邪教高手,才繼續追趕鐵柱宮的人馬。當下施展出從未用過的少林神功「楞迦金剛力」,運聚方便鏟上,橫掃出去。這一鏟力道雄渾無比,勁氣山湧,捲住了丁狼婆的身形。丁狼婆發覺不妥,立即放棄了搶攻之勢,一面出爪封架,一面疾退。方便鏟過處,擊斷了丁狼婆兩枚長甲。
但任君麟可聽不見她心中的叫聲,暗暗下了決心,只要她說可以的話,就向她說要娶她為妻子。
丁狼婆厲聲道:「你們以過百人手,仍然無法收拾下鐵柱宮之人,耗費不少時日,早知如此,我們還是自己動手的好。」
白沙道長回頭道:「溫兄定要向武姑娘送訊麼?」溫老大微微一笑,道:「兄弟深信道長定可打發那狂徒,何須送訊?」白沙道長這才泛起笑容,道:「貧道還須倚仗溫兄聲援……」溫老大道:「道長不必客氣,兄弟囑咐他們略行佈置,免得中了敵人之計。」
玉珮女尼如被電觸,劇烈地震動一下,然後呆呆的停止了推揉,但雙手卻沒有移開。
他哼了一聲,道:「好!」當下由她攙扶著走到右方一處石崖之下,倚壁而坐。
鄧當跟華劭研究逃亡的路線,初時主張北行,渡過黃河,再向北走,只要越過河南省境,踏入山石,便都是山野丘陵。這條路線固然很好,可是他們卻考慮到一點,那就是竄入這等險峻荒涼,人烟稀少的地方,萬一武陽公有心馳援,也極難聯絡得上,再者他們都隱約曉得武陽公業已南下,這一北走,豈不是把距離拉得更遠?再說掉頭向南逃亡的話,由於敵人料想不到,開始時可以教他們上個當。
四兵齊齊施威,迫退迎面敵人,一轉身齊齊躍上坐騎,迅即覓隙衝出。
武宮主跟文開華房仲等人計議了一陣,等到少林眾僧忙過,才把雲飛大方二人請到一邊,武宮主先說過安慰之言,才道:「大師可知對方劍法來歷麼?」
大方禪師明知對方功力深厚,武藝超群,但他也是少林寺少數幾個高手之一,焉能示弱,提杖上前,道:「貧僧先領教閣下絕藝,且看閣下怎敢如此自恃?」
林落紅大喝一聲,手掌一翻,發出一股劈空掌力,查剛但感勁力襲到胸口,急急躍退,卻已感到一陣劇疼,吐出一口鮮血,四肢乏力,已無法再上。
張猛接口道:「雖然最近老山主已傳授精妙手法給屬下等,可是動手相搏之際,總會不知不覺使出以前苦練過的招數手法,其時武芳珮姑娘定然不會錯過良機,一舉制我們死命!」
單雲仙道:「仍然是那些敵人麼?芳珮姊姊可在其中?」
武宮主陡然間泛起妒念,心想:「這些人一致贊成寧可放過單雲仙之計,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美貌使然?嘿!嘿……」她在心中冷笑兩聲,殺機盈胸。
她獨自越眾而出,體態婀娜,向林落紅招招手,道:「久聞落紅掌乃是外門奇功中的一絕,今日特意向林先生領教領教!」
鄧當一時查看不出這一劍刺了多深,眉頭輕輕一皺,心想武宮主既已出來,說不得只好放過這老和尚一命了。他漂亮地拱手道:「大師請吧!」
丁狼婆和謝無我二兇心中已萌退志,須知若論單打獨鬥,他們都有穩贏的把握。可是群雄方面對他們這等邪教老兇深懷戒心,根本不講究江湖規矩,來個以多為勝,因此使得對方無法恣意橫行。
片刻工夫,所有輪到休息的人都聞訊趕了來觀戰,武宮主等人藏起身形,先瞧瞧華劭的虛實深淺,再定應付之策。
任君麟看罷,長長地透一口氣,道:「現在的局勢不要緊啦……」他忍不住凝視著對方,又道:「師傅的劍法好生了得,在下佩服之極!」
她略事洗盥之後,回頭一瞧,只見烟火沖霄,不禁大驚道:「他們竟生火造飯,這炊烟豈不是要把敵人引來。」
那邪教高手丁謝二人正當得勢之時,陡然間一陣殺聲傳來,緊接著有數人奔來大聲叫道:「鐵柱宮人馬突圍啦!」這幾個人都身染血跡,顯然經過一番血戰。丁謝二兇聞訊大喜,都想對方勢難兼顧,乃是可乘之機,正好趁機多殺死幾個。
任君麟把話說出之後,頓時深悔孟浪,心想我怎可以對她說出這等輕狂浮薄的話呢?這時胸口一陣劇疼,接著猛咳數聲,吐出幾口鮮血。玉珮女尼大驚道:「你怎麼啦?」滿面俱是關切之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只見對方冠玉般的面龐上,充滿了痛苦的神情。
群雄方面眼見鄧當武功如此高強,都驚得呆了,武宮主那麼機智果斷之人,這刻也遲疑不決,不知自己應當出手替下雲悅的好?抑是再等一會,瞧瞧雲悅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任君麟察覺出對方害怕自己瞧看,陡然間心情一陣激動,忘了胸口翳痛,衝口道:「但在下這一輩子決忘不了你,真的!」
眾人都轟然而應,華劭發出號令,眾人紛紛守住崗位,一共分為三道陣線,第一線便是潭邊入口的窄路前面,若然敵人衝過此關,便退到窄路盡頭。是處怪石林立,通路險隘,易守難攻,第三道防線便是洞府入口之外,該處因地勢平坦寬闊,洞府入口又大,所以除非是結集全部人力才能堵得住,群雄若能攻到第三線,那就穩操勝券,並且出現殘酷激烈的屠殺場面。
單雲仙道:「你們都怕她麼?」林鈞道:「昔年武姑娘得寵之時,老山主把所有手下之人的武功弱點破綻都密傳於她,並且教給她剋制手法,因此屬下等誰都不怕,就單單怕她一人。」
眾人都紛紛稱是,武宮主勾住文開華臂膀,低聲笑道:「你雖曾是內四堂香主之一,但大概只知道有鄧當華劭兩總管,還不曉得他們手下有不少奇技異能之士。」文開華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這些人技藝驚人,使我大感狼狽。」
任君麟勉勉強強地擋過第一掌,第二掌便無法封拆,眼看敵人手掌離他胸口不及一尺,一股勁力已壓得他透不過氣,心中正想我命休矣,這個念頭剛剛掠過,一陣勁風從側面捲到,只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劍直指林落紅腰間大穴。那銳烈的劍風比長劍快一步襲到林落紅身上,林落紅大為震凜,心想何處鑽出這末一個大劍家,想時人已閃開七八尺遠。
雲飛禪師道:「貧僧自幼出家,許多事都不懂,姑娘瞧著辦吧!」
單雲仙又道:「我想來想去,必須找到這麼一處妥當地方,才能讓華總管養傷,你也可以專心助他運功療治內傷,等他好了,我還有一個辦法,是不是行得通卻要到那時才知道。」
群雄方面無一不知鐵柱宮的華鄧兩總管之名,但此人自從受傷之後,未曾露過面出過手,如今突然現身挑戰,都不覺驚凜。
單雲仙緩緩道:「原來你們是為了我會落在敵手,所以縱能逃命,仍然認為無用?」華劭道:「鄧兄所慮極是,依屬下之意,宮主不必費神研創甚麼手法了,反正屬下等寧可死在此地,也不願眼見宮主被擄!」
鄧當立個門戶,氣度沉凝之極,雲悅老僧被對方這等氣勢所迫,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心念一轉,仰天長嘯一聲,增強威勢,接著揮鏟猛掃,採取主攻之策。鄧當側身讓開,順手還了一劍,兩人登時激戰起來,只見雲悅老僧運鏟如風,隱隱發出風雷之聲,足見內功深厚,腕力極強。
雲悅老僧當著群雄面前,焉能不接受對方這種挑戰?當下道:「很好,只要貴宮之人守諾,老衲這一方的同道朋友也不會出手干涉。」
武宮主道:「這道理很簡單,相信大家不久就會想通,這就是對方突然選擇了這麼一處絕地,堅守了十多日之後,鄧當才孤身出戰,試問他們為何如此安排?鄧當為甚麼在十餘日之後才出戰?」
一路上他們都盡力趕路,繞避村莊市鎮,不論晝夜,都沒有卸鞍休息,都是略憩即走,把行蹤弄得極是飄忽迷離,目下已在群山之中,這一處歇腳之處尚可據險拒敵,所以準備休息半日和一夜,預計到翌日早晨動身之時,牲口都可完全恢復。
任君麟訝道:「你今日竟是第一次出手麼?這真教人難以置信。」
丁狼婆叫道:「我們不離開你怎麼樣?」
走了一程,果然找到一處地方,乃是一處高巖窪陷的巨大洞穴,右邊七八丈遠便是一個水潭,崖上一道巨大瀑布衝瀉而下,封住道路,那個水潭一直通到洞穴之前,寬達六七丈,左邊峭壁插天,底下靠潭水之處有一條只有尺許闊的窄路。任何人想到達那潭水後面的巖洞,非從這條狹路通過不可,否則就是泅水而過,但想泅水的話,除了硬穿過瀑布,就是從正面攻上對面潭岸的巨岩上,那些巨大高峭的岩石伸延到左邊狹窄石路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險關。這處地方只須守住正面,左右後三方都不是人力能夠飛渡得過。然而此地的缺點正也在此,敵人固然極難攻入,他們也很難逃出。
鄧當眼露殺機,冷冷道:「好,本總管先拏少林開刀……」話聲未歇,心中轉過一念,暗想自己學得破少林四式,到底是初次上陣,若然須得連使四式才殺得死這個和尚,則別的和尚便窺出古怪,此後便不易得手,不如換個輩份更高的雲悅老僧上來,此僧的性命才值得演露絕藝。此念一閃即過,大聲道:「和尚你雖是少林好手,可是本總管第一次正式出手,總得找個輩份較高之人,有煩和尚去把雲悅老和尚叫來!」
群雄大多數贊成此計,認為對方縱然還有長箭暗器可用,但總有一日餓得全無力氣,束手就縛。於是齊齊動手佈置障礙,以大石或巨木填塞道路,使馬匹不能通行。他們先選十八人,分為四組,日夜輪流佯攻,消耗對方鏢箭,連帶使他們不能安心休息。
單雲仙瞧出鄧當這一次說的是真心話,大感寬心,便集中精神尋思一件事。
鄧當道:「閒話少說,本總管決意取你性命,可要小心在意……」話聲中一劍刺去,雲悅老僧方便鏟疾封門戶,「叮」的一聲,劍鏟相觸,兩人各自震退一步。這鄧當年紀雖輕,可是一身武功比昔年鐵柱宮內四堂香主還強,這刻雖是震得退了一步,但才退便進,振腕一劍疾刺出去,口中喝道:「果然不愧是少林寺長老,功力深厚得很。」
此時單雲仙的命運就繫在她一念之間,假使她主張利用邪教三兇的力量擊潰鐵柱宮人馬,眾人也不會不贊成,只因人世間並無絕對之事,她只要使用一點談話的技巧,就足以使別人覺得這麼辦也很有道理。她沉吟一下,道:「咱們先去瞧瞧,總之,原則上避免腹背受敵便是了。」
她恨不得能夠分擔他的痛苦,當即把長劍摔插地上,取出一條素色汗巾,塞在他手中,一面替他推揉胸口,幫助血氣運行。
她點點頭,道:「脫困之法慢慢再想,目下你們先去準備糧食準備堅守一段時間,須知咱們人馬盡皆疲乏不堪,急需休息,如果勉強奔逃,等到牲口完全倒下,人也差不多了,其時敵人一旦趕上,咱們都只好束手被擒了。」
要知武宮主性格與文開華大不相同,譬喻當年她愛上趙岳,後來見得不到手,追到武當,竟投擲注了劇毒的瓜菓,打算毒死趙岳,她的想法是自己既然不能得到,別人也休想染指。而她對單雲仙的感情也跟文開華完全不同,一則是單雲仙奪去了她在武陽公跟前的位置,二則她與趙岳最好,似乎尚在文開華之上。
任君麟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打法,對方居然不怕自己點穴的指勢,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可不敢冒險使足這一招,趕緊收指側身避開。說時遲,那時快,林落紅第二掌快如閃電般已拍到他面門,這一掌的是上乘之作,連林落紅自家也十分得意自滿,認定對方萬萬逃不過這一掌之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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