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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雲旗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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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情深義重

第二十二章 情深義重

他們氣勢洶洶地衝來,耿滔下令道:「放箭!」弦聲響處,五支勁箭齊齊飛出,登時把對方猛惡的來勢阻擋住。
大隊人馬作出隨後跟上的姿態,那邊鄧華二人一瞧這等情狀,匆匆相商了幾句,便下令施放勁箭暗器以拒敵。那六名高手被這一陣箭雨和諸般暗器迫住,其中的梁機雖是有金鐘罩護體,可是對方的勁箭不比尋常,極是勁銳有力,相距得近,連金鐘罩這等硬功也不一定抵受得住,所以亦不敢蹈險強攻。
那八人齊齊邁步迫近,到了五丈左右,華劭大喝道:「耿滔,先教姓方的嚐一嚐利箭滋味!」
單雲仙瞧得呆了,心想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俊美男子,而膽力之強亦可與趙岳比擬。華劭說出向慎行底細,最後道:「宮主最好別開口命鄧總管劍下留情。」
這一刀又迫得林落紅自動撤回攻出的掌勢,原來這林落紅雖是功力精深,出手如電,穩穩可以早一步先擊斃敵人,然而妙就妙在劉蛟的刀勢勁道都十分著實地向他面門疾砍,不管劉蛟是不是早一步被擊斃命,但這柄金刀決計毫無疑問的繼續砍落,不會因劉蛟喪命而中止。這等拙樸老實的刀法舉世罕睹,正因如此的真實不假,林落紅一切心機妙算都失去效用。十三招「落紅手」中說不盡的精微奧妙誘敵人入阱的心機,絲毫發生不了功效。
人影乍然分開,周大標已閃開六七尺遠。謝無我不覺一愣,心想此人身法之快,竟然還在自己之上,這是甚麼道理?她卻不知道周大標這一招妙用無窮,當時槍尖掃出,槍尾順勢便擊在自己大腿上,身子借力飛開。這原是招數的連環手法,不管對方拂塵有沒有迎胸戳刺,也是這般施為。目下事情趕得湊巧,因此謝無我還以為對方是為了閃避反擊才閃開的。
丁狼婆見他敗退的狼狽,胸中惡氣稍消,厲聲大笑道:「小子不敢拚命啦,真沒種……」身子微微一弓,便要再撲過去。
只見華劭自從頭上冒出稀淡的汗氣之後,血紅的面色就漸漸淡褪。即使是外行人見了,也知道他是功力不繼,無法運轉那一點純陽真火。
那支長箭破空飛去,發出與平常利箭全然不同的異響,極是勁銳。方濤早已全神貫注,此時忽覺對方這一箭來勢之兇厲勁猛無與倫比,簡直無法閃避得開。這一驚非同小可,右手運足全身內力勁道,掄鞭疾掃出去。這一鞭已是他成名二十載以來全身功力所聚的一擊,若是稍稍偏歪分毫,又或是觀察敵箭部位略有偏差,不論是那一種過失,勢須被這一箭洞穿胸腹。
鄧當在屋頂朗聲道:「敝宮老山主若不是深知敵我之勢,豈能把萬金之軀的宮主放心大膽的託付下來?嘿……嘿……」華劭接口道:「諸位前輩都是一代高手,犯不著跟我們這一群無名小卒拚命。諸位若是有甚麼地方跟老山主過不去的,何不等他老人家回來之時才清算?」
謝無我本是武學名家,這時不禁哎一聲,道:「原來如此!」
只見鄧當劃空飛到,直取丁狼婆,瞬息之間已攻了六七劍之多。劍氣如虹,硬是把丁狼婆迫退四五步遠。華劭精神一振,運功壓住內傷,提刀再上。但見他刀光飛舞,勁力十足,竟不似已負內傷。丁狼婆被這兩人攻得站不住腳,連連後退,口中嘷嘯連聲。
華劭虎目一睜,道:「此舉雖然保存得住性命,可是宮主教屬下等日後何以為人?」鄧當道:「華兄說得好,請宮主不要再提這話,免得延誤軍機!」
華劭一瞧情形不對,長刀使出強攻硬拚的招數,呼呼呼一連六七招,果然把丁狼婆迫退兩步。他大喝道:「速速退下,免我分心!」
鄧當與他同門學藝,知之甚詳,暗暗驚想道:「這廝真了不起,目下已經年逾四十,仍然保持著純陽之體。根基紮得越發深厚。我若不是童身已破,還可以在短時間內趕上他。但如今……唉!我雖有進步,他亦繼續精進,只怕此生很難與他並駕齊驅的了……」
華劭淡淡一笑,道:「在下認為十分不妥,要知道謝道長若是得手,在下項上這個吃飯傢伙就保存不住了。」
劉蛟不但沒有因對方心神分散而得手,反而險險被林落紅抓住金刀,迅即湧身躍退數步。
於是他們投宿在鄭州最大的一家客棧之內,包起整座客店,連店伙都通通轟出去,以免有閒雜人出入,妨礙他們的戒備。
丁狼婆大怒喝道:「好小子,那一日老婆子失手受辱,只不過是你得別人指點,取巧得手,你竟以為我們的功夫比不上你麼?」
黑狐謝無我但覺對方槍身上力道剛強絕倫,心頭一震,暗忖此人膂力好強,練的內功也霸道得緊。她本待以巧妙勁道把敵人摔個大觔斗,然而那周大標槍上力道之剛大大出她意料之外。只好放棄此想,彎腰低頭避開橫掃而至的鋼槍,拂塵上內勁傳出,軟軟的塵尾突然間化柔為剛,根根豎直,疾向周大標胸口刺去。
這一回她身在空中之時,便已爪揮腳踢,嚴密封住全身。果然弦聲響處,又是三箭襲到,這三箭來路與上一次的三箭全然不同,因此可知發箭之人先後共是六名。
走到外面,一名手下過來報告說,昨夜傷的兩人一是弓箭隊,一是暗器隊。死的兩人都是火器隊的。此外,根據本宮外圍人馬的線報,那三兇人都弄了十支長矛,守在出城要道,不知作何打算?
黑衣女尼起初不禁一驚,旋即泛起一絲苦笑,道:「他果然是最合適的人選,雲仙與他甚是相熟,也到過嵩山少林寺。一夢道友瞧在趙岳的份上,自須全力保護。」
鄧當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想告訴諸位一句話,那就是諸位雖是當代高手,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在下等出道時日不久,聲名遠不及諸位響亮,可是諸位卻不該視我們如無物!」
上房房門一響,接著燈光射出,照得院落相當光亮,黑狐謝無我大模大樣地冷冷道:「我們只要把單雲仙帶走,姓華的你認為怎樣?」
這丁狼婆如此惡毒,反而激起鐵柱宮方面的人同仇敵愾之心,華劭手中刀宛如匹練般決蕩挑擊,法度精嚴,而且極是正派,把丁狼婆的攻勢完全接住。
鄧當面上泛起怒色,道:「文開華乃是本宮叛徒,她若是膽敢露面,屬下等決計不放過她!」她點點頭,道:「文姐姐才智過人,早就曉得你們決不肯放過她,所以她不肯下來與我相見。」
她把他扶到床上,一定要他躺下。華劭倒在枕上,鼻中嗅到一陣香氣,不覺用力嗅吸幾下。鄧當不覺呆了,恨不得這是自家受傷,好享受這等溫柔滋味。
單雲仙吃一驚,定睛望去,發覺那個中年和尚似是少林寺的高手,不禁驚訝道:「他們為何要捉拏我呢?」
他們四下張望,片刻,其中一個飄身落在院落中,向上房走去。
鄧當緩緩道:「你的車馬最怕的是敵人用甚麼手法?」
他走到華劭身邊,等了片刻,華劭頭上微微冒出稀薄的白氣。這正是華劭運聚本身真火穿行經脈調治內傷時的徵象。鄧當暗自忖道:「此刻我出手的話,他的生死禍福就決定在我一念之間了,我若是以本身功力增強了他那一點真火的力量,在他體內經脈一連運轉十二週天之後,那內傷便痊好大半,登時可以勉強應敵……」
那人正是四衛中的前衛林鈞,四衛之中數他功力最強,這刻雖是被人突起襲擊,卻宛如早已有備一般,左手鋼盾猛可封出,右手闊劍卻在欲發不發之間。
華鄧二人吩咐過之後,這才自去帶備足夠的金銀珠寶,又依照以前定下的計劃將全宮侍者部署安排,縱是三五年不回來,宮中一切仍然可以井井有條。
黑狐謝無我剛才被敵人大槍一陣猛攻,他那遠攻狠毒的槍招打法恰好剋制住自己微嫌陰弱的武功路數,是以一直沒有還手之力。以她的聲名身份,這一戰簡直是奇恥大辱,心中的惱恨氣憤難以形容。這時一看換了別人上來,這股怒氣只好向鐵矛黃奉先身上發作。
鄧當擺手道:「站好,聽華總管說話。」華劭瞧住他,道:「你是本宮百人中的騎御冠軍,這一趟出門由你駕馭宮主馬車!」周奔雷躬身應一聲是,便站在四衛這一邊。
鄧當道:「兄弟也不是不知道,但目下雙方明暗主客之勢已定,咱們在明處須得時時刻刻防備暗算,不管他們有甚麼計謀,咱們還是那樣的走法。」
鄧當道:「屬下細想之下,竊以為這事不可草率,若是短時間內趕到嵩山,那就不必多說,若是曠日持久,則華總管仗著深厚功力,數日之內傷勢可以減輕許多,那時屬下才出手助他,便可兩全其美了。」
華劭大喜道:「鄧兄捨得耗損真元賜助,兄弟感激之極,如此少則三天,多得五日,定能復原……」其實他所謂復原,也不過是可以勉強運功應敵而已。
華鄧二人此時鬆一口氣,鄧當朗聲長笑道:「華兄,咱們身受老山主大恩,今宵便是報恩之時了!」
這一劍又怪又妙,丁狼婆一瞧不但不能迫退敵人而乘機施展連環毒手,反而要被敵劍迫退。心中大是不甘,猛嘯一聲,不管右爪將受重創,左爪幌然抓去。她兇性一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使出兩敗俱傷的招數。鄧當那麼狠毒的腳色,這時心中也不由得冒起寒氣,猛然間一個觔斗向橫邊打開,雙腳落地之時,踩碎了無數屋瓦。
對面岸上突然有一人拋出一枚流星鎚,周奔雷長鞭一揮,鞭尾纏住渡索,借力用勁,催車渡河。那輛馬車此時顯出特別的功用,居然能浮在水面,宛如輛舟,車內滴水不透。
華劭只覺全身突然湧生一股氣力,精神大振,頭也不回地說一聲:「謝謝宮主關心。」隨即提氣喝道:「甚麼人攔阻去路,意欲何為?」
那十二人極是鄭重的佈陣守衛,一瞧而知他們護衛得堅牢無比。在十餘丈外的一片矮林內,三兇匿伏其中,虎視眈眈的尋覓機會。可是他們都沒有輕舉妄動,須知一則這一群鐵柱宮精選高手個個有特異技能,聯手佈陣實是不易衝破。二則眼下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三兇無法突然暗襲。鄧當深心中焦急得出了一身熱汗,好不容易熬到前頭部隊登岸,立刻下令馬車渡河。他已曉得情勢不妙,所以命四衛護車,自己留守岸邊。
武陽公道:「對,放眼當今天下,本門以外的人恐怕只有你知道這等秘聞了。」
此計大家都贊同了,於是立即選派人手和部署次一步的行動。她選出雲悅老僧、溫老大、房仲、白沙道長、大方禪師和另一位以金鐘罩著稱的武林名宿梁機等六人為主,首先上前消耗對方鏢箭。這六位高手都曉得此舉於個人生死以至師門令譽都大有關係,所以人人都十分慎重,先把衣服結紮妥當,然後各持兵器,放步奔去。
鄧當手掌伸出,緩緩向他背後「命門穴」上拍落,但手掌還未碰到他身軀,忽又停住。他那張俊美的面上閃動著複雜奇異的表情,內心中的掙扎表露無遺。
他眼中射出妒恨之光,毒念不斷的泛上心頭,都是如何如何佈置機會殺死華劭的念頭。這時單雲仙聽得華劭力說沒有大礙之後,才放心地吁一口氣,仰面向鄧當微笑一下,道:「今晚真是辛苦了你們啦!」
那黑衣女尼以前就是峨嵋派的高手玉環仙子,現在恢復俗家裝束,武陽公有時叫她單玉環,有時候管叫她做阿環。單玉環從武陽公口中得知璇璣子這位一代宗師早年在秘府內練有一些極珍貴的靈丹,具有奪天地造化的功效。但為數已經極是罕少,大概最多不過三粒,少則一兩顆而已。這等靈丹常人服下可以延年益壽,易筋換骨,力大身輕。練武之人無事服了可以增長功力,若是有傷,藥到病除。
總之,這件事在她心中喜悅大於憂愁。她憂愁只有兩點,一是路上難免會有危險。二是以前一夢頭陀帶她踏遍天涯,為期達一年之久,為的就是找尋她的母親,好追問昔年之事。現下她母親不但露面,還到少林寺去,豈不是逃不過老頭陀的盤詰?若是母親不肯回答,雙方鬧僵動起手來,那她就慘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目下先撿拾行囊要緊,當下興匆匆的奔回寢宮。
但見他雙掌齊出,但快慢不同,雙掌上兩股力道也有剛柔之別,齊襲劉蛟。這林落紅練就了「百煉心功」,內力勁道瞬息間千變萬化,使人無從捉摸。而那十三招落紅手更是極盡雕鏤刻琢之能事,精巧無比。旁人只見他雙掌分別攻出,可是局中的對方,卻被他的內力勁道,以及雙掌來勢弄得千頭萬緒,不知m.hetubook.com.com從何招架起才好。
這和尚似是甚有身份,那方濤和黃衫大漢都點頭稱是。這八個人盡量散開,一齊向江邊走去。
這兩兇還不甘心,再度撲上牆頭,忽地兩團火光暴射,照得院落中明如白晝。謝林二人何等迅快,火光才現,陡然退回院內。
他揮手命周奔雷退下,自個兒尋思好久,便匆匆出店而去。
話猶未畢,一騎如飛而至,正是向下游查勘的手下,馳到切近,在馬上面躬身道:「下游約摸三里之處,築有一道高堤,把河流攔住。」
華劭道:「一定是有極大的陰謀!」
他說得十分清晰,雙方的人字字都聽入耳中。華劭濃眉一皺,正要開口,方濤已接著又道:「我們這一群不怕死的無名之輩,今日特地來碰一碰鐵柱宮,華總管若是無法把我們殺死,那就對不起要把貴宮主帶走!」
華劭沉吟一下,道:「若是老山主在此,幾個時辰就能復原。他老人家既然不在此地,只怕須得一兩個月才調治得好。」
屋頂上傳來丁狼婆兇戾的聲音,道:「哈!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居然擺出陣勢來啦,咱們今晚可以痛痛快快的大殺一場了!」
他親筆寫了一道命令,吩咐華鄧二人接到此令之後,立即盡出宮中高手,竭盡所能把單雲仙平安護送到嵩山少林寺,見過一夢頭陀,把雲仙託付給他才算數。事後他們兩人及十數名高手一同留守在少林寺附近,萬一有事,可助少林僧侶抵禦強敵。他又另外寫了幾個字給雲仙,說是目下有急事即赴南方,不久將與她母親同至少林與她見面。
周奔雷大吃一驚,想了一想,道:「搪不住,以他們的功力擲出飛矛,屬下這兩匹健馬雖是十八駿駒之中最好的兩匹,可是牠們縱然躲得開致命之處,但無奈那硬甲仍然吃不住勁,勢必被飛矛透甲而入,傷了馬匹筋骨。」
耿滔朗朗應一聲,雙腿一夾,健馬超出數尺,隨即在鞍上彎弓搭箭,拽滿勁弦,姿勢極是瀟灑悅目。後面的大隊人馬中突然有人洪聲喝道:「江兄小心,此人的箭法天下無雙。」話聲強勁震耳,顯然是個內功極為深厚之士。緊接著這陣話聲之後,又有一個清細的嗓子說道:「丁兄手中六甲牌最是管用,若是過去幫助方兄,那就萬無一失了!」
那十餘名僧人之中,這時才出來一位中年和尚,肩托禪杖,加入這七人前陣之列。他唸一聲佛號,道:「咱們自然要衝過去,不過對方的箭手好像曾經飽受訓練,實是不可輕忽。」
眨眼間摩雲鵰金中一哼一聲,卻是被一支鋼鏢打中左肩,傷勢不輕。溫老大大步跨過去,以手中竹笠接住不斷襲到的暗器長箭,讓摩雲鵰金中一退下。
黑狐謝無我一聽這兩人外號,便知是「五兵」之列,本來她不把這干人放在心上,可是目下一則眼見神箭耿滔的功夫,二則華劭居然只命一人上前搦戰,可見得必有擅長的絕藝。當下收攝心神,暗暗提功聚力,口中卻冷笑道:「華總管居然不讓兩人齊上,敢是瞧不起貧道?」
那四衛一齊躬身道:「總管過獎啦!」
馬車比預期的時間要快上許多便登了岸。那邊鄧當一聲令下,全部衝入河中。
鄧當頓時顯得十分失望,緩緩道:「他們每人備妥十根長矛,我瞧定是為了對付馬匹之用,眼下暫時不能出發,須得解決了這個困難才行。」
黑衣女尼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就把這有限的餘生給了你,以後你要殺盡天下正派武林人物也好,反正我死了之後,甚麼都不聞不見。」
他們出發之時已經是下午,因此黃昏之時才到達鄭州。華鄧二人一商量,覺得連夜趕路固然能夠儘快抵達少林寺,可是夜間在路上防備自然疏漏百出,倒不如在鄭州歇宿一宵,明晨才繼續上路為要。
對方矛勢甫發,她已運足內力貫注拂塵,陡地拂出,烏黑塵尾一下子捲在矛身上。但塵尾才一觸及敵人鐵矛,便覺不妥,敢情這根鐵矛的力道比周大標的鋼槍更是兇猛沉雄,倘若他練的矛法能夠配合起兇猛沉雄力量,便又是一個恰好剋制住自己武功路數的敵手。她心念一轉之下,到底覺得性命比較寶貴重要,迅即收回內勁,身軀也像是飛花落絮般橫飄數尺。
單雲仙眼光落在前衛林鈞面上,道:「她為甚麼這樣說?」林鈞躬身道:「屬下不敢相瞞宮主,這位文堂主日前是被老山主擒住關在地牢之內,老山主吩咐過不許給宮主曉得。咱們出發之時,她仍然在地牢內,竟不知怎生逃得出來,並且跟對頭們走在一起。」
兩人計議又定,便即動身起程。武陽公行事一向縝密,樣樣都有佈置,因此走出不遠,便找到一個鐵柱宮的人。武陽公自負武功蓋世,所以安排的人並非準備助戰之用,而是他傳佈命令的通訊網。
鄧當點點頭,道:「這是示敵以弱的計謀,相當高明。」周奔雷又道:「第二個道理那就是馬匹肉厚之處裝上硬甲,才能訓練馬匹躲避暗算,只怕馬匹到底靈性有限,不能像人類閃躍騰挪,敵人的暗器來時,多半不易躲開全身,所以屬下訓練馬匹躲避之時,專門以厚肉上的硬甲迎接弓箭暗器。」
丁狼婆和林落紅一個在屋上,一個在地下,藉著四下透到院中的燈光瞧得清楚,都暗暗吃驚。
武陽公搖搖頭,道:「我認得就不會等到現在才涉險前往啦!」
華劭道:「鄧兄說得好,今宵正是咱們報答老山主恩德之時……」他刷一聲掣出長刀,瞋目喝道:「那一位上來與華某決一死戰?」
他乃是少林寺長老之一,身份崇高,人人一聽這話,迅即後退。他們退到大隊人馬之處,問知受傷的丁金二人已不能出手,都是驚怒交集。
形勢頓時混亂起來,黑狐謝無我東竄西奔,出手攻襲所有未曾動手之人。她身法極快,乍看幾疑是一縷黑烟在院中旋飛。先前剋制住謝無我的鋼槍周大標和鐵矛黃奉先空自綽住槍矛,但因對方身法過快,找不到機會出手。
他的聲音甚是嬌脆動聽,敢情是文開華女扮男裝,而今日種種局面也都是她一手造成。當日她被武陽公扣為人質,帶返鐵柱宮。武陽公得悉女兒有難,匆匆趕去。不久,黑狐謝無我等三兇從血手印程賓口中得知武陽公受傷,便聯袂趕到鐵柱宮,沒有找到武陽公和單雲仙,卻救出了文開華。
單雲仙一怔,道:「話雖不錯,但小妹保證他們不會向你動手。」
時光在無聲無息中消逝,不知不覺已是天亮之時,曙色從窗外透入。鄧當一直沒有出手,因為他始終拏不定主意,此時轉眼瞧見天色已明,心頭一震,舉步走出房外。
鄧當朗聲笑道:「說得好,再分十騎過去,由五兵中的神箭耿滔、鋼槍周大標、銀劍焦通三人領隊,渡河之後,擺好陣勢。宮主車駕隨即渡河,鐵矛黃奉先及金刀劉蛟率餘眾留守,待車駕平安上岸後方可渡河。宮主車駕由四衛及本總管護送。」
武陽公竟毫不在意她壽命不長之事,問都不問,黑衣女尼微感不悅,道:「我應承你也使得,但你卻也須答應我一件事。」
焦通得令後猛攻數劍,卻險險被林落紅削中手臂,竟是退不出去。
華劭淡淡一笑,道:「那麼請林老師下來試一試!」
鄧當查看這一役結果,手下十八名特技之士傷了兩個,死了兩個,當下與華劭一同走入單雲仙的房內,四衛退守房外四方。華劭突然伸手按住胸口,面色發白,跟著吐出一口鮮血。
謝無我林落紅見他威風凜凜,都不肯上前出手,丁狼婆怪嘷一聲,陡然間向牆頂撲去,毒爪伸處,把一個壯漢擊落牆外,只見她撲回院內,逕向華劭攻去。
鄧當何等聰明,聽了她這幾句話,不禁一怔,心想:「她已瞧破我想借助華總管療傷的藉口設法取他性命,所以拏話點我,然而我還得考慮,決不能為了博得她一句英雄本色就損耗真元助那華劭療傷,也不肯輕易就放過這個排除勁敵的機會。」
華劭又道:「既是如此,我這就回到房中運功。」
周奔雷躬身道:「謝謝總管抬舉!」容色之間,喜不自勝。
目下正是危機重重之際,因此借重華劭力量這一點非常的使他動心。他又繼續想道:「反過來說,我明著助他療傷,但在緊要關頭之時只須把他這一點真火盆竄入旁的穴道,他立時走火入魔,輕則癱瘓如死,重則送了性命,這一手即使是老山主回來細查,也無法入我以罪,也不能挽救他。」
鄧當道:「最好不要勞動,就在這兒運功治傷最好,請宮主遷到另外一間乾淨的房間。」
陡然間白影一閃,戰圈中多了一個白衣美女,手揮短劍一連數招,把鄧當殺得遍體皆汗,險象環生。
喝聲中身形拔空而起,疾若飄風的撲去。她這一起落,已到了屋簷邊緣。只要再一縱起,凌空渡過中間的院子,就落在鄧當立足的那座屋頂上。
鄧當再瞧手下發送的消息,一面說道:「他們已瞧清楚來人多達四十餘騎,其中還有十多個和尚是步行的。這一群人疾趨而來,似是存心攔截咱們……」
那壯漢乃是四衛之中的「後衛」李嚴,眼見敵人拂塵手法來勢神奇幻化,惡毒異常,卻毫無懼色,劍盾齊施,採取中央突破的戰略,腳下踏中宮,走洪門,一招「刀劈華山」反擊過去。他這一招甚是平凡無奇,可是因有鋼盾護身,減少許多破綻,是以攻勢變得特別的兇猛。
文開華掃瞥眾人一眼,已瞧出他們的顧忌,當下道:「這樣好了,咱們兩法兼施,首先誘敵發射暗器長箭,若是對方攜帶數量極多,不是三兩個時辰可以用完的,就立刻改用第二法!」
鄧當才躍上馬,一道人影掠到,劍光如虹,來勢極為凌厲,迫得他再躍回地上,出劍反擊。此時才瞧清楚來人乃是一個英挺少年,使的是崑崙正宗劍法,極是翔動靈活。
鄧當眉尖一皺,道:「你有沒有想到敵人也用弓箭遠射馬匹?」
華鄧二人雖怕他們三人兇性一發,聯手夾攻,聞言都不禁暗暗驚心動魄,但外表上仍然鎮定如恆。鄧當朗聲大笑道:「丁狼婆此言差矣!」
鄧當道:「請宮主放心,關於華總管的內傷,屬下細查之下,發覺力不從心,若是勉強出手,一個不巧便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面。其時我們兩人都不能應敵,形勢就十分可慮。」單雲仙道:「這話有理,但你不幫忙他,他便難以痊癒,對我們也大有影響。」
這刻那三兇都已曉得攻勢對他們反而不利,只因那華鄧二人功力深厚,若是以一敵一,怎樣也可以跟他們激鬪一場。此外,那「五兵」各有擅長,安排得好的話,取勝之機甚大。
鄧當連忙出去,單雲仙瞅住他,緩緩道:「你竟肯耗損真元助他治傷,真是丈夫本色,英雄氣概,使我刮目相看。」
黃奉先矛尖一轉,兇猛地向謝無我攻去,矛上風力勁厲無匹,招數雖然比不上周大標的大槍那麼嚴密變幻,可是卻能以兇猛沉雄彌補矛法的粗疏。
單雲仙聽了這話,才恍然大悟,心想鄧總管敢是妒他睡在我的床上,起了殺機。唉!怎麼這些男人們都如此的心胸狹窄?她起身走出房外,一面道:「華總管好好養傷,我們在此地暫住數日,等你復原才動身……」她在房門口回頭一瞥,只見鄧當眼中殺機更盛,當下道:「鄧總管出來一下。」
鄧當忖想一下,走出客店門外,只見本宮標記「紋龍鐵柱」仍然插在門口側邊。此時街上尚無行人,可是看得出四側的店肆都有這一天不打算做生意的跡象,所以連學徒們都沒有到門外打掃。
鄧當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呔,接招!」抖腕揮劍,連攻三招,把對方硬是迫退四步。
那一蓬黑網去勢奇快,捲在槍桿之上。周大標大喝一聲,奮力提槍急扯,槍身順勢橫掃出去。
單雲仙道:「這三個兇人我已見過他們的本領,你們能夠守住,已經十分不易了。」她憂慮地望了華劭一眼,又道:「這一仗華總管受傷,咱們實力大見減弱,往後恐怕難與他們為敵。」
華劭這刻把對方前陣的八人細瞧一遍,厲聲道:「原來是九鞭方濤、六甲牌丁宏、摩雲鵰金中一。但憑你們幾位武林名家想來還不敢攔阻本宮車馬,那五位面生得很,不知是何方高人?」
左方的七八名高手被這一陣威強難當的長箭暗器迫得散開。右方的房仲白沙道長大方禪師梁機向慎行等人迅若奔雷掣電般奔到路邊,但見四兵列陣攔阻。白沙道長劍光一閃,首先攻去,房和-圖-書仲也跟著出手。對方鋼槍鐵矛齊出,竟把這兩位高手震退,緊接著飛起一道金色刀光和銀色劍芒,分別把向慎行和大方禪師擊退。
鄧當等人才到達河中心,那邊大路上已出現一大群人馬,其中果然有十多個和尚,其餘俱是武林人裝束,個個帶得有兵刃。
他們正在商議之時,突然間一名壯漢奔到房門,大聲道:「稟告兩位總管,敵人長矛已經解決!」
單雲仙訝道:「噢,你竟知道我的意思?」華劭道:「屬下從宮主的眼睛中瞧出來。只怕鄧總管妒心一起,反使出毒手!」單雲仙果然不敢開口。
華劭登車之後,配合鄧當計劃,調遣五兵之中的「槍矛刀劍」四人列陣右方,也就是河水上游的方向。接著下令所有鏢箭轉移目標攻擊左方的雲悅老僧溫老大尹仲等好手。
她道:「第二條路是選出二三十位散佈田野,從兩翼進攻,另外大隊人馬從大路上進攻,引得他們火力集中正面之時,側翼的人一齊擁上……」
這些行動都極迅速,宮門口早已停了一部黑色的四輪馬車,甚是精美堅牢,車上還有許多別出心裁的設備,可以上落險坡,崎嶇石路或山路,又可浮水,必要時還可以減去一截,變成一部極輕巧便利的雙馬車。此外,車上還可以供己方之人站立環衛,這種守衛法有一套招數,互相配合之下,堅如金湯城池。此外尚有二十餘匹駿馬,全都備好鞍,那四衛五兵和十八名特技好手都站在鞍邊等候。
單雲仙問道:「華總管,你的傷勢瞧來不輕,須得趕緊治療才行,要多久才能恢復呢?」
華劭朗聲道:「本宮人馬各有絕藝,即此可見一端,你們如若還不知機撤退,結局只怕大出你們預料之外!」
華劭道:「鋼槍周大標先上,向謝道長請教幾手!」話聲中抖一抖手中長刀,風聲猛銳,顯然他自家也已運足功力。
黑衣女尼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那二十里方圓的陣圖之內還有不少危險呢!」武陽公道:「不錯,除了懸崖峭壁,飛瀑急湍這一類天然奇險被璇璣子祖師充分利用之外,還有他匠心獨運的埋伏佈置。越是接近天秘府,危險就越甚。初時只不過迷路而已,到後來簡直是步步危機,動輒便有殺身之禍。」
周大標游目見到華劭的情形,心中一急,提槍奔去,颼颼颼一連數槍,把丁狼婆迫退幾步。
這鄧當本是武林劍術名家鄧定遠之子,十年前他才十八歲,已盡得家傳劍法。其時鄧定遠陷入一樁武林恩怨漩渦之內,卒於喪身。鄧當自小就機智過人,性情陰鷙多智,心想既然父親數十年苦修之功,還敗亡敵人手下,自己貿然前去復仇也是枉然,於是忍住悲忿攜劍出門求師學藝。但四大劍派都不收他為徒,迫得他前赴陰風崖碰一碰運氣。武陽公見他根骨極佳,相貌心性都很對脾胃,便收留了他,盡傳絕藝。他原本底子甚佳,得武陽公這等絕代明師指點,不但不須拋棄原有所學,反而化腐朽為神奇,把以往學得的劍術武功加以變化應用,然後再增加新的武學秘藝。所以十年之後,他已躋身於高手之列。
單雲仙上了馬車,周奔雷執韁揮鞭候令。只見華鄧二人一躍上馬,另外廿七人都齊齊登鞍。人馬雖是眾多,可是不聞一點響聲,軍容之莊肅,極是少見,單雲仙在窗口瞧著這一切,不由得暗暗驚佩。鄧當一馬當先馳去,四衛分散為前後左右四方貼車而行。其餘廿三人跟在車後,五兵在前,十八名特技好手稍後,押尾的是華劭。
黑暗的屋頂上有個人影幌動,答道:「我在這裏。」單雲仙道:「下來吧,我有話跟你說。」
黃奉先連接攻了數十矛之多,華劭喝道:「奉先且退!」黃奉先鐵矛一收,縱退一旁。
單雲仙攝衣登車,一面說道:「華總管,到車上來!」
她沉吟一下,又道:「知道咱們虛實的,只有文開華姊姊,這些長矛一定是她準備的。」
原來那「五兵」各有專長,武功路數十分偏狹,因此能夠很快的練到高手地步。但也很容易碰上剋制住他們的對頭,而他們一旦被剋,危險比旁的人大得多,故此鋼槍周大標一旦發覺被剋,登時大感震驚。
鄧當道:「妙,妙,這一來馬匹只須稍為移動一點點身軀就行啦!」
鄧當挺胸道:「宮主不消憂慮,屬下等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宮主平安。」單雲仙嘆口氣,道:「文開華姐姐好像很恨我,唉!她應該知道我不曉得她被困的事啊!」
黑衣女尼相信他一定有幾分把握得以恢復功力,雙眉一舒,笑靨盈盈,道:「好極了,關於安排雲仙之事不難解決,最要緊的還是你南下求藥之事,那是甚麼地方?」
武陽公微笑道:「有一個人你萬萬想不到,那就是少林寺的一夢頭陀。」
色鬼林落紅輕輕一縱,飄落院中,傲然顧視周,黃二人,道:「小子們出手吧!」
單雲仙命鄧當到華劭房內商議,華劭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蒼白。鄧當日日勸慰單雲仙,其實他心中比誰都焦急。加以單雲仙十分溫柔地照顧華劭,使他妒嫉不已。
謝林二人心想,丁狼婆剛才出手突襲對方手下之計甚妙,不約而同地分頭縱起,各取牆上的一人。這兩兇功力非同小可,身法如電,只聽兩聲慘叫起處,又有兩人栽跌牆下。
華劭聽完之後,銳利的目光掃向後面,但一來隔得遠些,二來健馬踢蹄揚起灰塵,使視線不清,因此瞧不出後面那些人有沒有比這八人還高明的,抑是這八人就是這隊人馬中的精英。
鄧當長劍一揮,劃出一道銀虹,封住林落紅雙掌。旁邊劍光閃處,卻是「五兵」中的銀劍焦通上來助戰,此人劍法特快,眨眼間已攻出七劍之多。
此時華劭與丁狼婆仍然激鬪得極是劇烈,外表上礁起來只是平分春色的局面,可是由於華劭天性勇猛,因此刀法路數也是以攻勢居多。無奈對方功力太高,兼且也是兇毒一路的打法,所以他不敗則已,一敗就得送了性命。
文開華道:「真的?你先問一問你的手下為妙。」
她在驚詫之中又發覺身形已退出屋頂,於是提氣飄落院中。黑狐謝無我問道:「這一箭誰人施放的?」在她前面丈許遠的華劭應道:「此人姓耿名滔,外號神箭,位列『五兵』之內。」
方濤大聲道:「這話說得有點道理,好吧,兄弟把其餘諸位介紹一下,這一位是少林大方禪師,這是峨嵋尹仲兄,這是崑崙派少當家向慎行兄,那是南荒派于姑娘,最後一位是武當陸章兄。」
雲悅老僧的方便鏟使得風雨不透,任何暗器都近不了他的身。他略一打量敵我雙方形勢,心知硬攻之策不易得手,正在查看之時,忽聽六甲牌丁宏怒罵一聲,原來他左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雲悅老僧躍過去揮鏟掩護,助他後退。
但見他神威凜凜的運矛硬攻,謝無我的一身功夫使不出平日的三四成,一味在縱橫矛影中騰挪閃避,又是一場捱打的仗。
另一方面,他們都料定那謝無我等三兇從血手印程賓口中得悉武陽公負傷以致功力大減這件事之後,他們一定先合力擒捉單雲仙無疑,從時間上推算,他們得訊出動之時,單雲仙離嵩山已經不遠。以華鄧二人及宮中精選的數十好手護衛,定可平安抵達少林寺。謝無我等三兇等到無法向單雲仙下手之時,才轉過頭來想直接找武陽公,卻已為時已晚。
只聽弦聲連響,三支勁箭橫空而至,阻住林落紅進擊之勢。另一邊四五種暗器挾著嘶風之聲向謝無我上下要害襲去,也把謝無我迫回院中。
這一日在客店中渡過,據手下報告,那三兇一反常態,十分耐心地在要衝之處守候,矛不離手,因此毫無偷取的機會。不過,所有能夠接近三兇的人,譬如送飲食的店伙都由鐵柱宮之人冒充,只要一有機會,便可以立刻下手。
單雲仙道:「在街道上果然無法抵禦,但他們長矛雖失,難道不會立刻去買幾根應用?」
正說之時,謝無我等三人已飛上牆頭,文開華的話聲也倏地中斷,轉眼間屋上人影俱失,單雲仙連叫幾聲,都得不到回答。
單雲仙大驚上前,扶住他的臂膀,焦急萬分地道:「你……你受傷了?傷得可重?快躺下休……」
姜三姐道:「我瞧見啦!」兩丈外的一位少林中年和尚道:「這位姑娘玄機莫測,諸位還是小心些上算……」姜陸二人望望那和尚,發覺這和尚就是一路上從不說話也不跟人家打招呼的那個,誰也不知他的法號,而其他十多個僧人卻都跟大家很熟了。他們早就覺得此僧氣度與眾不同,也並不是冷傲怪僻,卻像是心中老是尋思甚麼難題,所以沒有心思跟別人說話。
文開華長得美貌,本來不易無事,但她智計過人,三言兩語之下,就哄得三兇願意請她幫忙擒捉單雲仙。文開華先赴少林,約出少林高手為號召,又設下妙計使三兇守住要道,不讓單雲仙離開客店。恰好溫老大等五人,向慎行等三人都北上路過,被她碰見,又尹仲和玉軸書生房仲都湊在一起,加上一批武林名家,組成這一隊人馬。
謝無我冷冷道:「武陽公雖是一代之雄,但今日已無力覆護他的女兒,你們若是打算多活些時日,最好識相點讓開!」
群雄怒火熊熊,正要一擁衝上,忽地火光從平地冒起,恰在雙方之間隔住。群雄雖是不畏刀劍,但火器卻不比別的,登時紛紛後退。
要知這周奔雷往昔在江湖上便以駕御及騎術享名一時,自被武陽公收羅旗下,武功方面一日千里,已成為武林名手,若是再得武陽公歡喜傳授更深一層的武功,則他日自可雄霸一方,名震天下。
一個白衣女子在四個勁裝大漢護衛之下踏入院中,林落紅眼角一瞟,瞥見那個白衣女子的絕世姿容,不由得心神微分,這一剎那間掌法減少許多變化。
手提金色長刀的漢子朗朗應一聲,反身躍落林落紅面前,金刀斜斜遞出,封住門戶,這才說道:「請林老師賜教!」
周大標連忙拖槍躍出圈外,丁狼婆趁他們分心之際,驀地欺入刀影之內,長爪伸處,已堪堪抓中華劭。華劭在這生死一髮之際。上半身疾向後仰,底下雙腳連環踢出。這一招乃是武陽公特別囑他苦練的救命絕著,稱為「四燕雙飛」。
武陽公道:「在湘北常德,兩百餘年以前,中原正遭兵燹之亂,本門的一位祖師璇璣子曾經遷駐湘北。其時他尚是初傳本門無上心法,功力未深,故此憑藉他胸中所學,佈置了一處洞府,足以阻止虎狼惡獸以及當時的邪教高手侵擾……」
武陽公道:「甚麼事?」黑衣女尼道:「你恢復功力之後,除了那海外三兇之外,不得加害三門四派之人。」
華劭道:「金刀劉蛟上去向林先師討教幾招!」
華劭道:「諸位決意不肯止息兵戈,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鋼槍鐵矛何在?」隨著這一聲大喝,兩道人影分別從兩扇窗戶中躍出,都是勁裝疾服的漢子,手中各持兵器,一是大槍,一是長矛。他們齊齊應道:「屬下恭候總管吩咐!」
單雲仙雖是聰明過人,可是要她勾心鬪角面對有關生死之事,便毫無辦法。她道:「那麼你想想看吧!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各事安排妥當,他們便向南進發。黑衣女尼姑改變了裝束,穿上普通人的服飾,戴上假髮。變成一個甚是美麗成熟的中|年|美|婦,跟風度翩翩的武陽公走在一起,誰都以為是一對諧合的夫婦。他們在路上不須掩藏行蹤,只因武陽公罕得在江湖上露面,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不怕被人認出,何況這刻還有一個絕妙的伴侶,教人根本無從想到這對夫婦竟然是武林中人。
此刻一劍擊出,大見功力。丁狼婆狂怒之中也不由得心頭一凜,真氣一沉,煞住前衝之勢。左手利爪一招「雲霧不開」,封住身前要害。右手利爪一招「擒風裁雨」,欻然從劍光中探入。五根碧綠長爪微微散開,分襲五處不同的穴道。鄧當打心中讚出聲道:「好手法!」身形一歪,長劍劍把下沉,劍尖借勢翹起,反襲敵爪。
這隊人馬浩蕩出發,一上路之後,周奔雷便施展出他駕馭的驚人造詣,那兩匹駿馬在他驅策之後,跑得又穩又快,並且顯得毫不費力。單雲仙還是第一次坐這周奔雷駕御的馬車,覺得果然特別平穩迅快,不同凡響,不由得暗暗佩服父親的才能,竟收羅得有這等特異奇技之士為他效力拚命。
單雲仙道:「你們不必發誓,我信得過你們的忠心義氣,唉!只是這許多龍驤虎躍的健兒竟為我一人而死,hetubook.com.com教我如何能得安心?」
武陽公微微而笑,默然承認。她又道:「你要別人死心塌地毫無條件的愛你,為你犧牲。而你自己卻不肯為別人犧牲一丁點。」她用力地搖搖頭,好像拒絕這麼做。武陽公輕輕道:「這就是我的毛病,這輩子別想改得掉。」
片刻間單雲仙和華鄧二人步出店門,驀然間蹄聲大作,二三十匹駿馬一齊出現,而那輛特製馬車也駛到門口。
群雄這一方除了六七個先後受傷的人,便只有文開華一個人不曾參戰。她獨自躍上大路邊一株禿樹橫枝,手持白旗,那只是用一方白布繫在她鐵杵上。她以這面白旗指揮群雄,這刻白旗指住左方,意思要左方的高手們注意,敵方將從此路突圍而逃。
鄧當道:「非是小人膽敢反駁宮主的話,屬下明明聽到她說恨你,又叫那三兇依計行事,可見得她早已存心對付咱們了。」
這兩腳連環發出,果然阻住碧血爪抓落之勢。好個丁狼婆,不愧是邪教一流高手,下盤閃電般側跨一步,閃開飛腳,那隻毒爪化抓拿為推拍之勢,掌心叱處,一股內勁猛可撞在華劭胸口。華劭但覺如被千斤鐵鎚當胸擊中,登時熱血上湧,吐出一口鮮血。
理論上是這麼說,尋常人總不免左疑右慮,難以安心。但他們兩人卻毫不耽心,深信一切發展都將在意料之中發展,揚長上路。
鋼槍周大標這一騰出地方,大槍起處,吞吐挑刺掃,連環發招。只見他槍法滑溜毒辣無比,招招都是攻守兼備,寓意深奧難惻,簡直無法猜猜得出每一招的後著變化。這一路大槍只攻得黑狐謝無我連連後退,根本找不到絲毫空隙可以出手反擊。
林落紅口中嘿嘿冷笑,單以一隻左手就敵住焦通銀劍,在那等閃電般的攻勢之下,居然還時時探入劍光之內施以反擊。原來他精修的「百煉心功」,最是講究變幻詭譎,千頭萬緒,無從捉摸,因此也是以迅快見長。銀劍焦通比起他到底功力不及,所以反而被他剋住。鄧當皺皺眉頭,口中發號施令,只見那金刀劉蛟應聲躍到,出手助攻。
雲悅老僧發覺那箭法最強的耿滔一直不曾出手,心知此人箭法如神,宛如高手近身肉搏時全力一擊般凌厲,想是不欲盡露虛實,所以等候機會,出手則務必要取敵性命。他越看越覺得此人可怕,當下道:「諸位請暫時退下,老衲有話奉商。」
這時白沙道人等八九名好手才曉得這四人別具威力,尤其是兵器上是兩長兩短,配合巧妙,若非全力猛攻,決難衝過此陣。人人都是這般心思,叱喝連聲中,紛紛出手攻去,霎時間刀槍並舉,殺聲震耳。
他們駭然相顧一眼,都想對方不但有弓箭暗器高手,而且還有火器名家,不可忽視,以前的估計,覺得錯誤了。林落紅低哼一聲,飄身疾攻鄧當。他們雖是處身在敵人重重包圍之下,仍然兇狠如故,未萌退志。
過了一頓飯之久他才回來,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單雲仙因見沒有出發的跡象,又見華劭傷勢如故,毫無起色,便把鄧當召來詢問。
到了晚上,客店內嚴密戒備,不再準備出發,只因晚間出發的話,那三兇根本無須長矛,就可以出手侵襲,在路上不比客店可以佈置得穩如鐵桶,此所以鄧當的命令是白天才設法偷矛,好在此去嵩山不過百里之遙,一日工夫準可到達。
鄧當道:「屬下剛剛出去了一會,現在已下令準備隨時出發,咱們只要出得城門,就可望平安抵達嵩山了。」他隨即把三兇備妥長矛以及周奔雷的看法說出來,單雲仙訝道:「那麼你怎的又令隨時出發?」
這十人出去之後,又有十八個年輕力壯的侍者進來報到。這十八人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高手,分為三組,每組六人。一組擅長箭法,一組擅長各種暗器,另一組擅長火器。他們往常有事出動,每組最多派出一兩人,率領幾個經他們自己訓練的手下就已經足夠。這一次每一部門的六名頭領人物都召集出動,實是史無前例之事。
那八人聞言停步,方濤目光一掠己方之人,只見個個都頷首同意由他發言,當下抖丹田朗笑一聲,答道:「發話的想必是鐵柱宮兩總管中的華總管了?聽你語氣中似是大有驚訝之意,定是由於我們這些武林無名之輩居然膽敢攔阻鐵柱宮人馬去路而起。嘿!嘿!鐵柱宮橫行天下多時,實在想不到會有今日。」
謝無我不等雙方接觸,欻然間使個身法,宛如一道黑烟般退開院落當中。她在這指顧之間,先後試過四衛中三人的功夫內力,但覺他們都具有一種極為兇狠的氣勢,大有任何敵人若要動一動他們護衛之人的話,必須先把他們盡行殺死之概。
此處暫且按下武單兩人前往湘北之事,單表那頭信鴿把兩道命令帶到鐵柱宮之後,其時華鄧等人未回到鐵柱宮。
單雲仙芳心大震,忖道:「果然有少林派的人,還有武當的,唉!誰教我眼下已是鐵柱宮宮主呢?實在不能怪他們興師捉拏於我。」
鄧當大聲道:「屬下記得此河河床雖寬,但向來河水既少又淺,只有當中有那麼一點點水流,眼下卻變成這般寬深,不知是何緣故?」
華劭沉吟道:「屬下記憶之中,這處也是一道大半乾涸的河床,這就奇了。」
鄧當在另一邊的牆頭上大笑數聲,道:「別吹大氣,提防風大閃了舌頭。你們要是以為鐵柱宮之人都是手到擒來的話,不妨先向在下出手試試……」鄧當發話之時,站在另一座屋脊上,與林丁二兇相距的是五丈左右。
鄧當等他們發送訊號回來,這才轉眼望住周奔雷,問道:「你怎麼說?」
但丁狼婆隨即出手反擊,運爪如風,蘯刀搶槍兼且抓敵傷人,凌厲無比。她的九隻碧綠長爪劇毒無比,不須傷到要穴,只要抓破一點表皮,就可以要人性命,所以威力特大,周大標數招之後,已發覺自己的武力路數被對方剋制住,不覺大吃一驚。
鄧當武功比向慎行高出一頭,又深悉崑崙劍法奧妙,故此十招不到,已穩佔上風,毒著頻出,瞧來向慎行性命難保。
華劭目瞪口呆,道:「怎樣保存實力法?咱們縱是就此退返鐵柱宮,敵人也會趕到!」鄧當微微一笑,道:「華兄沒有聽明白宮主話中之意。其實她是說咱們捨棄了她,以免被敵人通通殺死,是這樣保存實力法。」
此時,最前哨的一騎已經退了回來。不遠處雜亂的蹄聲已隨風送到眾人耳中。
須知武陽公擢拔華鄧二人為總管,原有互相牽掣監視的作用,因此,他們在許多方面都有形無形的衝突,互相在深心中敵視對方,這也是鄧當打算加害華劭的一大原因。他道:「宮主的誇獎,屬下受之有愧,為了宮主安全,屬下自當竭力盡心,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何況區區一點真元。」
周奔雷洪聲道:「這道河流只有四丈左右的寬度,豈能攔得住咱們鐵柱宮人馬?」
黑影中閃出一人,說道:「謝道長深夜駕臨,敢問有何見教?」
這話聲甚是嬌婉,乃是女子口音,鐵柱宮方面的人幾乎都認得是誰,無不大吃一驚。謝無我應道:「好主意,兩位怎麼說?」
鄧當道:「這話痛快得很,屬下如有貳心,當遭萬刃分屍之厄,神明鑒之。」
武陽公道:「此舉雖是有點托庇少林威名之意,但事非得已,雲仙又是我們唯一的骨肉,若不是有萬全之計,咱們此去也不得安心。」
那四衛便是分作前衛、後衛、左衛及右衛,故此他們一起步便按照本身的位置分侍車邊。五兵是使用五種不同兵器的高手,分為「刀劍槍矛矢」。其中的「矢」便是弓箭,此人稱為神箭耿滔,箭術之高妙,有如以長槍大戟搏人,除了遠射,還有近身短射之法。是以他身上只帶了一把硬弓,不帶其他兵刃。可是箭卻有三壺之多,長短大小不一。
三支箭閃電般先後襲到,丁狼婆猛可失驚於三箭配合得如此高明,雙爪齊揮,兩股勁道應爪發出,撞開左右夾射而到的兩箭。但迎面射到的一支卻無法可拒,只好一仰身摔倒在瓦面上,「砰」的大響一聲過處,接著便是瓦片碎落的吵耳嘈聲。她雖是避過這三箭之厄,可是情狀甚是狼狽,只激得她兇野之性大發,狂嘷一聲,再度猛撲過去。
他微微一笑,隱隱露出傲然之色,道:「我們這中原派只要承傳得博學一門的人,必是天縱奇才,聰慧絕世之士。那璇璣子祖師身兼本派三門之長,才能佈置這等天險難越之地,因此得以在天秘府中潛修數十載,不受外界打擾,終於把本門無上心法完全通悟。」
鄧當聽了面色頓時變得十分焦黃難看,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得以與宮主同車。
鄧當眼睛一轉,道:「兄弟願盡力相助,不知華總管意下如何?」
她嘆口氣,道:「你還是從前一般驕傲倔強,永遠不肯讓任何人干涉你的行動。」
六甲牌丁宏怒道:「放屁,你這一箭就想把我們嚇退,簡直是夢想……」話聲中首先揮牌疾奔,其餘之人只好跟著前進。但他們只奔前了丈許,就被連珠襲到的勁箭迫住,無法再進。
武陽公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的事不要你管。但你的事我卻要管……」
這兩道命令由那名手下裝置在信鴿頸下,直達鐵柱宮,此外,尚有口頭命令此人馳回佈達。口頭命令又與信鴿上的不同,只因倘若此人到達之時,華鄧二人仍然接不到信鴿所傳的命令,便是信鴿在中途發生變故,可能是被敵人截獲。因此這一道命令則是著單雲仙立即遷住於「銅牆宮」中,此宮四方八面俱是銅牆鐵壁,大門一關,誰也進不去。
單雲仙道:「他們難道在等候甚麼人?」
雲悅老僧道:「鐵柱宮果然有不可輕侮的力量,咱們若不商量出穩妥之計,便貿然進迫,縱是獲得勝利,但傷折也一定不少。」
那年輕劍客正是向慎行,他仗著獨門輕功越過四兵所列之陣,第一個攻到馬車旁邊。鄧當深厚的功力和精微辛辣的劍法使他大吃一驚,心想文姑娘屢次警告的話不訛,這廝果然厲害不過。他也施展本門劍法,躍上半空,掉首下擊。口中同時發出長嘯之聲,顯得又輕靈又威武。
關於武陽公不能來援這一點,華鄧兩人都不是沒有想過,但由於他們一則深信武陽公武功天下無雙,誰也阻他不住,似乎沒有可能難住他。二則他們實在不敢細想下去,怕自己先喪失了勇氣。目下單雲仙這一提及,華鄧兩人都皺起眉頭。單雲仙又緩緩道:「眼前雖是平靜無事,但這正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因此,我們儘可能多想想各方面,譬如說,你們有沒有考慮到萬一真的抵敵不住人家,咱們是來個同生共死?抑或撤退以保存實力?」
約摸過了一頓飯之久,文開華眼見對方鏢箭如雨,使用之時毫不顧惜,料知數量極多。當下發出暗號,展開全面攻擊。大路上的六名高手分別散開,一股人馬自正面疾衝而至,此外尚有硬手多人分別撲奔兩側。這次總攻面積放得甚寬,務使對方難以兼顧。此計果然大生效力,鄧當和華劭二人心中暗暗著忙,一面指揮手下拒敵,一面商量計策。
鄧當冷冷一笑,道:「咱們難道就過不去?」舉鞭一指,道:「你們兩騎先涉水而過,試一試河底軟硬和深淺!」話聲甫歇,便有兩騎直衝入河,涉水走出丈許,便須泅水。那兩人拉韁浮泅而過,一上河岸,立即分散查看四下動靜。
色鬼林落紅顧不得追擊對方,轉過頭定睛向那白衣女子凝視,面上泛起那股色迷迷的勁兒,瞧來這傢伙真見不得美女,便皇帝老子站在旁邊他也是不管的。
在勁箭之中,還夾襲有一些份量特重的鐵鏢飛蝗石等暗器,威力絲毫不遜於勁箭。
但這群人馬那肯就此干休,數十匹健馬上有七名騎士縱落路上,其中一個四旬上下長衫客大喝道:「區區幾支長箭,難道就擋得住天下英雄麼?」
鄧當道:「屬下出去之時,召集投順本宮的江湖人物,命他們設法分頭去偷那三兇的長矛,倘若得手的話,咱們立刻乘機衝出此城,只要到了城外,咱們都護衛在馬車四周,那時三兇縱有長矛,也不必顧慮了。」
這兩個矛盾的念頭在他心中衝突排盪,一時之間,委實不能取決。
溫老大道:「第二條路呢?」
單雲仙放心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這裏鄧當返身入房,華劭已經盤膝趺坐,默默運功。但見面色血紅如火,生似是渾身的血液都聚集在面部一般。
鄧當道:「咱們所處地形不利,敵方既可從對岸泅水攻到,而和-圖-書咱們卻不能後退,這等背水為陣的局勢,須得從速改善。」
鄧當等三人聯手對付林落紅,仍然不曾佔到上風。鄧當機警過人,心想銀劍焦通在此不但反被林落紅剋住,無法施展,而且還妨礙自己及劉蛟的手法招數,立刻命焦通退出,趕援華劭。
此時滿院的勁箭暗器橫飛,都是阻截謝無我的,但片刻之後,到底又被她傷了一人。
華劭望住左邊一排四人,說道:「你們四衛瞧起來近日武力頗有精進。」
華劭目光又轉到右邊的五人面上,說道:「上次出門本總管沒有帶同你們四衛五兵全出宮,以致險些被敵人所乘。這一回不但你們九人同行,還須挑選數人以增聲勢……」話未說完,又是一名壯漢匆匆進來,躬身行禮道:「屬下周奔雷來遲,請兩位總管裁處。」
華鄧兩人已傳出命令,不久,有九個錦衣漢子魚貫入廳,向兩人行了一禮,便分別站在兩邊。這九人都十分年輕,最小的只有廿五六歲,最老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歲。可是個個眼神極足,都透出一股慓悍不怕死的神氣。
丁狼婆大怒喝道:「以咱們三人還收拾不下這一班凡夫俗子,還有甚麼面目見人,大家一齊上啊!」
周奔雷道:「這是屬下的責任,總管放心。」
武陽公緩緩道:「若果你以前肯這樣說,我就……」他突然停住,以致對方猜不準他究竟想說甚麼?他就不會加害三門四派之人?抑是他就不會白白被困了二十年?又抑是想說他就不致白受多年相思之苦?他沉吟一下,道:「咱們稍為調息一下,就前往南方一處地方。動身之前,須得替雲仙安排一下。」
六甲牌丁宏聞言,正要向方濤那邊躍去,忽然聽到弦聲三響,只見三支勁箭先後破空飛到,來勢之快,平生罕睹,那敢怠慢,覷準勁箭來路,揮牌封擋。當他無暇去顧方濤之時,耿滔趁機發出長箭。弦聲響過之後,他胯|下的健馬四足微微一沉,似是吃不住他發箭時的勁力。
劉蛟金刀刷地斜出,宛如鷹鷲展翅,刀鋒挾著森寒風力,直向敵人左臂內側要穴削去。色鬼林落紅駭一跳,縮臂收掌,身形一旋,滑到劉蛟右側,再度出掌攻去。
這馳援的四人都大有來歷,第一個是少林寺雲字輩的高手雲悅大師,乃是少林寺長老之一,功力深厚之極。第二個便是嶺南五雄中的溫老大,他們終於重返南荒門,所以先前方濤對于二姐作此介紹。第三個是昔日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的玉軸書生房仲。第四個是武當派白沙道長,也就是武當當今掌門白霞道長的師兄。武當派自經多次變故之後,以青嵐道人為第一高手,可與少林寺一夢頭陀相提並論。白霞白沙二人近兩年卻因在禁地秘府之內把武當派歷年遺失的心法都找到了,苦練之下,雖是及不上青嵐,卻也今非昔比,功力大進。
周奔雷一抖韁繩,口中發出奇異含混的聲音,這聲音只有他們訓練的馬匹聽得懂,迅快地衝落河中。餘勢甚是勁猛,那輛馬車落水之後,一直衝出兩丈有餘。
鄧當道:「你的責任是駕駛,若是馬車馳行之際,車馬出了毛病,你須負全責!」
華劭只恨自己負傷乏力,無法應戰,氣得直瞪眼睛。鄧當此時也頗為後悔,心想前兩日應當設法幫助華劭療傷,今日之局便不致如此艱危可怕了。他情知目下後悔無益,當即振奮起雄心,道:「華兄請到車上指揮,今日的一場浴血苦鬪勢所難免,咱們唯有準備突出重圍。」
謝無我剛剛喘一口氣,那個漢子已洪聲喝道:「黃奉先奉命向道長請教!」手中長矛刷地刺去,架式手法沉雄無比。
鄧當一瞧十八名擅長特技的侍者連續有三人被傷,連忙下令攻擊,林謝二兇得手之後,繼續再向就近的敵人撲去。
單雲仙並非不知凶險,可是她到底童心未退,想到自己經過這番風險之後,不獨不被父親斥責囚禁在銅牆宮內,反而能夠再次出門到少林寺去,舊地重遊,舊友重逢,自然是人生難得的快意之事。再說武陽公還說日後與她母親一道到少林接她,這也是個大大的喜訊。
鋼槍周大標威猛無比地連攻三十餘招,眼見謝無我已經退到牆邊。華劭忽然下令道:「周大標暫退,黃奉先上前向謝道長請教!」
武當派的陸章問離他最近的姜三姐道:「姑娘瞧見沒有,文姑娘說敵人得從這一方逃走呢!」
單雲仙認為此計甚為妥善,便不再問。
鄧當露出興奮之害,厲聲道:「傳令出發!」那壯漢洪亮地應一聲,轉身奔去。
眾人一瞧旗號,都曉得是怎麼一回事。鄧當沉吟一下,道:「宮主認為該當怎樣做才對?」
華劭決意先試出這大隊人馬的實力如何,才作計較。再者目下既有少林之人參與其中,這一趟前赴少林之行已經要取消了。他朗聲道:「諸位都大有來歷,無怪膽敢如此猖狂,既然你們是衝著敝宮主而來的,那就動手吧!」
單雲仙問道:「來得及麼?」鄧當答道:「來人尚在三里之外,照理咱們應該能在他們趕到以前全部渡河。若是趕不及,咱們被迫分為兩隊,實力又減弱得多,那就當真可慮得很!」
原來劉蛟這一刀使得拙撲無奇,只是全心全意的出刀向敵人臂上穴道削去,對於敵人掌上力道變化以及另一隻手掌視若無睹。說他是拚命的打法卻沒有那股兇戾狠厲之氣,倒像是一個極誠實謹愿之人,平生只得師父傳授這一招,這刻只是依法施展,不曉得變化進退。
丁狼婆本來雙腿微蹲,正待撲出,聽了這話,緩住勢子,厲聲道:「只要能把你們碎屍萬段,別的都不必提了,有甚麼差不差的!」
武陽公搖頭道:「我不答應。」態度甚是堅決。她不禁一怔,道:「你為何要加害正派的武林人呢?」
這兩人說的話一硬一軟,迫得那邪教三兇須得立作決定,要拚就拚,要走就走。丁狼婆冷嘷一聲,屋面上的色鬼林落紅陰聲笑道:「你們倒是乖巧得很,深悉我們各人武功弱點,選派手下出戰,佔了莫大的便宜。哼!哼!這兩個兔崽子落在林某人手中的話,決然撿不到便宜。」
鄧當道:「屬下派人查過,本城從來沒有長矛出售,所以咱們此計若是成功,對方根本無處去弄,屬下正在奇怪他們從何處找到的長矛?難道曉得無法硬攻,須在狹窄街道下進犯,所以帶備了這些兵器?」
這時未渡河的還有四衛二兵一騎和五名特技好手,他們十二人都嚴密佈陣護住馬車,誰都不向河中瞧上一眼,只有鄧當一面跟單雲仙說話,一面瞧著對河。
話聲中只見她已移到鋼槍周大標身前,拂塵抖處,塵尾化為一蓬黑網,捲向對方手中大槍,口中又道:「你可得拏穩一點啊!」
謝無我口中冷笑一聲,拂塵上貫足內勁。她一則先出手,二則兵器較長,這刻塵尾抖得筆直,分心刺入,正好刺在對方鋼盾之上。兩人暗中一較勁,馬催抵擋不住,退了半步。黑狐謝無我陡地變化勁道,手中倏地拂塵橫拽,心中暗喝一聲「滾開!」
她這一拽,借力生力,用的全是巧勁,便是數千斤重的石頭也得飛開數丈以外。誰知拂塵空自橫飄,馬催身形只微微搖晃一下,竟不曾離開防地半步。謝無我心下大感震駭,暗忖自己幸好向來深沉持重,這一下沒有喝叫出聲,否則這個人可丟大啦!
他吩咐妥當,正待下令出發。對岸傳來一聲尖哨,眾人凝目望去,只見岸邊只有一騎,另一騎則在半里外查看動靜。這一騎留守岸邊的想是接到別一騎的訊息,正以規定的旗號連連揮動那面紅色的三角旗。
謝無我道:「箭法果是高明,但汝等若是妄以為仗恃暗器就可以逃得大劫,未免可笑得緊。」
此外可能尚有些拳經劍譜之類,但這些對武陽公並不十分重要,這就是武陽公以前為何不曾前往查探天秘府的緣故。因那璇璣子後期有所謂「武林之寶」,但都不在天秘府而在以往鐵柱宮坐落的陰風崖附近,這也是武陽公的鐵柱宮為何建造在陰風崖的原因,雲旗孫子瀟和戴默公亦找不到。本書前面述及過這座寶庫,那戴默公雖是終於因趙岳之故找到了那座寶庫,卻也送了一命。
黑衣女尼道:「因為你是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所以不能讓女人干涉,是不是?唉,你一絲一毫都不曾改變。我剛才一直不出手助你,我決定等你出言求我才肯出手。可是你的驕傲和自尊心一如往昔。其時我已曉得你一點都沒有變……」
院門忽地「呀」一聲打開,四下燈光隨即大亮,照得整座院落明如白晝。
雲悅老僧沉得住氣,溫老大卻是見識過她才智之人,所以毫不懷疑,但其餘的人卻大感奇怪,一面閃避鏢箭,一面大聲討論此事。
單雲仙道:「你們最好聽我的話,速速走開,諒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他們衝到第一線,各施手段,很快就逼到三丈以內,眼看立刻可以撲近馬車,使箭鏢及各種暗器都失去效用之時,突然間對方射出的鏢箭增加了一倍,硬是把這十二個武林高手名家逼住,不能再越雷池一步。原來這時鄧當等殿後的十二人全部渡過河水,因此力量陡增。
那一騎四衛五兵等十大高手見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心知此行十分艱險,反而個個面泛興奮欣喜之色。
丁狼婆及華劭這一對搏鬪得激烈無比,華劭的長刀以沉雄勁猛見長,功力之深厚,還在鄧當之上。丁狼婆雖是兇殘無比,一時之間也佔不到絲毫便宜,只激得丁狼婆厲嘷連聲,手法越發兇狠毒辣。
文開華才智之名人人皆知,雲悅老僧道:「就請文姑娘調兵遣將,設法攻到馬車!」眾人無不贊同,文開華也不推辭,緩緩道:「咱們有兩條路可行,一是選出幾位對暗器特別有心得的高手詐作硬攻,引誘對方發射長箭暗器,待得對方暗器長箭用盡,咱們大隊人馬一齊衝去,把鐵柱宮力量消滅,同時把單雲仙擒住。」
周奔雷大步入室,躬身施禮,道:「總管召見,不知有何諭命?」
武陽公冷澀地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方濤雖是一擊成功,可是本身已被這一箭的勁道震得連退五步,血氣翻騰,彷彿是以重兵器跟敵人硬碰了一招似的,這一驚又是非同小可。
到了中宵時分,華鄧二人都休息夠了,起身出來巡視。他們都是才智過人,經驗老到之士,毫不浪費時間,料定縱然有敵人來犯,也當在子夜過後,所以他們一投店就命大家飽餐休息,只派四人守衛。但到了中宵之時,便通通起床。他們巡視之時,都極力潛匿蹤跡,所以在外表上瞧來,這座客棧根本無人活動,全都進入黑甜夢鄉中。
鄧當不覺大為佩服,道:「屬下因為參詳不出這個疑團,所以感到處處被制,難以佈置,現在蒙宮主點醒,這就好辦了。」
鄧當沉吟一下,道:「那三兇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以他們的功力手法,用沉重飛矛對付馬匹,你瞧搪得住搪不住?」
他突然停口不說,沉吟一下,朗聲下令渡河。
鄧當道:「屬下也想不通對方為何如此耐心地守候?他們竟不覺得煩躁?」
周奔雷道:「若是在險隘山谷狹路,怕的是擂木滾石,不過,只要有速馳的機會,擂木滾石也不易阻得住屬下所駕馬車!」
華劭鄧當二人眼見對方這三個不可一世的高手連番出師無功,都暗暗大喜,心想以我等目下這等鋼鐵陣容,這三兇多半知難而退,不再糾纏。
單雲仙感到奇怪,注視鄧當一眼,突然發覺他眼中微微露出殺氣,登時十分懷疑。
這些中原一派的軼聞秘史武林中從來無人得知,所以黑衣女尼聽得十分入神。武陽公略略一頓,接著說道:「那座洞府當時起的甚麼名字不得而知,本門後人卻稱之為『天秘府』,以示天險隱秘,人跡難及之意。據傳在這天秘府外方圓二十里都經過璇璣子祖師佈置,樹木山石都含蘊奧妙,足以迷惑入侵之人的心智,使之終日迴旋奔馳,結果又繞回原處。」
華劭突然接口道:「文開華長於計謀,昔年在陰風崖之時,她的智謀在眾堂主之上……」
單雲仙道:「不對,瞧他們昨夜的氣派來勢,可知他們本以為手到擒來,誰知本宮傑出人才極多,部署嚴密,才失手而退……」
黑衣女尼面上掠過愁色,道:「你既是不識入府之路,豈不是也危險萬分?」
謝無我何等老練狡猾,只瞧了幾眼,便深知這四衛天性強悍好鬪,是那種死而不悔的人。雖然細細觀察之下這四衛的功力並不驚人,還及不上華劭他們。可是他們一則裝備奇特,自具妙用,二則hetubook.com.com具有強悍好鬪的天性。這兩個條件再加上武陽公特別為他們構想出的招數手法,實是萬萬忽視不得。她暗自盤算道:「若要劫擄單雲仙,第一要緊之事是除去這四衛……」心念一轉,身形已電急掠過林落紅,飛到站在最前頭的那個壯漢身前,拂塵無影無聲地拂了出去。
周奔雷踏前兩步,低聲道:「屬下豈能不防範到硬弓勁箭?屬下在宮中日日訓練的十八匹駿馬,都有聽聲避箭之能,屬下在馬匹身上要害之處,都暗中裝置得有軟甲,尋常暗器弓箭都不易傷的,在肉厚之處另外披有硬甲防護。」
旁人比方濤自己還要緊張得多,個個睜大雙眼,凝望這一箭的結果。「噹」地大響一聲,那方濤的九龍鞭鋼梢恰好擊中箭鏃,不偏不倚,那支長箭餘勢猶勁,「呼」一聲斜斜飛起,直上半空。
從開封府到嵩山,只不過兩百餘里之遠。有兩條路走,但都是經中牟縣到達鄭州之後,才開始分岔,一是折向南再轉向西,直達登封,一是直通偃師。嵩山就在登封與偃師之間,所以兩條路都可以走。
周黃二人動也不動,卻聽華劭喝道:「金刀銀劍何在?」喝聲中兩個人打兩扇窗戶中躍出,一個手提金刀,一個綽住銀光燦然的長劍,齊齊應了一聲「有」字。
鄧當望住她的笑容,愣了半晌,才恢復神智,躬身道:「這是屬下份內之事,今晚驚動了宮主,屬下等極是自愧無能。」
眨眼間大隊人馬擁住馬車馳去,聲勢極是浩大,路人紛紛躲避。出得城外,竟未見那三兇現身攔阻,眾人更加興奮,放馬飛馳。
華劭吩咐他們帶備山行露宿應用之物,鄧當道:「本宮特製乾糧也多帶些,將來潛匿嵩山之內,說不定就靠乾糧渡日。」
左衛馬催踏前半步,右手厚闊短劍斜斜斫出,疾取對方左脅要害,左手鋼盾嚴密護住自身。
鄧當道:「華兄雖是疑得有理,可是他們能有甚麼陰謀?」
單雲仙緩緩道:「甚麼陰謀我想不出,但有一件事卻可以確信的,那就是我爹爹一定有困難,無法到此救援我們。」
武陽公道:「危險總是難免的,但好在近十餘年以來專心鑽研天下奇門遁甲以及各種陣圖的奧妙,頗有所得。加以我知道多少有關天秘府的各種險關,自然比旁人強勝得多。」
眾人聽了都明白第二條路收效雖快,可是這一役過後,損失人數不在少數。是以都不敢貿然抉擇,免得因自己不慎而害死別的武林同道。
她更不遲疑,身形如風,旋掠而去,迅攻單雲仙身後的壯漢。這一回她拂塵抖處,幻出六七支拂塵,分別罩住對方咽喉胸腹等六七處死穴。
首先是謝無我萌生退意,她可不敢上前援助丁狼婆,只因那鋼槍鐵矛二人虎視在側,就因她身法太快,無計可施。她若是佇下來出手,這兩人那有不大喜上來進攻之理?但她又不好意思當先敗逃,或是先說出退卻的話,因此繼續混戰。數丈處的屋頂突然傳來一陣話聲,道:「諸位前輩何不暫時退卻,好依計行事……」
他巡視了一會,回到店內,把十大高手的「一騎」周奔雷召來。
文開華冷笑一聲,又道:「為了趙岳的緣故,我也不願理你……」
突然間三道黑影像飄風閃電般落在客棧屋頂,這三人的身法佳妙之極,一望而知必是高手。
華鄧二人深知這位宮主有許多古怪念頭,就以這事來說,她身為宮主,乃是萬金之軀,別說區區二三十條性命,就算全宮上下數百人通通為她而死,也沒有甚麼值得不值得的。也就是說在他們心目之中,單雲仙比全宮上下數百條性命還要珍貴得多。然而她卻不是這麼想,因此在華鄧二人看來,她的想法甚是古怪。
人叢之中一個美少年說道:「大師說得極是,而且此舉必須速戰速決。咱們雖然查知武陽公身受內傷,無暇兼顧這邊,可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測,說不定甚麼時候傷癒趕到,那時咱們就更難得手了!」
這一陣話聲雖不響亮,可是傳出老遠,仍是那麼清晰,可見得此人功力並不稍遜於先前的洪亮話聲之人。華劭吃一驚,一面下令指示屬下,一面想道:「敢情後面還有高手,唉,今日已陷入前狼後虎之局,我若不是身負內傷,還可與鄧兄聯手一拚。」
黑衣女尼吃一驚,道:「我從未聽聞過設伏擺陣竟達二十里方圓之廣的,那真是舉世罕見的大手筆,你可認得出入之道?」
單雲仙推開窗戶,高聲叫道:「文堂主,文姐姐,你在那裏?」
色鬼林落紅道:「不錯,可惜沒把老程弄來,否則他可以出出胸中之氣!」
周奔雷大為得意,道:「總管明見,那些馬匹果然如此才能訓練成功。」
走了三十餘里,前面一條河流阻住去路,河中之水居然甚深。連馬都停在岸邊,鄧當訝異地回顧,馬鞭一揮,兩騎分頭沿河馳去,查看何處可以渡河。
單雲仙道:「現下由你統率,自然是你來作主。你決定好了,是禍是福都不怨你。」
後隊人馬之中奔出四人,一個是托住方便鏟的老和尚,一個是身披簑衣的大漢,左手已除下頭上斗笠。此人裝束與那第一線上的南荒派于姑娘一樣,都披簑衣斗笠。那于姑娘年紀相當大,此刻以手中斗笠不住抵擋箭鏢。因此人人皆知這大漢手中斗笠也具有同樣妙用。第三個人是個中年文士,長衫飄飄,手中拏著一根玉軸。第四個人是個四十左右的道人,手中提一口三尺青鋒,面貌橫暴。
丁狼婆等人進犯以前已經約略曉得護送單雲仙的人皆是宮中高手,加上上一次被箭陣阻擋過,所以對他們的強弩硬箭特具戒心。此時耳聽弦聲一響,立刻氣沉丹田,煞住縱起的勢子。
黑衣女尼仰天沉思了一會,道:「我本來打算去把雲仙找到攜帶在身邊,眼下你既然功力遠非昔比,那天秘府又是艱險萬分,我不得不陪你同行,但這一來卻把雲仙托與何人?」
此令一下,形勢陡變,正面大路上的人馬因沒有鏢箭攔阻,三十餘騎和七八名僧人迅快衝近。
左方三丈外弦聲響處,一支長箭破空勁急射到,此箭來勢快得異乎尋常,弦聲才響,銳風已到。丁狼婆大吃一驚,心想發箭之人在三丈外出手,那箭竟是如響斯應,瞬息便至。這等功力可以稱得上宇內無匹。尤其可怕的是她無法從此箭風聲中查出取準部位,以致無法抵禦,當下疾然後退。這一退已經是用盡平生功力,快逾掣電。可是仍然感到那支長箭在脅下掠過,只差毫黍之微就傷及皮肉。
鋼盾上內力勁撞出去,竟把對方拂塵攻到之勢封住。謝無我拂塵正待變化,卻因對方鋼劍架式險惡無比,硬攻上去便陷入兩敗俱傷的險境。心中大為忌憚,欻然間旋到一側,出手疾攻左衛馬催。
過了大半日,他們才簇擁著單雲仙返宮,拆令一看,華鄧兩人都感到事非尋常,以老山主這等手段之人,尚且隱隱有把女兒托庇少林之意,這一路上自然得不到老山主的幫助無疑。說不定除了那四兇之外,還有別的邪教高手趕到。
黑狐謝無我不但感到面目無光,而且想到這兩個硬手倘若聯手夾攻的話,直是凶多吉少的結局,登時氣焰全消,暗萌退志。
然而就在她身形方落,欲起未起之時,鄧當朗聲招呼道:「丁狼婆小心了!」弓弦之聲響處,三支勁箭分從三面激射而至。這三支勁箭不但來路各異,而且所襲取的部位以及抵達時的先後無一相同。但合起來卻變成一招毒辣無比的招數,宛如蓋世高手當頭猛撲。
這人話聲一如平日說話,那人影倏然止步,眾星微輝之下,可以瞧得出是個黑衣道姑。
黑衣女尼道:「中原派內的三門就是你的『博學門』孫子瀟的『精一門』和戴家的『外功門』了,我說得對不對?」
色鬼林落紅心想,若是不能在三招兩式中擊敗此人,傳揚出江湖,威名盡行掃地。當下運足獨門奇功,雙掌似乎陡然變得薄了許多。口中道:「跳樑小醜,也敢出頭露面,看招!」
但見劉蛟一柄金刀不快不慢的連續斫砍,把個武林高手也聞名皺眉的林落紅砍得團團直轉,越戰越無法還擊。
文開華冷笑一聲,道:「好笑得緊,我幹麼要自投羅網?」
華劭趁他說話之際,向單雲仙說了幾句話,那是用鐵柱宮獨家暗語說的,單雲仙立刻舉步退向院外,那四衛緊緊護衛,寸步不離,霎時已退出院外。謝無我等人也不攔阻,只因他們不但深知四衛武功高強,擅長防禦之術,而其餘華鄧兩總管及五兵等人也十分扎手,非先把這些人除去,實在無法動得單雲仙。
單雲仙惘然地嘆口氣,道:「縱使她真的很恨我,我也要跟她見面說幾句話。」
他正要辭出,鄧當又道:「且慢,你說在馬匹肉厚之處裝上硬甲,為的何故?」周奔雷道:「屬下累積多年經驗,悟出兩個道理,一是馬匹要害的裝備必須輕便隱秘,不可被敵人瞧破,否則對方得悉底細,除非不出手暗算則已,一旦出手,必定兇毒無比,難以抵禦。」
華劭在馬車內坐不住,勉強提氣運力跳落地上,卻覺得雙膝發軟,幾乎跌倒,實在是力不從心,今日之戰,決計無法出手。他定一定神,耳中聽到單雲仙說道:「華總管千萬小心,身體要緊……」
華劭道:「劉蛟且退!」劉蛟口中應道:「是!」人已退到牆邊。
另一個黃衫大漢手提鐵牌,洪聲應道:「方濤兄說得是,咱們衝過去殺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但這一刀卻把林落紅砍出一身冷汗,再度出手之時,劉蛟出手無功,那柄金光閃閃的長刀忽地掉轉逕自反手劈出,又快又穩,取的竟是林落紅上盤要害。
但見她身形橫渡院子之際,三箭齊齊被她擊落。鄧當喝道:「老婆子名不虛傳,看劍!」欺身迎撲上來,手中長劍宛如匹練般捲去。
鄧當搖搖頭,尋思了一下,才猛然醒悟,道:「宮主請看,此河河水寧靜之極,竟不流動,莫非是人為的?」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邊已是短兵相接,除了七八名高手被四兵列陣攔住之外,其餘正面衝到的大隊人馬已有七八人奔近馬車。四衛屹立不動,劍盾護住身前,氣勢極是威猛,那些人見了不覺一怔,前衝之勢不禁挫滯。
單雲仙道:「也許是山中有雨,因此河中水漲!」
鄧當怒罵一聲,揮劍躍入群雄隊內,只見劍光盤族飛舞,眨眼間四人受傷。但他旋即被三名少林僧人圍住,無法傷人,耳聽單雲仙叫道:「鄧總管,不可傷人太多。」他心念一轉,刷刷連攻兩劍,殺出道路,奔回馬車旁邊。
這短短的路程卻不易走完,他們在客店內一晃眼便過了五日。
丁狼婆也直著眼睛瞧著那白衣女,只有謝無我見過,認得是單雲仙,因此目光轉到護衛在周圍的四名慓悍大漢,但見這四人年紀都在三十以內,可是熊腰虎背,眼神極足,分明是內外兼修的硬手,而他們的兵器也與眾不同,四個人一式一樣的在左手前臂上套著一面狹尖形的鋼盾,精光閃閃。右手握著一柄劍,比常見之劍稍短,但劍身又厚又闊。他們這一套兵器,教人一望而知都是肉搏血戰的裝備,從他們前後左右夾護單雲仙的位置瞧來,可知便是鐵柱宮十大高手的前四名,簡稱「四衛」。
華劭勃然變色,道:「宮主想都不必作此想,屬下寧可血濺當場,也不願眼見宮主被敵人擒去!」
他話聲微微一頓,又道:「倘使是深谷之內前後被堵,那就最怕火攻,不過,這等情形不易發生。」
第一批十個人迅即衝入河中,泅水牽馬前進。在這邊的人馬都焦急地瞧著他們緩緩渡河,卻又無法催他們加快。
鄧當面色銷霽,道:「很好,這一次若是平安交差,本總管自會向老山主報功,你當居眾人之首!」
岑老四道:「沒道理,這兒一直到河邊皆是崎嶇不平的地面,人和馬還可奔走,但那輛馬車怎能駛行?」那中年僧人微微一笑,揮杖擊落一根勁箭,並不答腔。
單雲仙道:「已經過了五日,還不能出發,我越想越覺得不妥。但又想不出甚麼地方不妥?」
手綽鐵矛的漢子躍出院中,周大標手中大槍忽然向地上一點,身形呼地飛起倒退,落在三丈開外的院牆牆根。
這時群雄逐漸迫近,以大路上正面的人馬損傷最大,已有六七匹健馬倒在路上,還有三四個人受傷。華鄧二人不是沒有看出正面這股人馬力量最強,但一則人數甚多,二則正當大路,一衝便至。因此若不緊緊守住,被他們衝了過來,展開混戰,則剎時間高手雲集而至,己方的箭手頓時效用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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